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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行了一程,佛祖笑着对站在阿难身侧的彩霞轻声说道:“彩霞!此处便是中原大国之京城,你可选一贤良人家转生。”彩霞轻轻一福,化作一道彩虹直抵人间。 佛祖叹息一声,又行了一程,才对阿难道:“阿难学识渊博,本不该贪恋人间。此处是西域所在,可去苦寒之地转生。待十八年后,凡根散去,功德圆满,方可回归极乐。” 阿难此刻如梦方醒,连连叩首,求佛祖开恩:“佛祖在上,弟子知罪了。”众菩萨带阿难向佛祖求情。 佛祖不语,化作一道金光回归西方。 阿难心中黯然,耳畔又想起佛音:“速去转生,免遭天劫!”阿难无奈,缓缓落向大地。 突然天际闪过一道银色亮光,阿难心中大惊,还有谁又落入凡间吗?莫非是凌虚仙子已下凡尘了么? 山野茫茫的西域荒原,天似穹庐,野草无边。在一座小山丘的背风向阳处,有两间草舍,住着以打猎为生的一对中年夫妇,膝下尚无儿无女,夫人怀胎十个月,仍无临盆之兆。 这日晚饭过后,丈夫正待外出捕猎,忽闻妻子连声痛号,又见草舍之上有丈余红光,频频闪动,以为屋中失火,便弃叉回奔内室,早闻得阵阵异香扑鼻,随即传来一声婴儿啼。他按捺不住心头一阵狂喜,自知將为人父,心里头却喜极生悲,竟自蹲在地上哭將起来··· 正是天气转凉之季,夫妇便为娇儿取名“九月”。又因为得子在九月里,故加了“谢”字为姓,此子便叫谢九月。九月聪颖过人,深得父母喜爱。天有不测风云人,人有旦夕祸福。在他三岁那年,父亲外出打猎,竟一去无归。正是深冬季节,漫天急风飞雪,大地冰封雪盖,已断炊数日的寡母幼儿,哪里还有求生之路可寻?母亲抱着娇儿痛哭一场,然后自缢身亡。剩下个小九月,死死抱住母亲的双腿,也不知哭叫了多长时间,才停止了那无助的啼哭声。 时光飞逝,弹指间十四载过去,盛世大唐转向衰亡,唐明皇年老昏庸,宠信奸臣阉党,导至天下大乱,民不聊生。 当朝奸相李辅国,欺蒙圣主,弄权误国,网罗江湖败类组建神武营,实施“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”之策,大肆杀戮朝野忠臣义士,铲除以少林为首的江湖异己,蓄谋篡夺李唐江山社稷。 江湖豪杰王子英,人送绰号九头大鹏,组织天下义士与敌展开殊死搏斗,终因实力相差悬殊,被神武营杀得惨败。王子英带领妻儿老小和几位江湖挚友,一路风尘仆仆,逃亡至点苍山,栖身于一座荒废的古刹之内。这里刚刚安顿毕,便听得一声胡哨响,情知神武营已尾随而至。 这正是:乱世无情枉叹息,刀光剑影两迷离。人生岁月无宁日,雪后逢霜苦寒逼。 第一回 深山救美留情根 点苍山野岭古刹,夜黑人静,猛然间一声厉啸,随之火光骤起,杀声震天。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一切即归于宁静。天上乌云密布,见不到一丝星光,黑得是伸手不见掌,回手不见拳。 忽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,由古刹后墙断壁处传出,直抵刹后峭壁絶谷,定然是此人被杀得急了,慌不择路而误跳悬崖。随着数声长啸,数十条黑影尾随而下,方落入谷底,众人点燃起松树明子,一字排开,隔一跳一分成两队,向东西两侧搜索急进。 火光之下,一位书生模样的汉子,嘴角透出不易察觉的篾笑,手中青龙宝剑向夜空一举,一声厉啸,若惊雷遥奔,然后探二指沿剑锋徐徐上行,只见一道毫光,闪动五色光华,升入空中爆裂开来,有如焰火,现出一面骷髅形,缓缓向西方飘移,瞬间即逝。他随之身形一晃,箭也似闪入松林之中,往西追將下去。 至平明时分,神武营众官兵并无所获,悻然回到古刹。 浓烟烈火中的古刹,尸横遍地,污血凝结,染红了宝刹净土。 书生模样的汉子仔细地清点毕死亡人数,才确定逃走之人乃是九头大鹏王子英的义女凌剑虹,并且带走了王子英的小儿子宝儿。他不由得大惊失色,苶呆呆愣在那里,半晌没动地方,暗自思忖着如何向上司交差。 晃然间已有月余,在唐古拉山口通往死亡谷的羊肠小路上,出现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姑娘,只见她面色惨白如雪,气喘嘘嘘,鬓角额头香汗淋漓,脚步散乱。头上扎一方藕荷色绢帕,上身穿一件青缎子箭袖对襟袄,绛紫色中衣,脚下一双大红牛皮快靴,肋下佩一把短剑,身上血迹斑驳,皮靴子前端露出红肿的大脚丫,踩入没膝深的积雪里,发出“咯吱吱”地响声,每行一步,痛得她都咬一下牙关。 她停下脚步,拢了下额前刘海,闪目四顾,见树木掩影的山坡下有个山洞,不禁心头一喜,踉踉跄跄地径奔山洞而去。 天,是那么的寒冷,雪花是那么悠闲地飘。地,是那么大,可哪里是归宿?她看了眼怀里的婴儿,已经好半天没听见他的哭声了,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昏了过去,忍不住心头一阵酸楚,眼圈泛红,泪水沿着她那苍白的面颊,滚落在孩子眉间的那颗红痣上。婴儿面白如雪,红痣好似雪中卧梅,招人喜爱。姑娘在孩子小脸上轻吻一下,不由心中轻叹:好可怜的孩子啊! 她挨进石洞,已是精疲力竭,把宝剑靠在洞壁上,身体往后一倚,缓慢坐下,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。迷迷糊糊刚要睡着,忽然闻到一股奇臊异臭,心头不由得一惊,调息一下呼吸,抓剑在手,细听山洞内有何动静。除了洞内深处传来的“叮咚”泉水声外,并没有其他响动。 凭经验,这样的山洞内必有猛兽。等过了片刻,一切依旧。心中的戒备缓缓放松下来,疲惫立刻占领了身体,眼皮挑了几下便进入梦乡。 远处,一只叼着羚羊的豹子窜入树林当中,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四下环顾,见无异常,缓缓向洞口走来。“啪”地一声响,一只铁夹子狠狠地夹住了豹子的前爪,痛得它“嗷”地一声怪叫便丢掉口中的猎物,前窜后跳起来,抖得夹子上的铁链子“哗啦啦”直响。它不停地翻滚着,尽力欲挣脱铁夹的桎銬。不知过了多久,豹子的力量渐渐耗尽,失去挣扎能力,惊恐的眼睛四下张望,不停地喘息着。 “叔叔,夹住豹子啦!!”一个十四、五岁的少年,头上戴一顶豹皮帽子,剑眉高挑,斜插入鬓,目如朗星,面色红润,鼻直口方,大耳朝怀,天仓饱满,地额方圆,身高在五尺开外。上身穿蓝色对襟棉袄,外罩虎皮坎肩,扎一条宝蓝色布带,黑色中衣,足下蹬一双抓地虎快靴,豹筋绑腿,看上去精气神十足。他见到这么大的豹子,乐得一蹦三尺高,大声呼喊着:“叔叔!夹住豹子啦!”眉稍眼角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。 他没有听见叔叔的回音,便一挺掌中五尺点钢叉,径直奔豹子走去。 一见来了人,豹子伏身后退数步,目射凶光,双爪按入雪中半尺余深,长尾低压,唇须抖动,呲开匕首般的利齿,血盆般的嘴大张开来,身子猛然窜起,闪电般扑將过去。 少年侧身闪过,笑骂一声:“好畜牲!看我不扎你个透心凉。”待豹子返身再扑回来,使了一招犀牛望月式,手中钢叉划了一道弧形,斜刺里扎入豹子当胸。豹子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叫倒在了地上,四肢抽搐几下便不动了。殷红的血氺冒着沫子染红了积雪。 少年抽出钢叉,摘下铁夹,右手一抖铁链,从冻土中起出橛子,然后一猫腰,伸手抓住豹子的前后腿,往上一抡便扛在了肩上。刚一回头,才发现身后已站定一条壮汉,便呲牙一笑道:“叔!您咋也来了?” 这位汉子在三十岁左右,发如钢丝,根根笔挺四散,扎一条蓝色粗布拢在额前脑后,眉如卧蚕,一对虎目闪动精光,鼻似悬胆,牙排碎玉,两耳朝怀,身高在八尺开外。身穿对襟黑色棉袄,腰扎巴掌寛牛皮板儿带,外披银灰色斗蓬,蓝色中衣,足下蹬一双白色毡靴。往那一站,恰似铁打的金刚,铜铸的罗汉。他倒背着双手,冷“哼”一声道:“对付个小山猫子,还动叉动枪的,看你那点出息!”说罢转身而去。 少年挨了数落,不急不恼,对着壮汉的背影撇了撇嘴道:“我哪比得了你,出了名,立了万儿,还混了个雅号什么天山神雕!” 言罢,转身刚要走,忽然听到“哇”地一声婴儿啼,也不知从何处传来。他拨愣一下脑袋,侧耳细听,那声音微弱下去。索性放下豹子,寻声找去,竟没有了一点声响。真是怪哉!望了一眼荒无人烟的原野,心中暗想:莫非是师爷讲得鬼怪山魈不成?小爷我可不信这个邪!想到此,握紧手中五齿点钢叉,闪目再看,这才发现山脚下有个山洞。他脚下一用力,施展开踏雪无痕的轻身功夫,直奔山洞而去。 刚一进洞口,早闻到一股刺鼻的臊臭味儿,他登时警觉起来,深知此洞必为猛兽巢穴,便將钢叉平端于胸前,后背挨紧洞壁,轻抬脚慢落步,往阴森森、冷嗖嗖的洞内走去。 洞顶上落下一滴冷凝水,正打在鼻子尖儿上,吓得他激愣打了个冷战,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洞口纵出去八尺开外,静听了片刻,见没什么异常响动,这才用手背抹了把鼻子上冰冷的水滴,暗自庆幸叔叔没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相,要不然又让他取笑了。转念又一想,此地千八百里都没有个人家,哪里会有小孩子哭呢?莫非是野兽把小孩子叼来,当作自己的崽儿养着,就像师爷讲得什么狼孩、虎孩一样,眼下这里又出了个豹孩也未可知。不管怎么着,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,便壮了一下胆,端着钢叉又往山洞里摸索着走去。 走了没有二十几步,借洞口那束光亮,看见洞壁上靠坐着一个人,像个女的,秀发披肩,若流云泼墨,遮掩着半拉惨白的面孔,正在侧头昏睡,年令跟自己差不多,看上去还有几分面熟,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进前端详良久,自己亦忍不住笑了起来,长这么大一直跟师爷、叔叔在一起,连爹妈是啥样都不知道,又怎么会认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呢?便轻轻摇了下头,又见她怀抱的婴儿,毫无声息地伏在她胸前,真的好可爱呦。 石洞里冷,比洞外可强了很多,起码没有风和冰雪。 婴儿的小脸冻得通红,他探指轻轻碰了一下,软软的、滑滑的,觉得尚有一丝暖意,就想把小孩抱过来,又怕这位女子醒来不依不饶。 有心把这俩人一块抱走,又想起师爷说得那个男女有别,授受不亲的话来,年紀轻轻的我岂能造次?若等她醒来,惹出是非,更是害人害己。如果让师叔知道的话,还不生劈了我才怪哩!还是一走了事的好,少招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,尤其是女人,也免得师爷怪罪。她有命就活,没命就死,小爷我可管不了那许多。想到此,转身就要走,又觉得哪点有些不对劲,抬手拍了下脑门自责道:“你这个小没出息的!要是来了野兽把这两人给吃了,你岂不是缺德?对!缺了大德!若让师爷知道了,非用烟袋锅儿敲我一脑袋疙瘩不可。” 他自言自语着又回到姑娘面前,见婴儿动了一下,“嗯吭”着吸吮了几下手指,又“哇”地一声哭开了,声音已然嘶哑。他无可奈何地双手一摊,鼻子发酸,眼泪差点没淌下来,啧了一下嘴道:“小家伙!饿了吧?啧!我可没办法,去找你那个贪睡的娘,她醒了,你就有好吃的给你啦。” 婴儿不停地蹬踹着,两只冻红的小脚丫从襁褓中露出来,哭声令人撕心裂肺,急得小伙儿直挠脑瓜皮,耸了耸肩,伸手轻轻挪移开姑娘坦露的玉臂,抱过来啼哭不止的婴儿。 万万没料到那姑娘连眼都没睁,猛然击出一掌,力道虽已大减,但毫无防备的小伙儿亦被打了个趔趄。他哪里吃过这个亏,抬手就要还击,只见这女子“唰”地一声,从肋下抽出一把短剑,也不问青红皂白,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,一连刺出七、八剑,一剑却比一剑慢了下来。 小伙儿暗恨:你这不知好歹的刁蛮女人!敢跟小爷我玩儿这套,看我怎么教训于你。 左手抱定婴儿,身形几晃便闪在姑娘右侧,探手抓住姑娘的手腕,微微一用力,便抖掉她手中的宝剑。 姑娘身子晃了晃,一头向前栽去。 小伙儿感觉到不妙,右手往回一带,顺势揽住姑娘的纤腰。 其实姑娘已经睡得很沉实,如果没人动她怀抱的婴儿,就是打满天的焦雷,她也未必能醒,此乃心之所系的特殊警觉。她击出一掌之后,起身拔剑,向来人刺去,这只在眨眼之间。连日来的苦苦奔波,加上三天水米没打牙了,真可谓力不从心,只觉得眼前发黑,金灯狂旋,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头栽去,幸亏被绝顶聪明的小伙儿一把拢住,方幸免被摔之灾。 小伙儿这回可真傻了眼,左手抱着个孩子,右臂弯里一位人事不醒的大姑娘,这放下哪个也不行啊!阿弥陀佛!算小爷昨晚没作好梦,今儿个才遇上这费力不讨好的倒霉事。没办法,就这么回去向师爷交代吧。 第二回 侠隐草舍恋旧情 天近傍晚,夕阳如画。 漫天晚霞映在冰封雪覆的高山、森林,无际的原野之上,相映成趣,真是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,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,勾勒出一幅壮丽绝伦的夕阳玉峰琼野图。 呼啸的西北风扬起漫天积雪,似欲將整个大地重新打扮一番。 小伙子深一脚、浅一脚地行进在尺余厚的雪地上,眼巴巴地盼着有人来帮个忙,也不知师爷、师叔瞎忙啥呢,一个也不来搭个手。 拐过几个山环,进入一片地势比较平坦的树林里,来到两间木屋前,抬脚蹬开木门,气喘嘘嘘地进了屋。 屋子里暖烘烘的,壁炉里烧着柈子。 从里屋传出一个苍老、内力雄沉的声音道: “小肉猴子!还愣着干啥?好歹扒了皮,剁巴剁巴,放到锅里去煮。水早就烧开了,你咋磨蹭到这阵儿才回来?” 姑娘经过一路颠簸,神志刚好清醒过来,正不知是被人所掳所救,一听此言直吓得魂飞九天外,不禁暗自叫苦:真是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,想我凌剑虹,刚逃出魔掌,又陷入虎口。唉!人不可与命争,看来这就是命啊!也不知哪辈子造下的孽,到如今要被人家扒了皮,剁巴了,还好歹地剁巴剁巴,放到锅里去煮,说来着实够惨的啦。我九死一生逃离了魔掌,莫非又遇上了杀人魔鬼不成?可叹我凌剑虹,在江湖上也混出个楚江红女的绰号来,历尽千难万险,难道就与人结下口中食之缘么?想到此,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,从眼角“扑簌簌”淌了下来。有心奋起一搏,可自知体力难支。唉!还是认了命吧,是福就不是祸,是祸就躲不过! “师爷!这恐怕是吃不得的。嗯!您吃也许还可以。”小伙子说着,抹了把头上的汗,抿着嘴偷偷地笑个不停。 “小肉猴子!搞什么鬼?” 话音方落,一个钵盂大小的铜烟袋锅子挑开了深蓝色门帘,随后从里屋走出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,手中平端那杆大烟袋。老者一见小伙 子右手搂着个姑娘,顿时撅起银白色长须怒道:“你这是干啥?!” 小伙子有几分犯急,噘着嘴道: “我的爷!说啥呢?快帮我把人接过去吧!” 老人家马上意识到有事情发生,有些愧疚地道:“嗳!是那么回事。我来抱孩子,你把她送到里屋歇着吧。” 待他二人进了里屋,老者仔细端详着婴儿,见他天仓饱满,地额方圆,胖乎乎、红润润的一张小圆脸,眉宇间一颗红痣,甚是醒人眼目,更增添几分英气。 老人家抚摸着婴儿乌黑的头发,心头猛然一震。大凡练武之人,一摸小孩天灵盖,便知其是否能成为武林上乘之材。老人家暗暗点了点头,知此子天赋奇高,是百年难遇的武林奇才,若假以时日,必成为武林俊妍。他脑海里闪电般映出江湖绿林、黑白两道上的人物,谁会生出这么一位神童?再一想那位衣服上血迹斑斑的姑娘,便知安定了数十年的江湖,又掀起了轩然大波。 “哇”地一声婴儿啼,打断了老人的沉思。小孩两只手抓挠着,脑袋往老人怀里直扎。 “喂!九月!你去把你个女人叫醒,给孩子喂一下奶。”他招呼着正在往壁炉添柈子的小伙儿。 九月歪着头,眨巴几下大眼睛,若有所思地道: “爷!她胸前瘪着哪,好像不是当妈的。” 老人探指在他头上“嘭”地一声弹了个脑波道:“小肉猴子!你咋知道的?” “哎呀!疼死我了。爷!你要是打错了,老规矩,揪一根胡子给我。” “你说吧。” “好!羊没下崽儿前,奶子是瘪的。下了崽儿,奶子就大了,老大老大的。我抱着她走了十几里地,没觉出她有大奶子来。” “哈哈哈”老人乐得胡须乱抖,眼泪直流,差点一口气没上来,指着九月道: “你赢啦!算我欠你一根胡子,中了吧?” “不中!我脑袋上的包还疼着呢。”言罢,猴着身子就往上闯。 “别别别!你先去挤些羊奶来,回来一准还你两根,那准中了吧?” “你少来糊弄我!这是第一百五十三根儿,少半截就总也不给你酒喝了。”说完,拎上瓦罐出了后门。 姑娘虽是身心疲惫,可警觉性依然高得紧,老人和那个叫九月的对话,她听了个满耳,感觉到人间那种亲情,在他们之间体现得淋漓尽致,也暗自庆幸自己,在这荒无人烟之地,遇上如此善良的人家,心里又是感激,又是难受。感激的是碰上了好心人,难受的是不知爹娘、义父眼下处于什么境地,忍不住眼圈一红,泪水又溢出眶外。她强打精神,支撑着身子走到外屋,双膝往地上一跪,朝老人叩首道: “多谢您老人家救命之恩!小女子没齿难忘。”言罢连连叩首。 老人伸手將她搀扶起来道: “这是哪的俗礼,老夫就烦这套。你醒了就好,好生躺下休养,稍后让九月做饭去。”老人扶她上了暖烘烘的火炕,顺手拉过来一条棉被给她搭在身上。她周身像散了架子,骨肉酸痛,挑了几下眼皮,便又合上了。 老人坐在木墩上,用大烟袋拧了一锅子烟,从壁炉里拨出块火炭,把烟点着,“巴哒巴哒”地抽着。 九月拎着瓦罐回来,顺手把瓦罐吊在壁炉旁,给羊奶加温。接着从爷爷怀里抱过婴儿,“哦哦”地摇晃着,小孩毕竟是饿得够呛,小嘴撇撇着直“嗯嗤”。九月拎过来瓦罐,用小勺儿舀出温热的羊奶,“嘘嘘”地吹了两口,然后伸出舌尖儿试了试冷热,感觉合适,这才送到婴儿嘴边。这小家伙“吱吱”地喝得可带劲啦,一口气喝了小半罐子,这才“吱吱丫丫”玩儿起来。九月也没工夫逗他玩儿,把他放在火炕上,转身进了厨房。 半个时辰后,他开始大盆小碗地往屋端菜上饭。嗬!还真够丰盛的,稀的是小米粥,干的是大馒头;菜有野雉肉丝炒酸菜,豹肉炖土豆,清蒸鹿脯,野猪肉炖粉条,凉拌青萝卜丝。 待一应饭菜摆放在木桌上之后,姑娘翻了个身,也坐了起来,只是闻到旱烟味儿,呛得连打两个喷嚏。 老人立马捏灭了烟,摇了下头道: “都怪我有这么一口嗜好,看把你呛的。” 姑娘一笑道: “没事,只是我太娇惯了,其实这味儿挺好闻的。” 老人开心地笑道: “姑娘真会说话,请恕老朽冒昧地问一句尊姓芳名,家住何方?” 她注视着慈眉善目的老人家,又很快避开那洞人肺腑的眼神,含几分羞涩地道: “小女子家住京城,免尊姓凌,草名剑虹。” 九月在一旁不高兴地道:“爷!别老问东问西的啦,人家还不知道几天没吃饭了呢。” 老人瞪了一眼九月,回头向凌姑娘歉疚地一笑说道: “看我都老糊涂了,快赶热吃吧。九月!给爷搬坛子酒来。” 九月脖子一梗道:“不中!你还欠我两根胡子呢。”“看看!没完了吧。这不有客人吗?好孙子!咱从今儿个起,我保证再也不弹你脑波啦,你也别再揪爷的胡子了。这酒呢,让爷随便喝。”“您自个给自个定规矩,还不尽自个合适。” 言罢,九月从木柜里搬过来一坛酒。老人起开酒封,一股酒香溢出。他眯起眼来闻了一下,然后咂了下嘴,朝凌姑娘笑道: “姑娘!酒是自家酿的,这可是我喝着最上口的。来,喝一碗,解解疺。” 凌剑虹馋得咽了口唾液道: “爷爷!不怕您笑话,我虽生长在大户人家,可见酒就馋,娘说我肚子里有馋虫。您不介意的话,小女子借花献佛,敬您一杯。”回头对九月道:“小哥哥!我也敬你一杯。” 老人一摆手道: “不用管他,他喝酒跟喝水似的。前几天我和他拼酒,可把我灌懵了,给他美到自称什么酒仙酒圣,夺去我的酒权,害得我想喝口酒就像叫花子似的。”几句话说得让凌剑虹注意上了九月,左看两眼,右看两眼,然后低下头自语道: “在哪见过呢?” “哎!那也许是上辈子的事,也说不准嘞!也许是上辈子的事。咱且不去管它。来!为本世相逢吧,连浮三大白!” 一沾酒,九月便上来了精神头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隐居多年的老人,更想多了解一些江湖上的近况,便开口问道: “凌姑娘既是京城人氏,咋流落到这来了?” 一听此言,凌剑虹鼻子发酸,泪水在眶内直打旋儿,仰面轻叹道:“唉!老爷爷呀!这话说来可就长了。恕个罪说,家父凌云飞” 老人听到此,心头一震,但很快又平静下来,微笑着听她娓娓叙来。 “江湖上人送雅号只手擎天,曽在朝廷任内务府总管。因忠心朝廷,得罪了当朝权奸杨国忠,恐其加害,便挂印出走,离开是非之地,与家母柳静修行走江湖。不想杨贼派出神武营宣节校尉飞燕秃子韩光普等人,一路追杀下来。点苍山一战,我怀抱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之子连夜逃了出来,流落至此。尚不知父母,义父生死如何?”说完,泪水又簌簌滚下。 老者磕了磕烟袋锅,缓缓站起身来说道:“飞燕秃子韩光普!想当今之世,还能有几人是他敌手?不是老朽长他人威风,据我所知,可以与韩光普一较长短者,恐怕只有天山摩云洞上清道长,还有早已隐居的紫光上人了。” 看到老者那忧愁的面孔,凌剑虹心中暗想:值此乱世春秋,切不可连累他人遭此无妄之灾。还是及早离去,上天山寻找上清道长吧。哪怕是历经千难万险,也要把义父之子交与上清道长,以了却义父心愿。 想到这些,便起身一福道: “老爷爷!承蒙您指点,剑虹感激不尽,日后定当相报。小女子这就起身前往天山摩云洞,好將义父之子交与上清道长” 老者捋髯笑道: “剑虹姑娘,天山乃是虎狼横行之地,夜间行路,恐多有不便吧!就算你有功夫在身,可孩子需要休息啊。依老朽愚见,就委屈姑娘暂歇一夜。明日再启程,也不会耽误的!” 凌剑虹猛然惊醒,脸上一热,心里话:我真傻啊!雪后的唐古拉山,白天行路尚且艰难,何况是夜间呢。看着怀中的孩子,便点头答应下来。 几大碗佳酿入腹,凌姑娘面色转红,灯光之下,更加几分妩媚。 老人已有些腾云鴐雾了,手里端着酒杯,双眼迷离地凝视着姑娘娇面。 剑虹意识到老人慈祥的眼神里,透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神秘感,不由得心头小鹿乱跳,粉面低垂。 “哈哈哈!剑虹姑娘!老夫看见你,便想起一个人来了。唉!算了吧,你年紀轻轻,总该不会认识她的,过了这么多年啦,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呀。”老人说着,眼圈泛红,闷头又喝了一大碗酒,用衣袖擦了把胡须上的酒滴,便陷入到与妻子离别的遐想之中。 冰雪般聪明的凌姑娘,马上打消了心头疑虑,有敬可加地道: “老人家!我父母交结甚广,不论是黑白两道,还是官宦人家。其实我也认识不少人呢,您不妨说说看?” 老者面现凄楚的摆了摆手,轻叹一声:“唉!都是过去的事情,不过这么多年一提到她,还是唉,还是不说的好!” 凌剑虹有些好奇的问道: “您说的她是谁呢?没准我知道呢!” 九月插嘴:“别听他胡咧咧,老头又想起他的老情人来了,好像梦里叫过什么程姿英来着,嘿嘿” 老者瞪起布满血丝的双眼,抬手就在九月头上敲了一下,气愤的说道: “你这小混蛋!敢同着凌姑娘揭老夫的底。” 凌剑虹心头一亮,惊喜异常地道: “您说的可是鉴湖女侠程老前辈么?” “正是!你怎么会认识她的?”老者惊问道。 凌剑虹抿嘴一笑道:“她说我妈像她,她让我妈管她叫妈,我像我妈,她是我妈的妈,我当然认识她咯!” 第三回 狂夫施威遭薄惩 凌剑虹小嘴“吧吧地一阵嗻嗻,好像说过绕口令一般,吵得老人家闭紧双眼,两手捂住耳朵道: “好啦好啦!算你认识了。我的妈呀,震得我耳朵嗡嗡的,简直成了唐僧。” 九月把碗往桌上一顿道: “老头!饭都快凉了,快塞上几口,好让凌姑娘早点休息。这段时间,还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!” 凌剑虹用眼角瞟了一下九月,听他说话是那么体贴入微,声似珠落玉盘,还救过自己的命,不禁心头小鹿狂跳,面现红云。 “对了对了!看我这老糊涂,姑娘千万别怪罪,快去安歇吧,赶明儿咱爷俩再聊。”老人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,跟孩子似的,眉梢眼角都带着喜乐。 剑虹看了看熟睡的宝儿,侧身躺在他身边,想到连婴儿都难逃世乱,不免心中暗生凄然。 老人心里高兴之余,也增添了几分烦恼,想飞燕秃子韩光普之父塞上魈韩瑞池,在清剿“韦武”余党时,被自己和凌云飞联手铲除,如今韩光普被朝廷启用,他必来报杀父之仇。 凌剑虹躺在炕上,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,偷眼看去,见老者端坐于桌前,“噗哧”一口烟,“滋溜”一口酒,“叭达”一口菜,吃的有滋有味。脑海里猛然想起程姥姥经常念叨的人,莫非就是他?想到此便翻身起来,凑到老者身边,小声地问道: “老爷爷!您可是八步跨海严鸿昌吗?” 老人神色如常,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,低头又喝了一口酒,缓缓言道: “不错!我就是严鸿昌。昔年,老夫和你爹凌云飞,也称得上是生死之交。想当年我们曾联手平定韦武之乱,功成之后,我闲云野鹤惯了,来到这里开始隐居下来,不再涉足江湖。虽然我也劝过你爹,可你爹认为给朝廷效力,荣华来之不易,官居内务府总管,吃喝用度不再发愁,可以过上安定日子,也正因为如此,才有今日之祸呀,这也是天命难违啊!” 凌剑虹哀然道: “您老人家看破红尘,隐居起来,可怜程姥姥她孤独了大半生。当着她面,谁又敢随便提起您的名字呢?背地里,她也不知道流过多少泪水呢。” “唉!我自知负她太多,可她又是那么地固执,置身江湖道,不求腾达亦不肯隐居,如今她与老夫都是年近古稀之人,多少青春年华付诸流水,可叹春去无复归,也只余空对苍天兴叹的份了。”严鸿昌说着,眼角滚落两行老泪,伸手又去端酒杯。 凌剑虹心疼的劝道: “严爷爷!酒入愁肠愁更愁,沾上情字化泪流。爷爷不必如此伤神,少喝两杯,免得伤了身子。再说世态巨变,说不定程姥姥会下决心,西进天山来找您呢?说不定还会有鹊桥之喜呢!” “哎呀!取笑老朽了。老朽隐居三十余年,已是暮年之人,岂可再入红尘?哈哈哈”严鸿昌轻摇皓首,近乎禅语的话道出之后,由酒色遮掩,脸上并未显出异常。 “您说不再入红尘,可您有这么大个的孙子了,我那可怜的程姥姥还是青灯孤照呢!”凌剑虹愤愤言道。 一句话说得严鸿昌打了个激灵,双目直视着凌剑虹解释道: “剑虹啊!你只知其一,就不知其二了。我这个孙子啊是捡来的。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风雪之夜,天也是这么黑、这么冷。我外出打猎无处避风,便寻了个人家,想去借宿一夜。可那户人家大敞着房门,我打着了火折子,猛然看见一个妇人悬在屋梁之上,地上趴着一个小孩子。那个孩子四只冻得僵硬,呼吸微弱,我赶忙把孩子抱在怀里。在那过了一夜之后,我把孩子母亲掩埋了,把孩子抱了回来。那个孩子就是九月!就连他的叔叔关天宝,也是个孤儿。老夫只是” 凌剑虹自知言语有失,不该责备这位好心的老人,便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,呐呐地道:“严前辈” “通通通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打断了凌剑虹的话头。 一条壮汉伴着风雪而入,一把抓下头上的貂皮帽子,“啪啪”的抽打着身上的雪花,头也不抬的说道: “九月!可真有你的!把豹子扔下,自己回来得倒挺麻溜的。” “叔叔!来客人啦!你认识不?”九月一腆脸笑道。 来者一愣,看见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,正闪着大眼睛瞅过来,看得他显然有些不好意思。 严鸿昌打破了这瞬间的尴尬,大笑道: “哈哈哈,还是让我来引荐一下吧。她便是只手擎天凌大侠的千金,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楚江红女” 壮汉惊喜道: “噢!原来是凌剑虹。幸会幸会!百闻不如一见哪,果然是有闭月羞花之貌、沉鱼落雁之容!哈哈哈”笑声爽朗,有若洪钟。 严鸿昌又道:“剑虹啊,他就是关天宝,江湖上有个绰号天山神雕的便是。” 凌剑虹飘然一礼道:“小女子久闻关叔叔大名,如慕当空皓月,恰似惊雷惯耳一般!久仰了!” 关天宝是个爽直的汉子,听她此言,面色一红道: “彼此彼此!凌姑娘不必过奖,关天宝空有虚名啊,只是一条莽汉而已。” 凌剑虹微笑道: “关叔叔天山神雕之威名,威震九州,乃是盖世英雄,何必过谦。” 严鸿昌大喜道:“都是自家人,再说客套话就显得虚了。认识一下,日后在江湖上好有个照应。凌姑娘累了,再去睡会儿。天宝啊!来,今个爷俩可得好好比拼一下。” “师父!您老今天兴致挺高的。不过,在这高粱水上,恐怕就有点那个。”关天宝乐呵呵地道。严鸿昌一摆手道: “不用这个那个的,咱们爷俩杯上见真章,来个不醉不罢休!” 凌剑虹困得心头发虚,巴不得早点睡觉,恢复下体力。进了里屋,扯过被子纳头便睡,很快就进入了梦乡。 日进中天,凌剑虹一觉醒来,揉了下惺忪睡眼。听到外屋鼾声如雷,出来一看,將见满桌狼藉,三个人倒了一对半。剑虹拿过棉衣为三人披上,悄然拿起竹枝扎成的扫帚,打扫起地上的脏物来待清扫完毕,剑虹拿了婴儿的衣物,走出屋外。 在这群山环抱的小山谷里,有一条温泉水形成的小溪,冒着腾腾热气,缓缓流淌过来。 剑虹来到溪边,手捧溪水洗过娇面,立刻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,深吸了一口雪后山中清新的空气,欣赏着水底几尾赤鳞游鱼,觉得心情越发的好了起来。 冰雪中探出数朵梅花,迎风摇曳。 一见此景,她不由得一声轻叹,随口吟出: “一夜北风寒,万里彤云厚。空中乱雪飘,改尽江山旧。仰面观太虚,想是玉龙斗。纷纷磷甲飞,顷刻遍宇宙。白发银丝翁,岂惧皇天漏。骑驴过小桥,独叹梅花瘦。” “哈哈哈”一阵狂笑声从小溪对岸传过来,打破了山谷的宁静。“呼啦”一声,从雪地之中突然跃起三十多个身披白色大氅的壮汉。 为首的是个白脸汉子,白皙的左脸上有一条暗红色刀疤,长约三寸,衬托着一双鹞眼,令人一见,便觉得阴森可怖。他哈哈大笑道: “不愧是楚江红女,词好,人更美。不过还是快快交出王子英的狗崽子才好。大爷看你还有几分姿色,心情好,还可以赏你个全尸。若是胆敢说半个不字,便让你碎尸万段!” 凌剑虹闪目看去,并不认识这些人,但知道这是韩光普派来的手下,便不屑的说道: “你们这几个无名鼠辈!休得胡言乱语,小心抛尸异地他乡!” 刀疤脸“嘿”然冷笑一声,不敢再调笑,率领众人越过丈多寛的溪水,便欲出手。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说道: “武爷且慢!还是让属下生擒了她便是!”话刚出口,便“仓啷”一声拔出肋下宝剑,舞了个诺大的剑花,飞身直刺上来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那把他看在眼里,身形一晃,躲过剑锋,不退反进,抖玉掌拍向敌人双肋。 尖嘴猴腮的汉子久经江湖沙场,历练得很,不急不缓,手中宝剑并未收回,改刺为削,大鹏展翅般回剑砍向凌剑虹后心。 出手之狠辣,看得出,此人即使在神武营中也非一般人物。 此人姓侯,单字一个青,名列神武营十三太保第六位,曾经是一位绿林道上的响马头子,杀人越货无数,可谓罪大恶极。被县尉捉拿归案,让奸相李辅国点名保释出来,拨在神武营中任怀化司戈,是韩光普的得力干将。因为长了一头黄发,又姓侯,便有了个诨号叫做“锦毛猴子”。在神武营中,手下人尊称他为六爷。他自持武功高强,连顶头上司武灵,他也不看在眼里。今日出手,正是让他看看自己的真实本领,因此低估了凌剑虹,认为一个小女子,弱不禁风,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么! 凌剑虹本就聪明过人,再加上自幼习武,自然功底扎实,身集父母武功于一身。又经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的悉心指点,融合自己超凡的悟解能力,其艺业几近化境,和候青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。 待候青剑势变招之际,凌剑虹双足一点地,身体在空中硬是横移过来,耳轮中只听得“啪啪啪”几声脆响。侯青稀里糊涂得挨了一顿耳光,打得他眼前金灯狂旋,身子往后急退,踉踉跄跄跌入冰冷的溪水之中。 第四回 急难来临遇救星 一觉醒来,谢九月发现不见了凌剑虹,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白感,就拿起钢叉,想到后山去察看捕野兔的套子。离老远看见有个人,也不知道为什么,竟和凌剑虹动起手来,只一个照面,就被她落水中。他乐得拍手喊道: “打得好!” “臭婊子养的!你他妈咋呼啥?顶着脑袋嫌沉了吧!”軤鲁玉一见过来个弱少年,向武灵交换下眼神,拉出肋下佩刀便扑了过去,想捡个便宜,得到上属赏识。 九月也不答话,晃双掌猱身而上。俩人刚一照面,軤鲁玉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便被平摔出去一丈开外,一头扎进积雪里。 武灵站着没动,见敌手武功不凡,情知遇上了劲敌。他眨巴了下小眼睛,坏水儿马上就冒了出来,朝凌剑虹恶狠狠地道:“凌剑虹!你爹凌云飞、你娘柳静修,业已成了某家刀下之鬼!你又待怎样?!” 凌剑虹涉世不深,哪知其中有诈,听罢此言,登时急火攻心,热血翻涌,就觉得眼前一黑,便昏倒在雪地上。 从水里爬上来的锦毛猴子侯青,被寒风一吹,衣服冻得跟铁板相仿,牙齿直打“得得”,心里更觉得在属下面前丢了脸,便抬起脚来,恶狠狠朝凌剑虹当胸踹去。 武灵厉声喝道: “且慢!侯贤弟!这丫头片子是韩大人的一块心头肉,别说是让她死,就是碰破点皮儿,无论是兄弟你,还是哥哥我,恐怕都担当不起!”说着,用手拍了拍侯青的胸膛,然后转脸命令道:“軤鲁玉、紀林听令!你二人押解凌剑虹马上回京复命。我们抓到那个孩子,便去追赶你们。”侯青听着气不打一处来,某家冻成这个样子,你不让我先走,莫非要冻死我不成?便气愤地道:“某家亲奉韩爷之命,前来捉拿朝廷钦犯,你算哪刀菜?竟管起六爷的事情来!” 武灵并没有发火,嘴角抽搐一下,冷笑道:“哼!我吗?倒有个小小绰号,实不堪入侯爷之贵耳,叫做飞天猴,武灵便是在下!现任归徳中侯。你还想知道什么?” 官大一品压死人,自己是怀化司戈,怎敢动问上司的事情,便低头垂手道: “小的委实不敢!没想到武爷也是为此事西下,还望大人饶过在下不恭之罪,往后还多多仰仗大人栽培!” 武灵撇嘴一笑道: “嗯!还算会说话,但不知通情理否?日后再谈也罢,赶快随我行动。”言罢,率领众人朝小草房围去。 軤鲁玉和紀林把凌剑虹绑了个结实,一路向东急走。 日暮时分,来到一间木屋前停下。紀林推开虚掩着的木门,见屋里蛛网密结,东北角有个土灶,灶上没锅,靠西面有张用木棍撘成的床。軤鲁玉把已经醒来的凌剑虹放在地上,然后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着。 稍息片刻,紀林说道: “軤老兄!你先看着这个美人,我去弄点野味来充饥。你可别妄生非份之想,当心掉了你这个吃饭的家伙。”言罢,转身离去。 軤鲁玉见紀林走远了,淫邪的目光便死死盯着凌剑虹的娇面,耸了耸肩头,用手背抹了下鼻涕,伸双手捧住她的脸,舌头在唇边涮了一圈儿,骂骂咧列地道: “他娘的!多美的一朵鲜花哟,可惜就要插在狗屎上了。啧啧啧!飞燕秃子!你就等着当硬盖王八吧,軤爷可要捷足先蹬,尝一下鲜儿喽!”言毕,猴急地寛去上衣,露出毛茸茸地胸膛,解下佩剑,伸出大手,在她酥胸上摸了一把,美得他眯起两眼,晃着长满乱糟糟头发的脑袋自语道:“宁为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哇!”裤裆里那惹事生非的东西便把持不住,半张开的嘴口水直淌。 真是无巧不成书,正在他欲火中烧紧要当口,只听“嗖”地一声,一枚核桃大的石子,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命根子上,疼得他“嗷”地一声大叫,蹲在地上连转三圈儿,弓着身子就骂:“哎哟哟!我日你娘的!谁他妈来坏老子的好事呦。”他披上袄,敞着怀,手里拎着宝剑冲出房外,围着房子转了两圈儿,也没见着个人影子,心里可就发了毛。回到屋里再一瞧,小美人儿也不知哪厢去了。这一惊可非同小可,吓得他白毛汗都出来了。“可要命了!艳福享不着,连脑袋也要挪地方喽。” “咯咯咯” 一阵猫头鹰似的怪叫,吓得軤鲁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,倒退数步,站稳身子闪目看去,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,面似古松树皮,瞅着好生麻心。上身穿一件大红棉袄,下着淡紫色中衣,足下登一双烟色毡子靴,右手拎一根鹅卵粗的百宝精钢鬼头杖,呲着残缺不全的大黄板牙,咧着大嘴朝他“嘎嘎”直笑,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。 他不由得又心猿意马起来,暗自想道:待我宰了你之后,大爷带上这位小美人儿,隐居起来,下半辈子过上世外桃源的日子,该有多么滋润也。他没把眼前这个丑老太婆放在心上,开口骂道:“你这该死的丑八怪!敢坏大爷我的好事,活腻味了吧?看剑!”嘴上说得够狠够辣,就是不敢上前,想拖延时间,待紀林回来,双战老太婆。“呵呵!无名小辈!想在你家姑奶奶面前蹦跶几下是不?有种的!放马过来,看我这块老姜辣也不辣。”怪面老婆婆不待他醒过闷儿来,欺身直进,手中百宝精钢鬼头杖挂动风声,搂头盖顶地朝軤鲁玉砸去。 被老婆婆拿话一激,軤鲁玉动了真肝火,凭你一个老太婆,能有什么能耐?我先用海底捞月挑开钢杖,再用笑指南山刺她个透心凉,然后抓住那个小美人儿,他把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,哪晓得老婆婆杖沉力猛,宝剑尚未接实,“嘡”地一声便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,杖力依然下沉,显然是躲避不及,恰好碰在脑袋上,耳轮中只听得“扑哧”一声闷响,真可谓万朵桃花开,脑浆四溅,尸体栽倒在地,做着美梦见阎老六去也。 凌剑虹恶心的一捂眼睛,退回屋内,拍着胸口,心有余悸地道: “好姥姥!您可真够狠的,吓死我了。” 来者正是鉴湖女侠程姿英,老人家凭掌中一根百宝精钢鬼头杖,打遍江湖,鲜遇对手。 这次下西域,为寻找阔别三十五年的丈夫严鸿昌,半路上发现两个人,架着一个被绳捆索绑的年轻姑娘,钻进这间小木屋。她平日最恨淫徒恶棍,便动了杀念,藏在屋后细听动静。真是隔墙有耳,軤、紀二人的话,被她听了个真切。 待紀林走出屋外,那位軤鲁玉果真不老实,程老侠女抖手打出一颗五光石,便跳到古松之上,观察动静。 軤鲁玉窜出屋来,四下张望,没有发现什么,随之绕到屋后。 程姿英闪身跳下树来,进屋为姑娘松了绑绳。这才发现那被救之人,正是自己的小心肝儿宝贝,干外孙女凌剑虹,不由得一阵惊喜。待一杖击毙了軤鲁玉,见干外孙女吓成那个样子,别看往日处处宠着她,惯着她,今儿个可生了气,冷哼了一声道: “哼!亏你在江湖上还有个名号!对付这种人,哪能心慈手软。杀个万八千的,也就如同捻死几个臭虫!”老人家自知话说得重了些,缓了一下又说道:“虹儿啊!你涉世还浅,以后你随姥姥闯荡几年,也好开开眼界,长点儿见识。”程姿英说完,把百宝精钢鬼头杖往肩上一扛,说了一声:“走吧!”然后大步奔向山头。 凌剑虹随后紧跟而上,悄声问道: “姥姥!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啊?” 程姿英笑道: “往参见佛祖的方向走。” 凌剑虹惦念着宝儿,望了一眼落日余辉,才辨明方向。 和姥姥刚登上山头,紀林随后赶来,口中大喝道:“老妖婆休得走!把命留下!” 程姿英笑道: “又来了一个送死的!虹儿!你且站在这里,看姥姥露手绝活!”程姿英往前走了几步,把鬼头钢杖往山石上一插,呵呵一笑,双手叉腰。 待紀林来到身前十步左右,用脚尖踢起一团雪。雪团带着啸音,直取紀林面门。“小子,接招!” 紀林刚刚站稳身子,捋胳膊挽袖子的瞪起牤牛眼正待破口开骂,就见一物飞来,白光闪动,好似一抹流星。紀林闪身欲躲,显然是晚了半拍。“啪”地一声,雪团正中紀林面门。 他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,但和鉴湖女侠程姿英相比之下,简直是马尾穿豆腐不值一提。 紀林把身躯往后一仰,卸去部分力道,亦被打得眼前金灯乱转,脚下一滑便滚下山去。 程姿英“格格”怪笑两声,并没有下山去杀紀林,把鬼头钢杖往肩上一扛道: “虹儿!好玩吧!这次西行,姥姥我还不知道要超度多少江湖宵小,普济山中虎狼,也可免去收尸之劳,真可说得上是大善之举!嘻嘻嘻”她这一笑,凌剑虹听得惯了,倒也不觉得怎样。只是这次觉得别扭,心里不痛快,也勉强笑着答道: “好姥姥!您可真是功德无量。我遇到一个怪人也是这样。” 第五回 爱恨交织情更浓 鉴湖侠女程姿英听说有人和自己一样,觉得有趣,赶忙追问道: “是谁呀?又是怎么个一样法?” 凌剑虹却哑然一笑,没有回声,急得程姿英直搓手,逼问道:“你倒是说呀?可急煞我了!” 凌剑虹不紧不慢地道:“我是怕姥姥找人家的晦气吗。” 程姿英马上接言道: “好孙女!你就别卖关子了,姥姥可不是看谁不顺眼,上去就咔嚓一刀,砍下人家脑袋不管的人哪。凡是怪人,姥姥一乐呵,还保准不会亏待人家呢。” 凌剑虹最了解程姿英,她就像一节竹筒子,外直内通,不会拐弯抹角,从这一头就能看到那一头,便抿嘴一笑道: “嗯!姥姥怎么不会亏待于人家?赏人家当头一棍,打个万朵桃花开,大笑着说一声‘我看你脑袋里装了些啥玩艺儿’吧。” 逗得程姿英大笑起来,笑得白发乱抖,弓着腰拍掌骂道:“你这个鬼精灵!简直成了姥姥肚子里的虫啦。好孙女!告诉姥姥,你是怎么让人家抓住的?” 凌剑虹略一思索道:“刚才来了三十几个神武营的人,其中一个为首的人说我爹妈都被他杀了,我一下子急昏过去,就让人家给捆上了。” 程姿英气愤难耐,冷哼一声道:“神武营这群王八羔子!真他妈损到他姥姥家啦。没那回事的,我闺女和姑爷好着呢。等我碰上那个恶人,非拍他两棍不可。” “就是姥姥向着我。”为讨姥姥开心,凌剑虹又奉承道:“姥姥的钢杖就是厉害,从来就没有恶人在您杖下逃生过。” 程姿英听着心里别提多舒服了,忍不住又是一阵放声大笑,只是笑声由高渐低,继而转为悲切。“姥姥!我说错话了吗?惹您生气啦。”凌剑虹惶恐地道。 真是乐极生悲。老人家抹了把泪水,似有很多委屈般地说道: “我的好孙女!这不关你的事。想当年呢,姥姥凭手中这根钢杖,也算威震一方,可它也是姥姥遗憾终生的无情棒啊,一棒惊走了我心上人八步跨海严鸿昌。” 凌剑虹不明就里,看着姥姥那悲戚的面孔道:“姥姥!到底发生了啥事呀?” “唉!说来话长啦!那一天是姥姥的新婚之夜,来了一伙儿寻仇的强盗,被我一阵乱棍打散,死伤众多。为首的家伙叫武荣,人送绰号立地太岁。这小子让我打折了一条腿,跪在地上直求饶。我连看也没看,一棍子下去那脑袋就没有了。严鸿昌嫌我杀伐过重,一赌气就走了,至今下落不明,害得我苦守孤灯,一晃就是三十五年哪!”程姿英说着,眼圈都红了。 凌剑虹摇晃着程姿英的手劝道: “姥姥!您别不高兴,要不然我的心也碎了。”程姿英破啼一笑道:“好孙女!姥姥真没白疼你一场,就是姥姥的开心顺气丸!走,姥姥给你报仇去。” “姥姥!或许您还能遇到惊喜呢。”凌剑虹娇笑道。 “唉!姥姥这把年纪,还有什么惊喜可言?快别拿姥姥打哈哈了。快些赶路吧,天色不早啦。”程姿英言罢,拉着凌剑虹的手,飞也似的往西赶去。 她二人轻功极佳,趟起一溜积雪,待雪花落下,便不见任何踪迹。眨眼之间,已过了数道山梁。忽听前面传来金铁交鸣,夹杂着喝喊之声,两个人才放缓了脚步。 “姥姥!前头有打仗的,过去瞧瞧么?”“那是自然,我手心正痒呢!” 二人登上山头,借着月光,驻足观望。 混战的人群之中,有条熟悉的身影,左手使得是追魂掌法,右手施展着劈空剑术。没别人了,肯定是他!程姿英將爱化成恨,一挺手中百宝精钢鬼头杖,直奔负情郎八步跨海严鸿昌,要向他讨个说法。 押走楚江红女凌剑虹之后,归徳中侯武灵一摆手中宝剑,带领众手下合围谢九月。 九月自知不敌,转身跑回草舍,大声吼道:“快醒醒啊!有恶人来啦!” 严鸿昌翻了个身,吧唧两下嘴,梦呓般地说了一声: “哪里会有恶人来?这只有酒。”拱了拱屁股又睡着了。 急得九月摇晃起关天宝来,他只是“啊啊”了两声,像摊泥似地也躺下了。这可咋好?九月急中生智,抓过氺瓢,从缸里舀了瓢冷水,兜头朝两人泼去。这招儿真管了事,两人一拨楞脑袋,愣模愣眼地爬了起来,齐声埋怨他道: “小没出息的!你这是干啥?” 九月气得一跺脚,瞪大双眼吼道: “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!一对大草包,大酒坛子!外面来了恶人,你们俩还睡得跟死猪似的,刀架在脖子上,还不知死呢。” “来了恶人?你去打呀。”两个人呲牙一笑,出手极快,各抓住九月一只胳膊,扔彩球似的把他抛出屋外,以为是九月在开玩笑。 听到外面喊杀之声,二人方才信了,各操兵刃,发一声喊,冲出屋外加入了战团。 九月乘机回屋取来五齿点钢叉,返身又杀了出去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是个怪人,不管天冷天热,都在露天睡,逮着啥吃啥,生冷不惧,轻身功夫极佳,武功亦属上乘。只是昨夜这顿酒闹的,让他进了五里雾,身子左一摇,右一晃,挥动精钢蘸金斧,堪堪求得自保,光听他大吼大叫了。 “来来来!谁想找死,到你家关爷爷这来,大爷乃是天山神雕,手中宝斧不宰无名之辈。”他这一套醉斧,还真砍伤了两个敌手。 八步跨海严鸿昌歪歪斜斜,一步三摇地施展开了“醉”剑,胡乱冲撞了一阵,便倚在树上揉起眵目糊来,逗得神武营众人放声大笑。 九月舞动钢叉,紧守门口,保护住室内婴儿。 双方兵力不成比例,相差太悬殊了。 武灵吩咐道: “侯青!你去宰了那个拿斧子的。你们仨收拾掉那个老棺材瓤子。你们几个杀了那个小崽子,抱来屋里的孽障。” 八步跨海严鸿昌忙里偷闲,片刻之后酒意渐消,开始有板有眼地施展开劈空剑术,配合着追魂掌法,敌挡住三位神武营高手的连番进击,被逼得步步往后退去。他深知这是一场恶战,再不醒过酒来,恐怕这条老命就要在此完结。谢九月苦苦支撑了大半个时辰,累得气喘嘘嘘,鼻凹鬓角见了汗,棉袄湿透。他忽然灵机一动,抽出左手往怀里一摸,拽出来断了带儿的红兜肚,朝敌人一扬道:“着法宝哇!”然后闪身蹦进屋里,脱去棉袄,只穿了件汗衫,又站在了门口。 神武营众高手知道上了当,气恼之下,一起杀上前来。 谢九月抖擞精神,指上打下,把杆五齿点钢叉舞动起来,敌手一时也进前不得,双方僵持不下。严鸿昌战不下神武营三位高手,心里急得像着了火,恨恨地自责道:“戒酒戒酒。” 敌手也弄不清他念得什么咒,见他剑法诡异,也不敢贸然强攻,只是与他游斗。 “你这个没良心渣儿的!原来跑到这躲清静来了,让你家姑奶奶守了半辈子空房,我岂能饶你!”猛然间一位怪面老太太骂声不绝地加入战团,朝八步跨海严鸿昌拦腰扫出一棍。 三位神武营高手立刻跳出圈外,静观他二人厮杀。 看见那条鬼头钢杖,严鸿昌立即意识到是哪路神仙到了,急忙倒退数步,避开来者的攻击,双拳当胸一抱道: “可想煞我了的英妹呀!你不去杀那些人,打我做啥?他们可厉害啦。你若是再迟来半步,我可就成了人家的刀下之鬼了哇!” 就这一声英妹,把程姿英叫得是心花怒放,一肚子苦水立马变成了蜂蜜,早把一腔怒火忘到九霄云外,悄声道: “昌哥哥!你且闪过一旁,待我一顿钢杖,扫平这群宵小之辈,给你消消气。”言罢,深情地望了一眼阔别三十五载的心上人。 那边激恼了飞天猴子武灵,“嗖嗖嗖”几步赶了过来,厉声骂道: “该死的老乞婆!可认识我么?” 程姿英瞥了他一眼,怪笑一声道: “哈哈哈!这不是立地太岁武荣的大公子,归德中侯武灵么?听说还混出个雅号,叫什么非死的猴子。我没说错吧?” 几句话没把武灵鼻子气歪了,厉声骂道: “你放得是臭狗屁!老子叫飞天猴子,不叫非死的猴子。” “哎哎!其实差不了许多,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?飞天猴子,就是飞上天堂的野兽,天上绝对不会要你的,你只有入地狱的份了。曽记得,你爹就是我超渡到那里去的。” 言罢,笑咪咪地斜睨着武灵。武灵气的把牙齿咬得“咯嘣嘣”直响,明知不是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对手,也硬着头皮道: “老乞婆!小爷不和你斗口。来来来!我跟你独斗三百回合!” “呸!你小子说话可要算数儿。来吧!” 鉴湖女侠程姿英举杖砸去,飞天猴子武灵没敢硬接,把腰一拧,斜窜出去八开外,一抖青龙宝剑,脚尖点地,箭也似的直刺过来。 程姿英大喝一声:“来得好!”没等他变招换式,钢杖挂着风声,拦腰扫向武灵。 武灵滴溜一转,剑尖灵蛇般刺向程姿英的手腕。程姿英倒退半步,使出一招枯树盘根,钢杖风车般朝武灵罩去。 武灵虚晃一剑,回身扑向正在观战的严鸿昌。 第六回 沉勾掠影叙离情 八步跨海严鸿昌正吸着烟袋锅,冷不丁见眼前寒光一闪,下意识地用烟袋往外一封,顺势挽了个花儿,大烟袋锅子正敲在武灵脑门儿上。 站在山头上观战的凌剑虹,见飞天猴子武灵跳出战圈,以为他要逃跑,没成想这小子不守武林规矩,突然袭击严老前辈,便娇斥一声: “狂徒大胆!”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,抖腕打出,正击中武灵握剑的手腕,疼得他“啊”地一声大叫,撒手弃剑,转身欲逃。 鉴湖女侠程姿英赶前一步,抡起百宝精钢鬼头杖,斜刺里砸在武灵脑袋上,耳轮中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闷响,只见红的、白的、黑的满天飞,死尸栽倒在地。 神武营的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,网罗些绿林惯匪、地痞流氓组建而成,他们看见武灵一命呜呼,发一声喊,便作鸟兽散,逃命去也。 一场惨烈的争斗平息下来,草舍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 这时候,玉兔方出山坳,星光点点。 寂静的山谷、森林里,不时地传来几声狼嚎和夜枭的鸣叫。 严鸿昌心里憋了个疙瘩,本来貌美绝伦的英妹子,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? 程姿英紧紧拉住严鸿昌的手,生怕他再跑了,眼珠不错神地盯着他的脸,歪着头娇笑道: “怎么?我又惹你生气了么?” 严鸿昌深情地道: “哎!哪能呢。你我已是暮年之人,虽是夕阳晚照,但愿金辉满天也。” 一句话逗得程姿英大笑起来,亲昵地道: “呵呵呵!好一个金辉满天!我看你武功没什么长进,用词可不让文人多矣。” 老侠隐严鸿昌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说来愧不堪言。想当年,你风华正茂,美若天仙,只可叹人生苦短,眨眼间你我皆已白发皓首,春去何归兮。”话说到此,二位老人感慨良多。 程姿英低了头,匐在他胸前,泪水忍不住“吧嗒吧嗒”地往下掉,捋着他那花白的胡须,喃喃地道: “那时候,你是名门公子,世袭皇粮俸禄的书香门第,我不过是个使唤丫头,蒙公子下爱”严鸿昌抚摸着她斑白的长发,打断她的话头道:“这是哪里话来!富贵本无根,人生无贫贱。男女之间,发乎一个情字。至于门当户对之言,乃是世人偏见。从古至今,因因相袭,演化成一个体统,荒谬得如同粪土,不该让正常人提及。咱俩的婚姻,几乎成为它的牺牲品,真是令人不可思议。” 程姿英紧搂住严鸿昌的脖子,竟像个难哄的孩子一样,双眼泪盈盈地望着他道: “昌哥哥!你比世上任何人看事都明白,只怪我杀伐太重,害得你弃家远走,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受罪,让我也等的好苦。呜呜!” 她这一哭,严鸿昌的心都要碎了,左手搂紧了她的肩头,右手为她擦去泪水,声音有几分哽咽地说道: “英妹妹!是我错了。这些年来,我一直在反省自己,但没勇气去找你。为夫自知负你太多,悔恨得我多少年茶不思,饭不想,夜不成眠。” 程姿英哀哀地道: “昌哥哥!你心里有我,为妻我高兴啊!真的高兴!现在好了,咱俩终于走到一起了,从今以后再也不许分开。” 她兴奋地一抹脸,抓下脸上那张古松树皮似的面具,露出微透红润的面孔。 这个惊喜可把严鸿昌搞懵了,两眼痴呆呆地望着三十五年未见面的妻子,竟像五十来岁,阵阵**,难以自制,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,紧抱住程姿英,直觉得温馨扑面,软玉生香。 浓云的缝隙间,影动着月色银光,划过茫茫原野,崇山峻岭,天地混为一体,更显得雄浑壮观。冰封雪覆的大地,覆盖着具有无限生命力的小草,虽饱经风霜,依然等待着春的信息,以展示它那不惧严寒的本质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轻叹一声道: “唉!就是天冷了点儿。” 谢九月抬手朝天上一指,又往脸上一刮,吐了下舌头。 关天宝眨巴几下眼睛,怒道: “小肉猴子!胆敢取笑师叔,看我不打掉你的牙才怪哩。”说着,伸手抓了过来。 谢九月机敏过人,三转两转,勾得关天宝火起,连连出手,就是挨不上他的身。 九月围着凌剑虹转,边逃边央告: “叔叔!就饶我这回吧,下次再也不敢了。” 关天宝童心甚重,常与九月打闹,今天可逮着理了,更是不肯放过,一味追打起来。弄得凌剑虹劝也不是,躲也不是,更看不惯关天宝以大欺小,眼珠一转,装作往前一迈步,探脚一勾关天宝的腿。 毫无防备的关天宝可吃了个暴亏,偌大个身躯“通”地一下趴在雪地上。 九月吓了一大跳,赶忙上前欲扶起师叔,也好帮他拍打身上的雪,回头看了一眼凌剑虹。 凌剑虹瞟了一眼九月,看样子他不领这份情。再瞧瞧满身是雪,苦着个脸的关天宝,心里还真是过意不去,刚想伸手拉他起来,忽听他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好一个楚江红女。”然后翻身站起,双手往后一背,头也不回地奔草屋而去。 谢九月愣在那里没动。 凌剑虹羞了个满面通红,转身朝山上跑去。 “剑虹!快回来,那里去不得。” 去不得?也许有他的道理。也罢。去找关天宝陪个礼,认个错呗,怎么说他也是救命恩人的师叔呀,何况自己又下脚过重,难怪人家生了气。想到此,便返身回来。 九月关切地问道: “怎么不高兴啦?” “我有什么不高兴的?九月哥!关叔叔生我的气了吧?” “你别担心,他就是个没心大白菜,啥事过去就忘。”两人边说边往回走,九月不时地回头望一下山梁上。 “你看什么呢?”凌剑虹也随着回头望去。 只见月光之下的山梁上,有一块巨石,上边有两条人影,紧紧地依偎在一起。她觉得脸上一热,推转九月道: “有啥好看的?快回屋吧,看你穿的多单薄,可别冻着了。我也得赶紧看看宝儿去啦。” 一进屋,就见关天宝抱着宝儿来回悠着,宝儿“咯咯”地乐个不停,关天宝也“呵呵”地笑个不止。 九月拉着剑虹的手,俩人进了厨房。 剑虹烧着火,九月切菜做饭。半个时辰过后,九月忙活出八个菜一个汤,烙了一摞五香葱花饼。二人把饭、菜摆放好之后,凌剑虹拿起棉袄给九月披上后道: “你去招呼一下爷爷,让他们快回来赶热吃饭。” 话音未落,只见门帘一挑,严鸿昌满面春风地笑道:“我回来啦!”身后跟着个俊俏女人,虽说上了点年纪,但风韵犹存。 打愣眼,谁也没认出她是何人,连凌剑虹也没上前打招呼。 “剑虹啊!不认得姥姥了吗?” 凌剑虹上一眼,下一眼地看了两遍,还是不敢相认来者为何人。 “哟!我的好外孙女!连我也认不得了吗?”程姿英笑着问。 凌剑虹还是摇了摇头。 “唔哈!看来只有这个样子,才佩得上作你的姥姥啦。”言毕,程姿英抬手往脸上一抹,又现出那张古松树皮似的脸。 “哟!姥姥!您这是怎么变的呀?”她紧抱着姥姥,乐得直蹦高。 程姿英问道: “剑虹啊!小宝儿呢?” “他在里屋和关天宝叔叔玩儿呢。姥姥!我爹妈和我义父怎么样啦?”凌剑虹急切地问。 程姿英略一沉吟道: “孩子!点苍山一战,你义父、义母已经归天了。我和你父母杀出重围,也给冲散了。唉!可恨李辅国这个狗奸贼,为斩草除根,全力追杀过来。统领这批人马的头目,还是那个飞燕秃子韩光普。他已经被破格提升为致果校尉,正是张狂的时候。刚才这一拨人,就是他的手下。当今之计,就是设法保护小宝,为大侠王子英留一条根。” 关天宝道: “江湖上传言:江南灵光盛,海北王气升。西疆独称霸,中原寒风冷。江南凌云飞,北海王子英,合两位大侠之力,会败给韩光普么?这其中必有蹊跷。” 程姿英长叹一声道: “嗯!实不相瞒。那天我们逃入点苍山,九头雕周致一也在其中,没人知道他会投靠了韩光普。半夜时分,此贼突然发难,尔后便是韩光普率领神武营的群奴,开始大举进攻。我和凌云飞没见王子英出来,赶忙冲入禅房里去找。只见周致一从里面出来,差点和我撞个满怀。再看王子英,他心口插着一把利剑,血流满地,已然仙逝了。我急忙追了出来,已不见了周致一。当时,院内一片混乱。凌剑虹抱着宝儿,挥剑正与周致一拼杀,忽听王夫人大喊‘虹儿!不要管我,救宝儿要紧,送他去找上清道长’,我过去敌挡住周致一,回头道:‘虹儿快走’。我和凌云飞夫妇,杀开一条血路逃了出来,但也失去了联络。” 众英杰听她叙述着,恨得牙根直痒痒。 关天宝握紧拳头,紧咬钢牙,从牙齿缝里迸出几句话来: “周致一!看我抓住你,非把你碎尸万段!” 八步跨海严鸿昌久经世故,沉稳地说道: “如此说来,还是先把孩子送往上清道长那里,以了却他母亲的遗愿。” 第七回 众英雄奋勇闯重围 天山神雕关天宝提出自己的看法: “与其送往他人处,留在师父这里也未必不可。待武功练成,一来可以报父母之仇,二来亦可扬我师门绝学。” 谢九月表示支持: “师爷的盖世轻功,杀人于无形的追魂掌法,加上劈空剑术,足可称雄武林。” 众人把眼光投向严鸿昌,他深知责任重大,稍有差池,便误人误己,遗憾终生。积大半生经验,他坚信一条哲理:凡是以为自己最聪明的时候,极有可能做着最愚蠢的事情。 为此,他不顾众人期待的心情,毅然说道:“目下而言,紫光上人只求自保,而隐姓埋名是为了与世隔绝,与他在一起,难免泯其心志,虽尘缘深重,也难免失去复仇之念。上清道长与佛结缘,广藏武功秘籍,收徒苛刻。一是必备练武天赋,二是要有悟妙心智。我听说他收过两个俗家弟子,一位是笑弥勒古月,现在云游天下,无人知其下落;另一位就是韩光普,习得般诺禅功。他大半生碍于师尊神威,一直过着隐忍生涯。近几年突然出现,成了李辅国的走狗,实为武林之不幸。宝儿天赋奇佳,若皈依上清道长门下,必能修成正果。待有成之日,再告诉他家中血海深仇,报与不报,皆在一个缘字。” 程姿英道: 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明天一早,我和剑虹便动身前往。” 败退下来的神武营一行人,半路上恰巧碰见十三太保之一的五爷,名叫何应三,江湖人称穿云燕,官至翊麾副尉。他为人险毒,武功了得,手中一把溜金带子刀,使得出神入化,神武营的人背后叫他夺命阎罗。 何应三听说拜弟飞天猴子武灵,竟被一个怪面老太婆给杀了,气得脸色铁青,把个侯青骂了个狗血喷头: “你他妈长个脑袋是盛尿的吗?!就一个老太婆,能杀得了我手下得力干将,我们神武营的人,岂不成了白吃干饭的?” 侯青敢怒不敢言,心中暗道:你是没见过那老太太有多厉害,要不然你也不敢放这个扁屁。 他弓身抱拳道: “请大人暂息雷霆之怒!趁敌手得胜而忘形之机,尽快剿灭才是。” 何应三余怒未消,愤愤地道: “你可是韩爷派出的第一路人马,被人家打得溃不成军,还让归徳中侯武灵捐躯,若再不奋力,在韩爷面前,可别怪我直言。” 侯青“诺诺”连声,退在一旁。 穿云燕何应三率军西下,可谓准备充足,唯恐人力不够,私下联络了西藏大喇嘛为援手。其中一位名叫胜英的僧人,曽在少林寺当过俗家弟子,有万夫不挡之勇,江湖人称“铜头铁臂僧”。此人颇重义气,很正直,这次与何应三联手,以为是为国效忠,故此才出了山。何应三没有急于进兵,就是等待胜英的到来。 午夜时分,胜英如期赶到。何应三一声令下,大军开拔,径奔唐古拉山口。待来到草舍不远处,何应三命令众手下把小屋围了个里三层,外三层,派探子前去打探消息。 探子回来报告:“报大人得知!草舍里鼾声阵阵,并无其它动静。” 何应三心中暗喜,命令道: “侯青!你带俩人前去放火。弓箭手准备,有人出来,立刻放箭!” “得令!”众人答应一声,各去准备。 草舍柴干,沾火即着。少时,就见金蛇腾空,浓烟滚滚。 何应三执剑在手,狂笑一声道: “弟兄们!休教走了一人,韩爷重重有赏!” 火光初起,屋中登时大乱,孩子哭,大人叫。 老侠隐严鸿昌情知身陷重围,却镇定的叮嘱众人道: “大家不要乱,保护好孩子,各操兵刃,随我冲杀出去!” 严鸿昌一掌拍倒西墙,趁着烟尘,脱兔般闪入密林里。太出乎意料啦,弓箭手还没来得及放箭,人家已经进了树林,弓箭便失去了作用。 老侠隐严鸿昌在前面开路,关天宝断后,程姿英居左,谢九月在右,保护着凌剑虹和宝儿,急急往西逃去。 正走着,忽听一声呐喊: “站住!尔等哪里走?还不束手就擒,更待何时!” 借火光望去,前面是一排长枪手,后一排短刀手,联袂排开,拦住去路。严鸿昌心里明白,千万不能停下。稍停片刻,便会陷入敌人的团团包围之中。他一摆手中宝剑,向前奋勇杀去。连冲两次,都被逼了回来。 唯一的生路,就是打开这道人墙。程姿英急红了眼,大骂一声道: “好阴损的狗才,看姑奶奶的厉害!” 她手中的百宝精钢鬼头杖,其中暗藏无数无羽透骨箭,这机关狠辣无比,从来没有用过,就是在点苍山,也没舍得使。今日万分紧急,只好临危一用了。 有人告诉何应三: “何大人!就是这个丑八怪杀的武灵”。 何应三近前一步,狠狠瞪了程姿英一眼,心中暗道:老妖婆!你是寿星老儿上吊——自寻死路!想到此,一挥手中宝剑,队形立即演变成罗汉式无极阵。 此阵是何应三十八年专研而成,九个人一组,仨人一排,第一排是长枪手,第二排是短刀手,第三排是弓箭手,阵法变化万千,奥妙无限。何应三深信此阵天下无敌,别说你一个老太婆,就是三头六臂的神仙,也难以全身而退。长枪短刀列阵而来,可乐坏了江湖侠女程姿英,一抬脚蹬去杖上鬼头,露出茶杯口似的黑筒子,对准群敌,按动了机关,耳轮中就听得“啪啪啪”一阵爆响,一束束无羽箭横扫敌群。 程姿英也没料到百宝精钢杖如此霸道,眨眼之间,敌人倒下一片,惨叫连天。 血气方刚的关天宝大喊一声:“杀!”替换下师父严鸿昌,抡开了一对精钢蘸金斧,率先杀入惊魂未定的敌群之中,真如虎趟羊群一般,人过处,哭喊哀号之声随之而起。 关天宝二目赤红,浑身被污血染红,直冒热气,迎面正碰上锦毛猴子侯青,二人也不打话,各抡兵刃战在一处。 谢九月一挑大拇指,朝凌剑虹道: “看我师叔,真似下山猛虎、出海蛟龙一般。真棒!” 凌剑虹嫣然一笑,抱紧宝儿往前疾走。 在穿云燕何应三督促下,一拨一拨玩儿命地往上冲。 八步跨海严鸿昌带领众英雄正往前冲杀,眼看就要杀出重围。 月光之下,程姿英看见一个鹰鼻鹞眼的家伙,挥动手中宝剑,连喊带叫,指挥神武营众军兵往上闯,便问凌剑虹: “孙女!那小子是谁?” “姥姥!他叫何应三。为人奸诈绝伦,阴狠刁毒,自称‘小子房’,是个极扎手的人物。” 程姿英摇了下头又问: “怎么个‘小子’房法?” 凌剑虹解释道: “从前,有个叫刘邦的人,与楚霸王项羽争天下时,手下有个智慧超卓的大谋士,姓张名良字子房,辅佐刘邦打下江山,创四百年基业,世人称他为天下第一谋士。” 程姿英点点头道: “哦?果真令人佩服。可这个人称自己为小子房,就不怕玷污了这个名字?待我赏他一棍子,揍他个稀巴烂,把他的心肝肚肺喂了狼,让他知道有位超度恶魔的鉴湖侠女!” 凌剑虹劝道: “姥姥!咱先不去惹他,敌挡一下,先逃出去再说吧!” 程姿英哪里听得进耳,旋风般冲上前去,搂头盖顶便是一棍。 穿云燕何应三身手非同一般,感觉到金风乍动,情知不妙,忙將身子一旋,平移出一丈开外。 程姿英钢杖走空,身子稍微一偏。 何应三看得真切,身形一晃,魔鬼般抖剑刺来。程姿英使出一招浪里藏花,钢杖往外一挂,飞起一脚踢向何应三下裆。 何应三挽了个剑花,宝剑改刺为削,横切程姿英右脚。 好刁钻的东西!程姿英暗骂一声,將精钢杖往前一推一压,正待结果了他,哪知何应三使出拼命招法,抖剑削向程姿英的双手。 凌剑虹看的真切,一咬银牙,手起剑落,劈向何应三腰间。 何应三被迫施展出绝招“燕子钻天”,宝剑绕着身子,闪一圈银光,窜起来一丈余高,身形随之一转,剑尖直奔程姿英,咬牙骂道: “老妖婆!你就在这吧!” 好一个八步跨海严鸿昌,离着程姿英还有两丈多远,脚尖一点地,身形电闪而至,人还没到,一股犀利地剑风先至。 何应三大惊,知道遇上了劲敌,忍剑未发,双臂一展,两脚踏空而行。 “好轻功!” 八步跨海严鸿昌暗赞一声,施展开轻身功法,伸手抓下何应三一只靴子。何应三并不服输,抖剑平扫严鸿昌两肋。严鸿昌手中宝剑一旋一转,压住何应三的宝剑,左手打出一记追魂掌。 第八回 佛音传世脱急难 何应三躲开掌锋,身子亦被震得平移出五尺开外,胸口一阵发热。 恰在此时,严鸿昌挥剑刺来,何应三使出一记海底捞月,意在將宝剑格架开来,没料到来剑甚是沉猛,手中剑竟被压在下面。 他一咬牙关,心中暗想:这老头儿武功虽然高妙,但毕竟上了年纪,有道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,若与他斗上几十个回合,他未必就占得了上风。一念及此,便来了精神,右手腕卯足了劲,想把被压的宝剑翻上来,只听得宝剑“嘎嘎”作响,又见火花四溅,但没有抬起来丝毫。 何应三情知这老头儿武功超卓,取自己性命只在反手之间,便开口问道: “老侠隐!为什么不杀了我?” 严鸿昌道: “我看你把武功练到这份上,也是不易,故留你一条性命。” “老侠隐错矣!疆场之上,你死我活,没有善良二字可言。倘若我有机会,结果定然不会如此。” “这是实话,情到此时,可见你善根尚未断绝,为何我们不两罢干戈,各行方便?” “老侠隐!我有严命在身,由不得自己。此行只为这个婴儿,您若把他交给我,我何某定以重金相谢。” “这又为何?” “据我揣度,李辅国无后,梦见此子”何应三一直想找机会杀掉严鸿昌,只是宝剑被压得紧,一直反不过腕来,忽然觉得手上一松。 正待挥剑刺杀严鸿昌,没料到下行之势甚急,两把宝剑刮起尺余高的雪绺子。也是严鸿昌命不该绝,何应三脚下被树枝一拌,身子腾空而起,坠入山谷。 严鸿昌想施以援手,可哪里还来得及,也只好哀叹一声,返身去追赶程姿英等众英杰。 何应三有金钢铁布衫功夫护身,加上轻身功夫了得,哪里伤得了他的性命?几个翻腾,便稳稳地站在一块突兀的山石上,恶狠狠地骂道: “老匹夫!某家非让你死无葬身之地!” 言罢,从怀里摸出来个黑匣子,按动机关,弹射出三颗核桃大的铁球儿,直上夜空,爆裂开来,闪现出三枚笼筐大的红色火焰,夜空之上,甚是醒目。 这是神武营的绝死追杀令,严鸿昌不由得一惊,他最担心的就是神武营派出大批一流杀手,混战之中,恐怕难以保住王子英之后。 待转出了树林,前面是一块开阔地,树木比较稀少。 严鸿昌见身后没有追兵,心中犯疑:何应三那么诡诈,会轻易饶过我们么?还是多加小心才是,如果着了他的诡计,老夫岂不遗笑江湖?弄不好何应三还得把“小子房”改成“赛诸葛”呢。 程姿英见严鸿昌脸色很不好看,以为他受了伤,为了不引起慌乱,她凑近老头身边,轻声道:“你没事吧?” 听到她的关切之言,严鸿昌心里甚是感激,多少年了,还就真没个知冷着热的。他拍了拍她的肩头,看着她的眼睛笑道: “英妹!放心吧,这些小儿,怎伤得了我。只是何应三那个鬼羔子,太狡猾了,要不然,刚才定让他成为我剑下黄泉游客啦!” 程姿英恨道: “尽快杀掉他,免生后患。” “贤妻说的是,再见着他,不能留情!”严鸿昌赞同地道。 “不好!前面有人。” 谢九月眼奸,看见半人高的蒿草里,有个黑影动了一下。 程姿英看了一眼道: “那未必是人吧?也许是狐狸呢。不去理它,快赶路要紧。” 严鸿昌举手示止,肯定地说: “相信猎人的眼睛吧。” 言毕,施展开八步跨海的绝世轻功,朝黑影飞驰过去。 还没等靠近,雪地里“扑楞楞”站起一排人来。严鸿昌不由得一惊,这帮人竟是西域的红衣喇嘛。 奉穿云燕何应三之命,铜头铁臂僧胜英率领红衣大喇嘛,埋伏在西去要路的雪地里。 有道是: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一阵疾风吹来,掀起一个僧人的衣角,被谢九月看见,一语道破天机。 胜英见一位白发老者,飞身前来探路,情知行藏已露,再埋伏下去只能说蒙自己。 随着胜英一声号令,数十个红影踏雪飞奔而至,拦住众人去路。 霎时间,草丛深处,林木之中,南方鼓声震地,北面锣声惊天,正西是红衣喇嘛僧,身后杀声隐隐逼近。 四面临敌,老侠隐严鸿昌面色冷峻,跨前两步,抱拳当胸道: “在下严鸿昌,这厢有礼了!尔等乃是出家之人,当尽心佛事,走路不伤蝼蚁命,爱惜飞蛾纱罩灯,早晚一炷香,一心向善,以求正果。不知各位仙师来此做什么?还是快些闪开一条放生之路,胜造七级浮屠!” 一位胖大喇嘛上前两步,喧了声佛号道: “无量寿佛!施主语出衷肠,贫僧惭愧了!贫僧日前接到‘飞燕令’,截杀朝廷钦犯,怎敢有半点差池?老施主!还请恕贫僧甚难从命了。”措词软中带硬。 老侠隐严鸿昌点了点头,微微一笑,道出当年威镇南七北六一十三州的绰号来: “各位高僧!在下乃是昔年的八步跨海严鸿昌!”可谓是危难当头,四面临敌,方说出几十年未用的名头来。 胜英嘴角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蔑笑,声高一筹地言道: “无量天尊!严施主诺大年纪,可听说过铜头铁臂僧么?!” 严鸿昌脑袋里打了个闪,依稀记得当年在少林寺群雄论剑时,智修大师身边有个俗家弟子,胖嘟嘟的和他有几分相像,但名字却记不清了,他怎么会当了喇嘛呢?两军对垒,话难细谈。眼下有求于人,严鸿昌把话软了下来。 “哦!莫非是少室山胜英么?久违了,在下严鸿昌这厢有礼了!” 胜英亦抱拳一礼笑道: “哈哈哈!老剑侠果然博闻强记,那时贫僧还是个小沙弥,亏您记起。老侠隐不必多礼,胜某哪敢承领?请施主恕贫僧直言,胜英敢放众位豪杰过去!只是要留下那个小娃娃。不然的话,断难放行!” 严鸿昌面现杀气,微微一笑道: “如此说来,你我只好论剑求生了。” 胜英横剑当胸,昂首言道: “严大侠若与贫僧能在剑术上讨个公道,那是最好不过!贫僧久仰严大侠八步跨海之轻功,劈空剑法之绝妙,追魂掌法之神威,今日有幸,还望大侠不吝赐教!” 众喇嘛轻蔑地瞧着这一行男女老少,若狼视羔羊,一吞为快。 趁严鸿昌和胜英对话的空,凌剑虹忽然看见谢九月后腰间别着一只笛子,通体碧绿,长约一尺五寸,一条金丝方正葫芦袢,系在离笛子上端三寸处的小孔里。这是一只玉笛,乃世间鲜见之物,心中甚是喜爱,便一拉九月的衣袖,悄声问道: “九月!这笛子真好,谁给的?” 大敌当前,九月没想到她会问及此物,便随口答道; “是我梦里所得,一个老和尚说,这是我前世之物。” 凌剑虹以为九月在骗人,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,又不像在说谎,便娇笑一声又问: “我怎么没听你吹过?” 谢九月实话实说: “虹妹妹!我只是喜欢拿它玩儿,就是吹不响它。” 凌剑虹道: “你替我抱一会儿小宝,看我吹给你听。” 程姿英看不惯红衣喇嘛那股骄横劲,捺不住心头怒火,跨前一步,厉声喝道: “胜英!少放没味儿的闲屁!你家姑奶奶看不惯你以多欺少,谁又怕了你来?你小子尽管放马过来!” 狭路相逢,勇者胜。严鸿昌见敌人众多,且援手迫近,看情形,势在必战,早打比晚打略占优势,便一挥宝剑,杀入敌群。 这边一片混战,那一边九月接过小宝。 凌剑虹取过玉笛,在第二个孔上贴了块儿薄模,横放在唇下便吹起来,声音是那么清脆悦耳,响彻原野、长空。 也不知这是一支什么曲子,严鸿昌只觉得周身舒服,杀念具无,心里一片平和,还与铜头铁臂僧胜英对拜起来。 在场之人,脑子里一片空白,心中只有欢乐喜庆。曲子忽然一变,众红衣喇嘛跳起舞来,严鸿昌、程姿英、关天宝、谢九月抱着小宝,都跟在凌剑虹身后,扭着秧歌往西而去,身边笼罩着七色霞光。等笛子声一停,众人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。 凌剑虹把玉笛交给谢九月,顺手接过小宝,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 “你们先走,我来断后。”严鸿昌说完,手握宝剑停了下来。 待众人去得远了,严鸿昌刚想去追赶,忽听不远传来胜英的大喊声: “严鸿昌休走!我来也。” 方至近前,胜英也不打话,挥宝剑朝严鸿昌当胸便刺,严鸿昌抖剑还击。 三百回合之后,胜英感到身前身后都是剑光掌影,着实难以招架,加上八步跨海的轻功,更让人难以适从。 严鸿昌名镇江湖数十年,以前只是耳闻,今日目睹,方知老侠隐不是浪得虚名。自己若没有金钟罩护体,恐怕早已碎尸万段了。如此说来,也算是对得起韩光普的知遇之恩了。想到此,胜英跳出圈外,一看僧衣,已经是条条块块,在疾风中“呼啦啦”作响。他看了一眼气不长出,面不改色的严鸿昌,厉声喝道: “你还不快走!难道非取贫僧一命不成?” 此时,何应三已率领众喇嘛和神武营的人追杀过来。 严鸿昌抱拳一礼道: “承蒙关照!老朽尚有一事不明,你因何追我这一程?” 胜英正色道: “老侠隐!贫僧久仰您武功了得,只是无缘得以指点一二,幸得今日相遇,怎可失此良机?” 严鸿昌道: “老朽有何德能?大师过奖了。就此别过,后会有期了。”言罢,转身飞奔而去。 第九回 山庄饭店有奇闻 穿云燕何应三率领大队人马赶来,严鸿昌已然去得远了。 胜英袈裟褴褛,垂首抱拳道: “启禀大人得知!请恕贫僧无能,未能截获王子英之子。” 何应三听罢,气不打一处来,有心责难胜英,想到韩大人正值用人之际,也只好作罢,装出一副笑容,好似关心似地说道:“胜英老仙僧!您被武林誉为铜头铁臂,果真不假,袈裟虽破,贵体无恙,实乃我朝之福也。只是比严鸿昌技低一筹尔,甘拜下风,此乃常理也。还望圣僧不必过于伤怀,当以国事为重。”他为这一番用词颇感得意,心中暗想:反正你是韩大人的心腹,朝廷钦犯逃走,你的责任难以推卸。 待何应三带领神武营的人走远了,胜英才从恼怒中回过神来,眼看红衣喇嘛死伤遍地,他的心碎了,双手合十,仰面悲呼道:“天哪!都是我鬼迷心窍,才使尔等命丧沙场。我愧对苍天,愧对佛祖哇!” 言罢,周身颤抖,把七星宝剑扔在地上,老泪纵横,只觉得心口一堵,神志一片迷蒙,信步走向茫茫山谷。 程姿英、凌剑虹为送宝儿去上清道长处,辞别了严鸿昌一行,径奔天山深处而去。 不止一日,在一座山脚下,发现一处庄园。这座庄园有百十来户人家,稀稀落落的房屋依山而建,参差不齐,占地甚广。从远处看有似白鹤之形,应该称为白鹤山庄才好。苍松翠柏,雪压枝头,掩影着家家户户。一条清澈的小溪,从山谷中婉转流淌过来,岸边结了冰。冒着的氺汽,凝结成浓雾,把小山村分成南北,在风的推移下忽隐忽现,让人平添一层神秘感。 街中心有座土地庙,对面挑出一面酒旗,白底黑边,上书一个斗大的酒字,在微风中飘荡,想必是酒家。 太阳刚从东山头上冒出来,山村里还不见有人走动,犬吠声吵杂,牛叫马嘶,鸡鸣声不绝于耳。沙石铺就的道路,有一丈余寛,通街而过。两侧相隔丈远,种植着大叶梧桐。虽说叶子脱落,让人不难想象它夏日里的繁茂。 奔波数日,如果能吃顿饱饭,眯上一觉,就知足了。程姿英这么想着,上前拍打门环。 店小二开了门,揉着惺忪睡眼,伸着懒腰,打个哈欠道: “啊呵呵!起这么大早,来赶饭么?”言罢,拉下肩头的抹布,擦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道: “二位客官!快快请坐。用点什么,尽管吩咐,小的立马去办,保证让您吃着顺口。”说着,用眼角瞟了下程姿英手里拎着的包裹。 程姿英久闯江湖,历练得很,咳嗽一声,手捂着心口伏在桌子上,朝凌剑虹使了个眼色。 凌剑虹先是以为姥姥病了,见她挤了挤眼,马上心领神会,向店小二道: “我姥姥经不起颠簸,受了些风寒。就请小二哥哥做两大碗刀削面,烫一碗羊奶或牛奶。” “好唻!”店小二答应一声,转身去了。 少时,小二端来洗脸水,一条羊肚手巾搭在铜盆边上,躬身笑道: “二位一路劳顿,先洗把脸,饭马上做得。” 待洗净手脸,程姿英和凌剑虹重新落座。 醒来的小宝儿伸出小手,“咿咿呀呀”的不知说些什么,很是高兴。凌剑虹在他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下,小家伙竟“格格”的笑出声来。 就在这时,店门突然被人“嘭”的一声推开,从门外走进一位姑娘。 凌剑虹闪目看去,这位姑娘也就是十七、八岁。头上发髻高挽,宝蓝色绢帕轻拢,上绣点点金花。一双修眉入鬓,二目若紫薇一般,鼻若琼脂,嘴似红樱,脸似秋后的苹果,红扑扑的甚是惹人喜爱。两耳挂着五彩玉坠,身材姣好,身上披着一件银色斗篷。待姑娘轻解披风,只见其身上穿一件红色对襟缎子袄,足下一双水牛皮小蛮靴,镶玉腰带上佩一把稀世宝剑。只见其金剑鞘上包着黑色鲨鱼皮,镶玉剑首上一缕鹅黄色灯笼穗,随身摇摆,更显得她体态轻盈,英气逼人。凌剑虹觉得此女好生面熟,仔细想来,好似自己平日的穿戴。 红装女子“啪”地一拍桌子,手按剑柄,急火火的道: “店家!快快摆上饭菜来,本姑娘可要急着赶路呢。” 怎么会呢?她的神态、声音也和我相差无几。莫非是我的孪生姐妹吗?凌剑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,可从来也没听说过我有什么兄弟姐妹呀!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 店小二那里答应着: “就来就来!姑娘!您用点什么?” 小二边答应边从紫漆托盘里把两大碗刀削面,一碗牛奶,摆放在程姿英她们这桌子上。 桌子上备有麻油、蒜末、陈醋、孜然、咖喱粉、盐巴。 程姿英纳头便吃,想必是饿急了。 凌剑虹没有动筷子,朝那位姑娘笑道: “这位姐姐!若不嫌弃的话,就先吃了这碗面吧。” 红装少女摸出些散碎银子,往桌子上一放,朝凌剑虹一笑,表示谢意。 她刚要伸手端面,猛然瞧见程姿英大瞪双目,闪着逼人的寒光,吓得她又把手缩了回来,尴尬的笑了笑,说道: “不急不急!你们先吃吧。” 她却好把火撒到了正在收拾桌子的店小二身上,娇斥道: “怎么还在那磨蹭!我的话你没听见吗?” 店小二陪笑道: “这位小姑奶奶!别发火。您吃什么?” 红衣女子脸色稍稍缓和,说道: “来碗刀削面就好了!” 小二吆喝道:“刀削面一碗!小姑奶奶,这马上就得。小的这就去后面催师傅快点。”边说边转身钻进了厨房,向头顶面团的胖厨师催促道:“老五!手底下麻利点,外面来了一位急客,挺难伺候的。” 削面师傅咧嘴一笑,操着浓重的潮州话笑着说道:“那是她吃饱了等着办事。”双手抡刀,雪花似的面片,又快又匀的纷纷落入滚沸的水里。少时面熟,捞出沥水,加上麻油,点了些白胡椒面,抓上一把上好牛肉片儿撒在面上,立时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,由小二送出。 程姿英风卷残云一般,把一大碗刀削面一扫而空,顿觉全身舒爽,抹了下嘴赞道:“不错,就是在京城里,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面哪!”说着眼睛又望向另一碗面。 凌剑虹笑道: “姥姥!你没吃饱,把这一碗也趁热吃了吧。”程姿英抹了下嘴,轻声道: “嚄!拿姥姥当饭桶了吧?来!我来喂孩子,你也赶热吃吧。”又回头对店小二道:“小二!有干净房间,打扫出两间来。” 店小二连声答应着: “有有有!您先吃着,这就给您准备去!” 待程姿英和凌剑虹吃完饭,伙计又来到二人面前,满脸堆笑地开口问道:“老人家!您可吃好啦?上房已经备下,您是再歇会儿,还是现在就去呀?” 程姿英笑道: “好啦!这就去上房吧。看你小子还算麻利,姥姥我会打赏你的。”说完,随手拿出一两银子扔到小二手中。 店小二一见银子,乐得嘴都要咧到了腮帮子上,给程姿英鞠了一躬道: “谢谢您老人家!这就带您去看房。小的一会儿给您沏壶好茶送过去,再来一盆洗脚水,烫一下脚,那您睡起觉来,可就别提有多舒服了。”边说边带程姿英他们向楼上走去。 “真不愧是开店的,嘴就像抹了蜜,倒是怪甜的。好啦!伺候好了,老太婆我还有赏。” 程姿英说着话,随小二进了屋。 屋里生着炉子,很暖和。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,被褥整齐。 店小二笑着道:“老奶奶!您看着还满意吗?” 程姿英点了下头道:“嗯!挺好。你先忙去吧。” 少时,店小二送来香茶。喝罢了茶,只觉得困意袭来,她二人便歪在床上,原本准备小憩,时间不大,竟然进入梦乡。 恰在这时,店小二轻轻推开屋门,送来一盆洗脚水。见她二人睡得正香,便悄悄地把盆放在地上,然后转身下楼去了。 一直到日近中天,程姿英和凌剑虹才从睡梦中醒过来。 只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,十几个彪形大汉来到店内,也不言语,各寻了座位坐下。 店小二见了这些彪形大汉,立刻麻利的端上来稀饭、馒头,还有几样素菜。 这些人很快吃罢了饭,起身而去,一文钱也没留下来。 店小二也不恭送他们,忙着收拾桌子,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。 凌剑虹在楼上看得清楚,心中却不明白,这里又不是开粥场的,哪有白吃白喝的道理?便悄声问道:“姥姥,他们是些什么人?” 程姿英略一思索,说道: “也许是这里的护庄镖头吧!他们每天来这里吃饭,由庄里付给店里银子。” 过了一会儿,又来了两个大个子挑来柴草,放在后院里,随后扛着扁担离去。店小二连看也没看他二人,打扫着地上的积雪。 又走来几个老人和孩子,店小二再次送上馒头和稀饭、摆上小菜,又回到后房。 他们吃完饭,又随便的走了。 程姿英这次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便随后跟出,拉住一位老太太问道: “老大姐!这里吃饭怎么不要银子?” 老太太慢慢地说道: “我们庄里的人,都是有分工的。有种地的、练武的、打柴的、放马的、做饭的,都归庄主管。我们这些老人、还有孤儿,都到这个地方吃饭,从来不用付钱的。” 第十回 程姿英乌龙镇打店 程姿英又问道: “老姐姐!请问贵庄主是谁呀?” 老太太用警觉的目光看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,转身和另外几个老人说笑着走去。 由此,程姿英对这位没见过面的庄主有了几分好感。 回到屋里,见宝儿已经睡着了,自己也感到有几分困乏,便对凌剑虹道: “剑虹啊!姥姥困啦!上了点年纪,不禁折腾了。”言罢,往床上一躺,“呼呼”入睡。 凌剑虹抖开薄棉被,给姥姥轻轻搭在身上。屋里一热,她也感到困乏,便歪在宝儿身边眯着了。 时间不大,一阵轻轻地敲门声,惊醒了浅睡的凌剑虹。 她开了门,见店小二端来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,赶忙接过来道: “真辛苦你了!小二哥!刚才可曽有人来找过我吗?” 店小二愣着眼看着她,摇了下头道: “没人哪!我们这儿很少来外地客人的。” 凌剑虹一笑道: “那就好。你忙去吧。” 白天无事,挨至掌灯时分,店小二凌来一壶热水,敲了敲房门。 凌剑虹说了声: “请进!” 店小二“诶诶”地答应着,推门进来,朝凌剑虹点头一笑,把水放在八仙桌上,然后退了出去,外面传来他缓缓离去的脚步声。 鉴湖女侠程姿英真是吃得饱,睡的香,这一天来除了吃就是睡。少时,便发出了轻轻地鼾声。 凌剑虹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,瞪着眼望着窗户上的月影,听着屋外风啸松吼,一直熬到三更时分,才恍惚入梦。 就在这时,窗户上映出半个人头来,随后一只细竹管捅破窗棂纸,慢慢深入屋内,发出轻微的响声,继而是一缕青烟,从细管之内徐徐吹了进来。 程姿英一觉睡到三更天,听着凌剑虹还没睡着,心中暗道:这孩子!还真能熬,到现在还在折腾。她没吱声,故意打着鼾声。 窗户上的人影,哪能逃出鉴湖女侠程姿英的视线。她轻蔑一笑,轻轻下了床,把百宝精钢鬼头杖握在手里,蹑手蹑脚地挨到窗边,本想一杖把窗外释放毒烟之人打个稀烂,又恐怕惊了虹儿的美梦。 她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闭了呼吸,脚尖一点地,飘身跳上八仙桌子,那动作真比狸猫还灵巧。老人家抬起右手,用食指对准细竹管尽力一弹,这一下可苦了放熏香之人了。 原来店小二和胖厨师老五早就商量好了,老五想要劫财,而那店小二,却想要那楚江红女凌剑虹做他老婆。两个人一位是财迷心窍、另一个是色胆包天。两个人心里美滋滋地,抱着个熏香盒子,鬼鬼祟祟地爬到窗下。 胖厨师在楼梯口把风,店小二在窗外悄悄把熏香倒入一根细管,点燃之后,把细管一端轻轻插入窗内,另一端含在嘴里,心里想着那美貌姑娘,美滋滋的吹着毒烟。 店小二吹得正带劲,没想到细管箭也似地倒射出来,打去两颗门牙,从后脑穿出。连叫一声也来不及,身子像米袋一般,“咕咚”一声摔倒了楼板上。 胖墩墩的厨子老五骂道: “真是个笨蛋!咋把自个儿撂倒了?” 他上前查看店小二摔得怎样,见细管插在店小二的后脑勺上,老五用手一摸,误以为店小二把细管插在脖领里,嘴里咕哝道: “你小子真会玩啊!把管插在这儿,熏香吹给谁呀?别他妈装死了,还是看我的吧!” 胖厨子老五用力一拔细管,把店小二的身体拉动,一股血水喷了一脸,又腥又热,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,炸尸一般大叫道:“来人”,“啊”字还未出口,就见从房上飘下来一条黑影。老五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就觉得眼前白光闪过,那颗斗大的人头便“嘭”地一声掉在了地上。 程姿英听得真切,知道有人暗中相助,正待出门与相助之人见个面,就听得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来,便知那人已然离去,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。 “什么人?!胆敢杀我乌龙镇的人!”一声粗野的断喝,犹如铜钟晨击,震得人耳发聋。“本姑娘挑了你的黑店,心疼了是吧?如此说来,不如我一并收拾了你,免得落下心痛的病根儿来,呵呵”伴随着姑娘的轻笑,就听得一声龙吟,宝剑出鞘,紧接着便是金铁交鸣之声。 鉴湖女侠程姿英脾气火爆,在江湖上游历一生,从未见过不通名报姓就动手的。看来这位姑娘,也是沾火就着的秉性。 断喝者大怒,开口骂道: “小丫头片子!连名号也不敢报,可莫怪老夫无礼了。”随着一声令下,众手下朝姑娘围了过来。来者一抖手中大环刀,恶狠狠地加入战团。如狼似虎的庄丁,各举长枪短刀,把姑娘困在核心之内。 月光之下,两条人影各使刀剑战在一处。 程姿英站在窗前,借月光看得真切。凭多年的江湖经验,便知姑娘多半不是对方的敌手。那个使大环刀的人,看上去有几分面熟,十不离八九像杜子峰。刀剑无情,老人家怕姑娘有什么闪失,从楼上飞身跃下,将手中钢杖向地上一顿,大喝一声: “住手!堂堂杜子峰,岂可欺负一个姑娘家!”程姿英从刀法上,断定那老者就是杜子峰。 果真不出所料,听到喊声后,那老者闪身跳出了战圈,借着月光,直视着手持钢杖的怪面老妇人。 杜子峰大感惊奇,能知道他杜子峰的人,绝非平庸之辈。想当年自己叱诧江湖,声名甚为显赫,有“西疆独称霸”之美誉。杜岳之名,声震南七北六一十三省,黄河两岸,无人不知。如今在此隐居二十余年,能知我者,还有几人? 当下將大环刀一摆,令庄丁退下。 杜子峰上前两步,抱拳当胸,洪声言道:“在下杜岳!请恕老夫眼拙,前辈尊姓高名,还望不吝赐教。” 鉴湖女侠程姿英哈哈大笑,把百宝精钢鬼头杖在身前一晃。 杜岳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,程姿英摇了一下头道: “杜大侠听真!老妇人免尊去高,尚有个绰号,不堪入耳得很,鉴湖女侠程姿英便是。” 杜子峰一愣,脑海里猛然现出一位手持鬼头钢杖的红颜怪侠。不过长得可不是这个样子。就算是过了几十年,她也应该是一位皮肤白皙、最多也就是多添几条皱纹罢了,怎么也不至于长出古松树皮般的皮肤。知此老成名较早,比自己高出一个辈分,不敢打趣。更深知她武功了得,一根百宝精钢鬼头杖,乃是她师傅金蝉神尼所传授,其中所藏暗器,更是惊天地泣鬼神,他哪里还敢强硬?! 登时撒手扔了手中大环刀,跪在地上叩首道:“前辈在上!请恕晚辈杜岳有眼无珠,不知尊驾光临乌龙小镇,有失礼之处,还望前辈多多海涵!” 众庄丁见了,纷纷跪倒叩首。 程姿英以长者自居,扶杖立于众人之前,伸手示止道:“杜大侠快快起身!老妇哪里担当得起?”杜子峰闻言站起身来,抱拳当胸道:“谢您老不怪之恩!”程姿英关切的问道:“子峰!因何沦落至此啊?” “唉!一言难尽哪!” 杜子峰轻叹一声又道: “想当年朝廷与江湖败类韩光普,联手定下先清除江湖,后平定少林、武当等各大门派之诡计。后来阴谋败露,朝廷改变计划,设法安抚各大门派,集中力量来追杀江湖豪杰。晚辈汗颜得很,在中原无立足之地,便逃到西域避难。收拢落难英雄,在此相聚,以图东山再起,重返中土。” 一席话见肺腑,程姿英大为感动,夸赞道:“难得你身陷逆境,雄心未泯!大丈夫处世就当如此,能屈能伸,逆境之中曲而不卑,得意之时亦要光明磊落。若是平庸苟且之辈,碌碌一生,岂不白活一世!子峰真乃乱世之豪杰也。” 天山雷杜子峰再拜道:“承蒙前辈夸奖,晚辈愧领了。程老前辈,尚不知您为何来此荒僻之地?”程姿英面色冷峻地说道:“目下韩光普也已到了西域,与红衣喇嘛联手一路追杀至此。惭愧得很,如今我们连个落脚之地,也难以找到了。” 杜子峰不以为然,正色说道: “非是晚辈夸口,您就安心住下,里里外外就由我照应,量他韩光普也不敢正视我乌龙镇!” 程姿英面现忧虑,仰视长空道: “我想穿云燕何应三,并非泛泛之辈,虽然一时挫羽,日后必尾随而至。子峰啊!你该早做应急之打算。” 杜子峰朗声大笑道: “前辈请放宽心,我乌龙镇虽有百来户人家,也足以抵挡来犯之强敌。若有强敌胆敢来犯,管教他有来无回。” 听他之言,如钢似铁。程姿英似信非信地点头道: “子峰啊!要知己知彼,切不可疏忽。” 杜子峰苦笑一下道:“前辈之言,甚是有理。只是此处不是讲话之所,请到庄内一叙!”说罢,杜子峰前头带路。 说了半天话,那红衣少女借机早已离去。鉴湖女侠见此女已走,便点了点头,在杜子峰众人陪伴下,走向山腰间的一座高大宅院。 第十一回 杜岳客店见遗孤 这座宅院,很有气势。只见门前左右各有一只石狮子,高有三尺,头上毛发卷曲成旋儿,耳目赤红,左爪下按定一个石球;另一只石狮子右爪下是一只小石狮子。据说这是一雌一雄,有镇宅压邪之妙用。石狮两旁有四株粗大的盘龙松,扭扭曲曲的世间少见。青色围墙,高有丈二,金黄色琉璃瓦封顶。门楼高大,门楣上画着海涛红日,朱漆大门上布满古铜大冒门钉。 门前是依山顺势而建的十二级花岗岩石阶,每级高有半尺。 沿阶两边站定二十四名壮汉,各个箭袖扎巾,腰扎巴掌宽狮蛮板儿带,小衣襟,短打扮,挺胸抬头,显得精神烁烁,每人肋下佩一口钢刀。 大门“吱呀呀”一声打开,鉴湖女侠程姿英大步走了进去。见庭院广有四亩见方,黄沙铺地,围墙下摆着兵器架,刀枪剑戟、斧钺钩叉、流星拐子,十八般兵器,那是一应俱全。 大殿廊下有十二根朱漆柱子,十二名彪形大汉分列两厢,手中各持长枪,戒备森严。 殿内东西长有十五丈,南北宽两丈,高有一丈三尺,甚是宽广。四壁粉刷如雪,东首墙上有一副诺大的山水画,红日初升于山水林木间,气势磅礴,亦非他处能有。山水画下有一把太师椅,太师椅由橡木精雕而成。两旁摆十张紫漆八仙桌子,地上铺着虎皮地毯。整个大殿庄严肃穆,气派非同凡响。 少时,从殿门进来八十位豪杰,上前与杜子峰见礼,礼毕,众英雄依次落座。 天山雷杜子峰朝诸位英雄抱了抱拳,朗声言道: “各位兄弟!我来介绍下这位老人家,乃是鼎鼎大名的鉴湖女侠,程姿英程老前辈!” 众英雄起身,抱拳齐道: “久仰大名!” 其中不少人认识程姿英,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。程姿英起身抱拳还礼道: “诸位英雄!幸会幸会!” 待喧哗声过后,天山雷杜岳双手往下按了按又道: “诸位弟兄!程老前辈此次西下,带来一则重要消息。” 大殿里鸦雀无声,落针可闻。 停了片刻,杜子峰面色凝重地道: “目下,韩光普倚靠朝廷势力,嚣张至极。在神武营当上了致果校尉,密遣翊麾副尉何应三,网罗了大批江湖败类,肆意剿杀江湖英杰。更有当朝权奸李辅国,欺瞒圣上,陷害忠良,导致朝野上下,怨声载道。据程前辈讲来,九头大鹏王子英身殉义难,八步跨海严鸿昌也遭到攻袭。看其来势甚猛,依程姿英前辈所言,我们当早做准备才是。” 九头大鹏王子英与天山雷杜子峰同出一个师门,乃是华山居士一知真人的弟子,二人情同手足,往来密切。话到此处,声音有几分哽咽。 众英雄把目光转向程姿英,醉仙翁秦安起身言道: “具体是怎么回事,还烦请程前辈细讲一遍。” 程姿英慨叹一声,把点苍山古刹一战及火烧严鸿昌草舍,还有途遇红衣大喇嘛拦截之事,细说了一遍。 众英雄听罢,一片愕然。 秦安又问: “前者,何应三害了九头大鹏王子英,这次西进,莫非矛头单指严鸿昌么?” 程姿英摇头道: “非也!他们是专程追杀王子英之遗孤而来。”秦安一拍桌案怒道: “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,看来真的是要斩草除根哪!” 杜子峰那里气得脸色铁青,周身颤抖,厉声道:“此仇不报,我誓不为人!” 杜子峰与王子英有过命之交,那还是少年时候的事。小时候,杜子峰父母早亡,跟叔叔一起生活。后来,婶子李氏进了门,便容他不得,也只好四处讨饭为生。 真是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。在街上遇见恶少钱三皮,放开恶狗去咬杜子峰。 恰在此时,从一匹飞驰的红鬃烈马上跳下来一个少年,飞起一脚,把那条恶狗踢出去一丈开外,它“嗷嗷”地叫了几声便死了。这一脚可惹下了大祸。钱三皮回家告诉了他爹钱大麻子,钱大麻子当时也没说什么,吩咐家丁把死狗弄回来吃了。可他老婆付氏却不依不饶,扯着他耳朵骂道: “你这个窝囊废!让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,连个扁屁都不敢放!往后我们大人、孩子还咋出这个门?!” 这个付氏可太坏了,她有个亲弟弟,和母亲一起生活,家里有些积蓄,她哄弟弟道: “姐在庄里放高利贷,可挣钱啦!我不能看着别人把钱挣了去,你把钱给我,挣了钱,我连本带息一并归还给你。” 她弟弟当时也没多想,以为自己的亲姐姐,还能害弟弟不成?便拿给她五百七十两银子。 事隔两年之后,她谋取暴利三百二十两白银。 她告诉弟弟道: “兄弟呀!这回姐姐可赔了不少钱呢,可我这当姐姐的,咋也不能让你吃亏呀,原本我一分不少地还给你,再加二十两利息,这可比放在家里强多了。只是这二十两,要等到明年七月才能还给你呦。”到了过年七月,她也不去还钱,弟弟也不敢去要,知道她心狠手辣,怕招来杀身之祸。她可乐坏了,跟钱大麻子说: “我弟弟他傻啦,连咱欠他钱都不知道了。” 钱大麻子听罢奸笑着道: “那咱就把你妈也卖掉,那也能赚钱的。”“呸!你这个缺八辈子德的玩意!把她卖了,我那个兄弟咋办?” “哎!卖白菜搭小葱,说不定还多卖俩子儿。”“我看还中,就卖给那个卖青菜的李罗锅儿,给十两银子就出手。” 钱大麻子打趣道: “哎呀!我丈母娘就值这几个子儿。太不值钱了吧?” “她值几个子儿,只要罗锅子愿意,这价码我说了算。” 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 这付氏卖母送弟之事,一经传出,便为世人所不齿,亲戚、朋友都不再登他家门口。这些都是前事,一提便过。 钱大麻子经不住付氏的语言相激,带领群奴便捉拿住王子英,扒了衣服,被吊在树上三天。 此事过后,他二人投拜了华山居士一知真人门下。十五年后,艺业练成。 他二人拜别师尊,下山第一件事,便手刃钱大麻子、付氏、钱三皮,火烧钱家大院。为躲避官府捉拿,哥两个分道扬镳,王子英去了江南,杜子峰来到西疆。 天山雷杜子峰得知大师兄遇难,气炸五内,拔出匕首便欲自尽。多亏程姿英见机的早,一把夺下他手中利刃,厉声喝道: “杜子峰!住手!你好生糊涂哇。目下大敌当前,子英遗孤在此,你该做何打算?” 天山雷杜子峰闻听此言,打了个激灵,万没想到师兄老蚌生珠,喜得贵子,泪眼痴迷地望着程姿英道: “你说什么?我师兄的儿子,果真到了我乌龙镇么?” 程姿英脸色一沉道: “怎么?不信吗,我会跟你开玩笑么?宝儿就在客栈之中。” 天山雷杜子一听这话,乐得“啪”地一拍双手,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我天山雷杜子峰这回有儿子啦!走走走!快跟我去客栈。” 言罢,飞身而起,撩开大步,风也似地来到客栈里,一进大门就扯着嗓子喊开了: “宝儿宝儿!你在哪呢?!”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,还以为他是疯子呢。 凌剑虹握剑在手,推门而出,厉声喝道: “你是什么人?在此大呼小叫的!” 杜子峰正待发脾气,被程姿英拦住,向凌剑虹道: “剑虹!不得无礼。过来,拜见你叔叔天山雷杜子峰!” 凌剑虹飘身一个万福道: “杜叔叔!晚辈这厢有礼了。” 杜子峰“呵呵”笑道: “好好好!快快平身。前辈!这位美娇娥又是何人?” 程姿英引荐道: “我若不在这,说不定你们俩要打个天翻地覆的。这个姑娘啊,名叫凌剑虹,江湖上有个雅号‘楚江红女’,是凌云飞、柳静修的千金,你师兄的义女,我的外孙女,自然是你的侄女啦!”“哎呦呦呦!我杜子峰是积了几辈子德啦,竟遇上这么多喜事,咋都赶在一天啦,这不要把我给乐疯了么!” 说着话,杜子峰上了楼,开门就往屋里闯,见宝儿头戴一顶红色白耳猫头小帽,一个银项圈挂着长命锁,胖乎乎的小圆脸白里透红,双眉浓密,目闪精光,鼻直口方,两耳朝怀,眉间那颗红痣,若红梅卧雪,更让人爱得心里发痒。 杜子峰左一眼、右一眼地这个看哪,那是看在眼里,爱在心上啊。 看着看着,杜子峰便忍不住伸出一双大手,轻轻抱起宝儿,眯起眼睛亲了一下,眼泪也不禁溢出眶外,滴落在孩子那稚嫩的脸上。 有道是: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没到伤情处哇。想我那过世的师兄啊!孩子还这么小,你们就弃他而去了,这都是战乱造得孽呀! 此情此景,令在场之人无不落泪。连程姿英也鼻子一酸,扭过脸去抹开了泪水。凌剑虹更是泣不成声,伏在姥姥胸前抽泣得浑身直抖。 杜子峰抱着孩子,脚步沉重的走出来,缓缓地把他举过头顶,猛然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哇哈哈哈!这是我师兄的孩子,我师兄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!我要为你报仇,我要让你得到世界上的一切,一切!” 过了好一会儿,凌剑虹从杜子峰手里接过宝儿,压低了声音道: “杜叔叔!眼下韩光普志在斩草除根,我们被追得似漏网之鱼,谁也难说能保得住他的平安。我义母临终嘱托,要我亲手把宝儿,交给天山上清道长。” 杜子峰长叹一声道: “想我杜岳,为求奇功,与师兄一别数十载。师兄待我恩重如山,我愧无所报,没想到师兄与谭玉英老蚌生珠,真是前世奇缘哪!在此乌龙小镇,竟会巧遇师兄遗孤,真乃三生之幸也。不期嫂嫂有托孤遗言,杜子峰焉敢有违?待他功成复仇之日,老朽定当舍生前往,一来为国除奸,二来以报师兄厚恩。” 第十二回 鉴湖女侠心系武林事 程姿英拍手赞道:“好!真不愧为天山雷杜子峰呦!一语豪言足以传天下耳。” 杜子峰忽然红了脸,当着众人的面,从怀里摸出来一块金牌,伸双手呈给程姿英。 程姿英昂首扶杖,看也没看杜岳一眼,气色凝重地说道:“莫非杜大侠已归顺朝廷,要留难于我等么?” 杜子峰慌忙解释: “杜某纵是万死,断不敢与前辈作难。杜岳此举,乃是表白一下小可的诚意。若是程前辈怀疑杜某心存歹念,小可还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?莫如就自绝于前辈脚下。”言罢,伸手便从背后拔出大环刀。 程姿英用精钢杖“嘡啷”一声压住大环刀,面色冷峻地道: “子峰休得误会!我是在想,朝廷联络之广,真令人难以想象,连你也得到了围剿金令。” 杜子峰长出一口气,望着程姿英道: “前辈明察!小可用心亦在此。望您日后遇人遇事,更要多加小心,免生罹难。” 程姿英朗声道: “我年过古稀,在江湖上颠沛大半生,自信尚可自保。便是死去,亦不足惜。”说着,从杜子峰手里拿过金牌,轻蔑地看了一眼,在手里掂了掂道:“可惜呀!这块金牌是假的。” 众英雄听罢,吃惊不小。 唯有天山雷杜子峰,倒有几分喜色,隐于眉梢眼角,暗自佩服程姿英有过人的胆识,同时点了点头。 程姿英把金牌还给杜子峰,接着言道: “当今圣上年老昏庸,沉溺于酒色之中,宠信李辅国、杨国忠一班乱臣贼子,无视朝中重臣,又误用胡儿安禄山、史思明,以至朝中相互倾轧,争权夺利,贪官污吏横行朝野,导致民不聊生,怨声载道。外有突厥侵犯疆土,蒙古、俄罗斯虎视眈眈。国内八方豪杰扯旗造反,啸聚山林,再有李白蒙难,大将军郭子仪被贬。可叹大唐美好江山,弄得支离破碎,大有易主之危。” 杜子峰慨叹一声吟道: “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,千村万落生荆杞,纵有健妇把锄犁,禾生陇亩无东西。君不见东海头,古来白骨无人收,新鬼烦冤旧鬼哭,天阴雨湿声啾啾。” 程姿英轻叹一声道: “唉!隐居多年的天山雷杜岳,连京兆杜拾遗新作,也能随口吟来。既有此学问,怎么不把有白鹤之形的乌龙镇改成‘白鹤山庄’呢?” 杜子峰一听此言,惊得双腿一软,险些没跪在地上,心里话:这老太太真是神了,她咋啥都知道呢。便赶忙解释道: “程前辈!这可是乌龙镇的机密,听我慢慢给您讲来。您看,这四面之山,皆称乌龙山,这条小溪连接乌龙河,龙属蛇形。要想让村里人不受伤害,村庄必须建成白鹤形,以镇地面,让村里人得到平安。为此,我花重金请来高人,历经十年,山庄建成。本来取名‘白鹤山庄’,有位风水先生说,要以蛇养鹤,村子才能得以兴旺,故取名乌龙镇。后来投奔我的人越来越多,以至鱼龙混杂,才出现了吹**的宵小之辈。” 程姿英笑道: “这事就过去了,你又是怎么能背咏杜子美新作的?” 杜子峰笑道: “不瞒前辈,子峰志在报效华夏,不肯做聋哑之人,江湖上耳目众多,消息大多依赖丐帮兄弟。杜子美与我是同族兄弟,他的诗我很留意拜读。自晋代,我家老祖杜预成为名将之后,我家世袭朝廷俸禄。子美文思敏捷,但他愚忠当朝,虽官至左拾遗,亦难免受李辅国之流的陷害,眼下已是‘独钓寒江雪’的一介老叟了。但是,他那道尽民间疾苦,战乱颠沛之情的诗文,深受大众喜爱。在下思量起来,有愧先祖了。” 程姿英哑然一笑道; “大丈夫处世,当视名利如粪土,失无所惜,得无所喜。杜审言、李峤、崔融、苏味道被称为文章四友,在我们那一代,也称得上天之娇子。杜审言曾说‘诗是我家事’,足以让杜氏一门骄傲几代了。元稹在位时,盛赞杜甫曰‘铺陈于始终,排比以声韵,大或可千言,次犹亦数百。’子美把诗推到文坛最高境界,影响后世久远矣。可谓苦在其中,乐亦在其中。” 难得程姿英对杜家之事如此了解,杜子峰甚为感动,看来她老人家身不离江湖,是悟透了人生,有高人一筹的思维方法。 程姿英口若悬河,侃侃而谈: “唐朝历代富庶,乘交通拓展之利,商贾活跃,使农副业得以长足的发展,民不愁食,乃兴国之本,才产生了高度的社会文明。朝廷的诗歌讲究起了格律,虽空泛乏味,那是文人为讨圣上喜欢,脱离了社会民众,便产生不出好文章来,也就流俗到阳春白雪的范畴之中。李白和杜甫则另辟蹊径,去歌咏游侠与求仙,依我看,也是精神上无所寄托。” 杜子峰插言道: “程前辈!依晚辈愚见,文人歌咏游侠,比摧眉折腰,伺奉权贵,可要强胜百倍,足可以大开心妍,一展胸怀。那些侠士,为了民众疾苦,同恶势力浴血奋战,可歌可泣的英雄业绩,委实不少。若论路嗣恭、臧玠,设文字狱杀害苏涣,可有天壤之别。” 程姿英点头,表示赞同,话题一转问道:“子峰!刚才那个红装女子,她可不像一般游侠,你可认识她?” 杜子峰略一思索道: “她吗,是循州刺史哥舒晃的千金,自父亲起义失败后,便飘零至此。” 程姿英慨叹一声道: “唉!圣上一人昏庸,导致天下大乱,战火连年不息,多少人背井离乡,实为千古之憾事!何日才会有明主?使天下安宁也!” “老乞婆!你操心也太多了!”随着话音,一股破空之声传来。 听得背后金风咋乍动,便知有暗器袭来。就见程姿英身形一转,用精钢鬼头杖一挡,耳轮中就听得“嘡啷”一声响,一枚三棱透骨锥被磕飞,带着哨音打在树干上。 事发突然,变生腋下。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施暗器者是谁,程姿英手中的钢杖,已经挂着风声砸將过去,“啪”地一声闷响,鲜血、脑浆、皮骨四射开来,溅了众人满身满脸。 她狠狠“呸”了一口,转身注视着天山雷杜子峰,只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便问道: “子峰!可知他是何人?” 杜子峰一时语塞,大瞪着两眼,面似涂蜡,走过去在死尸上踢了两脚,愤愤地骂道: “算我天山雷瞎了俩眼,没想到这个王安,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!真是人心叵测呀,可惜我对他一片好心!程前辈!小可大罪难赦,任杀任刮,您随便处置吧!”言罢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。 程姿英上前,伸手扶起杜子峰来说道: “子峰切莫如此!江湖本就险恶,似这等趋炎附势的宵小之辈,比比皆是,谁又能具慧眼,一下子认出好坏人来呢?这就靠时日来考证,即所谓路遥知马力,日久见人心。” 说完,把王安的尸体翻转过来,伸手从他怀里摸出一块金牌,递给杜子峰道: “杜大侠!这一块金牌才是真的,你仔细看看吧。” 满面惶恐的杜子峰,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似地,呆立在程姿英面前,伸手接过金牌,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,声音低沉地说道: “晚辈深蒙前辈教诲,子峰当刻骨铭心,终身不敢相忘。今日之事,若非前辈武功超卓,定陷晚辈于不义,再无颜面立于人世之间了。” 多少年来,天山雷杜子峰把乌龙镇治理的该说是井井有条,老有所养,少有所学。成年人各有分工,不分贵贱。春秋忙于农事,冬天狩猎,闲暇时练功习武,整村人如一家子般和睦相处。 众人听了杜岳之言,当时就有十个人掏出金牌,交给杜子峰。 杜岳把金牌拢在一起,随手扔进乌龙河里,然后朝众人一抱拳道: “各位弟兄快快请起。我们要感谢程前辈,为我等点破迷津,指明前程。过去的事情,就让他见鬼去吧!” 在场之人报以热烈掌声,久久不能平息。 由此事来看,朝廷杀念萌动日深,已经不择手段,明枪暗箭齐施。这场杀伐能持续多久,令人难以捉摸。更令人担心的是,韩光普如果买通异教邪派,那必将使武林蒙受灭顶之灾。为防不测,程姿英道: “子峰啊!目前江湖上危机四伏,当设法通知武林各派,联手破敌,一扫纷争局面,消除门户之见的陋规,此乃当务之急。” 天山雷杜子峰点头答应道: “前辈说的极是,晚辈这就带人去联络天下英雄。” 程姿英叮嘱道: “眼下人心动荡,千万要多加小心才是。” 杜子峰道: “料也无妨,请前辈且放宽心就是!” 众英雄纷纷与鉴湖女侠程姿英拜别,随天山雷杜岳而去。 站在对面的楚江红女凌剑虹,看着自西下以来,越发显得消瘦的姥姥,她疼在心上,关心地说道: “姥姥!您可要当心身体啊!” 程姿英一笑,拉住凌剑虹的手道: “乖孙女!姥姥顶得住。孩子!你以后的路,却很长啊,也更难走!可叹你虽然精明,到底还是年轻,经验不足,加上这段时间的历练,以你现在的武功,应该可以应付多变的江湖。往后,姥姥就不陪你了,要去华山一趟。你到了上清道长处,若能得到道长指点,相信以你的能力,一定会成为绝代高手的。好自为之吧,剑虹!” 程姿英说完,手提百宝精钢鬼头杖,步出客栈,冒着风雪而去。 第十三回 月夜独行笛声引路 人去屋空,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,涌上了心头,凌剑虹这才领悟到在姥姥的身边,要有多么大的优越感。今日一别,后会无期,但愿能早日重逢。她也不能多耽搁,背上宝儿,带足了干粮,离开客栈向西而去。 凛冽的西北风,干巴巴地冷。扬起的积雪,直往脖领里钻。山林呼啸,好似牛吼,“呜呜”作响。 走了多时,天色渐晚,见前面有一间小屋,便向小屋走去。 说是小屋,其实就是用土打了半截围墙,用树干、树枝草帘子苫个顶盖儿,拿木棍山草扎成个门,大多是狩猎人的临时住所。 她上前轻声叫道: “喂!里面有人吗?”听里面毫无动静,便推门进去。 见里面有个土坯砌成的炉灶,灶上有个锈迹斑驳的铁锅,灶台上有个木质的灯。靠西墙根是一堆干草,干草上有一块破毛毡。她拎起那块毡子,拍打去上面的尘土,又重新铺好。解开背兜带儿,把宝儿抱在怀里,掀开被角一看,小宝儿睡得正香。 凌剑虹心头不免一酸,泪水溢出眶外,多少凄楚猛然涌上少女的心:苦命的宝儿呀!你爹娘如果在的话,你就会少受很多苦了。 她抹了下眼泪,回身掩上柴门,把宝儿放在毛毡上,揉了揉被勒得酸麻的肩膀,觉得有些口渴,便开了门,从地上抓起一把雪,揉成个团儿,放在嘴里融化着。 天山没有下午,太阳很快就到了山后,唯有漫天余辉、晚霞,与高山、原野、白雪相映成趣。地连山,山连天,一派银装素裹。 她回到屋里,往毡子上一躺,就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伸手往下一摸,是一根光溜溜,硬邦邦,有手腕粗的东西,拿出来细看,竟是一根白骨,吓得她“嗷”的一声怪叫,撒手扔了白骨,也不知道是怎么抱起的宝儿,“嗖”地一声就跳到了门口,推开柴门跑到雪地上,犹自大口喘息着,大瞪着惊恐的双眼盯着屋门,仿佛那具白骨要追出来似地。 看了片刻,她又笑了起来,心里话:我堂堂楚江红女凌剑虹,闯荡江湖好几年了,也杀过人,今天怎么会就怕起一根白骨来了?这要是传到江湖上去,岂不被人家笑话掉大牙。 她低头看见被惊醒的宝儿,正仰望着自己,便一沉脸道: “嗯!你这个小怪人!” 他竟“哏哏”地乐起来。凌剑虹在他脸上亲了一下,又回到小屋里。 她把那根骨头又放了回去,默默地祷告着:不知姓名的前辈呀!千万别怪罪无知的我呦,打扰了您的安息,小女子也是实在没办法了。且容孩儿在您这借宿一宿,还望您多多赐福给晚辈平安。 这时,外面的风似乎小了,只是门的缝隙间还“呜呜”地响着,听起来也怪吓人的。不论怎样,总比打雪围子强多了,起码不用担心野狼偷袭。凌剑虹抻了抻毡子坐下来,把宝儿放在盘着的腿上,用小棉被裹了裹。然后抽出宝剑,放在身边,这才眯起眼睛,好似打坐一般,渐渐地进入梦乡。 约摸到了半夜时分,忽听草里一阵“嗦嗦”作响,感觉到脑袋、胸前、肩头上好像有几只手在抚摸,她“嗷”地一声惊叫,左手抱着宝儿,右手抓起宝剑,“噌”地一下跳将起来,听风辩位,回身“唰唰唰”连挥数剑,只听得“啪啪啪”几声响,也不知是何物掉在地上,还发出“吱吱吱”地叫声。 她推开柴门,借月光一看,只见满地是乱窜的老鼠。凌剑虹胆子就算够大的啦,可天生就怕老鼠。哪怕是正在与人厮杀,若敌手扔过来个老鼠,也会跳出圈外,高呼几声“救命啊”。眼下是在夜里,除了怀抱的孩子,没人能帮得上忙,直吓得她毛发皆乍,魂飞九天外,往门外夺路欲走,不知被什么“怪物”抓住了衣角,也不知使了多大的劲,耳听得“咯刺”一声响,衣襟被扯去大半边,连肚脐都露了出来,可哪里还顾得了这些?逃命要紧哪! 被冷风一吹,她神志清醒过来。回头看去,见衣襟挂在柴门上,在风中摇摆。“嗨!”凌剑虹叹息一声,抹了下头上的冷汗,真没勇气再进那间小屋了。那也不能够老站在这里呀?干脆连夜多赶点路程。 抬头看了一眼北斗星,辨明方位,往西边而去。正走着,风掀起了小棉被一角,宝儿竟“咯咯”地乐了起来。凌剑虹亲了他额头一下,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苦命的孩子,你这个小坏蛋!待等你长大了,姐姐我就成了半老徐娘啦!” 远处传来阵阵狼嚎,时间不大,就见正北方向荧光闪动。这是个大狼群,由北向南疾驰。 凌剑虹抱剑当胸,一动也没敢动。 狼王也没看她一眼,率领群狼从她身边一闪而过。这是一种奇异至极的现象,想必是有极特殊的情况,饥饿的狼群才不去伤人。其实,在一般情况下,狼是害怕人的,大多以其它动物为食,很少听说有人被狼吃了。 等狼群过去之后,凌剑虹收剑入鞘,自言自语地道: “喔!它们怎么不吃我呀?怪了!宝儿啊,是姐姐长得太俊了吧?” 真是背地说话,草棵有人听,忽听有人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什么你就长得太俊了?是南边出现了一群藏羚羊,才饶了你一命。连个小耗子都怕的人,还敢充胆大,怪了!该脸红才是。” 只听声音却看不见人,凌剑虹顾不得羞红的娇靥,闪目四望,连个人影子也没看见,也只好作罢。令她心里不安的是,被小耗子惊吓的那一幕,让那个人给知道了,怪可恨的。算啦!知道就知道吧,反正我就是怕耗子,别的我什么也不怕。无论怎么自解,心里老是忐忐忑忑的。不管怎样,雪夜里总算遇到了人,看来不像个坏人,起码不算太坏,轻浮了点吧!就这么给人家下了定义,恐怕也不太妥当吧。 胡思乱想间,忽然觉得腹中饥饿,肚皮儿发冷,这才想起来两顿没吃饭了,衣襟被扯掉,风一吹,怪冷的,便将左衣角往下掖了掖,略弓了弓身子,刚好掩盖住肚皮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正饥寒难耐,忽听前面传来一阵笛声。笛声悠扬,婉转清新,似在娓娓叙述情怀,令人陶醉,心旷神怡,忘却了一路艰辛,走起路来显得轻松了许多。又往前走了一程,忽然看见前面出现一团火光,待走近一看,乐得她差点喊出声来,暗自庆幸道:我的天神哪!真是阎王爷饿不死瞎家雀,看来是大神相助,我命不当绝呀。 只见篝火上,烧烤着一只肥大的野兔,“吱啦啦”地冒着油,刚好熟透,香气勾得人直咽唾液。笛子声也不知道何时停了,细听一下,附近没有任何响动。想来这也许是上苍赐福,管不了许多啦! 她拿起烧烤好的野兔,扯下一条腿儿,细细的嚼碎了,嘴对嘴的喂给宝儿。他吃得很香,小嘴扁巴扁巴便吞咽下去,张着小嘴又要下一口。凌剑虹边喂宝儿边把大饼烤在火上,待喂饱了小宝儿后,她吃了几口大饼,撕扯几口兔肉,刚吃了个半饱,只听不远处笛声又起。凌剑虹抹了下嘴,背上宝儿,循着笛子声往前走去。 天刚蒙蒙亮,借晨曦之光,凌剑虹看见不远处,有一座庄园,大墙高有丈二。 她围着大墙转了一圈,竟不见有门。怪哉!真是无奇不有,普天之下还有没门的庄园?越是稀奇,她越是要一探究竟。若是在平时,凌剑虹一纵身也就上了墙头,可眼下不同了,几天来吃不好、睡不好,怀里还抱着个孩子,要想飞身上墙,那是绝不可能的事。她往前又走了一会儿,见一棵古松斜靠在墙头上,不禁心头一喜,一提丹田气,借助树干,几步便上了墙头。 闪目往院里看去,见北面是一拉溜房屋,数一下,整整十间。院内古松参天,翠柏葱茏。积雪覆盖的地上,沟堑纵横,长短不一,围成偌大一个圆圈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自幼习武,受九头大鹏王子英的指点,加上程姿英、谭玉英,父亲凌云飞,母亲柳静修的悉心指教,对于这等机关埋伏,根本不在话下,一眼便认出那是八卦阴阳阵。她撇嘴一笑道:“这也能难得住我么?!”但也没敢贸然落地,认准生门,飘身一跃,朝地面落去。 脚刚一沾地,便知大事不妙,赶忙施展开燕子钻云的轻身功夫,本想身子能再度腾空,没料到脚下一滑,身子斜着摔倒在地。她惊呼一声,失控之身沿着滑道溜去。 好在滑道不长,瞬间即到尽头,却掉进一个能容下数人的铁笼之中。 铁笼里积雪覆盖着两具白色骷髅,其中一位指骨间握着钢刀,另一位握着把宝剑,死状甚惨。 凌剑虹不禁心头一阵黯然,默默地抬头望去,见铁笼上有一块木牌,白底黑字,上面写着四个醒目大字: 绝无生门! 她心里一下凉了个透,伸手摸了摸铁笼上的根根铁柱,冰冷冷的足有鹅卵粗细。 第十四回 八卦铁笼侠女脱困 凌剑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滑道口上,抬头望去,从脚下到笼顶的滑道口,足有一丈五尺余高,要想一跃而出,势比登天。 她抱着一试的想法,打算跳起来用手去抓上面的铁棍,却不知脚下是什么东西,软的用不上力,鞋底一打滑,摔了个仰面朝天。刚想翻身起来,笼顶上的积雪被震落下来,把她二人埋了个着实。 整个院子死一般沉寂,连一点风丝也没有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从雪里拱出来,拍打掉宝儿襁褓上的雪,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:看来这铁笼是出不去了,我怎么样倒没什么,可宝儿他如果也在此蒙难,我可就对不起义父的在天之灵了。 想到这,眼泪不由得“扑簌簌”落了下来。她一咬银牙,用衣袖抹去泪水,把宝儿放在积雪上,从百宝囊中取出飞抓,随手一扬,便搭在笼顶的铁棍上,拽了两拽,觉得很牢靠,双手一用力,脚尖轻轻一点,身子便腾空而起,用脚勾住滑道口,双手攀着铁棍,脚上头下从滑道口往外蹭出。 万万没想到的是,挨近滑道口的两根铁棍竟是机关,两只手刚有感觉,机敏的凌剑虹立刻撒开双手,收回双腿,身子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,若四两棉花般落回笼底。早听得滑道口“咔嚓”一声响,滑道竟折叠回来一段,死死的卡在滑道口上。幸亏凌剑虹见机得早,不然的话,这两条腿非被废去不可。 她惊出一身冷汗,低头寻思道:是不是那个吹笛子的家伙,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,陷我于绝境?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,竟如此歹毒!还有这个设机关的人,哪有设绝户阵的道理呢?我也是,干啥非进人家院子呢?死了也活该!想了一会儿,心里倒觉得稳了。 便靠着铁柱子蹲下来,伸手掀开小被一角,见宝儿睡得正香,轻叹一声道: “唉!你这个不懂事的小怪物啊,这么大点儿,倘若真有个三长两短,嗳!没办法,那也是命里该着哇。” 不觉之中,悄然落下的泪水,滴落在宝儿的脸上。 宝儿被冰冷的泪水一激,“哇”地一声哭开了。他很少哭,可哭起来就没个完,任凌剑虹怎么哄也不中。 她的心碎了,想喊,可哪里会有人前来相助呢?难道我和宝儿就该冻饿而死么!那可就应了生有时,死有地喽!可我咋也不能死得这么窝囊呀!宝儿蹬揣着大声哭叫,离开娘的孩子,像断了秧的瓜,哭闹了好一阵,嘶哑的声音越来越小,撇着小嘴抽泣了一会儿,慢慢地睡着了。 院子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,静得足以让人窒息。 “嗷呜嗷呜” 几声怪叫,打破了这超乎寻常的安宁。 凌剑虹心头一紧,手握宝剑寻声找去。怪叫之声忽东忽西,影影绰绰的一条黑影,让人难以辨其形。她马上感觉到:这个黑影若是人,其轻身功夫要比八步跨海严鸿昌,高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,更是诡异得很。管他怎样呢,他若胆敢走进前来,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!她横剑当胸,怒目而视。 怪叫声忽远忽近,飘忽不定。 凌剑虹注目地上的积雪,并不见有脚印,就在这一瞬间,猛然觉得左臂一轻,却发现宝儿不见了。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,她呆愣愣地站在那里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过了片刻,她才醒过神来,马上意识到:坏了!宝儿让人家抢走了。到底是怎么抢去的,她一点也没弄明白。论武功心智,怎么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哇?看来这条黑影不是妖,便是怪。 她便大声吼道: “你是何方妖孽?快还我宝儿来!不然的话,我定将你碎尸万段!”她两脚狠命地跺着积雪,发了疯似的用宝剑“当当”地砍着铁柱子。 离铁笼不远处,忽然站定一位白发、白眉、白胡须的老者,周身上下都是白色装束,怀里抱着的婴儿,正是宝儿。 他呲着满口银白色的牙齿,怪笑着道: “哈嘻嘻嘻!好个小胖娃崽,细皮嫩肉的,生着吃、蒸着吃、煮着吃,嘿嘿嘿!无论怎样吃,吃了他都能养身补气,也好益寿延年,长生不老!哈哈哈哈!”老者乐得须发乱抖,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。 “你这个恶魔,快还我宝儿来,不然我把你碎尸万万断。你这个该死的老鬼!” 这位老人,任你骂他什么也不生气,听了最后一句,也不知道是触了哪根弦,停下脚步,伸了伸脖子,嘴撇得像歪把葫芦,眯着眼摇了下头道:“唔呀!你有什么慧眼?看出我有死相来啦!不可能,哼!老夫吃了这个小孩子,便可以再活上一个甲子。哈哈哈!” 凌剑虹失声大叫道: “他是吃不得地!” 老人回头作了个鬼脸道: “有什么吃不得地?老夫我生着吃脑浆,煮着吃嫩肉,连骨头一块嚼了!多加大葱少放姜,多吃肉来少喝汤。你也别着急,老夫赶明再吃了你!哈哈哈”说完,一溜烟似的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。 凌剑虹惊得似万丈高楼失脚,扬子江心断缆崩舟。撒手扔了宝剑,只觉得眼前一黑,金灯乱转,两耳轰鸣,脑袋似要炸裂一般,双腿一软,身子摔倒在积雪上,砸散了两具骷髅。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,凌剑虹缓缓睁开双眼,模模糊糊的看见眼前有一个人,以为是宝儿,伸手便搂在胸前。猛然觉得不对劲,再睁眼细看,原来是那具骷髅头。吓得她“妈呀”一声惊叫,扔了骷髅头,翻身坐了起来,双手按住狂跳的心,大口地喘息着。 凌剑虹惊魂未定,忽听“嗖”地一声,只见一条黑影窜上了铁笼顶。她听风辨位,弯腰抓起宝剑来,朝那条黑影“唰唰唰”连刺数剑。 “哎呦呦!慢来慢来!是我呀。” “杀得就是你!” “哎呀!我咋惹着你啦?” 急怒中的凌剑虹道: “没惹着我也杀你!” “我前来救你,你还要杀我。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!怨哪,我今儿个都怨出大紫泡来啦!” 闻听此言,凌剑虹一愣。感觉声音很熟,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,便开口试探道: “我怎么记不清了?还望你不吝赐教。” 来人轻笑一声,低声说道: “呵呵!凌姑娘你好健忘,莫非是忘了我谢九月吗?” 总算想起了来人是谁,凌剑虹惊问道: “九月呀!我刚才是气晕了,你可别怪罪。你怎么到了这里?没遇到那个恶人吗?” “姑娘不必多问,你可看清楚那个恶人从哪里进入?又从哪里出来的么?” 凌剑虹仔细想了想,摇头道: “都怪我当时太害怕了,一点都没看清。” 九月笑道: “这就对啦!老东西用分神法,让你集中精神防范,然后从笼上进入,从笼底下钻出来。这其中必有机关。” 一言惊醒梦中人,凌剑虹恍然大悟,用脚猛跺笼底的木板,却不见有丝毫松动,便又满面狐疑的望着九月。 “咦!这就奇怪了,明明看见那老鬼就是从那进去的,怎么会”九月想了想,从铁笼上跳了下来。围着笼子仔细观瞧,真所谓:世上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还别说,真被他发现了一些端倪。九月又跳回笼上,用脚踹笼顶中间的两根铁棍,果然能来回活动,他像灵猫似的钻入笼中。只见笼底很快闪出一道仅仅能一人通过的缝隙。 九月和凌剑虹相互看了看,会心地一笑。两人飞身进入缝隙之中,沿着地下窄窄的通道,摸索着缓缓前行。 小洞里黑咕隆咚,伸手看不见五指,回手看不见拳头,脚下坎坎坷坷,显然不是人们常来常往之路。绕了好一会儿,等从通道里钻出来,才发现出口就在笼子不远处的墙边。 凌剑虹拉住谢九月的手道: “九月哥!刚才那个老怪说,要把宝儿吃了。可现在去哪里救宝儿啊?” 九月安慰她道: “剑虹!先不要着急,老怪在江湖上并无恶名,不可能做出吃人的事来。说不定这会儿还在逗宝儿玩呢!” 凌剑虹生气地说道: “哼!你倒是不着急!我可怜的小宝儿”话没说完,转身向北房奔去。 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,随后紧随而上。 二人悄悄来到窗前,侧耳倾听,可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。忽然一股无形力道排空而来,直把二人逼得倒退数步,踉踉跄跄地险些跌倒在地。“哈哈哈”一阵大笑传来,老怪从屋里缓缓步出,瞧着他二人冷笑道: “嘿嘿!算你们俩个还有点本事,竟然能从老夫的铁笼子里爬了出来。不简单,不简单哪!不过呢,老夫我倒真的希望你们俩呀,在笼中好好享受享受!嘻嘻嘻!如若不然,恐怕你们的大好年华,可要付诸流水了。” 谢九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抬手指着老怪鼻子,冷笑一声道: “哼哼!老怪物!休在你家小爷面前口出浪言大话。你这个老棺材瓤子,出言当善,留些阴德才是,免得下辈子托生成秃狼癞狗!” 第十五回 索命追魂戏双侠 老怪不急不恼地道: “此言甚善!人言孝子贤孙,当世不孝改世孝,老夫知足矣!”说完两眼一瞪又道:“汝等后生晚辈!乳臭未干,在老夫面前也胆敢口出狂言。可知入吾院者,绝无生还!汝二人无异飞蛾投其烈火,自取灭亡也!敢骂老夫者,罪不容赦,是在促死也!”话音方落,老怪双手箕张开来,分取谢、凌二人。 谢九月与凌剑虹抽身急退,分别打出天山神芒和五光石,从四面八方袭向银装老怪。 “来得蠢!” 银装老怪骂了一声,身形一旋一转,宽大袍袖轻舒就卷,把激射而至的所有暗器,尽收袍袖之中。 “袖里乾坤!”凌剑虹惊得脱口叫道。 “你这小女娃子倒有几分见识,是听何人讲的?”银装老怪慢条斯理的问道。 凌剑虹没有马上回答,怕老怪再度出手。 悄悄向老怪身后的谢九月打手势,示意他快些逃走。 少侠九月天赋机敏,看得明白,可又舍不得留下她一个人,便摆了摆手。 凌剑虹急得粉面通红,美目瞪圆。 九月不得已向高墙纵去。 银装老怪“哈哈”大笑着,右掌在瞬间一发一收,愣生生地把跳在空中的谢九月定住。 强大的无形罡力,迫得谢九月透不过气来,四肢在空中乱舞,口中大叫道: “你这个老怪!快放我下来,不然我给你厉害的瞧瞧!” 银装老怪连看也没看他一眼,“嘻嘻”一笑道:“你这是大火炖鸭子,肉烂嘴不烂。”随后厉声向凌剑虹问道: “老夫问尔之言,可听见没有?” 见此情景,凌剑虹心里明镜一般,这架是没法打了。我二人已经成了墩子上的肉,只有让人家宰割的份了。只好无奈地答应道: “哦?听见了。是我干爹告诉我的。” 她不死心,见老怪紧闭二目,便平端青锋宝剑,说这话的同时,蹑足向银装老怪凑去,伺机发难。 老怪一挥手,吓得凌剑虹一哆嗦。又听他问道:“什么干爹?” 老怪冷冰冰的问着,凌剑虹嘴上不饶人的说道:“当然是我的啦,可不是您的。他名气可大啦,江湖人称九头大鹏”她想用王子英的名头镇住老怪。 不待她把话说完,老怪冷笑一声道: “嘿嘿!狗屁!什么九头大鹏?小家雀一个,我索命追魂才算得最最地厉害。天下第一、天下第一”声音一声比一声高,震得凌剑虹两个耳朵“嗡嗡”直响。 “什么狗屁索命追魂?我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!”凌剑虹此言,无疑是在蔑视老怪。 银装老怪狂笑道: “哈哈哈!小娃娃,汝当然不会晓得了,老夫成名在一百年前,为成仙得道,在此间隐居近两个甲子。那时候,这株大松树,还是一颗树苗呢!哈哈哈”老怪指着一棵合围粗的松树,笑得银须乱抖。 面对这位一百多岁的老人,凌剑虹端着宝剑的手抖个不停,怎忍心一剑杀了他?可是谢九月还困在空中,那是两次救过自己性命的恩人,宝儿是干爹的遗孤,他二人的生死,皆系此老一人身上。此时若不杀了他,日后后悔难及。用他一条老命,换得他二人的性命,阎王也不会怪罪我的。 一念及此,她朝老怪咽喉尽全力刺出一剑,真可谓又快又准,量老怪难逃此厄。 银装老怪好似动也没动,凌剑虹却一剑刺空,收不住脚,一跤摔倒在地。青锋宝剑也脱手而飞,“仓啷啷”一声掉落在石头上。 “呵呵呵,哈哈哈!”老怪一通好笑,摇着头道: “你这娃子,还真有点心计。只是身子太弱了,站也站不稳,好好地自己摔了个大马趴呀!老夫可不愿意和你动手,显得我索命追魂没有面子,落下个以老欺少的臭名声。要想和我过招,也不算难。” 凌剑虹暗道:这老怪有点邪门儿,若是动一下手,我们这两条小命那可就完了。 银装老怪笑着道: “这么着吧,老夫有十三个小宝贝儿,来和你二人斗上一斗。你们赢了,去留自便。不过你们要是输了的话”他眯起一只眼睛,神秘兮兮的又道:“老夫也不委屈你们二位,趁着年轻,在这为老夫生上十个八个的小宝贝儿,这才算得上公平,老夫可不能白挨你刚才那一剑。” 银装老怪说完便吹了一声口哨。 一溜北房屋门洞开,从屋里跳出来十三个十一、二岁的男孩,个个精神饱满,二目有神。他们光着身子,清一色穿着大红肚兜,中间绣着一朵粉红色的莲花,光着脚丫子,在雪地上一字排开,站在老怪身后摩拳擦掌。 银装老怪的话,羞得凌剑虹娇面通红,气得芳心乱跳。 一见众顽童各露勇武之色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心中暗道:待我杀了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妖精,再想个办法宰了你这个老怪物! 老怪二指一错,打了个响脆的榧子,微微一笑道: “待老夫喝上一杯香茶,再来看尔等,也未为时迟晚。望二位多加小心了!哈哈哈” 老怪为显得公正,收回罡气,放下谢九月来。双手一背,迈着四方步,一步三摇的进了房内,又回身告诉那些孩子们道: “你们每个人最多出三招,不可伤害了他二人性命。”说完,缩回头去。“嘭”的一声便关上了木门。 唉!看来这个老怪物是惹他不起了。只好从这些小孩子身上,出一口恶气,让他们知道我楚江红女的厉害!凌剑虹心中这么想着,从地上爬起来,又握剑在手。 看到谢九月手中竟握着那根玉笛,难道它也能当兵器用吗?见众小孩还没有发动攻势,便问道: “九月!你这根笛子是用来杀人的吗?” 谢九月淡淡一笑,点了点头道: “嗯!” 他见凌剑虹面现疑色,又解释道: “自从我们在唐古拉山口脱险之后,仓惶之中,我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,一个人胡乱走着。突然遇到一位老和尚,他先告诉我你在哪里,又告诉我这根玉笛的妙用,说完就不见了他的踪影。在他站立过的地方,一团云气渐渐消散。” 凌剑虹以为他在哄人,便一笑置之。 此时,男童队列中,从东首走出来一个黄头发、蓝眼睛的童子。 凌剑虹提气凝神,一咬银牙,准备力战来者。 黄发男童跨步上前,撇嘴先笑了笑,伸出手指朝他二人勾了勾,冷冰冰地说道: “你们还傻愣愣的站着干什么?有本事就放马过来,若是怕了就赶早滚蛋!我黄毛太岁,还不愿意和你们这号人动手!” 这话说得够狂够大,血气方刚的谢九月圆睁虎目,恶狠狠地道:“小子!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,接招吧!”他把手中玉笛轻轻一挥,发出一阵悠扬的笛音。 随着笛声,他把手中的暗器夺命珠打出。 一连七子,名曰七星连珠。这七粒珠子,乃是精钢打造而成,有碎石穿铁之功。朝男童立下杀招,直取他七处大穴。 凌剑虹银牙一咬,配合七星连珠,手中青锋宝剑三翻两转,接连使出楚江风云、流星花雨两记绝招。欲一击之下,將男童碎尸万段,也好给其他男童一个下马威!知道一下马王爷就是三只眼! “来得好!” 黄毛男童大喝一声,显得兴奋异常。在钢珠剑影中身形连晃,竟扑至他二人面前。两只手连拂带摆,凌厉无匹。“嘭嘭”两声,谢、凌二人胸前各挨一掌。掌力并不算太重,把谢九月和凌剑虹震得身形歪斜了一下。 看得出,黄毛男童力未用实,也只是三分劲道。 谢九月、凌剑虹惊魂难定,尽管二人各使出绝招,竟未伤到小孩一根毫毛,反倒吃了一掌,连人家用得是什么招数,也没看清楚,这跟头栽得够重啦。 凌剑虹看了一眼谢九月,见他并无大碍,也就放下心来。她本想挥剑再度扑击黄毛男童,却见他拍了下双手,归返队列当中。 黄毛男童得胜归来,双手叉腰、昂首而立,颇有大家风范。 众男童拍掌相贺,齐声喊道: “常胜无敌,世间神童!” 接下来出阵的是一个卷发男童,他先礼后兵,款款地向谢九月、凌剑虹抱了抱拳,道了一声:“请吧”。随即双肩耸动,闪身形纵了过来。 前者攻敌挨了一掌,凌剑虹索性施展开如封似闭的剑术,以求自保,只是抽冷子攻出一、两剑,可见得是未战先怯。卷发男童似游魂一般,身形飘忽不定,忽左忽右,犹如清风盘旋,几个照面过后,便拔下了凌剑虹头上的别发金簪。 满头青丝顿时散落下来,令她羞愧难当。 卷发男童发出“嘿嘿”的笑声,闪身又朝谢九月扑去。 谢九月见卷发男童身法奇妙,忽前忽后、忽左忽右,脚下好似九宫步,身子如同游龙戏水,穿梭般围着自己转。便不由得加上了十分小心,手中玉笛攻守兼备。卷发男童猛然停下身来,倒背着双手伸长脖子,像个鸭子似的挨近谢九月。 第十六回 第一更 袁一江膜拜圣笛 谢九月觉得好笑,心下里认为这是最好的杀敌机会,怎好错过?当下清啸一声,把手中玉笛幻化成一团青影,瞬间点出十七、八剑,却不见了眼前的敌手。 正诧异间,猛然觉得左脚尖,被一个硬梆梆的东西砸了一下。“唔哈哈哈!可疼死我啦!”疼得他抱着脚,在原地转了三圈。 卷发男童呲着满口小白牙“嘿嘿”一笑道:“怎么样?好玩吧!”然后扮了个鬼脸,倒背着双手,迈着四方步回归本队。 众男童又是一阵有节奏地掌声,齐声大喊着: “常胜无敌,世间神童!” 第三个出阵的,是一个紫面童子,身体略微发胖,也是赤手空拳,在胸前略抱了抱拳,也不打话,双臂一开一合,燕飞式猛扑过来。 谢九月和凌剑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鼻子上就已经让紫面男童,给重重的按了一下,眼里的泪水顿时“簌簌”地流了下来。 不等紫面男童归队,一个红脸童子业已跳出队列。 凌剑虹那里恼怒已极,手中宝剑使出一招落雪纷飞,当头罩下,双脚腾空,用了一记浪里翻花,径取敌手心窝。 红脸男童往下一煞身,右手指轻轻一勾,愣生生脱下凌剑虹一只鞋来。 她哪里受过这种羞辱,光着一只脚,娇斥一声,拼命追杀过去。 红脸男童笑嘻嘻地往后退着。 谢九月看得真切,心里暗自发狠,抡玉笛横着扫向他的后脑勺。 男童往旁边闪身躲过,九月的玉笛抡空,鼻子上却着了红面男童一脚,疼得他泪水又流了下来。 红面男童“嘿嘿”地直乐,朝凌剑虹道: “你快穿上鞋吧,瞧那个小没出息的,心疼的泪都下来啦。哈哈哈!”说着用手一指谢九月道:“瞧哇!阎王爷给了他一副好滴水罐子!哈哈哈!” 剑虹还没醒过神来,脚下一动,小红皮靴子已然蹬在足下了。 众男童掌声雷动,欢呼声迭起。 谢九月流着泪,眼看着第五位男童又旋身出列,还不知他玩出什么花样,便大声喝道: “剑虹且退!让我来和他单挑独斗!” 凌剑虹瞧着谢九月,撒疯般拦住“嘻嘻”发笑的男童,右手往怀里一探,迅速摸出来一包药粉,朝空中一扬,好似一团红云般向男童队里裹去。这药粉又名定魂散,十分霸道,不到危急时刻,谢九月绝不使用,人若沾上些许,当时便会失去知觉。 只见这个男童伸出双掌,直立于胸前,从体内逼出一团真气,迫得药粉倒卷回来。 凌剑虹离得近,不小心吸入粉末,眼珠一翻便晕倒在雪地上。 九月赶忙上前,还没等掏出解药来,就听男童喝道:“看招!” 谢九月一回头,见众男童“哈哈”大笑。那定魂粉末竟扑面而来,他身子晃了两晃,便倒在了凌剑虹身边。 男童笑道: “笨人使毒,自作自受。” “坏了!没得玩了,我们才用了两招。”“哼!你们还都用了两招,可我还没挨得上一招呢。真没意思。” 众男童叨叨咕咕,互相争吵了一阵,便泄气的耷拉着脑袋,各自回室内练功去了。 银装老怪听着外面的打斗之声,乐得手捋银须,微闭着双眼,坐在大木头椅子上,二郎腿一架,颠着左腿,右脚敲打着地面,发出“得得”的响声。不时地呷上一口香茶,嘴里不由得哼起小曲。 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,屋外就安静了下来。 “嗯!怎么不打啦?” 老怪轻轻摇了摇头,放下茶盏,移步走出屋来一看。这一对少年男女,齐齐躺在了雪地之上。身边有个字条,上书“没伤性命,吸毒晕倒”,字写得端正秀丽。 老怪骂道: “扯淡!又给老夫添乱了!” 老怪伸手在他二人鼻下一探。还好,鼻息尚存。老怪笑道: “嘻嘻嘻!知道厉害了吧?如若不然,难晓天高地厚也!” 言毕,把二人夹在肋下,几步跨入屋内。 银装老怪把谢九月,凌剑虹放在土炕上,乐得手舞足蹈起来,大声笑道: “哈哈这两个小娃子,玩坏了吧?是中了毒吧?谁让老夫是天生一付柔肠侠骨呢!托菩萨的洪福,给你们降点还魂雨也罢。” 他从水罐里舀出一瓢凉水,喝了一口。“噗”地一声,喷在他二人脸上。 凌剑虹清醒过来,连打几个喷嚏。抹去脸上的冷水,看了一眼朝自己嘻笑得老怪,不由得气愤满怀,可又不敢发作,更不明白老怪为啥救了他们。莫非真的是为了给他生什么小宝贝儿?如果是那样,生还不如死呢! 凌剑虹悄悄抽出匕首,猛然翻身起来。头脑里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不得已又躺下身去。 老怪又笑道: “好好躺着,睡上一大觉,便没事啦!” 言罢,他又坐在大木头椅子上,左手捏着紫砂泥壶,往细瓷茶碗里斟着清茶。 谢九月也清醒过来,觉得四肢酸懒,一动不动的躺在热炕头上,看着凌剑虹的娇面。 凌剑虹辗转愁思,惦念着小宝儿,不知他是死是活,恨自己无能保得他平安,长叹一声道:“爹!娘!请恕孩儿不孝,不能保全宝儿性命。以至身罹此难,就此和您二老绝别了吧!”她泪流娇面,双手紧握匕首,朝咽喉刺去。 好一个烈性女子,眼看着她欲自杀。老怪乐得拍手大笑起来。 谢九月想出手相救,却无奈手脚动弹不得,心里明白:坏了!凌妹妹,她要自杀! 楚江红女凌剑虹斗不过银装老怪调教出来的众神童,恨自己无能。没能保护好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的遗孤宝儿,欲自杀成仁,乐得银装老怪拍掌大笑。 随着阵阵摄人心魄的掌声,凌剑虹猛然觉得握匕首的右臂,从肩井至曲池,两处大穴一阵酸麻,如同灌满了铅,沉甸甸的难以动弹。 银装老怪笑道: “哈哈!小娃娃!且听老夫一言,再死不迟。武林之中讲究武技,而在老夫这里便讲求禅功。人随念动,攻敌于无形,则无往而不胜。姑娘技不如人,乃是功夫未到。汝年纪尚轻,亦不求深造。大业未竟,便欲一死,愧对祖先!老夫枉活百余年,尚学而不止,孜孜不倦。汝岂可如此轻生也?!” 听他说话,语音顿挫得宜,吐字清奇。足见其内力充沛,非凡人可比。 只是凌剑虹对此老无甚好感,认为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怪。 如今听完他一番宏论,语言中充满对自己的关切,但与人初交,难以吐露真情,便戏言道: “您老人家神功盖世,何不投靠朝廷?去辅佐一代明君,造福万民。以立不朽功勋,流芳百世,名垂千古啊?” 老怪大手一挥道: “此乃天下第一谬论也!实话说与你听。老夫本姓杜,名玄,字审功。现在改名叫袁一江,袁取怨字同音。老夫对朝廷有难言之隐恨。公孙大娘嫌老夫脾气古怪,离吾而去。在西域习得胡人浑脱舞,又把老夫的剑法融于舞蹈之内,称作浑脱剑舞。家侄杜甫称她: ‘昔有佳人公孙氏,一舞剑器动四方。 观者如山色沮丧,天地为之久低昂。 爧如羿射九日落,娇如群帝骖龙翔。 来如雷霆收震怒,罢如江海凝清光。 绛唇珠袖两寂寞,晚有弟子传芬芳。 临颍美人在白帝,妙舞此曲神扬扬。 与余问答既有以,感时抚事增惋伤。 先帝侍女八千人,公孙剑器初第一。 五十年间似反掌,风尘澒洞昏王室。 梨国子弟散如烟,女乐馀姿映寒日。 金粟堆南木已拱,瞿塘石城草萧瑟。 玳弦急管曲复终,乐极哀来月东出。 老夫不知其所往,足茧荒山转愁疾。’ 她虽荣耀于凡世间,何如老夫自在逍遥?再者说伴君如伴虎,知虎何时怒?怒则必伤人。老夫修得自在身,亦乐得其所,但不敢妄生荣华富贵,贪图名利的市侩之念也!” 沙中有金,不得而知。 老怪的大义之词,说得凌剑虹一阵阵脸红耳热,一时难以言对。 剑虹想了一下又问道: “老人家!您怎么也知道杜诗的?” “哈哈哈!诗是吾家事,何能不知之?杜审言与老夫乃是同祖之孙。杜子美,晚辈也!” 袁一江捋髯长笑罢,看见谢九月身后别着的玉笛,诧异地说道: “此物非人间所有,你拿它当兵刃么?” 谢九月点头道: “不瞒前辈,我们已经与何应三交过手了。乱战之中,我的五齿点钢叉扎在敌人身上,急切中没拔出来,也只好先用笛子当兵刃了。” 袁一江正色道: “如此说来,它可沾过血腥?” 谢九月答道: “并不曽沾过血腥。” 袁一江点头道: “这就对啦!我小时候,听爷爷讲过,凡是圣物,与世人有缘。老朽当敬拜之。” 言毕,袁一江净过手脸,毕恭毕敬地叩首后,双手合什于胸前,口中念念有词。 玉笛上竟隐隐出现一道手指粗的金色亮环,由前至后闪动三次。忽然间,一阵优美的音乐声传来,继而闪现出五色光华。这种声音,是凡间从来没有过的,唯有凌剑虹和谢九月依稀有一点印象,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。 这种光华,谢九月恍惚记得,那位赠给自己笛子的和尚,曽闪过这种光。 第十七回 第二更 袁一江大义吐隐秘 袁一江收了功法,只见他满面红光,精神矍铄。 玉笛闪了三下金光,便恢复了原状。 凌剑虹钦佩之情,油然而生,恭敬的道:“您老人家亦文亦武,深谙世事。看破红尘,隐身辟地,已经修成了仙体,实令人可亲可敬。” 袁一江笑道: “世上无难事,心诚则灵。善者,便可结下佛缘。恶者,必转入魔道。即所谓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。老朽自诩心地良善,只是口无遮拦,故而不能使修为再有所升级,说来惭愧也。” 谢九月拉着袁一江的手,钦敬地道: “前辈呀!我们啥时候能修炼成您这样呢?” 袁一江连连摆手道: “唔呀!这个不可说,不可说。老朽怎敢道破天机?今日咱们相见,乃是一段佛缘。老朽就觉得又年轻了许多,真乃值得庆贺也。可别小视我这蛮荒之地,待老朽露上一手,让你们二位仙侠,品尝一下世间的奇珍异味。”言罢,老人家挽了下袖口,就要下厨房。 凌剑虹急忙叫道: “袁老前辈!我这里还动不了呢。” 袁一江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看我!老糊涂了,真真的老糊涂了啊!”老人家右手一拂,解了她被封的穴道。 谢九月这才放下心来,恨不得给袁老前辈磕上几十个响头,谢谢他救下了剑虹。 袁一江忙到日尽中天,才从厨房里走出来。用抹布擦着手,兴奋得红光满面,端坐在木椅之上,拍手叫道: “宝贝们!酒菜端上来啊!” 十三位男童鱼贯而入,手捧大海碗,往木桌上摆放。竟然是红烧熊掌、黄焖猩唇、冷拼蟒肝、清蒸猴脑、凉拌豹舌等十数个大菜,都是世间难见的菜肴。 袁一江乐呵呵地道: “荒野之地,无以为敬,只有些平常的荤菜。两位请猛吃猛喝,这样才能一显豪气。老夫这未僵之身,得以圆了千里缘梦,望两位一醉方休!” 三人分宾主落座,众男童作陪。众人开怀畅饮,不在话下。 袁一江兴致正浓,眉飞色舞的讲演着烹饪手艺如何高超,频频向谢九月、凌剑虹二人斟酒布菜,细心介绍着每一道菜对人体的营养价值。真是海阔天空,古今中外、无所不谈,大吹大擂之中,颇有见地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 老人家敞开胸怀,夸耀着当年肥马轻裘、英俊潇洒,在江湖上叱诧风云,一派英雄气概。 谢九月听得入迷,大有相见恨晚之意。 凌剑虹却如坐针毡,心中惦念着宝儿,袁一江是人是鬼,还令人难辨。他懂医道,若是吃人,从营养价值上来说,那是世上绝无它物可替代的极品,尤其是小男孩。她看看猴脑,又瞧瞧袁一江那孩子般的面孔,疑心更重。他若是把宝儿做成一道菜,岂不是坑死我了吗? 她暗握匕首,突然一把抓住袁一江的衣领,雪亮的利刃顶住他的哽嗓咽喉,秀眉一扬,厉声喝道: “老怪!快说实话,你把宝儿怎么样了?” 事发突然,变生腋下,袁一江不由得大吃一惊。乘着酒兴,他惊而不慌,缓了一下又开怀大笑道: “哈哈哈剑虹姑娘,你就放心吧!小孩子安好无恙,只是路上受了些风寒,老夫以推宫过血之法,已然疗毕。好家伙!你不思报老夫救命之恩,也就算了,还大骂老夫不算,又以刀相逼。这、这成何体统?真真的不成体统了!” 凌剑虹怒道: “你休要花言巧语!我要看一下宝儿。他若有个三长两短,我宁可与你同归于尽!” 袁一江无可奈何的摇手道: “好好好!算你厉害。” 言毕,袁一江单掌发功,将墙上的山水画逼开,现出一个暗门,隔壁间烛火甚亮。 凌剑虹急忙松开袁一江,闪身跳入里屋。 内室里有一张白玉床,静躺着一个婴孩。走到近前细看,正是宝儿无疑,她一颗悬着的心,这才落了地。 她转过身来,恭而敬之地望着老人,惶惶然跪倒在地,连连叩首道: “小女子代宝儿给您老人家叩首!万分感谢您的再造之恩!” 袁一江大笑道: “此小儿与老夫颇有缘份,姑娘此礼无益也。” 凌剑虹又叩首道: “小女子谢老前辈盛情款待!” 袁一江摆了下手道: “老夫略尽地主之宜罢了,何须如此大礼?请起来吧,休要再折老夫阳寿了。哈哈” 凌剑虹又是一礼道: “还请老前辈恕小女子放肆无礼!” 袁一江正色道: “为人处世,义字当先,理当如此。老夫佩服还来不及哩,怎好怪罪于你?快快请起,老夫不怪你就是。” 凌剑虹又要叩首,袁一江可急了,从木椅之上蹦了起来道: “你若再来!老夫可要变成死人了!老夫乃是山野闲散之人,不讲俗套。说句实话,老夫还要谢谢你呢。” 凌剑虹眨巴下美目道: “小女子打扰您太多了,为何还要谢我呢?” 袁一江双手一背又笑道: “老夫该谢你的,就是为老朽送来了一位武林奇才!很不简单哪!此子天生异秉,屈就于老夫门下,日后必为武林俊妍。屈指算来,明天便是黄道吉日。趁你二人都在,以证实老夫举行收徒仪式。不知二位意下如何?” 凌剑虹面现难色,看了一眼正与众男童猜拳狂饮的谢九月,长叹一声道: “唉!老人家,恐怕您要失望了。我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,曽告诉妻子谭玉英,要我保护宝儿,务必送到上清道长处。不知老人家有何异议?” 袁一江听罢此言,泄气似的一屁股跌坐在木椅上,手捋长髯,沉思良久才点头说道: “嗯!这也无可非议,上清道长算得上正人君子,神功亦高深莫测。也许是王子英还不知老朽尚活在人间,故有此遗言,真是憾事一桩。老朽并非空夸海口,论神功,老朽与上清道长,恐怕只在伯仲之间。道长属名门正派,老朽乃是闲云野鹤。与此子失于交臂,真真的是憾事一桩,大大的憾事一桩啊!如今只有舍爱却恭、舍爱却恭了哇!” 说完,闷头喝了三大碗酒。酒液洒满银须、衣襟。 冰雪般聪明的楚江红女凌剑虹,看得出袁老前辈内心的痛苦之情,安慰老人道: “老人家!此乃天意,非人力可为。您不可如此伤神,要多多珍重身体才是。” “丫头,放心!老朽不会醉的、不会醉的,千杯不醉、千杯不醉!只是世事烦心,令人心碎也!”袁一江话音微颤,目光迷离。 凌剑虹心细如绵,深知袁老前辈对豪杰遗孤的爱怜。只是不好明言,便把话压在心底。 谢九月左右为难、低头不语,喝了几杯烦心酒,装作大醉便伏在桌上。 “老人家!您的爱心,至诚之意,剑虹我心领了。若他日宝儿得志,定教他不忘您老人家的隆恩厚德。”凌剑虹为老人家说着宽心话。 袁一江感慨万千,眼含泪水说道: “丫头!你是个知老夫心的好孩子!可叹我袁一江,奔波有百余年了,也没遇上个知冷知热之人哪,可谓天下人虽然众多,知己者能有几人?无论是父母、子女,兄弟姐妹,还是亲朋好友,无怪乎会有伯牙摔琴之说也!丫头!老夫如今花甲成双,没想到会遇上你这么个好孩子。你若是个男儿身,老朽定与你做忘年交!老朽愧无所赠,请姑娘小住几日,老朽带你去一个神秘之处。掐指算来,合该你有此奇缘。望姑娘不要推却,千万莫失此天赐良机呀。”袁一江目露期盼之情。 第十八回 凭机缘侠女得神功 楚江红女凌剑虹,注目着袁老前辈的眼神。俗话说:定则有,动则无。见老人家诚心一片,便点头应许下来。 袁一江脸上的忧郁之色,立刻一扫无余,显得精神更为亢奋,竟像小孩子似的“呵呵”地笑个没完。 乘老人家高兴,凌剑虹挥剑起舞。她人长得倾国倾城,腰肢婀娜,脚步轻灵,加上衣襟被扯去半片,一动就露出肚脐眼来,博得众人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。 袁一江用筷子击打着杯盘伴奏,脚敲打着地面,那嘴就一直合不拢。 谢九月再也坐不住了,跳入场中,口吹着玉笛,与凌剑虹一同舞蹈起来。翩翩丽人、英俊少年,勾起袁一江对往事的追忆。微闭双目,心中暗想:公孙大娘,因何离我而去也?! 楚江红女凌剑虹放开甜蜜、圆润的歌喉,边舞边唱起《将进酒》: “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。奔流到海不复回。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。朝如青丝暮成雪。人生得意须尽欢。莫使金樽空对月。天生我材必有用。千金散尽还复来。烹羊宰牛且为乐。会须一饮三百杯。岑夫子。丹丘生。将进酒。君莫停。与君歌一曲。请君为我侧耳听。钟鼓馔玉不足贵。但愿长醉不愿醒。古来圣贤皆寂寞。惟有饮者留其名。陈王昔时宴平乐。斗酒十千恣欢谑。主人何为言少钱。径须沽取对君酌。五花马。千金裘。呼儿将出换美酒。与尔同销万古愁。” 歌声声声入耳,余音音音传情。 一曲终了,唱得众人真情隐动。也让袁一江暂时忘却了对公孙大娘的思念。 袁一江认为谢九月、凌剑虹二人,心地淳朴善良,侠肝义胆,是可造之材,便将多年来隐藏于心底的秘密,向他二人透露出来,缓缓言道:“九月!剑虹!你二人坐到老夫身旁来,且听老朽讲述一桩奇事。在屋后这座山腰间,高约百尺之处,有一眼山泉,常年碧水淙淙。每到三更时分,便出现赤、橙、黄、蓝、紫五色光环。多少年来,老朽尝试攀登此山,想看个究竟,可都未能如愿。看来是无此机缘,便把此事给淡忘了。老朽每日在山脚下取碧水一杯,便觉身体轻灵,武功倍增,以至修成半仙之体。” 谢九月听得心驰神摇,恨不得眨眼就到三更天,也好一探仙泉。 凌剑虹深吸了口凉气,茫然地说道: “袁老前辈!小女子看那后山,百尺峭壁,刀削斧劈一般。上广下细,犹如酒杯相似。以小女子的功力,断难攀得上此山。恐怕只余空叹了。” 袁一江浅饮一口香茗,手捋银须道: “一般来讲,你说的是有道理。可此事本来就蹊跷,也许会出现奇迹,也未可知哩!想当年,老朽初登此壁,便有一股暗力,使老朽举步甚艰。随着老朽功力日增,本以为登山会如履平地。没料到完全相反,那股暗力,随着老朽功力的增长也越发的强大。尤其是近日来,老朽取水亦难。唯有靠这些男童了,老朽故称此泉为阳泉。你是个女儿身,就另当别论了。” 袁老前辈缓了一下又道: “不瞒两位,自昨日三更,五彩光环再现,使老朽感到周身有不适之意。夜不能眠,右眼皮直劲儿跳,老夫道是该命归西天了。” 凌剑虹劝道: “您老人家所思过虑了!老前辈已得天精地华,早就伐毛洗髓、脱胎换骨了。只是人的天赋各不相同,所承受的力量便有限了。任何人也难以逾越这个无形极限的。至于眼跳之说,乃是经脉受血液冲动,一时失控所至也。” 袁一江抚掌大笑道: “哈哈哈听姑娘说话,老朽比吃了顺气丸还舒服!哈哈哈!老朽功力到达这个境界,亦很知足也。哈哈哈!” 老人家喝得醉醺醺,一张口酒气喷出多远。他眯着眼睛,嘴里叨叨咕咕,听不清说些什么,人却忽然不见了踪影。 有拳头大一团绿光,在空中飘忽不定,急速旋转着,竟变成一只黄雀,落在凌剑虹手上,振翅抖羽,跳跃鸣叫。小黄雀在屋内飞旋两周,又落在谢九月肩头之上。他一双醉眼瞅去,吓得惊叫一声。哪里有什么黄雀,分明是一只猫头鹰!猫头鹰落在桌子上,吃了口熊掌、浅饮了一小口酒。随着“哈哈”大笑声,袁老前辈又变回了原身,坐在木椅之上,凝视着凌剑虹。 众人拍手称妙。 凌剑虹低头不语,娇面绯红。 袁一江微笑着道: “凌姑娘!老夫这个极限还可以吧?” 凌剑虹点头道: “您老人家已入化境,真是可喜可贺!就别说可以啦,那就是太可以啦!” 袁一江笑着道: “哈哈哈哈!姑娘啊!你在铁笼之中,看到‘绝无生门’这四个字,一定很奇怪,很着急吧?” 凌剑虹诚实地点了点头。 袁一江接着道: “大凡心急者,遇事便无细心了。铁笼里那两具骷髅,是前来与老夫寻仇之人,杀念甚重。故而失去了生路,说来真是罪过。人有善恶之分,只在一念之间。久恶者,必遭天谴,其死路各不尽相同,但都很惨;久善者,积德深广、滴水之恩涌泉报,救人于危难,不计得失,得以善终。” 袁大侠又饮一杯酒道: “人生在世,每有善恶操行,甚至人的每一念,都会引来福与祸。善念积累得多,便得正果。恶念积累的多了,便得恶果。这是玄妙的道理,世人多不理解。为图一时享乐,不止损失了多少阳寿,到地府还要受到相应惩罚。有些人呢,整日笑人穷、恨人富,唯己独尊。那也是在损害自己的身心,必得奇病,难以善终,此乃明训也。为此,老夫独善其身,方修得大道。终有一日,你二人必将会超越老夫的。” 凌剑虹看了一眼九月,又回过头来道: “老前辈!我们真么会超过您呢?” 袁一江摇了摇头,道出四句偈语: “十八春秋苦奔波,正义卫道除妖魔。若待诸事完结了,西天净土是真佛。” 凌剑虹再问,袁一江便只是笑,什么话也不说了。 她想了半晌,领悟不透其中玄妙,不过,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此言。 凌剑虹起身离席,来到院中。只见天空一轮明月,清光似水,漫洒大地,显得西域高原,更为静谧。 宴席上不见了凌剑虹,谢九月便坐不住了。从屋里出来,正巧看到凌剑虹在赏月,便吹起心爱的玉笛,其声时而激昂,似长江奔流;时而温情脉脉,若明月秋水。 凌剑虹忽然说道: “九月!你来看,那是什么?” 谢九月回头望去。只见北面山腰间,闪动着一点红光,如鹅蛋大小,时隐时现。 山腰间红光闪烁,逐渐放大光环。继而又出现了黄、蓝光环,三股光环旋转甚急,光华耀眼夺目。那紫橙二光,骤然间腾起三千丈,亮丽非常。在夜空中一旋便倒卷回来,与红、黄、蓝色华光交融在一起,闪烁数次后竟变作五条巨龙。五条巨龙首尾相衔,在空中舞动,形成一个偌大光团,照亮了夜空、原野。 少时,夜空中的酒泉星光华闪动起来,明亮异常,飞落下来一条八尺寛的彩带,闪动着五色光华融入五龙环内。大地猛然抖动起来,伴有隐隐雷鸣之声。 只见山上积雪融化,热气蒸腾。 整个酒杯似的大山忽然变成了透明体,晶莹如玉。 时间正是三更时分。 袁一江率领十三位男童也赶了过来。 待五条巨龙缩小的不见了踪迹,大山才恢复了原来的样子。忽然间,在夜空正南方,有一点星光闪动。 袁一江大喊道: “快!你们各凭机缘,争夺此宝!” 早已憋足了劲的谢九月,身形一晃,抢歩上前,攀藤附葛,朝峭壁上急速爬去,想和众男童一较轻功。 十三位男童发一声喊,各施本领,奋勇争先,眨眼间便超过谢九月丈余。 待距五色光环三十丈远时,众男童皆被一股强劲的暗力所阻,前进不得半步。 急得头上直冒汗的谢九月趁此机会,迅速超过了十三位男童,在距离五色光环十丈时,也被无形暗力挡住,近前不得分毫。 袁一江摇了下头道: “缘分如此,皆天意也!” 他回头一看,凌剑虹还站在原地没动,象看热闹的没事人一般,便大吼道: “你还愣着为何?快些上去,迟则有变!” 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,没福之人跑断肠。 凌剑虹也不答话,长啸一声,飞身上前。手抓藤葛,向山上攀爬。距五色光环越近,压力越大。在距光环不到三丈时,她觉得周身被火烧一样疼痛。有心往山下退去,忽然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,随后便失去了知觉。 在无形的能量旋流之中,云托雾捧般地將楚江红女凌剑虹拥入五色光环之内。强劲无匹的乾坤能量,催得她血液沸腾,四肢大张,在五色光环中急速旋转,身形忽然高大得顶天立地;时而又小得如同芥子,周身经脉清晰可见,五脏六腑闪着淡紫色光芒。 袁一江看罢多时,不禁赞道: “天地生成美娇娥,祥光之内凡尘脱。不是阴阳善造化,世上何人能成佛?” --(本卷结束)-- 第二卷 第十九回 袁一江起贪念惹恼金龙 光环初敛,凌剑虹发觉自己在一山洞之中,略一活动,觉得整个身体好像没有了一样,轻飘飘如云似雾。不禁心中暗想道:坏啦!人死了才会这样吧?我肯定光剩魂灵啦!忽然又觉得口干舌燥,低头看去,发现山洞边有一汪泉水,碧青乍绿,异香扑鼻。正所谓饥不择食、渴不择水,她纳头便饮。 此水入口甘甜,胜似琼浆玉液。直到把泉水饮尽,奇渴稍止。 泉水一侧,生长着一棵矮矮的红色小树,高约一尺三寸,犹如龙盘虎卧一般。这株怪树枝叶稀疏,其间结有一枚果子。此果如拇指肚儿般大小,通体金黄,闪着寸余长的金色光环。 凌剑虹本想立刻摘下此果,猛然想到义父曾经讲过,有仙果之处必有猛兽保护,不如先找到出去的路,再摘也不为迟晚。 凌剑虹四下寻视,发现这里乃是一个葫芦形的山洞,并无出路。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,抬脚朝一块石子踢去。但是,那石子却一动不动。她定睛再看,哪里是什么小石子,分明是什么东西的一角。將土扒开,发现一个土黄色小箱子。小箱子长八寸,高二寸半,宽三寸。她没有打开小箱子,就于袖内藏了。 一番寻找之后,再也没发现其他东西,便返身又回到小树旁边,把果子轻轻摘到手里。果子软若秋柿,奇香四溢。凌剑虹有心把果子吃掉,猛然想起了救命恩人谢九月来,便轻轻一笑,把果子拢于袖内。 在正南方夜空中,有一颗红色星星,闪动着光环。那点光环越来越大,很快就大的如同明月一般,闪动的光华耀眼夺目。忽然间,从光环中飞出来一只仙鹤,只见它盘旋一周,拍击着双翅扑向楚江红女凌剑虹,长喙直奔她袖内的果子啄去。 凌剑虹大怒,娇喝一声道: “畜牲无礼!”言罢,挥玉掌向仙鹤拍去,与它斗在一处。 凌剑虹与仙鹤争斗多时,并不见输赢胜败。 待仙鹤一喙啄来,凌剑虹闪身躲过,乘机探双手抓住仙鹤的翎羽,飞身骑在仙鹤背上。 此鸟灵智已开,哪肯让凡人骑在身上,在空中上下翻腾,左盘右旋,猛然间,回头朝凌剑虹一喙啄来。 凌剑虹一掌拍去,仙鹤躲避不及,被打得羽毛飞落,折颈而逃,躲进白光之内。只见那团白光在夜空中一闪,如流星一般划向西南方向,渐渐转为红色,眨眼便消逝在夜空之中。 凌剑虹借势双手拂风,犹如嫦娥下凡一般,翩翩落回到地面。 凌剑虹向袁一江飘然一拜道: “晚辈有此奇遇,全仰仗老前辈指点。请受晚辈一拜!” “哎哟哟!凌姑娘快快请起,莫要再折损老夫的阳寿了!姑娘能有此奇遇,皆是前世修为。只可惜姑娘有此一得,亦当有一失,乃是阳气所迫,从而失去一窍,想必要成为终身遗憾了!”袁一江说完,率领众男童回归围墙山庄。 高兴至极的凌剑虹,并没有感觉到周身有什么不适,笑着拉住谢九月的手说道: “九月哥!你猜猜,我在山洞中发现了什么?”九月摇了一下头。 “你看这个小箱子,很漂亮吧?” 凌剑虹把小箱子递给谢九月,他开启了小箱子一看,里面有一块黄绢。展开再瞧,上面有四个红色小字:有缘无分。 他二人对看了一眼,感到莫名其妙。 “嗯!还有呢,我给你采来了一枚金色果子,趁新鲜吃了吧,免得时间一长坏掉。”凌剑虹笑着说道。 谢九月接果在手,闻得奇香扑鼻,便知非是凡间之物,不忍心独食,又递与她道: “虹妹妹!这枚仙果是你采到的,应该由你吃才是。” 凌剑虹轻推了一下九月,认真地说道: “九月快吃!不可再推来让去的,免生是非。” 谢九月依言,把果子放入口中,没料到此果入口即溶化为水,许是急了些,呛得轻咳一声,喷出来一点儿果汁。 果汁即刻化作一条小龙,打了个立闪,朝西南天空飞去。 谢九月便觉得腹内奇热无比,好似烈焰焚身,催的七窍冒出团团白汽,周身泛红,渐渐变成了金黄色。他奇热难耐,躺倒在雪地之上,不停地翻滚叫喊。 见此情景,楚江红女凌剑虹傻了眼,暗恨自己不懂药理。本想帮他伐毛洗髓,脱胎换骨,没料到害得九月竟发了疯。 谢九月吃罢充满天地精华的仙果,其中蕴含的宇宙能量,催得凡胎经络难以承受。七窍内冒着团团热气,继而周身喷出浓烟,火舌乱穿。片刻之间,身形几经聚散之后,闪着金光的人形,在雪地上渐渐地不动了。 凌剑虹悲痛难忍,嚎啕大哭道: “九月!我的九月哥哥,都是我害了你呀” 悲痛至极的凌剑虹忘记了一切,头脑中一片空白,拉出青锋宝剑便朝脖子上砍去。 宝剑过处,颈上人头依然安在。 她惊奇地摇了摇头,觉得和以前没啥不一样的,眨巴着双眼看了一下宝剑,剑上滴血不见。她以为是在做梦,又欲挥剑再砍。 就在这时,只听得有人喝道: “妹妹不可轻生!” 凌剑虹抬头看去,真是惊喜交加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咫尺间站立之人,正是自己要为他殉身的谢九月! 她赶忙扔了手中的青锋宝剑,上前拥入他的怀中,喜泪参半地道: “九月哥!你怎么又活过来了哇?” 谢九月注视着凌剑虹的娇容,双手搂住她的纤腰,亲昵地说道: “哦?我这不是挺好的吗,怎么说我又活过来了呢?” 凌剑虹撅起樱红的小嘴儿道: “还说呢?刚才可吓死我啦,眼看着你被火烧的没有了身形。” 谢九月为有一个能与自己同生死、共命运的红颜知己,心中万分感慨。一种难言的**,使他猛地朝凌剑虹嘴唇上吻去。 两唇刚一接触,九月便觉得有一股温馨的柔情,似有一股暖流,奔腾不息地输入到体内,沿着奇经八脉,急速遍布了全身,千百万个毛孔都在发胀,每个关节都在“格格”作响,体外很快便出现了淡紫色光环。 一股强大的热力,猛然冲击着凌剑虹。好似大海涌波,狂涛拍岸。她缓缓闭上了双眼,沉浸在无限幸福的海洋里 两个时辰过后,天空残星点点,东方呈现出鱼肚白。 两位年轻神侠,手拉着手,欢快地说笑着,向围墙山庄走去。 山庄之内,袁一江注目天空。见正南方出现一颗金星,甚是明亮,少时化作一条金龙,长约十丈,腰身水桶般粗细,径奔后面山崖而去。金龙飞到峭壁前,寻不见泉水,便立时暴怒,长吟一声,巨尾猛然扫向山头。就听得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大半个山头被击得粉碎。金龙咆哮一阵,在山头上空盘旋几周后,才调头飞向西南。 袁一江看出端倪,知道巨龙因取不到泉水而大怒,定然会到另一处宝地取水。 只可惜他贪心又起,变成一只钻天鹞鹰。紧随金龙而去,欲得知天宫设在人间的另一处仙泉所在,眨眼间已在千里之外。 待谢九月和凌剑虹回来,袁一江早已去了多时。 金龙乃是天庭酒槽司,派往凡尘取酒母的金龙使,一见酒母尽失,怒上心头,甩尾扫平了酒泉山,即化作一道金光,折身返回天庭。 临近南天门,金龙使才发现身后,有一只小小的鹞鹰尾随而至,气得顿时圆睁二目,回头直冲鹞鹰攻袭过来。 袁一江不敢迎敌,旋身便逃。 金龙哪肯放过,左一阵霹雳,右一道闪电,把袁一江逼得左盘右旋,在雷电缝隙中亡命奔逃。顷刻间天阴地暗,狂风骤起。 冬日打雷,超乎常理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闪目看去,只见空中一条金龙忽隐忽现,奋力追杀着一只鹞鹰。鹞鹰一味逃生,朝这里飞来。 凌剑虹猛然想到:莫非这鹞鹰是袁一江所变化的?若果真是那样,老人家的处境,可就太危险啦! 鹞鹰急匆匆落回地面,马上变回原身,正是老侠隐袁一江。只听他急切地说道: “剑虹救我!我惹事啦。”老人家躲到凌剑虹身后,气喘嘘嘘地甚是狼狈。 恼怒的金龙使,挥舞着巨爪,雷电交鸣。哪管是什么人,只管一味甩动巨尾横扫过来。 凌剑虹护住袁一江,双拳一抱,面向金龙使施礼道: “金龙上仙!且暂息雷霆之怒!袁一江因何得罪上仙,以至有此雷殛之罪?” 金龙使悬停在空中,变成一位风度潇洒的白衣少年,横眉立目,用手一指袁一江道: “是这个大胆凡夫!竟敢破坏天界造酒酒母之仙泉。还敢尾追本使,意在窥探天庭布在人间的灵根宝地。触犯天条,罪在不赦呀!” 凌剑虹据理力争,微笑着言道: “金龙使大神在上!我等只是饮了些碧水,并不晓得那是天庭之宝。有道是不知者不怪吗,袁老前辈该不至于有丧命之罪。” 金龙使戟指凌剑虹道: “你这黄毛丫头!休在金龙爷爷面前多嘴多舌,巧言诡变!那老儿算得什么前辈?在天庭之上,爬出个蚂蚁来,也比尔等大上数千年!姓袁的听了,速随本使去天庭领罪。若敢道半个不字,休怪本使让尔等立刻化为齑粉!” 好霸道的金龙使,真是目空四海,毫不把众人看在眼里。 袁一江大步上前,豪侠之气义薄云天,开口说道: “也好!老夫便随你走上一遭,正好去天庭见识见识。” 金龙使胸脯高挺,撇嘴斜视一眼走上前来的袁一江,狂笑道: “哈哈哈!小老儿还算识趣,恐怕天庭你是见不到了,地府倒是可以让你常住。” 早已看不惯金龙使那骄横劲的谢九月,高声喝道: “呔!小小金龙,休得欺人太甚!酒母是小爷饮了,不关袁老前辈的事。就你这条小泥鳅又待怎样?!” 第二十回 众天奴下界欺凡人 金龙使把嘴一咧,狂笑了数声骂道: “哈哈哈!真是天河泄水,露出汝这个小乌龟王八蛋来!汝可知破坏碧水酒母,天庭酒糟司酿不出玉液琼浆,罪犯哪条吗?汝再敢多言,让汝命丧当场!” “哟!好大的口气!天庭酿不出琼浆玉液,与我有何相干?”凌剑虹面色一沉,毫不示弱地道:“汝不过是天庭之中的一个使者,天河里的一条小泥鳅,有什么了不起的?就胆敢在此口出狂言,本姑娘倒想见识一下你的本领!” “好个不识抬举的野丫头!本使定要教训汝一番!”金龙使立刻变回原身,把斗大的脑袋一摇,张开血盆大口,喷出一团烈焰,二目开合着闪动惊雷闪电,四爪奋扬,挂着狂风扑将过来,凌剑虹蛾眉一扬抖剑相迎。 金龙盛怒鳞甲抖,血口倏张吐火焰。 二目开合惊五岳,长躯搅起怒风旋。 锋牙利齿欺刀剑,四爪拍空星月寒。 维护天威施勇猛,凡人怎可惹苍天。 凌虚圣女不示弱,精神抖擞斗敌顽。 玉掌轻灵如闪电,伸指欲把龙鳞掀。 金龙雾里三探爪,圣女云中剑光寒。 煞气怒卷西疆雪,人龙鏖战各争先。 凌剑虹初得神功,尚不知其能力有多大,也不能把神功尽情发挥出来,被金龙使逼得滴溜溜乱转,忽而纵上九霄云外,眨眼翻腾于山谷、林木之间。 十三个男童在疾风暴雪中难以自顾,纷纷退回到围墙山庄里去了。 谢九月在山头上看得真切,见金龙使大逞神威,凌剑虹被杀得只有招架之功,而无还手之力了。若是再斗下去,凌剑虹定然要吃大亏。一来是她不能把神功施展出来,再者是没有趁手的兵刃。谢九月急得泪都下来了,惶惶然飞跑到袁一江面前,跪下来哭喊道: “袁爷爷呀!您快去帮她一把吧,要不然她就没命了!” 袁一江手捋长髯,泰然自若地说道: “九月!据老朽所知,你得到一枚仙果,乃为实物,其实蕴含着五行,刚才飞腾的五条彩龙,皆在其中。得此宝者,必成为金刚不坏之身,可长生不老。凌剑虹得酒母一盏,乃为虚物,含天地阴阳之变化,故金龙奈何不了凌姑娘。我们不必着急,只为她呐喊助威便是。” 久战之下,不分胜负。 金龙使感到心焦神燥,心中暗道:我身为金龙使,倘若真的败在此女手下,岂不是要遗笑千古么?一世的英名便毁于一旦,还有何面目再回天宫?想到此,金龙使大喝一声,虚晃双爪窜出战圈,高声叫道: “呔!汝这野丫头休得逞能,本使还有要事在身,无暇与尔等游戏,吾回天庭去也!”金龙使说完,身形一晃,打了个焦雷,化为一缕金光直抵南天门。 谢九月紧紧拉住凌剑虹双手笑个不止,两只眼睛凝视着她的娇面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倒让剑虹红了脸,轻垂娥颈,嫣然一笑道: “九月哥!让你担心了吧?” 谢九月点头道: “哎呀!金龙那副恶相,就好像一口要吞了你似的,可把我吓坏了。” “九月哥!我这不是挺好的吗?走吧,咱快回去看一下袁老前辈吧。”他二人手拉手回到围墙山庄。 早有袁一江率领众男童鼓掌相贺,热情欢迎得胜归来的英杰。 金龙使回归天宫酒槽司,沮丧地向酒泉君万泉饮禀告道: “启禀真君!属下前往酒泉山取酒母,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少女,名字叫凌剑虹,她將酒母饮干了还不算,把属下耍弄、羞辱一顿也无所谓,她竟乘我不备打了我,现在还腰酸背疼。您看,属下的龙鳞还被掀去了三片哩!您可要为属下做主,惩治那个无视天庭的凡女狂徒啊!”说着,还掉下几滴龙泪来。 酒泉神君万泉饮听罢,勃然大怒道: “简直是反了!待本神君奏明玉皇大帝,派遣天兵天将,前去捉拿狂徒,以正典刑!” 冬日里闲着无事,经常来这里讨些酒喝的雷公,今日多贪了几杯,醉得东摇西晃,面红耳赤地出言制止道: “贤弟莫急!量一个凡间女子,能有多大神通?不必惊动玉帝才是,一切包在本神身上,定教那厮丧生于本神手下!”雷公把胸脯拍的“啪啪”直响。 万泉饮也是直脾气,当下便赞同道: “承蒙雷公如此仗义,愚弟便点齐手下,与仁兄同往,助仁兄一臂之力!” 言毕,令众人各选应手兵器。有拿扁担的,有抗铁锹的,有握着烧火棍的,还有几位拎上酒坛子,当作兵刃。几十号天神离开天宫,吵吵嚷嚷地杀向围墙山庄。 冲在最前面的是雷公大神,腰间挎着一面夔皮鼓,身后跟定九耳神犬,双手紧握着一根夔骨棒,雄赳赳、气昂昂的催动云头,大声呼喝着,威不可挡地降落下来。 一直担心金龙使不甘服输认败的袁老前辈,走进凌剑虹的屋内。见她正与谢九月逗着宝儿玩耍,便笑吟吟地道: “凌姑娘!老夫有一言,不知当讲否?” 凌剑虹抿嘴笑道: “老人家!有什么话尽管说。您还用和我们这些晚辈客气些什么?” 袁一江有些难为情地说道: “方才蒙姑娘奋身战败金龙使,救下老夫一条残命,老夫甚是感激不尽。” 凌剑虹道: “这都是应该的,请老人家不必挂在心上。” 袁一江长叹一声道: “唉!老夫不是这个意思,是怕那个金龙使回到天庭,定然不甘心服输认败,也许会奏明玉帝,派下天兵天将前来寻仇,讨伐我等” 不待袁一江把话说完,凌剑虹修眉一挑正色说道: “老人家且放宽心,有道是兵来将挡,水来土屯,怕他怎的?” 话还未说完,便听到空中有人大声叫道:“大胆凡尘女子听着!尔胆敢破坏灵根宝泉,还打伤金龙使,真乃无法无天也!现在天兵天将到了,尔快出来授首,若迟出来半步,吾等便杀將进去,让尔等焦首焚尸,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转入轮回!”其声如雷,震得屋摇树颤。 众人闻听,纷纷挺兵刃冲了出来,抬头向天空望去。 只见天空乌云翻滚,电闪雷鸣。 铁肩大力神按落云头,手持一条三丈长的天河神铁打造的大扁担,往那一站,身高五丈开外,头如草垛,眼似灯笼,双耳如扇,连鬓胡须有八尺长,头上戴一顶南海竹编大凉帽,周身上下是穿青挂皂,整个身躯就好像一座黑铁塔,“咚咚咚”地进了三步,震得地动树摇。 凌剑虹拉了一下袁一江的手问道: “老人家!他们也算得上是天兵天将么?” 袁一江笑道: “他们算什么天兵天将,我曾经去天宫偷过酒,见过那个领头的。他叫万泉饮,是天宫管造酒的头儿,整天就知道和刘伶、杜康等酒友们品酒作乐。就是那个造酒的作坊,称为酒槽司。他们是酒槽司里干活的,最多是一群天奴。” 凌剑虹听顺了耳,朝天上喊道: “你们这些天奴!到这里想干什么?” 袁一江扯了一下她的衣襟道: “哎呀!姑娘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他们。这些人都是死要面子,活受罪的家伙,是一群顺毛驴,要捧着他们说,什么天神哪,大仙哪,” 醉醺醺的雷神果然火了,“咚咚咚”连敲三下夔皮鼓,只见三道立闪从天而降,直奔凌剑虹而来。幸亏凌剑虹见机的早,闪身躲避过去。这三声巨雷,若是凡人必难逃此厄,就是这些半仙之体的人,也被震得耳鸣眼花。 铁肩大力神把嘴一撇道: “雷公大神且慢来!杀鸡焉用宰牛刀。待小仙前去与他们会斗一番便了。” 言罢,铁肩大力神按落云头,往地上一站,哪把凡人放在眼里,双肩一晃,抡开大扁担把围墙扫得砖石横飞,船似的大脚东蹬西踹,将一间间房屋踏得成为一片平地。 他站在空地上,得意洋洋地笑道: “哈哈哈,哈哈哈!真真的过瘾也!某家早知道如此,本神也去当天兵天将了!” 凌剑虹按耐不住心头怒火,大喝道: “呔!大胆恶神!休得欺人太甚,看剑!”言出剑到,直取铁肩大力神心窝。 铁肩大力神“呵呵”冷笑着,将三丈长的神铁扁担抡开了,朝凌剑虹当头砸下,嘴里叫道:“小毛丫头片子!你就在这吧!” 凌剑虹见他来势凶猛,便闪身跳在一旁。 铁肩大力神一扁担打空,砸的雪花横飞、碎石满天,也震得他双手发麻,“咚咚咚”倒退数步,惊“噫”一声,闪目细瞧,却又不见了那个姑娘,以为被打成了齑粉,便又昂首狂笑起来。笑了几声,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,他可就笑不出声来了。大眼睛在眼眶内转了三圈,往下一溜,见是一把宝剑架在颈下,吓得他立时把大笑变成了冷哈哈,慢慢地回过头来,只见那姑娘双眉倒立,美目瞪圆,面似寒霜,银牙紧咬,恶狠狠把手中宝剑往上抹来,直吓得铁肩大力神“嗷”地一声怪叫,便昏了过去。 第二十一回 万泉饮施法拼酒量 楚江红女凌剑虹扯住铁肩大力神的耳朵,用剑身在他颈下一拍,厉声喝道: “你快给我滚回去,本姑娘饶你一条贱命!没啥真本事,就少来丢这份儿人,现这份儿眼!” 铁肩大力神垂头丧气地拖扁担而归。 雷公见铁肩大力神吃了败仗,心中懊恼,抡开夔骨棍,击起夔皮鼓,霎时间惊雷滚滚,火舌乱窜,震得人头昏眼花。 雷公狂笑不止,用夔骨棍一指,驱使九耳神犬,去斗凌剑虹。 九耳神犬灵通异常,只见它双耳立起,两爪在地上按了按,“嗖”地一声跳将起来,锋牙利齿闪着耀眼的白光,身形在瞬间变大数倍,张开血盆大口,朝凌剑虹当头咬將下来。 凌剑虹闪身暴退三丈,银牙紧咬,挥剑朝九耳神犬劈去。九耳神犬在空中就势一滚,避开剑锋,往下一窜,径奔凌剑虹脚踝袭来。凌剑虹看准九耳神犬颈项,摆剑往下就剁,正砍在它脖子上。 这把宝剑本是凡间之物,砍在九耳神犬脖子上,立时被震为数截,连根狗毛也没砍落下来。 被砍了一剑的九耳神犬,哪里吃过这个亏,登时须毛乍起,二目泛红,爪尖闪动点点寒星,朝凌剑虹一阵急扑猛咬。 手里没了宝剑的凌剑虹,心底更没了着落,见那条恶狗疯狂般扑来,只好闪身退走。 本来狗眼就看人低,升为神犬,看人就更低了,此乃犬类的习性所致。当凌剑虹往后一退,九耳神犬抖毛奋爪便追。 万泉饮见了,心中大喜,朝众部下道: “诸位大神!把他们拿下。” “得令啊!酒槽司群神发一声喊,各举家什往下扑杀而来。 凌剑虹被九耳神犬追走,铁肩大力神马上来了精神,嘴里“哇呀呀”怪叫着,抡起大扁担冲在最前面。 这些天神的本领,和袁一江这些具有半仙之体的人相比,功力只在伯仲之间。双方捉对厮杀起来,一时也分不出输赢胜败。 铁肩大力神雄赳赳赶来,迎面遇见个手持一根笛子的男孩,以为他好欺负,不会像那个女娃娃那样厉害,便把扁担压在他肩上,“呵呵”笑道: “你是谁家小娃娃?长得还挺招人喜欢,咋跑到这里来玩耍呀?哈哈哈!待我把你压成肉饼,本神便可以在天上得到一杯美酒了!” 言毕,用力把扁担往下摁了几摁,把扁担压成了弓形,也不见那小孩弯一下腰,便纳闷地说道:“喂!小娃娃!你不会是石头柱子杵在这吧?” 谢九月双手抱肘,冷“哼”一声道: “你知道老太太奔鸡窝,是怎么回事吗?” 铁肩大力神愣着双眼,摇了摇头。谢九月眯起一只眼,神秘兮兮地道: “你附耳过来。” 铁肩大力神猫下腰,侧耳去听他讲些什么。 谢九月在他耳畔大喝一声:“笨蛋啊” 就这一嗓子,震得铁肩大力神双耳“隆隆”地直响,显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,不相信就凭他那小人儿,竟能搞出这种花样来,便愤愤地说道:“我又不是聋子,你小子用那么大声为何?可恶啊”话没说完,抡起大扁担,挂着风声向谢九月当头砸来。 谢九月淡淡一笑,知他身高力大,脑袋却像进了水,傻呼呼的,便以奇快的身法,在铁肩大力神四周游走起来,用玉笛专往铁肩大力神的脚上打,三转两转就给了他一笛子,痛得铁肩大力神“哇哇”怪叫,偌大的身躯成了累赘,耍开了一条大扁担左拦右挡,竟失去了还手之力。 情急之下,大力铁肩神伸手去捉谢九月。那只大手像大锅盖一般,朝谢九月不停地拍打。 谢九月见铁肩大力神八尺长的火红胡须,在地上简直成了拖把,便身形一晃来到火灵天官近前,劈手夺过他正挥舞着的烧火棍,趁着火势正旺,扔在铁肩大力神的胡须下面,高声喊道: “抡扁担的,着法宝哇!” 火红的胡须“突啦”一下便着了起来。这一回铁肩大力神可着了谢九月的恶道,随着火势升腾,眉毛、头发一并着了,烧得他面色黢黑,双手捂着肿胀起来的大脸,连喊带叫地逃上天空,再也不敢下来了。 火灵天官大怒,从地上捡回那根烧火棒,看了一眼谢九月,却没敢和他动手,回身奔向十三位男童,如饿虎跳入羊群一般,“噼哩叭啦”地一阵猛打,把他们杀得往后急退。 待来到小溪旁,众男童大喝一声,依仗身法灵活,上蹿下跳地联手攻向火灵天官,把他忙活了个不亦乐乎,步步后退到溪水里去了。火灵天官大怒,从口中喷出天火来,烧向众男童。只可惜身在溪水之中,天火威力大减,却也把众人烧得灰头土脸。 俗话说:猛虎也怕群狼。 众男童一发狠,再度狠命扑上前来,有的抱腰,有的抱腿,你扯我拉,把一个威风凛凛的火灵天官掀翻在地,一顿拳脚,直打得火灵天官鼻青脸肿,慌忙向天河渔叟求援: “天河渔叟!快来救我!” 那天河渔叟名叫张天纲,在天河中以打鱼为业,打得些鱼虾,便当作下酒菜,常到酒槽司与众神共饮。今日赶上酒槽司诸神下凡,为金龙使报仇,便来凑个热闹。想那几个凡人,怎禁得住众位天神的攻打?必然是一战得胜,擒住首犯再押往天牢,砍下头颅,打入轮回完事。哪知道真的交上了手,这些凡人并不惧天威,铁肩大力神受挫,火灵天官竟让这些孩子揍得喊起救命来。他气愤不过,撒开天蚕丝网,罩向众位男童。 巨网撒下之后,众男童向四外急退。哪成想天网也随之放大,把一群孩子拢在网中。火灵天官得救了,双手揉着腰,嘴里直个劲地“哎呦”着。天河渔叟张天纲用天蚕丝网捉住众男童,在云头上狂笑着拉动网纲。 众男童在天网内慌乱起来,拼命地挣扎也无济于事,眼看着就要被天河渔叟抓在手里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转过一道山环,待九耳神犬扑到面前,便将纤腰一拧,伸手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,猛然塞进九耳神犬的嘴里。这回九耳神犬可受罪了,嘴里含着块石头,甩也甩不掉,又不能往肚子里咽,“嗷嗷”地叫着败回本队。从此便留下了病根,就怕人猫腰。 袁一江大战雷公,眨眼间斗了三百个回合,亦分不出胜负来。 正午时分,从天空西南方飘来一团祥云,云头落处,出来两位大仙。走在前面的大仙面色红润,正是酒神杜康。后面那位是与杜康形影不离的酒友,酒圣刘伶。 这二位大神来到万泉饮面前,相互见礼毕,杜康关心地问道: “恩兄!得知你来凡尘惩恶,小弟迟来一步,不知战况如何?” 万泉饮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这几个凡夫俗子,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神通啦,好生厉害也。铁肩大力神和九耳神犬已然败北,我等也没几分胜算。” 刘伶手捋长髯,上前一步献计道: “仁兄啊!说实在话,凡人有恶行,当结恶果,该由轮回法界处置,我等已然涉嫌干预其政了。依愚弟看来,我等且不可以自己之短,而斗彼之所长。” 万泉饮没听明白,杜康那里点头赞同道: “有道理!我们就以己之长,来斗彼之所短。人间男子皆好酒,我们当一拼酒力定胜负,灌他们个颠魂倒魄,岂不快哉?” 万泉饮一拍脑门儿道: “哎呦呦!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。” 万泉饮把大手一摆道: “我说诸位凡夫俗子,暂且住手!听我一言,我的两位好友在此,欲化干戈为玉帛。本神请诸位凡尘贤士在此一叙,尽弃前嫌。来人!摆酒伺候着呀!” 袁一江跳出圈外,左思右想,,也猜不出来万泉饮葫芦里卖得什么药,怎么打着打着又改成喝酒了?管他呢!喝就喝,老朽也算得上嗜酒如命了,难道还惧你不成?想到这,袁一江慨然应诺,上前一步道: “承蒙上仙垂爱,凡夫怎敢推脱?” 凌剑虹有心上前阻拦,可为时已晚,袁老前辈那里已经应承下来了。 这里要饮酒论胜负,整个战场眨眼间皆停下厮杀,众人排成两行,站在一旁观酒战。连天河渔叟也松开大网,放开了十三位男童赶来观瞧。 酒泉神君万泉饮把二指向天空一指,口中念念有词,吹了一口仙气,掀开酒坛泥封,用二指一点酒坛。只见一股酒流打着旋儿从坛口飞出,直入万泉饮嘴中。那个酒坛倒过来,竟一滴酒也不剩,博得众神喝彩叫好。 袁一江立马就傻了眼,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?心里想得是一碗一碗地喝,哪成想人家可倒好,整坛子地玩儿着花样往肚子里灌,这没法比了。有心认败服输,那样的话,杀刮存留可就随人家的便了。 正在危难之际,凌剑虹上前一步,鼓掌赞道: “上仙果真是好酒量!小女子不才,愿替袁一江老人家陪您共饮!” 万泉饮微微一笑道: “如此甚好。不过!你可要奉陪到底,一杯酒也少饮不得。姑娘请了!” 凌剑虹飘然一福,微笑着道: “还望仙翁多多承让了!” 言毕,她旋身飞落在酒坛之上,掀去酒坛泥封,伸单臂將酒坛抓起,坛中之酒犹如瀑布一般飞入她口中。酒方入腹,只见凌剑虹周身出现一团白汽,缓缓向四外扩展。 袁一江等人拍手叫起好来。 凌剑虹这里刚刚饮了一坛酒,万泉饮那里已经揭去第二、三坛酒封,两股酒流,飞入口中。 凌剑虹仔细一看,从万泉饮的太阳穴处,各有一条暗影,直入半空中的乌云里,只是被乌云遮住了阳光,看的不甚清楚。 唷!你这个老滑头,要耍什么鬼把戏?待我看来!凌剑虹使出分身法,让假身在这里陪着万泉饮比酒量。真身隐去外形,沿着那两条暗线直上云头。 第二十二回 侠女初入摩云仙府 借比拼酒量为由,上界酒槽司司长万泉饮欲将人间美酒,运往天宫去。 凌剑虹为探端倪,踏上云头一看,没把鼻子气歪了。只见面色黢嘿,脸庞浮肿的铁肩大力神,肩挑两个大酒桶,由两个仙童护着,把酒泉神君饮下的美酒,引入大木桶之中。待大木桶盛满了酒液,铁肩大力神便驾起一道金光,直奔天庭酒槽司而去。看来他要把人间美酒,全部都运到天官去。这还得了!凌剑虹隐身一旁,静待铁肩大力神归来。 铁肩大力神送走一担美酒归来,心中甚喜,又将美酒引入木桶之中。 凌剑虹探指將他和两位仙童封住了穴道,见他们昏沉沉地躺在云团之上,才满意地点点头,心中暗道:这回看你万泉饮还能耍什么花样! 等凌剑虹再回到地面,见自己的假身出尽了洋相。 在饮完第六十五坛酒之后,假身成了一个庞然大物,身高数丈,腰粗十围,晃晃悠悠地随风摆动。酒泉神君万泉饮敞开了怀,越喝越来劲,已经喝下第一百五十七坛美酒,却无事一般,双手叉腰,笑嘻嘻的看着对手就要落败。 忽然间,万泉饮觉得不对劲,云端上的酒液开始倒流,速度奇快,由太阳穴转入腹内,眼看着腹部凸胀起来,他忍了又忍,面色憋得又红又紫,二目发直,眼珠子都要挤出眶外。趁着心里还明白,向众神一挥手道: “快回天庭!”话刚说完,“哇”地一声,一口美酒喷了出来,如云似雾,洒向漫漫大地。幸亏雷公和张天纲见机得早,二位大神驾定了酒泉神君,平地卷起一阵乌云,直上南天门而去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以酒对阵,斗败了酒泉神君万泉饮。待众神回归天庭,她现出真身,將假身化作一个大酒坛子,里面盛满了琼浆玉液。 她跪在袁老前辈叩首道: “小女子凌剑虹谢谢老前辈!晚辈得此神功,全仰仗您老人家的指点。晚辈无以为敬,就把这坛美酒献给爷爷,略表晚辈一点敬意,还望老人家笑纳!” “哎呀呀呀!如此重礼,老朽真是受之有愧!快快起来,若再如此,老夫可真是无地自容了!”袁一江这么说着,嘴角眉稍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。 在一旁可乐坏了谢九月,高兴地拍手说道: “剑虹妹妹!袁老爷爷!自家人何必客套?依我看,应该趁此良机,再来个一醉方休,以庆贺今日之盛事。” 只可惜好端端的围墙山庄,眨眼间几近成了一片废墟,凌姑娘心头蒙上了一层凄楚之感,哀叹一声道: “都是因为我,才使这座山庄遭此劫难。剑虹我身负义母谭前辈重托,不便在此久留,就此拜别!望九月哥哥多费心,替我帮袁老前辈重建山庄。我们后会有期!”说完,泪水潸然湿襟。 众人苦留不住,只好为凌姑娘打点行装,洒泪分别。 凌剑虹背负宝儿,依依不舍地与袁一江、谢九月及十三男童告别,转身踏上西行之路。 她这回有了神功在身,走起路来好似在雪地上飞驰,铺瑶砌玉的西疆雪野在脚下一闪而过,不免心中涌起一股豪情。 红日依山,晚霞绚丽,为西域大地蒙上了一层神奇色彩。茫茫天山,云遮雾罩,在夕阳映照下宝光四射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游兴未尽,早望见天山云雾深处,有一团红光闪烁。她甩开大步径奔红光闪烁处而去。一阵急行,很快来到近前。 这才看清那一团红光,竟是由一枚宝珠放射出来。这颗宝珠深嵌在山岩之内,下面是一个山洞。 凌剑虹来到洞前,闪目观瞧。 只见两扇朱漆大门紧闭,门侧有一副对联,上首书:氺弱蚀万物;下首是:气虚托乾坤。中间四个金漆大字,写得是:摩云仙府。 山洞两侧,虬松连枝。一对对丹顶仙鹤,翩翩起舞。更有峻岭沟壑间,不时传来猿啼莺鸣之声,在山谷里传荡不息。不肖说崇山松掩草覆,皑皑白雪,蜿蜒溪流,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。但见祥云轻荡,瑞霭漫漫,白驹过隙,疏影迷离。凌剑虹看罢,不由得心往神驰,胸怀顿舒,整个身心都融入到,这大自然赋予的美景之中。 过了半晌,她才从畅想中回过神来,正待上前叩门,却被两只仙鹤抖翅拦住。 两只仙鹤随即变成了两个白衣童子,白色拂尘往臂间一撘,说话声如金钟玉磬般地道: “姑娘请止芳步!” 凌剑虹一惊,倒退了两步,莞尔一笑,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: “借问两位仙童!这里可是上清道长的仙府吗?” 左首仙童道: “正是吾家师尊修行之所。汝可是凌剑虹么?” 凌剑虹道: “正是。请问仙童!仙师可在府内?” 右首仙童道: “汝进去便知。” 凌剑虹道: “未经仙师恩准,小女子不敢擅入。” 左首仙童道: “师尊神游未归,曽留有法旨,命吾二人在此恭候凌姑娘入府。” 凌剑虹飘然一个万福道: “二位仙童辛苦了!” 二位仙童单掌立于胸前,打了个稽首道: “姑娘不必客气,请进!” 仙童用手一指,山门大开,门内转过一位黄衣仙童,朝凌剑虹打了个稽首道: “凌姑娘请了!”言毕,在前面带路。 走过白玉栏杆的石桥,脚下是深渊。深渊里瑞气翻腾,祥光闪闪,时而传来龙吟之声。 来到一处紫藤围绕的石屋前,黄衣仙童向凌剑虹合掌一礼道: “承吾师法旨,请姑娘在此安歇,需用之物,尽管吩咐,悟明在门外奉旨伺候。请进!” 凌剑虹还了一礼道: “若如此,便辛苦仙童了!” 黄衣仙童肃然道: “谢姑娘,悟明并不知有辛苦二字,唯吾师法旨是从。” 凌剑虹点头一笑,步入室内。 石屋内空气清新,略有可人的凉意。北墙下有一张石床,石床前摆设着几盆不知名的仙花,散发出淡淡幽香,令人心清神爽。 石屋顶上很是平滑,靠屋西南角上有一个罅隙,不时地滴落下泉水来。地上有一个三尺来高的铜人,右手掌托着一个欹器,下面有一石盆。每当泉水滴落下来,它便会发出奇妙的乐声。没有氺时,便会歪斜;氺满时它就会倾覆,水量适中时它就会平正,就像鲁庙中的“侑坐”。 凌剑虹对欹器也早知其名,但从未见过,今日得见,自当好好观瞧一番。 床头石壁上有一个斗大金字,上书古篆体的一个“静”字,丹漆衬底,镂玉雕花镶托。 东壁下是一张书案,紫竹做就,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。 北墙上是天尊入定画像,刻入石内三分。近前细看,并无斧凿痕迹,亦非内家指力所致,好似真气催雕出来,纹迹平滑,深浅有度,暗生莹光,头上有二尺方圆的光环,似乎在闪动。 凌剑虹看罢多时,惊叹不已,知道上清道长精于绘画,已达超凡入化之境。 怪不得义父要把宝儿托付于上清道长,可见他老人家知人甚深。 楚江红女急于见到这位世间神仙之念,便油然而生,朝着门外喊道: “悟明!” 黄衣仙童闪身立于门侧,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: “悟明在!” 凌剑虹见他那毕恭毕敬的神态,心中觉得好笑,脸上却是一派肃然地开口说道: “烦请仙童,带小女子去见上清道长一面,不知方便否?” 悟明眨巴几下眼睛,面现愁容道: “姑娘有所不知,吾师神游在外,不知何时归来。请恕小童难以从命!” 凌剑虹想了想,从臂上取下一只金镯,递向悟明又哀求道: “些须薄礼,不成敬意,望仙童笑纳。还请劳烦仙童一趟,让小女子与仙师见上一面,日后当有重谢!” 悟明眼睛一亮,盯住金镯,手往前伸,可又马上缩了回去道: “无量佛!善哉,善哉!吾身已离凡尘,用不得此等俗物。此乃是迷惑世人之物,悟明岂敢妄生杂念!无量寿佛!这位施主,吾家恩师确实不在府内,还请姑娘自重,莫以凡心相试才好。无量寿佛!” 凌剑虹皱了下眉头,厉声质问道: “你口口声声说仙师不在府内,却又如何知道我的名字?如何知道我今天会来?” 悟明二目微闭,双手合什道: “请施主暂息娇怒!此乃师尊在神游之前,就曽留下法旨。吾等只是尊法旨行事而已!还请姑娘莫怪为妙。” 真是个榆木脑袋!凌剑虹暗恨一声,又接着问道: “可知仙师何时归来么?” 悟明答道: “师尊去无定时,归无定日。” 凌剑虹问道: “如此说来,我还能见到仙师么?” 悟明道: “见与不见,只在一个缘字。” 凌剑虹见悟明应答自如,口齿轻灵,便知上清道长的门人弟子,亦非等闲之辈,便与悟明闲聊起来: “悟明仙童!请问你一声,在这里修行了有多少个年头了?” 悟明呵呵笑道: “悟明不才,在此虚度七十三个春秋了。若非施主问起,小可几乎不记得了。” 凌剑虹听罢,心中大惊,呆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一、二岁的童子,不禁娇面飞红,暗自思忖道:真不愧是仙府中人,七十三岁,尚如童稚一般,实不能以常理度之。便深施一礼道: “悟明大师!请恕小女子无知之罪,言语冒犯之处,还请多多涵容。按凡世礼节而论,我该称您一声老前辈才是。”言毕,飘飘一个万福。 第二十三回 摩云洞中侠女得神剑 悟明微笑着道: “施主无须多礼,贫道对世事俗礼不以为然,只称贫道悟明便了。” 凌剑虹好奇的问道: “悟明老前辈!您是怎么返老还童的,能否见告一、二?” 悟明笑道: “空门老叟自本空,尽在时光静逝中。愧对年华如水去,思来本是老庸公。” 凌剑虹觉得好笑,好一个庸公,七十三年如一日。岂不是成了仙,得了道?她不敢笑出声来,憋得娇面如樱。 悟明忽然说道: “吉时已到!悟明尊法旨,带弟子悟闲去沸池沐浴。” 凌剑虹不知道悟闲是哪一个,便道: “你们去沐浴便是,看我作甚?” 悟明也不答话,从石床上抱起宝儿,往石屋外便走。 凌剑虹上前拦住道: “大师且慢走一步!你带悟闲去沐浴,却带宝儿为何?” 悟明道: “此子便是悟闲。悟明谨遵法旨,至吉时沐浴,不可有误。” 凌剑虹道: “宝儿还没有见过道长,也未曾行过拜师礼,他怎么就叫作悟闲了?” 悟明嘿然道: “身入空门,即为空门中人。悟明谨遵法旨罢了。” 凌剑虹生气地道: “你尽管带他去好啦!” 悟明抱起宝儿便走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放不下心来,变成一只飞蛾,随后紧追而去。 绕过几处风景秀丽的小山,悟明飞快地飘身而行,落入云翻雾罩的龙吟深渊中。 龙吟深渊底处,有两条金色巨龙,围绕着一口巨鼎上下飞腾,龙吟阵阵。巨鼎之内,金汤滚沸,一片云雾蒸腾状,闪万道金光,香气四溢,弥漫向整个深渊,呈现出一派祥云瑞气。 悟明大师念罢真言,双手托起悟闲,向巨鼎之中送去。 万没料到,悟闲竟飘身而起,在空中盘旋起来,不往圣水鼎中落入。 悟明大惊,剑眉一挑,便定睛看去。 只见一只小飞蛾托顶悟闲。小飞蛾竟是凌剑虹变化而成,还眨巴着眼睛朝这边笑呢。 悟明忍不住心头无名火,他冷哼一声,摇身一变,变成一只钻云燕子。只见它: 剪尾白胸颈下丹,乘风抖翼入云端。 苍天百害皆惊落,欲将飞蛾腹内填。 钻云燕直冲过来,朝飞蛾便一口啄下。 小飞蛾见势不妙,身形飘飘然地左躲右闪,堪堪避开了这猛烈一击。 钻云燕一击未能奏效,便抢在飞蛾前面,眨眼之间又变成了一只毒蜘蛛,把手中拂尘一甩,化作一片巨大的蛛网,拦挡在飞蛾面前。 凌剑虹不见了钻云燕子,心中正暗自高兴,猛然看见一只通体精黑、全身满是刚毛的大毒蜘蛛,目露凶光,八只巨爪摆动着站在蛛网正中。那不是悟明还会有哪个? 凌剑虹急忙后退,随即化作一只毒蜂,纤腰勾起,“嗡”地一声蛰向了毒蜘蛛。 这姑娘真够狠的! 悟明立刻腾身而起,在空中变成一只铁嘴神鹰,双翼急抖着猛然朝毒蜂啄去。 情急之下,凌剑虹闪身躲开,变成一个英俊威武的猎人,手持强弓,上搭一只羿王箭,弓弦响处,神箭射出。只见一道金光划过,直取铁嘴神鹰的哽嗓咽喉。 “来得好!” 悟明大喝一声,身形急转,又变成一个巨人,金盔金甲,手持一面金盾,闪动着万丈金光,將羿王箭挡落在地。 凌剑虹收起神功,悬在巨鼎之上问道: “悟明大师!你为何要將宝儿放入沸鼎之中?莫非想吃人肉么?” 悟明笑着答道: “姑娘切莫误会!悟明奉师尊法旨,將悟闲师弟放入鼎中,乃是让他沐浴本门圣水金汤,炼得长生不老之躯,并无丝毫恶意。” 凌剑虹看了一眼巨鼎,上面饰有八卦图案,便用手一探金汤,温度适宜,且有凉感,抽出手来一看。手上竟闪动起金光来。这才后悔险些误了宝儿的大事。急忙將宝儿交与悟明,站立在一旁静观其变化。 小宝儿在鼎内游玩得很是高兴,约摸过了半个时辰,悟明才把宝儿抱了出来。小宝儿通体如金,高举着双臂在地上跳跃着玩耍起来。 悟明笑道: “凡人洗一次圣水金汤,可增加一个甲子的功力。以后每半个月,悟闲便沐浴一次。待百浴之后,悟闲体内必有灵光出现,该说是初具半仙之体。” 凌剑虹感激地道: “就有劳大师辛苦了!” 悟明微微一笑道: “悟明不敢当,唯遵师尊法旨是从也。” 凌剑虹看着这位身怀旷世神功的悟明,知道他对上清道长忠心无二,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,猛然想到了飞燕秃子韩光普。便开口问道: “悟明大师!可认识韩光普么?” 悟明打了个愣神,摇头道: “韩光普?吾不认识,也许是俗家弟子门的。若是俗家弟子门中人,只是在某一个山洞中练功,功成之后便回到凡世之中。与吾正门中人,并无来往。” 凌剑虹又问道: “若有人打着上清道长门徒的旗号,枉杀正义之士,是否可清理门户?” 悟明道: “非也!凡是俗家弟子,入洞为徒,出山为俗也。摩云洞本无门户之见,所以不加限制。这是祖师钦定的门规,自山门创建以来,并无清理门户之说。姑娘若是无事,悟明可要带悟闲去清心阁了。” 凌剑虹辞别了悟明大师,一个人信步来到了白玉栏杆处,俯视深渊之内的五色彩气。忽然看见彩云狂涌,一条金色巨龙腾空而起,摇首摆尾地探爪向她劈面抓来。 凌剑虹莞尔一笑,跳上云头去观赏那金龙腾转的雄姿,灯笼似的大眼睛更是惹人喜爱,水桶般粗的身上金鳞闪动,口中吐彩云,鼻内喷紫雾,好玩的紧。 她以为是悟明变成金龙和自己来较量神功的,便笑着一味躲闪,并未出手还击。 金龙见她只是躲避,胆量更大了。索性一爪抓向凌剑虹咽喉,她急忙闪身再躲。 金龙一爪抓空,把山石抓得火星四射,留下三道深深的沟痕。 凌剑虹趁机跃上龙背,双手紧紧抓住金龙的那只犄角。 金龙登时大怒,巨尾倒卷回来,横扫竖劈地一阵急攻之后,张开巨口回头便咬。 她微微一笑,变成一条小青蛇,“嗖”地一下溜进金龙的鼻孔里。 金龙刺痒难耐,身子翻卷着便一头扎入渊底的沸泉之中。 沸泉温度奇高,若是凡人沾上此氺,轻者烫掉一身皮,重者即刻便化作一堆白骨。 金龙有不怕火炼之功,哪里会怕沸水?它把沸水吸入口中,从鼻孔喷将出去,欲把凌剑虹置于死地。 凌剑虹洗着热水澡,连声说道: “好舒服!金龙啊,我可有好些时日没洗过澡啦,感谢你让我有此等享受哇!” 金龙听罢,狂怒非常,从口中吐出一团火球来,又用鼻孔吸入,烧得水流“咝咝”作响,冒出团团蓝色烟雾。 火球滚来,凌剑虹心中大喜,知道金龙因怒吐出了龙丹。这可是千劫难得的宝贝,大好机会,怎好错过? 凌剑虹秀口一张,愣生生把龙丹吸入腹内,顿觉周身又增添了无尽力量,便奋身从龙口中跳了出来,探玉手抓住了金龙的独角,使足劲抡开来,朝石壁上摔將下去。 只听得“铮”地一声,那面石壁竟掉落下来半面,“轰隆隆”地落向深渊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怪事,再往手中一看,金龙却不见了,手中竟然握着一把金光闪闪的龙鳞宝剑,剑柄处有一对红色宝石,烁烁放光,夺人双眼,那是金龙双目变化的! 她狂喜难禁,长啸一声便冲出摩云洞,把宝剑连挥数下。 只见石裂云开,树木尽伏,她禁不住高兴得大笑起来。 悟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,离老远便挥着手大声喊道: “喂!凌姑娘!不可乱动此剑!” 他飞也似地来到近前,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,喘着大气道: “哎呀!凌姑娘啊!此剑乃是震洞之宝,不知何故,它现了真身,为姑娘所得,也许是一个缘分哪。此剑出世,震荡乾坤,唯恐玉帝怪罪下来,汝与吾师尊难以承担得起。姑娘请把剑收將起来吧,免得毁坏万物生灵。”言毕,递给她一件青玉镂花镶金剑鞘。 凌剑虹接过剑鞘,欲将宝剑插入鞘内,不成想剑身左右摇摆起来。 悟明见状大怒,双手合什于胸前,开金口念罢六字真言道: “唵嘛呢叭咪吽!天河金龙!还不入鞘。尔更待何时?!” 金龙宝剑登时安定下来,剑光收回,乖乖地进入鞘中。 悟明大师脸色苍白,冒出一层晶莹的汗水。凌剑虹关切的问道: “悟明大师!您这是怎么啦?” 悟明抹了把冷汗,长吁一口气道: “没有什么。只是以真气震住此剑,损真元太重所致。凌姑娘!悟明恭喜汝得到金龙神剑。吾家师尊曽言,此剑乃是扶正之神器。有德者居之,无德者失之。此剑佩带在身上,肉眼凡胎者,却是看不见的。但须小心,谨防被魔怪用符咒盗了去,那将遗祸天下也,吾家师尊亦难逃干系。” 凌剑虹频频点头道: “承蒙大师指点,小女子谨记在怀。我还有事在身。这就告辞,宝儿就拜托大师照看了。”说完便转身欲走。 她担心上清道长回府,自己就不见得能带走人家的镇洞之宝,起码还要费一番口舌。 第二十四回 仙师回府约定剑期 凡是神仙,皆有五通。 这五通乃称为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、神足通、宿命通,合在一起便称为神通。西方佛门有五通神仙,六通罗汉之说,另一通为漏尽通。 悟明尚未参悟漏尽通,但他心通已经练成,马上知道了凌剑虹的所思所想,便上前打了个稽首,微笑着道: “姑娘且慢走一步。近日吾家师尊便要归来,汝何不一睹圣颜为快?”心中暗道:此剑是吾家镇洞之宝,你若拿了去,吾如何向师尊交代?若师尊允许她带走,便与吾无甚相干了。由此来看,悟明凡心尚未了却。 凌剑虹一想:上清道长法力无边,就这样拿走人家的金龙宝剑,倘若怪罪了我,弄不好会施法术把宝剑收回,我什么也得不到,还会伤了和气。想到此,便微微一笑道: “盛情难却!剑虹恭敬就不如从命了!” 算汝聪明!悟明点头微笑着道: “很好!就请姑娘盘桓几日,一来等待吾师归来,二来也好游览一下仙府风光。姑娘请!” 凌剑虹跟随着悟明正往仙府深处走,忽听山洞外一声鹤唳,紧接着一阵清风刮过。 悟明轻声道: “凌姑娘!吾师尊已然回府。吾该去面见师尊,就不能奉陪姑娘了!”言罢,转入一间石室,端出来一个紫漆托盘,上面摆放着杯盘碗箸。盘子里有一块鹿脯,碗内盛着雪莲汤,杯中是红葡萄酒。 凌剑虹已具慧眼,当轻风刮来时,看见一只大白熊从身边闪过。 白熊乃是仙家德行的化身,楚江红女凌剑虹哪里知晓?以为是妖魔变化而来,便隐了身形,跟随在悟明身后,想探个明白。 神宫内祥光四射,瑞气腾腾。 禅台上端坐着上清道长,只见他头上闪动着五彩光环,面如重枣,眉若卧蚕,目似朗星,鼻若悬胆,方口福面,海下银白色长髯,根根透肉,真是一派仙风道骨。头戴一顶五梁道冠,身穿一件青灰色道袍,青灰色中衣,足蹬一双多耳麻鞋。 悟明上前,跪献饮食。 上清道长二目微合,开口言道: “悟明退在一旁,为师已经辟谷了。悟闲可到了么?” 悟明弓身回禀道: “回师尊的话。悟闲于今日午时三刻,由凌虚仙子护送而来。徒儿遵法旨,为师弟沐浴过圣水金汤,在脱尘阁内安歇。” 上清仙师微微颔首,掐指一算,猛然睁开二目道: “凌虚仙子可曾离去?” 悟明如实答道: “回师尊的话,未曾离去,暂住在净心斋。” 上清仙师又问道: “悟明!她因何故不走?” 悟明慌忙跪倒,伏身在地道: “徒儿不敢相瞒,她已得到金龙宇宙锋!” 上清道长二目微合,开口言道: “徒儿退在一旁。按易理推演,当为‘金龙腾,凌虚收’,就由金龙去吧,合该有此一段缘分。你去把她请来,为师有话要讲。” “遵法旨!”悟明答应一声,迈大步出了神宫,径奔静心斋而来。 凌剑虹变成一只蜜蜂,从悟明身上飞走,提前来到静心斋内等他到来。 悟明轻轻敲了几下门。 凌剑虹道:“请进!” 悟明进了静心斋,见凌姑娘倒背双手,正在欣赏元始天尊圣像,便轻咳一声道: “凌姑娘!吾师有旨!请姑娘进见。” 凌剑虹故作惊讶地说道: “哦?是道长仙驾归来啦!小女子自当前去拜见才是。” 悟明一愣,方才吾已经告诉过她的,怎么会装作不知?她不会如此健忘吧?莫非其中有什么玄妙么?满心狐疑,但又不好深问,更是不敢再使用他心通,便说道: “凌姑娘!且随我来。” 他低了头,在前面引路。 待楚江红女凌剑虹再次来到神宫之内,里面又是一番景色。禅堂中金碧辉煌,正面墙上是八卦阴阳图,下面是一蓬金色莲花,并不见上清道长其人,心中正自猜疑。只见莲花上五色光环再现,有人说道: “芳驾降临寒府,足令斗室蓬荜生辉也!上清有失迎迓,还望姑娘海涵!” 其声若金钟晨击,从四面八方涌来,却又难以分辨得出声音来自何方。 凌剑虹拜倒在地,叩首道: “凡尘女子凌剑虹,拜见上清仙师!” 上清道长笑道: “哎?!姑娘千万不可行此大礼,汝不怪罪道长就实为万幸了!快快请起来吧,莫要再折贫道阳寿了。” 凌剑虹站起身来,微笑着道: “小女子有何徳何能,敢怪罪圣驾?小女子若能常听您的教诲,便终身无憾了。” 上清道长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凌姑娘不必客气,汝千里迢迢將悟闲送来天山,可谓历尽艰辛。汝为我家做了莫大善事一桩,故有金龙现身,让汝得到金龙宇宙锋。贫道恭喜了!” 凌剑虹飘飘一礼道: “小女子谢过圣驾!” 上清道长忽然面色一沉,举起右手,伸出食指,说出一句话来,惊得凌剑虹二目发直。金龙宇宙锋是把绝世神剑,灵异无双。上清道长担心此剑若饮血过多,养成嗜杀生灵的恶习。弄不好成为魔界的兵刃,再想去掉它的魔气,那可就难于上青天了。上清道长屈指言道: “此剑乃是稀世奇宝,贫道只借汝千日。千日之后,要立即送还。如若不然,贫道将亲自下山索讨!” 凌剑虹面色一红,诚恳地说道: “请仙师且放宽心。千日之后,剑虹定然登门拜谢还剑!” 上清道长面现笑容,关切的嘱咐道: “凌姑娘此次再入凡尘,将多灾多难。俗言道: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要当心小人暗算,好自为之吧。临行之前,悟明带汝洗一次圣水。贫道将云游去也。” “仙师教诲,剑虹谨记在怀!” 凌剑虹说完,侧耳再听,室内哪里还有上清道长的声音? 悟明道: “吾师已走了,姑娘请随悟明前去沐浴罢。” 凌剑虹问道: “悟明大师!我曾看见上清道长的法身,他是飞天熊么?” 看着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,悟明忍不住大笑起来道: “哈哈哈!姑娘错矣!这是道家中事,飞天熊乃是吾师多年积德行善、忠厚正直的化身,姑娘不可多做他想。” 凌剑虹看了一眼悟明道: “前辈何必瞒哄于我?那是我刚才看见的。” 悟明大师不禁暗自佩服,眼前这位姑娘果非平凡之人,便定睛细看,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,想来是自己修炼不到火候,也只好作罢,微微一笑道: “出家人不打诳语,吾师正身,姑娘不可臆断,也不可言传,若有缘分,日后定有分晓。” 凌剑虹见悟明大师已不像先前那样呆板,话也多了,便又问道: “请问前辈,金龙神剑果真天下无双么?” 悟明大师思忖片刻道: “我曾听师尊言过,紫光上人那里,有一把白虎神刀,大致可以与宇宙锋媲美。若是刀剑合璧,將纵横天下无敌手,但也要看持刀剑者的修为。说句私下话,悟明修炼尚未臻化境,一丝凡念萦绕心怀。”言语之中,悟明道破玄机,为日后刀剑合璧交出了底谱。 凌剑虹恳切地道: “前辈有话请讲。” 悟明大师轻叹一声道: “姑娘说得那个韩光普,虽说是我门中俗家弟子,也有辱我师门清誉呀。我等已是隐退之人,发誓不再涉世红尘,想烦请芳驾代劳,除去此等奸佞之徒,以释贫道悬念之心,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 凌剑虹马上答应道: “前辈且放宽心,小女子定当尽心竭力,铲除那个世间恶魔。不过,我最担心的是白虎神刀,会落到什么人手里。” 悟明大师不敢再度道破玄机,开口言道:“天下事自有定论,想那白虎神刀,当有德者据之,方能与金龙神剑相匹配。” 凌剑虹心中着急,恨不得马上见到拥有神刀之人,便朝悟明大师一拜道: “前辈!我即刻下山,找到白虎神刀,也好尽早刀剑合璧,除去韩光普那个恶贼!” 悟明大师摆了下手道: “姑娘千万莫急,天下诸多之事,随时间推移而演绎变化,或早或迟,都会丧失机宜,当顺天命而成其大事。姑娘且随我先去沐浴圣水,再下天山不为晚也。” 凌剑虹点头应允,随悟明来到浴室。 浴室里有一汪温泉,用白玉砌成方池,寛三尺余,长仗许,水深二尺,冒着蒸腾热气。靠南面是梳妆台,洗漱用具一应俱全。 悟明打了个稽首,转身离去。来到静室中,听得阵阵撩水声,不禁心魔暗动,慌忙念起愣严经。女娲娘娘造就生灵,人分男女,兽分雌雄,同性而相斥,异性而相吸,成为自然法则,已为定论。圣人者,以食补血,以血养精,以精而补气,气通经络,往复循环,因因相袭,从而强身健体。所谓人生三宝者,实为精、气、神也。 人俱生以来,有五百年寿命。而不能长寿者,过贪于淫而精竭,继而伤气,冲动五内肝脾,致使五行不得正常运转。甚者五行逆转,更为堪忧。精竭气伤,神不得存,故而言语升高,耳目不得正常视听,便为妄症。 修身养性之道,莫过于静心宁气,注重一呼一吸。人可以九日不食,三日不饮,而呼吸不可稍停半刻也。除非练就成闭气大法,或化身于四维之中。晓长生之玄机,而变通其易理,此乃是长寿之根基。 第二十五回 悟明送客封山门 凌剑虹在浴池中仰面观瞧,猛然发现洞顶有一幅嫦娥奔月的彩塑,造工精美,色彩鲜明,细腻逼真,纤毛可见。月似金盆,一束弱光,荧荧照下,使升腾的水汽,幻化成霓虹。真乃是人绝尘伦,月洒清辉。她不由得心头小鹿难禁,面红耳热。幸亏室内无人,便自嘲了一回作罢。 凝神观瞧着这幅杰作,忽然想起义父王子英的话来: “凡做一事,古人皆务实,今人皆务名。即如作画,本朝以前绘故事者为多,著劝惩而昭美恶,意至善也。” 如果按照这样推论,这幅画该是唐前所做,至今不该下三百年了。若是义父见到此画,定然视为至宝,大加一番宏论。 彩塑西北角有一方印章,上书:王子英作于辛酉年。嗯?怎么会呢?义父为什么作此画?他与上清道长又有什么渊源?干娘谭玉英为什么非要把宝儿送到这来?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玄妙,真乃令人费解。 凌剑虹洗浴毕,穿上衣裳,坐在铜镜前梳妆起来。她不善描眉画目,天生丽质,浴后更显得光彩照人,只把秀发挽了个美人鬏,便步出浴室,呼唤道: “悟明大师!” 悟明走出静室,见凌姑娘沐浴之后,美若天仙,不禁禅心惶然,心中暗道:果真是闭月羞花之容,沉鱼落雁之貌也! 凌剑虹见悟明大师别过脸去,便稚气未脱地问道: “大师也不看我一眼,莫非我长得难看么?” 悟明连忙摆手道: “非也非也!姑娘丽质天生,堪称绝世美人。我乃是空门中人,凡事皆空,眼观曰目淫,心动曰意淫。目不敢正视,可见凡根未尽也。吾身在净地,当一心向善,修身为德,养性为本,敬师尊为念才是。” 凌剑虹娇笑道: “大师此言,算得上诚腑照人,令小女子敬佩。大师!小女子有三个问题,想请教于您老人家。” 悟明直率地道: “贫道知无不言。” 凌剑虹道: “第一件是公孙大娘的剑器浑脱舞,在民间影响颇为深广,不知大师有何宏论?” 悟明侃侃而言: “宏论暂且搁过一旁,单论公孙氏之舞。愚以为,公孙氏开创了华夏新文化,使东方文明古国步入了新纪元。至于有伤风化之论,乃世俗偏见所至。而胡人浑脱舞,实不足取,虽有纨绔子弟推崇一时,并不能形成风气。文学艺术、民间技艺,能表达民众的意愿,只有为民众所接受,才有立足之地也。” 凌剑虹点头赞同,开口又问道: “大师讲的简单明了,足慰剑虹五内。第二件事,是当今国事衰败,杨国忠、李林甫弄权朝纲,导致天下狼烟四起,贪官污吏横行,不知大师有何见解?” 悟明一笑道: “杨、李之辈,乃癣疥之疾,不足为虑。主要是当今圣上,他贪图享乐,迷恋红装粉黛,朝政荒废,方导致天下大乱耳。上行下效,从而无官不贪,实乃亡国之象。更为严重的是,百姓承受不住苛捐杂税压迫,难以聊生,奔波于战乱火海,这才是令人最担心的。” 能够与悟明这样的高人隐士谈论世事,机会甚是难得。凌剑虹听到玄妙处,鼓掌相贺。 待他刚说完,便又问道: “董鍊师、元逸人皆治世能臣,该辅佐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才是,不知为何隐居起来?还请大师指点一二。” 悟明道: “大厦將倾,非一木可支。何况圣上年老昏庸,不知己任,被小人迷惑视听,神人亦难左右得了?董、元二人隐居,堪称明智之举。如今他二人遁入空门,和吾一样,与世无益,不足挂齿也。” 凌剑虹道: “大师过谦了!大师之论,令人清心明智,耳目一新。若非值此乱世,剑虹定要拜于上清门下,悉听道长与大师的教诲。” 悟明叹道: “唉!贫道何德何能,空有还童之躯,愧不能匡扶圣上至尧舜,救民众于水火之中。姑娘今日下山,任重道远,还望多多珍重。贫道为天下芸芸众生,给姑娘施礼了。”言毕,俯身下拜。 凌剑虹赶忙双手相搀道: “大师快快请起!折杀小女子了。” 悟明又道: “临别之际,贫道赠姑娘一件法宝,名曰‘避毒面纱’。它百毒不侵,千万不可轻易取下,免生祸患。”说完,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黄色绸子包起来的小包裹递给她。 凌剑虹双手接过包裹,向悟明深施一礼,然后抖开来一看。 见是一块尺来见方,薄如蝉翼的青纱,并没有稀奇之处。她把青纱在眼前一晃,只见金光一闪,它随即化为无形,隐入肌肤之中。她用手一摸,浑如无物,方知是奇宝一件! 悟明拍手笑道: “如此甚好,姑娘可以下山去了!” 凌剑虹道: “悟明大师!我想再看一眼小宝儿,再下山不迟。” 悟明笑道: “此乃凡人常情!多看一回,亦无益处,空多一层眷恋之情耳。” 凌剑虹怕大师笑话自己小家子气,便不再执拗,向大师深深一拜道: “悟明大师!后会有期了!”说完,恋恋不舍地朝山洞外走去。 悟明大师把凌剑虹送出了摩云洞,双手一开一合,封闭了山门。哪里还有摩云洞?只见一座白雪覆盖的山坡。悟明朝凌剑虹挥了一下手,转身隐入山石之中。 凌剑虹在风雪中,朝天山拜了三拜,便腾身而起,驾一道纵地金光而走。 如今她一身轻松,心情无比舒畅,拂风来到来到围墙山庄上空,低头一看。这里已是一片废墟,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,被白雪掩埋了大半个身子。她仔细察看一番,这些死尸并不是围墙山庄中的人,也就放下心来。她急于想见到谢九月和袁一江等人,便再次纵身而起,往东方急行。 行不多时,遥遥望见一座庄园,见此村庄: 古树与天齐,翠竹伴梅眠。 青砖琉璃瓦,袅袅起炊烟。 修柏隔白雪,长街道路宽。 高山掩影处,天地韵机玄。 这座庄园占地二十余亩,座北朝南,房屋俱是青砖碧瓦,构画出一个诺大的双喜字,背靠虎头岩,南邻碧水潭。 晨阳初升,一缕阳光从远山照来,投映在炊烟薄雾里,为山村更增添了一层神秘感。 凌剑虹感到好奇,便按落云头,降落在村西一片树林间。方出得树林,便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呼喝声,就循声走去。 村西有一片两亩见方的空场,打扫得干干净净,东首摆放着兵器架,刀枪剑戟、斧钺钩叉等兵刃一应俱全,不用说,这是一个练武场。 绕过一片小树林,见一位十几岁的少年,手持一杆斗大红缨的长枪,足踏七七四十九根拇指粗细的翠竹桩,步法奇妙,把一杆长枪舞成梨花朵朵。随着翠竹起伏,演练着怪异枪法。 少年练到精妙处,忽听有人叫道: “好枪法!” 他吃了一惊,险些从竹桩上摔下来,旋身落在地上,好似二两棉花一般。 少年目露凶光,把长袍大襟往腰间一掖,牙关一咬,双手持定红缨大枪,高声喝道: “什么人?!胆敢偷看你家小爷练功!” 只见从竹林中缓步走出一位少女,长得如花似玉,美艳绝伦,恰如九天玄女降凡尘一般,登时把满脸怒色席卷一空,堆满了笑容,五官都挤到了一块,嬉皮笑脸的走上前来,马上换了个口气道: “哟!好漂亮的小妞哇!” 他眼珠一转,肚子里开始冒出坏水来,两眼直勾勾的盯住楚江红女凌剑虹,淫笑道: “小妹妹!你是专门来看本少爷来的么?” 凌剑虹看着他就不顺眼,稀疏的几根头发,梳了个狗尾巴朝天小辫子,八字眉往下耷拉着,一对斗鸡眼,小蒜头鼻子,大嘴叉子,说话尖声尖气。 看他穿着打扮,又像个贵公子,上身穿扎巾箭袖团花袍,腰扎狮蛮大带,大红中衣,足下登一双抓地虎牛皮快靴。生得是双肩抱拢,细腰乍背,看上去倒也精神利落。只是要人命的那副面孔,减去了八分人才,可谓是姥姥不喜欢,舅舅也不爱。 她看罢多时,微微一笑道: “我本是过路人。偶见公子在此练武,正值精妙处,才脱口称赞一声。” 猥琐少年“啧”了一下嘴道: “唔呀哈!听你如此说来,定然也是个习武之人了?”言语中满是瞧不起人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道: “孩提之时,练过两招。” “哈哈哈!好好好!芳驾若能指点在下两招,本公子定有重赏。” 少年嘴上这么客气着说话,心里头却另有打算:哼!小丫头!你若是功力不敌小爷,小爷我便让你做我的枪下新娘! 凌剑虹略一沉吟,不卑不亢地说道: “公子若瞧得起小女子,便奉陪你几招也罢。” 少年冷笑一声,咧着嘴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重约六十斤的虎头大刀,在手中轻轻挥动几下,便呲牙笑着说道: “这把大刀乃是精金打造而成,能切金断玉,削铁如泥。你便用它来破本公子的大枪吧!” 第二十六回 剑虹下山身入魔窟 楚江红女凌剑虹听他言语狂妄,想教训他几下,伸手接过虎头大刀,装作很吃力地道: “这把刀太重啦,小女子使不来的。我想用这双肉掌,来领教公子的大枪招法。还望公子枪下留情才是!” 少年见她如此软弱,心中暗喜,开口言道:“好也!芳驾尚能空手入白刃,定是奇人。只是刀枪无眼,芳驾多加小心了!” 话音方落,少年把大枪一摆,若风舞梨花相仿,尺半长的枪尖子,挂动风声,铺天盖地一般裹将过来。但只见: 大枪抖动起阴风,怪招迭出鬼神惊。 若想枪下逃生路,除非尔是一幽灵。 他施展开霸王枪法,脚下盘旋,將楚江红女凌剑虹困在枪影之中,心里甚是高兴,暗道: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,看你如何从本少爷的枪下逃生?你若死在本少爷枪下,到阎王那可别恨我搅海翻天龙玉峰心狠手辣! 凌剑虹见他枪法怪异,便知道他是经过高人指点,索性后退数步,让了他几招。 少年以为她怕了,一路大枪旋风般杀上前来。手腕翻转之间,长枪吞吐无常,出手一阵风鸣,回撤挂动啸音,猛然使出一招曰“浪里藏花”。只见白光一闪,枪尖若雄鸡点头,接连取凌姑娘双肩、两肋与两腿,招法狠辣,一气呵成,尽往致命处下手。 凌剑虹只是用普通武功和他过招。她所学博杂,不但深得父母真传,义父指点,连九头雕周致一,也曾教过她大力金刚掌法。到如今运用起来,更是得心应手。待对手大枪下滑,她莲步轻跃,双手倒背着,脚踩枪杆,鞋上两颗桃似的绣绒红球前后抖动,右足疾飞而起,踼向龙玉峰六阳魁首。 龙玉峰几曾见过如此奇妙招法?惊出一身冷汗,慌忙缩梗藏头,手中大枪举火烧天式,直挑向凌姑娘小腹。 大枪来得快,姑娘身法疾。 凌剑虹顺势往下滑了半步,左手一按龙玉峰的脑袋,探出右掌“啪”地一声,打在他后心之上。这一掌名曰“倒拍山门”,只用了一层力道,便把龙玉峰打得“哏喽”一声,“咚咚咚”地前行数步,摔了个猪拱地,跌得鼻青脸肿。 龙玉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,用衣袖擦了把鼻子里淌出来的血,并未急恼,反倒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双拳一抱道: “真是高人哪!在下输得是心服口服。请问姑娘芳名?上下怎样称呼?” 凌剑虹也抱了下拳道: “小女子姓凌,双字剑虹。江湖人称楚江红女的便是。” 龙玉峰又大笑道: “哈哈哈!闻名不如见面哪!凌姑娘大名,真似当空皓月,如雷贯耳。令小生龙玉峰仰慕日久,今日一见,足慰胸怀。在下有个不情之请,望姑娘到敝庄一叙,以让在下合府人等,得以一瞻仙颜!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 凌剑虹想到龙玉峰的武功路数,非一般人所能练得,此庄内必为藏龙卧虎之地,借此机会,正好到庄中一探究竟,该算是天赐良机,便点头答应下来。这正是: 身怀打虎艺,坦然上山岗。 龙玉峰见她轻易答应下来,满心欢喜。刚才败在她手下,心中懊恼,不好明说去请人前来助拳,便想出这条诡计,徐徐图之! 龙玉峰满面堆笑道: “姑娘且随后慢走,容小生禀明父母,迎接姑娘入府。”话音甫落,一溜烟跑入庄内。 凌剑虹来到庄前,抬头观瞧,只见此庄好生气派: 门楼巍峨,两扇朱漆大门,上面银钉布满。门侧一副对联,上首书:千里雷霆主宰一天风云;下联配:四海龙吟驱尽八荒妖孽。门楣上一块蓝底金漆匾额,上书“儒雅山庄”四个鎏金大字。两旁是青色砖墙,上砌琉璃瓦,高有丈二。门前一十三层白玉台阶,台阶两边各有一只青玉狮子,卷毛朱目,栩栩如生,爪下按定一枚斗大的乾坤球。再往两旁看去,一字排开八棵古松,参云遮日,给庄园更增添几分威严。 凌剑虹看罢多时,心中暗道:这可不是一般人家的气派,胜过京城王官贵族。 正思量间,两扇朱漆大门“吱呀呀”分为左右,二龙出水式冲出来一百名庄丁。各个头扎青巾,一身武士劲装。左首队怀抱大刀,右首队手持长枪,威风凛凛地雁阵式列立两厢。 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汉子,二目炯炯,神光如电,手捋齐胸长髯,往台阶上一站,可谓是百步威风,万丈杀气,恰如霸王再世,天神降临一般。 壮汉左侧,站立一位僧人,光光的冬瓜头,眉毛象两粒蚕豆,一对小圆眼睛,滴溜溜乱转,鹰钩鼻子,一张鲇鱼嘴,两个桃叶耳朵,朝天上翘着,细长脖子水蛇腰,天生两条麻杆儿腿。他身穿大红僧袍,淡紫色中衣,足下蹬一双多耳麻鞋,手中握定一对精钢仙鹤腿。这位大师长得真不敢让人恭维,看上一眼都要恶心上半个月。 龙玉峰上前引荐道: “父亲!这位姑娘,便是武功超卓的凌剑虹,江湖人送雅号楚江红女!” 中年壮汉脸上的威严渐缓,略有一丝笑意,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弱不禁风的少女,抱拳当胸道:“久仰久仰!姑娘驾临寒舍,足令鄙庄生辉也!” 龙玉峰又道: “凌姑娘!这位是小可的父亲,恕个罪说,名叫龙启厚,江湖人称白面瘟神!” 凌剑虹飘飘一个万福道: “小女子凌剑虹,见过龙前辈!” “哈哈哈!好说好说!姑娘不必客套,这里不是讲话之所,请到寒舍一叙。请!”龙启厚不愧是老江湖,说出话来即谦恭又体面,显得宽宏大度,儿子挨了人家一顿揍,他就象没那回事一般,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装得出来的。 “龙前辈请!”凌剑虹一笑道。 一行四人来到客厅,谦让一番,各自落座。 一副四扇画屏,映入了凌剑虹的眼帘,闪目细看:第一联是《松隐旭日》;二联为《猛虎下山》;第三联是《鹰击长空》;第四联便是《蛟龙闹海》。其势磅礴,气壮山河,大有君临天下之意。凌剑虹不禁心中起疑:莫非龙启厚要图谋不轨?或者是欲争夺武林霸主之位么? 她的目光在画屏前稍停片刻,马上引起了龙启厚的注意,上前笑呵呵地说道: “此画凡不可耐,让姑娘见笑了。丹青工于山水鸟兽,实不如故事多矣。” 凌剑虹微皱眉头,看龙启厚其人,外表是仪貌堂堂,怎么会隐去此画的含意?足见他为人诡诈,不是善与之辈!便一笑答道: “龙前辈过谦了!此画真乃山水之杰作耳,不失大雅风范,足见英雄之气魄也。” 龙启厚满脸堆笑的奉承着: “嚄!凌姑娘年纪轻轻,便深通丹青玄妙,真可谓难能可贵了,足慰龙某之心怀也。哈哈哈!吾如今又得一知己耳!” 言语之中,弦外有音。 站在一旁相陪的僧人,见龙启厚对凌剑虹如此恭维,心中不悦。待凌剑虹转过身来,他皮笑肉不笑地拉着公鸭嗓子道: “凌姑娘果非凡人,不但身怀旷世绝技,连丹青亦深谙其妙,真是难得的奇才也。贫僧阿布陀,实不及姑娘之万一也!” 他说出此言,一半是给龙启厚听得,意思是你不要把她抬举得过高,画中的含意她没能看出来,我给点一下,让她知道龙启厚有勃勃野心,大力圣僧阿布陀可不是吃白食的。 白面瘟神龙启厚是何许人也,哪有听不出他话中之意的道理?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,只是当着凌姑娘的面,不好责怪这位当教师爷的阿布陀,干笑一声道: “姑娘一路辛苦,龙某略备小宴,一来为姑娘接风洗尘,二来略尽地主之谊,尚望姑娘不要推却才是。” 凌剑虹笑着道: “那就叨扰了。” 龙启厚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哪里哪里!姑娘言重了,千万不要见外。江湖中人吗,就该四海为家。这样多好哇,就烦请姑娘到餐厅说话。” 出了客厅往东走,脚下是青砖铺就的小路,两侧是齐胸高的剪柏,往右拐了个弯儿,穿过月亮门,前行五步往左拐,便是一溜五间瓦房。餐厅座北朝南,前面是三尺宽的走廊,三棵红漆柱子,门窗也是红漆油过。 进到餐厅内,众人分宾主落座,仆人献上香茶。 阿布陀看着凌剑虹,总觉得不顺眼,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,能有什么通天本领?也不知龙玉峰这个小混蛋着了哪道魔,还是犯了他娘的桃花病,看她长得漂亮便心生邪念,弄些手段竟把她骗到家里来,倒还有情可原。可是龙启厚这个老王八蛋,一点没见着这丫头的真章,就他娘的隔门拜起佛来,让人费解得很。 茶罢搁盏,众人聊起武林中事,当谈及点苍山古刹之战,阿布陀颜色变更,仰面看着屋顶上一丝蛛网,便不再言语。 龙启厚也一时语塞,好在龙玉峰张罗着命仆人上菜,方打破这种尴尬局面。看来是各有心事,不愿谈及。 酒宴摆下,龙启厚频频为凌剑虹斟酒,笑容满面地道: “酒是自家酿造的,不知合姑娘口味否?” 凌剑虹脑海里,猛然浮现出点苍山之夜,有个驼背的蒙面人,手中的兵器,很象阿布陀的精钢仙鹤腿,便低头向阿布陀身边看去,心中不禁大吃一惊:正是这一对精钢仙鹤腿无疑! 阿布陀瞪着母狗眼也向她看来,凌剑虹装作未见,起身为龙庄主满了一杯酒道: “小女子承蒙庄主错爱,在此借花献佛,敬您一杯,祝龙前辈壮志得酬!” 龙启厚听罢,喜得眉飞色舞,点头道: “好好好!借姑娘吉言,龙某得志之时,必重谢姑娘。”说着,回头看了眼阿布陀笑道:“来来来!圣僧何不相陪,吾等连浮三大白,为日后老夫壮志得酬,整个一醉方休!” 第二十七回 酒后恶僧行凶 大力圣僧阿布陀心里折腾开了,点苍山一役,自己未能杀掉凌云飞和柳静修,受到韩光普的责骂,勒令他西下天山,务必杀掉只手擎天凌云飞夫妇,以绝后患!哪里知道,眼前这位女子,她也姓凌,不住地看自己的兵刃,莫非她是凌云飞的女儿不成?想到此,阿布陀拿杯的手,可就有点哆嗦了。 听见龙启厚要自己陪凌剑虹饮酒,便很不自然地道:“嗯?来,干!”三杯酒下肚之后,阿布陀问道:“凌姑娘真好酒量!贫道尚不知姑娘家住何方?父母又是何人?请姑娘不吝赐教,待日后见面,相互也有个照应。” 老奸巨猾的大力圣僧阿布陀,为摸清凌剑虹的底细,在酒宴上询问她父母双亲是谁。凌剑虹装作醉态,用手指着大力圣僧阿布陀,娇笑着道:“您要问我父亲哪,那可是大大地有名呀!不知圣僧可听说过江湖上一首歌谣?” “什么歌谣?”阿布陀惶恐地瞪着二目道。 凌剑虹“嘻嘻”笑道:“我、我不告诉你!” 龙启厚朝阿布陀使了个眼色道:“想是凌姑娘喝过了量,记不起来了。圣僧啊!咱们喝酒吧,现在问她也没有用。” 凌剑虹直着两眼道:“龙庄主!你可别瞧不起我,我可没喝醉哟!再喝一坛也没事,我、我也能说出那首歌谣来。” “哈哈哈!凌姑娘果真是醉了。”龙玉峰往前靠上来道:“芳驾若是没醉,就告诉小生,不让他们听见。” 凌剑虹一按他的鼻子道:“你这个小鬼头!听我告诉你。那歌谣是:江南灵光盛,北海王气升。西疆独称霸,中原寒风冷。排在第一位的,便是我父亲,江湖人称,嘿嘿!”她笑着伏在桌案上,装作睡着了。 龙启厚拍了几下她的肩头道:“凌姑娘!凌姑娘!”凌剑虹一动不动,把脑袋一歪,从嘴角躺下一丝口水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站起身来,冷笑道:“哼!什么江南灵光盛,北海王气升,若不是为了这几句谣传,韩大人还不至于要扫灭江湖!不用问啦,她就是凌云飞那厮的掌上明珠。待我将她碎尸万段,以消贫僧心头之恨!”说着,从肋下拔出匕首,便欲行凶。 龙启厚举手示止道:“圣僧且慢!对付这样一个小丫头,往后杀她的机会很多,何必急在一时?峰儿!给她取醒酒汤来。” 龙玉峰答应一声,命仆人去取醒酒汤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急得直搓双手,把匕首往桌子上一插道:“今日若不把她杀掉,日后韩大人怪罪下来,你可承担得起么?” 龙启厚一拍桌子,冷笑一声道:“你休得不识抬举!别忘了,这是在我的儒雅山庄!什么狗屁韩大人?你也拿他来压我龙某人。哼!你再说这些混账话,便马上给我滚出去!” 阿布陀气得一跺脚,咬着牙喘粗气,猜不透龙启厚在搞什么鬼,阴沉着脸便不再吭声。 凌剑虹喝过醒酒汤,伸了个懒腰,打着哈欠道:“哦!好困哪!” 一见她醒来,龙启厚笑道:“凌姑娘不胜酒力,这是自然。老夫有一言,想与姑娘商谈。我龙某人是个直性子,说话不会拐弯抹角,实不相瞒,我隐居山林,发誓武功不成,便不出儒雅山庄。日后再入武林,必一统江湖,独霸天下!到那时,还仰仗姑娘相扶持也!” 没想到他狐狸尾巴露得如此之快,凌剑虹闭着眼睛,把手一摆道:“我说句实话,入主武林道,实非易事,需唯德唯能,不可儿戏。当今武圣紫光上人,禅教上清道长,也是在相互谦让,天下之人,你恐怕难执牛耳了。” 龙启厚听罢此言,恨得牙根发痒。早知道她这样,还不如刚才让阿布陀把她杀掉!老奸巨猾的龙启厚恨在心里,脸上却堆满了笑,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:“姑娘金玉良言,正中龙某人下怀,一语点破老夫心中多少年的茅塞。老夫以为武林称尊,乃人之所欲,不外乎我龙某。姑娘大义在怀,就把老夫方才迂腐之论,且作酒后狂言,权当一笑而已。来!老夫敬你三杯,以谢一语良师!” 老家伙笑里藏刀,说是敬酒,那比捏着鼻子往下灌还让人难受!凌剑虹本来就酒量过人,又饮过上界酒母,喝起这些酒来,就如同喝白开水,一仰脖子便“咕咚咕咚”地一口气连干了三大杯。 一见她把酒喝干,龙启厚怎好食言?咧着嘴摇了下头,勉强端起酒杯,待三杯酒落肚,他可出开了洋相,脸红得似火烧云一般,大嘴一张一张地要往外吐,憋得泪水直流。 凌剑虹强忍住笑,伏在桌子上,身子还在颤抖,只是没笑出声来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见时机已到,压不住心头恶火,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僧,从怀里“噌”地一声拔出匕首,双手一按桌面,飞身扑將过来,一刀捅入凌剑虹胸中,刀刃往上一挑,随之往下一滑,耳轮中听得“喀嚓嚓”一声响,将她尸分两片。他犹自不解恨地横三竖四地挥了数刀,待肠飞腑落,凶僧才把鹰目一翻,恶狠狠的阴笑道:“呵呵呵!看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还神气否?!” 白面瘟神龙启厚一见阿布陀得手,便抚掌大笑道:“哈哈哈!圣僧手快刀锋,可谓游刃自如,真是可喜可贺!来人哪!把这些残尸收殓起来,扔到后山去喂狼!” 今天是庄丁刘老大和刘老二听差,俩人应声进来,把残尸用苇蓆包起来,搭着便往后山走去。 龙玉峰随后跟出,告诉刘老大:“先把她放在后院,等天黑了再扔不迟,免得让别人看见。唉!可惜了个小美人儿呦。” 傍晚时分,忽然北风骤起,乌云迷空,霎时间天昏地暗,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刘老大招呼刘老二道:“兄弟呀!醒醒吧。你看这天都黑咧,咱老哥俩还是早点儿把她扔去,好回家整二两啊。”刘老二打着哈欠,伸了个懒腰,揉了揉眵目糊道:“中!听你的。咱先抽袋烟,醒醒盹儿就走。唉!这大冷地天儿,挨上这份倒霉的差事。”刘老大道:“咱就是磨坊里的磨,听驴的呗。”刘老二“吭哧”一笑,鼻涕泡都冒出来了,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烟灰道:“谁让咱命不济呢,要有钱,我就置办五亩地,养头大老牛,弄个孩子老婆热炕头儿,天天整二两小酒儿,那多得呀!省了糟这份儿罪。”刘老大撇了下嘴道;“你呀!也别想着做梦娶媳妇了,快穿上棉袄,扔死人去吧。” 强劲的西北风,吹得松林似牛吼,卷起地上积雪,沸沸扬扬地直往脖领子里钻。树林里闪动着绿光,那是饿狼闻到了血腥,等着吃人肉的,不时地发出几声嚎叫,召唤着同伴。刘老大和刘老二摸着黑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没膝深的积雪,“咯吱吱,咯吱吱”地往前走着,脖子缩进袄领里,狗皮帽子系得挺紧,露着眼睛,鼻子里呼出的热气,在帽沿上凝结成冰珠儿。 走了有一里多地,上点儿年纪的刘老大吃不住劲了,哆哆嗦嗦地道:“我说老二呀!哥哥我今个儿心里头毛不愣登的,左眼皮突突直跳,挨上这份倒霉的缺德差事,八成不他妈的吉利。”刘老二图懒事,也就附和着道:“我说大哥呀!兄弟我身上也直起鸡皮疙瘩。要不,咱哥俩就把这尸体,扔在小树林里算啦!咱找个地方,喝上他几口小酒,暖一下身子,再去交差,中不?”这话正中刘老大下怀,赶忙说道:“嗳!咱老哥俩再往前挪蹭几步。” 老哥俩正商商量量地往前走着,就觉得苇席里有动静。 刘老大在后面害怕地说道:“哎!你可老老实实呆着,千万别吓唬我呀!我老人家胆小,你要是觉得死得窝囊,转过世来,再找那个秃驴报仇吧。”他眼看着苇席上金光一闪,站起来一个俏丽女子,把刘老大吓得“妈呀”一声惊呼,白眼珠一翻,身子往后一挺,活活地吓死了过去。 刘老二有些胆量,也吓得头皮发乍,腿肚子都转了筋,连滚带爬地往庄里逃去,嘴里句不成声的大叫着:“俺的娘啊!仙女啊仙女!这可跟、跟我刘、刘老二没关系,您有仇去、去找你的冤家去,千、千万别、别跟我们作下人的过、过不去呦,饶了我吧,我家里还、还有五十岁的老、老娘,八十岁的媳妇啊!”刘老二可真吓懵了,老娘和媳妇的岁数都调了个儿啦,前脚一迈进庄门,就扯着嗓子,乍了尸般地嚷道:“快来人哪!闹鬼啦!”话音刚落,就眼皮一翻晕倒在地。 听到惊呼声,第一个醒来的就是大力圣僧阿布陀,翻身抓起精钢仙鹤腿,躲在门边细听动静。等了片刻,见无异常。这才回来穿上鞋,轻轻拉开门闩,小心翼翼地开了门,冒着风雪,径奔龙启厚的卧室走去。 第二十八回 千里遁手伤爱子 白面瘟神龙启厚喝过醒酒汤,坐在了太师椅上,手里端着白银水烟袋,正在和龙玉峰谈论白天的事。听到刘老二的惊呼声,他也没往心里去,杀个人算啥,只是淡淡地道: “祸是那秃驴惹得,若是有冤魂,也该去找阿布陀那厮的晦气,咱就看秃驴如何收场!” 话音方住,只见对面椅子上金光一闪,竟然多出一个人来。 龙启厚揉了一把醉眼,再仔细看去,万没料到,来者竟是被分尸的楚江红女凌剑虹! 他惊出一身冷汗,酒意顿消,以为是她的鬼魂显了灵,吓得要死,却装出一副笑脸,那笑比哭还要难看,像吃了八个苦瓜,把嘴咧得都走了形,转脸向龙玉峰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赶快去找大力圣僧阿布陀。自己壮了下胆,用手一指凌剑虹大声说道: “你是人是鬼?!赶快滚出去,要不然的话,我龙某人便用神龙功将你化为灰烬!” 他见凌剑虹一动没动,正看着自己发笑,笑声是那么阴冷,一股股寒气扑面吹来,便再也支持不住了,张了几下嘴道: “啊!好好!你不滚我滚!”说完,往地上一趴,象条癞皮狗似地往门外爬。其实,他不爬也不中了,两条腿不听使唤,能爬出去还是逃命要紧。 龙玉峰贼心眼不少,见父亲朝自己直使眼色,早领悟了其中用意。为了走得体面,又不使凌剑虹起疑,还特地向凌姑娘抱了一下拳道: “姑娘请稍待片刻,小生出去方便一下。”转身刚一抬脚,随着凌剑虹“嘿嘿”地一声冷笑,龙玉峰便动弹不得,摆着往外走的姿势定在原地。龙启厚见儿子如此圆滑,正在得意,可只听他说走,并未挪地方,急得头上滚下来豆大的汗珠,勉强爬了几步,竟也动不了啦,心里却明白:坏了!这个鬼魂够厉害的,弄不好,今天非让她把魂给勾了去! 大力圣僧阿布陀站在廊下,正听到龙启厚说:“祸是秃驴惹得,若有冤魂,也该去找阿布陀那厮的晦气,咱就看秃驴如何收场。”他心里这个气呀,恨不得一掌拍碎房门,好好和龙启厚理论一番。大厅内的灯火忽明忽暗,一会儿蓝一会儿紫,阿布陀感到惊奇,蹑足来到窗下,用舌尖舔破窗户纸,闭一目睁一目往屋里瞧去,没把个阿布陀给吓死。 他看见龙玉峰象木雕泥塑一般,站在那一动不动;老庄主龙启厚狗似的趴在地上,桌子前坐着个怪物,长发披肩,青面獠牙,伸着两只尖尖的长爪子,把桌子上的大鱼大肉,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,一抻脖子便吞下一只鸡,把整坛子的酒往嘴里灌,两只眼睛碧绿,象两个小灯笼,一眨一眨地放着青光,也弄不明白那是妖是怪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一咬牙关,暗提丹田气,集于右掌,欲施展武林中极为霸道的百步金刚掌,把那个妖怪打个粉身碎骨! 他眼珠转了一转,又改变了主意,担心自己暴露出百步金刚掌,日后龙家父子必然要死缠硬磨,让我教龙玉峰这种掌法。那样,我阿布陀便不易独步武林了。 阿布陀冷笑一声,顺手从怀里摸出来个黑瓷瓶,倒出些许白色粉末,心中暗道:这一准是那个小黄毛丫头的鬼魂回来了,听说童男童女死后阴魂不散,这是寻仇来的。也好,刚才没死在洒家刀下,这回让你尝一下夺命追魂散的厉害。你纵然是金刚神仙,也要在洒家药下化为脓血!阿布陀暗发指力,把药粉聚成一线,从窗户纸的小孔里往屋内逼,待延至妖怪头上,指力微松,药粉呈雾状往下缓缓飘落。 凌剑虹本是百毒不侵之躯,再加上悟明大师赠送的避毒青纱,毒粉又能伤得了她么? 凌姑娘知道遇上了使毒高手,待毒粉下落时便把头一低,软绵绵地倒在地上,收起法身,专等施毒之人出现。 “哈哈哈哈!啊哈哈哈!”随着狂笑声,大力圣僧阿布陀一步跨进屋内,双手叉着腰,神气活现地道: “臭他娘的丫头片子!你就是有通天本领,也难逃洒家之手!” 阿布陀猫下腰来,伸二指在凌剑虹鼻子下一探,发现她还在喘气,心里一惊:怪了!洒家的夺命追魂散,能把人化成脓血,她怎么还活着?莫非洒家的药粉失效了么?也许这个野丫头果真神通广大,有百毒不侵之躯,也未可知。看来她是杀不死的,不如另想办法!无论怎么样,闹鬼只能在儒雅山庄折腾,弄不好,洒家一走了事。 当时,一旁气恼了龙玉峰,“呛啷”一声掣出肋下宝剑,大叫道: “小贱人!小爷我不信这个邪,倒要看你长了几个脑袋,有几条性命!”说着,挥宝剑朝凌剑虹刺了过来。不料被阿布陀一把抓住手腕,冷笑着说道: “嘿嘿!徒儿啊!她是杀不了的。” 又气又恼的龙玉峰莫名其妙地问道:“怎么就杀她不得?!” 阿布陀往椅子上一坐,愁眉不展地说道:“徒儿!你且听为师讲来。刚才在酒宴之上,洒家曾将她分尸,这也是你亲眼所见,可她并没有死。是人也好,是鬼也罢,明明地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呢。刚才,为师又使出夺命追魂化骨散,她也没有死去。依洒家之见,老庄主欲统领江湖,这姑娘身怀异术,其本领比为师要高出许多,将来也许会为庄主出力。” 龙启厚“啪”的一拍桌案,瞪圆二目道: “我的阿布陀大教头!别忘了,刚才咱们把她杀过了一回,她怎么还会为老夫出力?真是岂有此理!” 阿布陀慢条斯理地说道: “庄主莫急,听洒家细细讲来。咱们趁她还未清醒,就让她与龙少爷拜堂成亲,咱们就是一家人了,到那时候,生米煮成了熟饭,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。然后咱们哪怕是磕上一千个响头,也是值得的。日后庄主夺取武林帝位,她这当儿媳妇的,绝不能袖手旁观吧,无论于今于后,其益大焉。” 听阿布陀阴冷冷地道出这条毒计,龙玉峰听得身上直冒冷汗,凌剑虹现在还不知道是人是鬼呢,我跟她入哪家子洞房?但又不好驳阿布陀的面子,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当过自己的师傅,便找了个借口道: “师父!此事不可操之过急,待徒儿禀过母亲,再做定夺吧。” “混蛋!良机怎可错过。自有为父替你做主了,早点入了洞房便是!”龙启厚从来没有骂过儿子一句,如今当着阿布陀的面骂了一声,实出情急之下。 龙玉峰登时满面通红,哪里还敢言语? 大力圣僧阿布陀旁敲侧击地道: “爱徒哇!这凌姑娘长得如花似玉,老夫人若是得知你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,哪还有不高兴的道理呢?待日后老庄主一啸天地惊,举目四海宁,天下共称武林霸主之日,你们贤伉俪又是何等荣耀也!徒儿啊!你若不听为师良言相劝,贫僧便要云游四海去了,从此再不插手龙家之事!你考虑着办吧。” 阿布陀一阵连哄带诈,弄得龙玉峰也没了主意。转脸看父亲,见他面寒似水,也就不敢再言语了,一狠心,抱起凌剑虹,径奔后宅而去。 后宅乃是女眷之所,一般时候,任何男人不得擅越雷池一步,这是龙夫人定的规矩。 眼下情急,便也顾不得许多了。龙玉峰直接闯了进去,想等见了母亲再细谈根由。他也知道,母亲为自己早日练成神功,绝不许沾上女儿身。 “什么人?!” 一声断喝传来,龙玉峰情知是母亲的声音,刚要举步上前,两脚竟不听使唤,身子一摇,不知为什么,竟飘到了树后。 喝喊之人,正是龙玉峰的母亲,江湖人称母夜叉,名叫敫英。多少年来,她一直在江湖上走动,凭借五毒勾魂丹,独步西域,更兼有极为霸道的千里遁手神功,谁人敢惹?单说那五毒勾魂丹,奇香诱人,百步之内,只要一闻到药味,轻者精神失常,重者命丧当场,当真霸道绝伦。再加上敫英心狠手辣,不知有多少人丧生她手,因此混得个“母夜叉”的诨号。 敫英见有人来到后院,便喊了一声,只见那条黑影一闪竟躲到树后,没有应声。性如烈火的母夜叉敫英,以为是江湖上前来寻仇之人,把嘴一撇便施展开出千里遁手,隔空击出一掌,随后大步赶了过来。 龙玉峰虽有武功在身,可是,如何经得住这霸道的千里遁手?只觉得周身一阵酸麻,身子一晃,“扑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也觉得身子一震,心里马上明白过来,此乃是江湖上极为鲜见的千里遁手! 敫英快步走上前来,集中目力仔细观瞧倒地之人,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怎么会是儿子龙玉峰呢?! 中了掌力之后,龙玉峰鼻子和嘴角淌着血,二目紧闭,牙关紧咬。 敫英一把將儿子抱在怀里,“哇”地一声便痛哭起来道: “儿啊!我的心肝宝贝儿呀,你快点醒过来哟!是哪个遭天打五雷轰的死鬼,让你到这里来的呀!”她后悔得不得了,但没有乱了方寸,从怀里摸出一粒冰山雪莲定元丹,一手捏着龙玉峰的下巴,把丹丸放入儿子口中。 见龙玉峰抱走了凌剑虹,龙启厚和阿布陀可乐坏了,开始推杯换盏地喝起开心酒来。一声大喝,从后院传来,紧接着一股排空劲道滚动,震得二人一阵眼花。 阿布陀并不知道龙夫人会千里遁手的武功,因为这种武功极为霸道,在江湖上早已失传,他只是略有耳闻。龙启厚一下子就懵了,情知是夫人使出了千里遁手,扔下手中的酒杯,慌不迭地奔后院飞也似的跑去。 第二十九回 龙吟大法现山庄 大力圣僧阿布陀也随后赶到,见龙玉峰面色惨白,嘴角鼻孔血流不止,便知徒儿受了极重的内伤,心中暗惊:此乃千里遁手所致,会是何人所为?凌剑虹又哪里去了?他心中一阵慌乱,用夜视之法四下观望起来。 敫英悲痛至甚,转眼见阿布陀在一旁,贼眉鼠眼地四下乱看,不禁气冲五内,心里话:你一个臭和尚,在我内院乱看个什么?要不是你,我儿子怎能到这里来?一气之下,她上前给了阿布陀一个大耳光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没有一点防备,被敫英一巴掌打得捂着腮帮子转了三圈,直着血红的双眼问道:“你、你为什么打洒家?” 被他一问,敫英怒火暴起,用手一指阿布陀,破口大骂道: “你这个挨千刀的秃驴!看你做得好事!若不看在你做了几天我儿子的师父份上,今儿个老娘便一掌劈了你!”说着,一掌拍在地上,地面上陡起一条蓝色火龙,直取大力圣僧阿布陀的双腿。这会儿阿布陀总算明白了几分,敫英爱子心急,正在火头上,他哪里还敢还嘴?一见火龙袭来,转身便逃,正与急急赶来的龙启厚撞了个满怀,二人双双摔倒在地。 龙启厚爬將起来,瞪了阿布陀一眼,然后朝夫人抱拳劝道: “夫人哪!且暂息雷霆之怒。此事另有隐情,也怪不得圣僧。” 不听此话敫英倒还忍耐得住,一听此言,犹如烈火上泼了一瓢油,她心中的怒火,猛然腾起,眼睛瞪得老大,喘了口长气骂道: “你这个老混蛋!要不怪他,那就怪你了!你们龙家想要断子绝孙是也不是?好!那我和峰儿就死给你看,免得你费尽苦心坑害我们母子!”一言出口,敫英抬掌朝天灵盖拍去。 龙启厚看得真切,想救她是来不及了,便大喊一声: “夫人不可!夫人千万不可呀!” 他急得连连摆动着双手跪在地上,面无血色,髁膝盖当脚走,来到夫人面前,紧紧抱住夫人双腿,泪流满面地道: “夫人哪!看为夫一点儿薄面,你千万别寻短见哪!” 敫英无奈,双掌一拍道: “唉!可气死我了!看你交的狐朋狗友,非要把我们母子害死了不可呀!峰儿若有个三长两短,我活在人世上,可还有个什么指望啊?!”她说着,泪水“扑簌簌”滚落下来。 见夫人哭得泪人一般,龙启厚心里难受得要死,又劝道: “夫人哪!千万莫急,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,待为夫替儿子治来。” 敫英望着龙玉峰那惨白的脸,呼吸微弱,听丈夫这么一说,气得一拍大腿道:“什么?小伤?你说得轻巧!他可是中了我的千里遁手!这真是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。只恨我当年杀伐太重,才有今日之灾祸。我的小心肝儿呀!可怜你如此地命短哪!呜呜呜!也怪我这两个手爪子,怎么就这么欠呦,把这狗屁掌力用在你身上了啊!” 龙启厚被夫人哭得心里好生难受,转身一看,不见了阿布陀,便悄声劝敫英道: “夫人且闪在一旁,权且为我护一下法,待我为儿子治愈掌伤。” 敫英依言,后退三丈,注目观看丈夫怎样为峰儿疗伤。 龙启厚把儿子盘膝坐定,他与龙玉峰对面而坐,左手缓缓抬起,立于胸前,再慢慢上行翻转,至掌心朝天,右手平伸,抵住龙玉峰的前胸,然后口中念念有词,微合二目,猛然一声长啸,有如龙吟。 只见他左掌现出碾盘大的金色光环,忽然聚拢成一线,直通宇宙,霎时间,风停雪住,从长空沿着那条光线滑下来一串拳头大的蓝色光环,龙启厚的身子顿时长大数倍,闪动着蓝色光环,从右 掌心逼出五彩光芒,一波波涌入龙玉峰体内。 少顷,龙玉峰面色转红,身体抖个不止。 龙玉峰只觉得五内如潮,血若狂涛,周身痛苦立消,如置身万花丛中,春风阵阵扑面而来。待龙启厚身形回复了原状,龙玉峰试着调运内力,只觉得百穴皆通,舒畅无比。他高兴得一拍巴掌,跳将起来便在院子里飞行一周。 敫英见儿子这么快就恢复了健康,心中大喜过望,也顾不得儿子在场,上前抱住龙启厚的脖子,亲昵地说道: “哎呀!我的好老头子!你这是用的什么法术?竟有如此奇功?你简直就是活神仙了!”她眼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。 龙启厚多么想和夫人温存一番,为练就神功,一晃过去了十八个春秋,害得夫人如同守寡一十八载,龙启厚自知负她太多。可是,神功不可半途而废。只好双眼一闭,再次隐忍过去,拉着夫人那柔弱无骨的手道: “夫人哪!要说为夫的功法,话可就长了。那是三十年前,为夫有个至友,便是子元师兄。那时我们还年轻,过着无忧无虑的游侠生涯,还异想天开地进山求道,去千佛洞参悟佛法。子元在一具尸骨旁拾到一个包裹,我们打开一看,里面有一部天书,书名是《归元秘籍》。上半部书中写得是龙吟大法,下半部书中写得是虎啸神功。为夫与子元师兄潜心研习,我习得龙吟大法,子元练就虎啸神功。有时,我与师兄对练,练到真境,便有异光闪现,万朵金莲飞舞,山河为之震撼。子元师兄怕艺业随时光流逝,又提出去仙岛采集长生仙草。也是年轻好胜,仗持艺高胆大,转天便登船出海。谁会知道,海上风急浪猛。我二人又没有航海经验,小船触了礁,被撞了个粉碎。为夫侥幸抱住一块木板,在海上漂游数日,才碰见你父亲的渔船,方保住一条性命。可怜那子元师兄,至今生死难料,让为夫一直惦念在怀,发誓寻不到子元,绝不再练此功。如今儿子有难,我才不得已施展一下龙吟大法呀!”龙启厚说着,眼里泪水禁不住淌了下来。 敫英早就泣不成声,擦着泪道: “怪不得古人有伯牙摔琴之说,失去一知己,实是令人痛心,这些年你一直瞒着我,功也不练,足见你对朋友一片至诚之心。”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,旁边却有人大放起悲声来。一阵悲声传来,龙启厚和夫人闪目看去,原来是爱子龙玉峰。 敫英关切的问道:“孩儿!你这是怎么了?” 龙玉峰抹着泪道:“娘啊!我爹爹的情操是多么高古哇,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呢!” 龙启厚长叹一声说道: “唉!多少年来,我不想独存于人世之间。当年夫人一家把我救下,为夫为报救命之恩,才活到今日。我一直想重出江湖,成为武林至尊,意在扬名,以求寻到子元师兄,可一直没能如愿。我儿玉峰,如今长大成人,该学会龙吟大法,以求日后寻找子元,才不负我心中之望也。” 龙玉峰频频点头道: “请爹爹放宽心!孩儿当尽全力寻找他老人家。” 龙家子嗣不旺,三辈单传,龙启厚怕儿子有闪失,也不愿意涉足江湖。他嘱咐儿子道: “玉峰啊!待你功成之后,切莫乱交朋友,江湖之险恶,让人难以想象。为父积数十年经验,总结出八个字来,那就是:小亏可忍,遇险善避。虽是蛇鼠之道,却是趋吉避凶之法。如汉高祖刘邦手下大将韩信,曽受胯下之辱;越王勾践卧薪尝胆;三国时,司马懿笑纳女儿装。也就是说,忍辱才能负重啊!天下人虽多,知己者能有几人?”龙启厚悉心教子,唯恐日后儿子步入江湖吃亏上当。 龙玉峰自幼娇生惯养,在父母眼里那是掌上明珠,顶在头上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在儒雅山庄,哼一声东西乱颤,哈一下南北直抖。平日里,众手下都把这位少庄主,捧到天上去了,便养成了骄横心理,真可谓目空四海。这正是龙启厚最担心的事,也知道他心术不正,精明里透着刁专,恐怕他在江湖上生出是非来。为此,一直没把龙吟神功传授给他。如今自己年纪大了,玉峰也长大成人,又值乱世,教会他神功也是当务之急。想到此,他看了一眼龙玉峰道: “儿啊!你也长大了,为父教会你龙吟之法,日后也好在江湖中立足。” 别看龙玉峰刁专古怪,但嗜武如命。一听说父亲要传授神功,心里乐得差点想跪下来,可嘴上只“嗯”了一声。 龙启厚叮嘱夫人道: “夫人哪!还要麻烦你为我护法呀,” 敫英满心欢喜,飞身在院子里巡视一周,没有发现阿布陀的身影,也就放下心来,隐身在大树后,专心为丈夫护法。 龙启厚和儿子就地盘膝坐定,哪把风雪放在心上,开始传授龙吟神功。 龙吟之声激荡长空,震落树上的积雪,纷纷扬扬洒落地面。 躲在树后的大力圣僧阿布陀,听到阵阵龙吟之声欣喜若狂,心中暗道:洒家踏遍大江南北,使出多少卑鄙伎俩,真没想到,在这西域的小小儒雅山庄,竟遇到了龙吟神功,真可谓苍天不负有心人哪!他潜踪靠近,隐在古松之后,窃听龙启厚传授龙吟大法秘诀,把条条口诀默记在胸,时尔瞄一眼龙启厚的手势动作。 第三十回 阿布陀反目出山庄 以阿布陀的武功,确实惧怕敫英的千里遁手,所以不敢近前细听龙吟大法秘诀。好在风疾,龙启厚只能提高声音,这可让他捡了便宜,一字不漏地听个真切。 “啪”地一声,一团雪球重重地打在阿布陀的后脑勺上,把个大力圣僧阿布陀打得踉跄几步,险些摔倒在地。他眨巴几下小眼睛,向四外扫视一遍,并没发现有人。他奶奶个孙子的!莫非遇上鬼了么?阿布陀暗骂一声,躲到另一棵古松下,继续偷学龙吟大法,不时地回头看上一眼,免得再遭人暗算。 好一个嗜武如命的歹僧! 凌剑虹恨透了阿布陀,又施展开越墙术,隐入古松之内,朝阿布陀心口窝“嘭”地击出一掌。 这一掌打得阿布陀可吃不消了,“通通通”地倒退数步,闷“哼”一声,勾起脖子瞪大双眼,凸了好一会儿腮帮子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望着树干发呆,不知这一击是从何而来。 少庄主龙玉峰看见人影一晃,惊叫道: “有人!”抽出肋下佩剑,闪身追来。待至近前一看,竟是师父阿布陀,气得他紧咬牙关,面色铁青,握着宝剑的手抖个不止。 白面瘟神龙启厚面沉似水,目射寒光,阴冷冷地盯着阿布陀,一步步逼近前来,吓得阿布陀倒退数步,面如白纸。 龙启厚怒吼一声: “阿布陀!你好大狗胆,竟敢违逆武林圣规!我龙某怀念旧情,你速速自裁也罢!” 没把魂吓丢了的阿布陀,脸上肌肉抽搐着,摆出一副困兽之态,冷笑一声,恶狠狠地道: “龙家父子听真!莫以龙吟之法,欺洒家过甚!你且看来!” 阿布陀扎稳马步,一提丹田气,抬掌朝合围粗的古松拍去。只见古松一震,他大掌一挥,随着内力涌出,那株古松“扑簌簌”化为齑粉。 阿布陀此举,一来是想震住龙家父子;二来觉得此树有些怪异,趁此机会便将它拍个粉碎,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神灵;其三是给自己壮一下胆,故尔这一掌出手狠猛。 龙启厚久历江湖,经验老道,一见阿布陀,使出武林绝学百步金刚掌,马上大笑起来道: “哈哈哈!圣僧无需动容,请恕老夫智拙,我若不以此言相激,大师岂肯亮出这百步金刚掌啊?哈哈哈!”大笑声中,用眼角瞟着阿布陀,故作亲密非常的样子,拍着他的肩头道:“老夫早就看出圣僧本非等闲之辈,在江湖上是了不起的一代豪杰!以后,你我便兄弟相称,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。就此八拜结交,义结金兰。不知贤弟意下如何?” 大力圣僧阿布陀可不是吃素的,龙玉峰持剑虎视眈眈,龙启厚逼洒家自裁,你他娘的就凭三言两语,便搪塞过去么?我阿布陀久历沙场,得罪人自是不少,中原已无立身之地,在你儒雅山庄,只不过暂避一时。你龙启厚如此待我,某家便来个借坡下驴,另投别处,凭洒家的百步金刚掌,那荣华富贵,还不是唾手而得?胜过在此受些闲气多矣!当下双手合什,宣一声佛号道:“无量寿佛!贫道失态犯禁,罪在不赦。承蒙庄主垂怜,饶洒家一条贱命,贫道感恩不尽哪!又何敢再高攀贵庄主?洒家就此别过,但望后会有期了。” 龙启厚双拳当胸一抱,几近央告地道: “大师且慢走!世人皆知犬子乃是大师之高徒,而身无绝学,江湖上怎生立足?日后有个闪失,于您圣僧面上可无光彩。”此言是柔中见刚,硬逼阿布陀教会爱子百步金刚掌,然后去留自便。 龙玉峰撒手扔剑,就地跪倒,磕头如同鸡啄米似地说道:“师父哇!您对弟子洪恩似海,弟子没齿难忘!弟子有不恭之处,还望恩师海涵。请恩师恕弟子年幼无知,饶徒儿这一回,敬请师尊在鄙庄屈就下来,容徒儿报师父大恩之万一,请师尊应允弟子恳求之意!” 阿布陀心中暗道:龙家父子!其狼子野心,世人皆晓,都算什么货色!是洒家自贱,才有今日之悔也!他微合二目,点点头道: “少庄主快快请起!贫僧隐居贵庄三年有余,幸蒙庄主、公子百般照应,给你们平添不少麻烦。如今洒家行藏已露,惟恐有人前来寻仇,不便在此久留,还望龙庄主、少公子谅解。某家这点雕虫小技,与庄主的龙吟大法,敫夫人的千里遁手相比,不值一提。” 阿布陀边说边察颜观色,心中琢磨:好合莫如好散,我又何必与龙家树敌?缓了口气又道: “昔日,黄龙驱邪,始于日出之东海,止于日暮之珠峰,尽赶妖魔入海,其功盖世,便依此龙吟大法,人称黄龙圣音,亦称黄龙功,后来黄帝著下《归元秘籍》。龙兄可谓洪福齐天,得到这部天书。贫僧闻得此音,钻心刺骨地实难忍受,想就此暂避一时,望龙兄千万别见怪。” 阿布陀有自己的打算,凭自己的根底,又得知《归元秘籍》的口诀,若练黄龙功,少则数月,多则一载,定然大功告成!到那时,某家融两种神功于一身,看天下谁人能敌?便犯不着扶持龙启厚做武林霸主,洒家足可独秉江湖神器也!想到此,阿布陀笑生嘴角眉梢,难以自制。 好一个秃驴!偷听得黄龙口决,便要乘机逃走,我龙启厚岂能饶你?!龙启厚心中暗骂着运起神功,欲置阿布陀于死地,免得黄龙神功有外传之患! 阿布陀看到龙启厚面现杀气,心中惕然,急运丹田气,准备以百步金刚掌,与龙启厚同归于尽。龙启厚忽然一笑,冲淡了一丝火药味,双手抱于胸前道: “既然听不得龙吟之声,就劳贤弟暂避一时,龙某实在于心不安也!”人欲去,留之无益,也许将来还有求到他的时候,又何必弄得那么僵呢。龙玉峰见风使舵,往地下一跪,假惺惺地淌下几滴泪水道: “恩师在上,请受劣徒一拜!徒儿盼着恩师早日归来,以慰我父子悬盼之心。” 无论怎么讲,僵局总算有了转机,这对阿布陀来说,是巴不得的好事,自己若再握着拳头,瞪着眼睛,那可就太不知趣了,便双手合什道: “无量寿佛!龙兄切莫客气,爱徒也快快请起。贫僧多则五年,少则三载,定来贵庄拜会。”言毕一抱双拳,纵身而走。 凌剑虹不禁暗叹一声:好一个儒雅山庄,竟有黄龙圣功、千里遁手、百步金刚掌三种武林绝学,真乃是武林罕事一桩。 待大力圣僧阿布陀走后,龙启厚怕有人再偷听,便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,往树墩上一坐叹道:“唉!左道之功,一点即通。以阿布陀的超卓武功,数月之内,便可悉通黄龙功,弄不好会广为流传。人海泛泛,一人卑劣,足可使武林涂炭,真乃罪过也!” 从树后悄然步出夫人敫英,上前说道: “夫君所言极是!古人曾言:‘无毒不丈夫’,你为什么不杀了那秃驴?黄龙神功便无后患之忧了。” “哈哈哈!” 龙启厚见四外无人,狂笑一阵后,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: “他是自寻死路!” 敫英追问了一句: “此话怎讲?” 龙启厚神秘地说道: “夫人哪!练黄龙功若不得其要领,真气运行起来,必将摧折五内,不死亦残矣!” 龙玉峰害怕地问道: “爹爹!那孩儿呢?” 龙启厚笑道: “吾儿莫怕,为父教你循序渐进之法。就是时日长些,其根基扎实,绝不会出偏。” 好阴毒的龙启厚,怪不得人称白面瘟神!凌剑虹暗骂一声,随手摘下一枚松针,射向他的嘴唇。松针似生二目,不偏不倚地正中龙启厚嘴唇之上,痛得他“哎呦”惊叫一声。龙启厚以为是什么暗器,伸手拔下来,见是一叶松针,知道来者武功深不可测,便向夫人和儿子使了个眼色。待敫英和儿子步入屋中之后,龙启厚把黄龙神功提到八层功力,随着一声厉啸,只见金光滚动,夹杂着隐隐雷鸣,波及之处,墙皮剥落,树木震颤。三声龙吟之后,龙启厚骄狂地大声说道:“何人敢站在老夫面前,本庄主以家资相赠!”自以为龙吟之后,百步内生灵灭绝,施暗器者是必死无疑,才道出此言。 说完这话,龙启厚目光扫视一遍,见无动静,便得意地大笑起来。笑声未落,只见人影一闪,院中竟多出一位书生,俊俏俏一张小白脸,昂首挺胸,手中握着一把描金折扇,风度潇洒,仪表堂堂,往那一站,身高再八尺开外。 此人一出,吓得龙启厚倒退数步,结结巴巴的问道: “你、你是何人?” 来者“扑喇”一声抖开折扇,上面是一幅松隐旭日图。 龙启厚久在儒雅山庄,和外界联络几乎断绝,如若不是这样的话,就不用再问来人的姓名,这把扇子足以证明他的身份。 来人微微一笑道: “一介书生,由此过路。闻赠家资,特来光顾。”吐字甚是清奇,声音不高,却声声入耳。 第三十一回 龙启厚狂言失信义 (第一更) 真是应了那句古言:树林子大了啥鸟都有。听说有家资相赠,你就敢来领,难道我的儒雅山庄,会拱手相让么?哪有那么简单!你财迷心窍也不挑个地方,老夫今儿个就害死你,有谁会知道我龙某人自食其言?倘若真把山庄让给你,我一家老小咋办?成为你的家奴,或是去沿街乞讨么?哼!门儿都没有!龙启厚开始耍赖了,苦笑了一下问道: “请恕老夫眼拙,不知大驾尊姓高名,上下怎样称呼?还望不吝赐教!” 来者挺胸昂首,天这么冷,手里还摇着一把描金折扇,在台阶上来回踱着四方步,莞尔笑道:“小可吴正青,江湖朋友送了个不雅的绰号,人称八臂哪吒的便是。” 龙启厚眨巴几下眼睛,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,什么他妈的八臂哪吒?说不定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财迷,到我这装大来了。想到这,便“呵呵”一笑道: “原来是吴大侠驾临寒舍,真是蓬荜生辉也。老夫得遇尊颜,实乃三生有幸。快请到堂上,还望您指教一二。” 吴正青笑道: “先生方才曽言,说如果有人站在你面前,定以家资相赠,小生便应言而至,想来便是此地主人也,尔为贵客,汝又请小生到何方堂上?” 龙启厚尴尬得直咧嘴,心中暗骂道:该死的臭穷酸!敢来太岁头上动土,莫非吃了熊心,吞了豹胆吗?等一会儿老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,可别怪龙某心狠手辣!他装出一福无所谓的样子道;“吴大侠千万不要误会,待老夫禀明夫人,便离此而去。老夫从不贪恋身外之物,更不敢烦劳大侠了。” “此言极是正理。有道是一言出口,驷马难追。小生极是好客之人,先生在此盘桓几日无妨。”吴正青言罢,径奔客厅走去。 凌剑虹觉得挺好笑,心里话:让你姓龙的卖弄大话,这回遇上茬儿了吧,说大话就真有上税的。这位吴老哥也是,就是再财迷,这个财也敢贪?看你们这场戏咋往下演! 敫英和龙玉峰在屋里听得明白,直气得三尸暴跳,恨不得把那个不知死活的臭穷酸,掘巴掘巴给吃了。我诺大的家业,就这么给了你,那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!我们龙家以后还怎生在江湖中立足? 眼看着吴正青去了客厅,龙启厚耷拉着脑袋,脚步沉重地来到后堂,见夫人坐在八仙桌旁,面似寒霜,吓得他战战兢兢的低声道: “夫人哪!你都知道了吧?” 敫英从牙齿缝里迸出几个字来: “你想让我知道什么?!难道还有什么好消息不成?” 这句话把龙启厚噎得“哏咯”一下子,这咋解释呢?说我吹大话,把家业输给别人了,咱们搬家走吧。那不整事吗,就夫人那脾气,不说一掌打死我,也得抹脖子自尽。这可怎生是好?心里就如同开了锅的油,都冒了青烟啦。还要说他脑筋灵活,要不然这白面瘟神的雅号就送错了。 只见他两条腿一软,跪在那连头也不抬,也不说话,更不顾儿子在旁边。 这个肉头阵还就真管事,弄得敫英也拿他没办法。她长叹一声埋怨道: “唉!你这个老糊涂喂,还有脸跪在我面前?哼!待我一掌把他拍扁。” 她怒气冲冲地来到中堂,双手往腰间一叉,大声喝道:“姓吴的臭穷酸!从屋里给我滚出来!”龙启厚苦着脸想说什么,被怒气塞胸的敫英一把推了个趔趄。 闻声从屋里走出来的吴正青,稳稳地往石阶上一站,摇着折扇道:“汝是何人?来吾家如此吼闹,却又为何也?”敫英怒目圆瞪,大吼道:“臭小子!还不给老娘滚蛋,莫非嫌死得慢了么?!” 她把功力提到十成,玉牙一咬,施展开千里遁手,一掌拍向八臂哪吒吴正青。千里遁手,具有开碑裂石之功,敫英在气头上施展开来,威力更非平日可比。随着一股劲风,好端端的三间房屋,立刻塌了半边。 再看吴正青,身形纵起三丈余高,又稳稳地落在地上,微微笑道:“这位夫人!可知道毁人之物,是要赔偿的?” 敫英人称母夜叉,脾气火爆,听罢此言,一股无名恶火便直冲胆边,双手在胸前连挥几下又大叫道:“我这里还有一条老命!也陪给你!”抡掌便欲杀上前去。 龙玉峰按捺不住心头怒火,从兵器架上取下虎头金刀,大吼一声:“母亲且慢!看孩儿的!”大刀挂动风声,朝吴正青裹將过去。 一场恶战在即,吴正青有若闲庭信步,二目微合,轻摇折扇,乐呵呵地昂首而立。虎头金刀力劈华山式,朝吴正青当头砍將下来。吴正青身法轻移,大刀走空,更急恼了搅海翻天龙玉峰,施展开万胜刀法,只见光影一片,把吴正青罩在刀光之中。吴正青身法奇异,在刀光中飘移自若。 敫英大声喊道: “峰儿当心!他用的是七星太乙游魂步,你用九宫八卦困龙步即可也。” 听得母亲指点,龙玉峰刀锋一转,脚下按九宫八卦方位迈动,如旋风一般,手中刀一刀快似一刀,刀刀奔吴正青要害之处。敫英恶狠狠地站在一旁,找机会便击出一掌。 吴正青挥扇抵挡住龙玉峰的虎头金刀,还要防备敫英的千里遁手,亦不见有落败迹象。 龙启厚沉不住气了,抓过一杆红缨大枪,怒啸一声也加入战团。这一杆大枪,在龙启厚手中施展开来,如同出海乌龙,挂动啸音,闪万点寒星,分上中下三盘,搂头盖脑,扎双肩挑小腹,随着阵阵喝喊之声,很快把吴正青逼退三步。 那一边,母夜叉敫英“噌楞”一声掣出了霓虹宝剑,怒吼着闪身跨大步奔了过来。 此时,吴正青已处下风,防多攻少,一把描金钢骨折扇,抵得了龙玉峰的虎头金刀,便无暇顾及龙启厚的大枪,眼看着母夜叉敫英又挺剑飞身而来。他心里一急,便犯了武林中大忌,马上心烦气躁,脚下步法略显散乱,闪目四顾,诸多家丁手持兵刃,把这里围得如同铁桶一般。吴正青心中暗道:完了!吾命休矣! 眼看这位号称八臂哪吒的吴正青,抵敌不住三位武林高手的联袂攻打。楚江红女凌剑虹再也看不下去了,探玉指摘下三枚松针,玉腕轻抖,只听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破空之声,分别袭向龙家父子和敫英。 正在酣战的龙启厚,眼看要将这个穷酸书生命丧枪下,猛然觉得右臂曲池穴一阵酸麻,半个身子便动弹不得,一杆大枪拖在地上,抽身后退三丈,微咦一声,两眼呆滞滞地愣在那里,倒吸了一口冷气,心中暗付: 这小子眼看便要取道西天路,怎么会打出暗器?白面瘟神龙启厚低头一看,见胳膊上有一叶松针,马上联想到刚才嘴上被人用松针打中过。也许这个穷酸背后,还隐藏着一位高人,也说不定是那个被分尸了的凌剑虹,她阴魂不散,前来与我为敌。如果真是那样,这儒雅山庄就是不给吴正青,我们也永无宁日了。 再看母夜叉敫英,手握霓虹宝剑,二目发直,眉间印堂穴被松针射中,淌下一丝鲜红的血迹,拉开打虎登山式,木雕泥塑般站在那里,哪里还动弹得了?! 龙玉峰忽然觉得脑袋发胀,右臂发麻,慌忙扔了手中虎头金刀,一看虎口之上有一枚松针,心里大吃一惊,再一瞧母亲呆立当场,父亲那里左手拖着大枪,右臂下垂,便知大事不妙。 好在吴正青没有赶过来追杀,只见他满脸是汗,在那里扇着扇子,站在台阶上直发愣。吴正青心中纳闷儿,自己眼看便要落败,会有谁施以援手? 向四外一看,并不见另有他人,便笑着走过来,向龙家父子道:“嘿嘿!你们怎么不打啦?我八臂哪吒够厉害吧?现在,你们赶快从这里搬走,我吴某人发发慈悲,便饶过你们这些说话不算数的混蛋!”说完,他把胸脯一挺,面现得意之色。 白面瘟神龙启厚低头不语,悄悄来到夫人面前,为她拔下松针,哀声说道:“夫人哪!你也不必怪罪于我,就随为夫走吧。说实话,姓吴的武功平平,为夫与他独斗,亦不至于落败。我估摸着是那个姓凌的,她阴魂不散,到这报仇来了。”敫英伏在丈夫胸前,泪眼汪汪地道:“这冰天雪地的,你要我随你哪里去呀!”说完,忍不住“呜呜”地哭出声来。 夫妻二人相抱落泪,忽听一声暴喝:“大胆狂徒!休得欺人太甚,来来来!老夫与你大战三百回合,再做理论!哇呀呀!” 随着吼声,从家丁中走出来一位老汉。众人闪目望去,竟是龙府的老家人袁奎,七十上下年纪,一尺多长的银白色胡须,迎风飘洒,紫红色面庞,目闪精光,双手握定一把毫光点点的精钢扫帚,长五尺许,鹅卵粗细的长柄,扫帚苗似钢刀千把,通体乌亮,足有八十余斤。 第三十二回 义仆奋勇保家园 (第二更) 多少年来,龙家阖府上下,并没有人知道袁奎老汉身怀武功,甚至知道他会说话的人也不多,每日里埋头扫洒庭院的老头,今天在龙家危难时刻,要显示一下身手。 当时,袁奎老汉虎目瞪圆,挥动手中精钢扫帚,人如流星赶月,直取八臂哪吒吴正青。 龙启厚感触颇深,我龙家危难当头,袁奎老汉舍命为主,看来不到节骨眼上,怎能看出人好人歹来?大教头阿布陀,我待他不薄,如今他却溜之乎也!袁老汉整天为我家干活,和下人吃住在一起,今日却奋身而上。 他更担心袁奎他老人家的武功,这位平日不显山,不露水的老人,难道他的本领会超过我的黄龙功和夫人的千里遁手么?嗳,对了!当年在这里盖建儒雅山庄之时,遍地是乱石杂草,在一夜之间,便成了平坦之地。不用说一个人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把土地弄平,就是搬运那些土石,也得二、三十人干上两天的,莫非袁老人家果真武功超凡吗? 袁奎老汉和吴正青杀在一处,二人你来我往,各施本领,直杀得积雪飞扬,一团人影渐渐模糊起来,让人看得眼花缭乱。 吴正青见眼前这位老人甚是勇猛,手中一把精钢扫帚,威力无匹,“呼呼”地挂着风声,出手尽是杀招,不避不闪,身上有几处见血却如若不知,一味拼杀上前,嘴里大叫着: “臭小子!有种你便取下老夫项上人头!” 俗话说得好,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,三十几个回合下来,袁奎鼻凹鬓角见了汗,双目赤红,大口喘着粗气,在寒冷的空气中,现出团团白雾。 吴正青二十上下岁,正是血气方刚年华,和袁奎动手,显得很是轻松,但也有些怕,若真让他一扫帚击中,非把人扫成肉泥不可。若是一扇把这样一位老人杀掉,心又不忍,便与他游斗起来。这样一来,可苦了袁老汉,身上有力没处使,索性用精钢扫帚掸起一阵沙石,朝吴正青激射而去,却被他轻易避开。 再斗下去,袁老汉那是准吃大亏,说不定会血溅当场,敫英看得真切,想上前帮忙,手却被龙启厚紧紧拉住。 她大叫道: “你放手!难道要等袁奎战死不成?!” 龙启厚劝道: “夫人莫急!我看吴正青并无杀袁奎之心,若想杀他的话,就是五个袁奎,也早成了他扇下之鬼了。” 正在之时,果真见吴正青跳出战圈,双拳一抱道: “老人家且慢动手!请问您贵姓高名?在龙家是干什么的?” 袁奎巴不得能有个喘息的机会,双手拄着精钢扫帚,“哈哧哈哧”地喘着粗气,缓了好一会儿,才断断续续地说道: “老、老夫行不更名,坐不改、改姓,我姓袁名奎字伟业,在龙家是个扫院子的,你又待怎样?!” 吴正青点点头道: “可惜呀!袁老前辈!您为白面瘟神龙启厚卖命,算是看错了人哪!” 袁奎老汉目呲欲裂,用手指点着吴正青,冷哼一声骂道: “哼!你小子说这话还不如放屁!老夫吃了龙家数十年饭,岂有不报之理也?今日老夫便是战死当场,那也是命已到头,不为枉也!” 这样的义仆哪里去寻?龙启厚激动地落下泪水,上前扶住袁奎道: “老人家!咱们不和他打啦,宁可这座庄园不要,也不愿看到您老人家为龙某血洒黄土!”“哈哈哈哈!” 吴正青一阵大笑,将折扇轻摇两下,平和地说道: “袁老前辈!您称得上是一位义士。我吴正青冲你的面子,把这些财产还给龙启厚便是。但有一宗,龙启厚你听着,有道是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再不能以龙吟神功而目中无人!按理来讲,这座庄园我也是用命换来的。本来我是从此路过,被一阵罡风袭来,险些丢了性命的。” 龙启厚“喏喏”连声,满面羞惭。 吴正青又向袁奎抱了一下拳道: “老人家!小生还有要事在身,不能久留,再会了!”一言方住,纵身而起,几个闪跳,便不见了去向。 吴正青一走,袁奎老汉那股猛劲便荡然无存,只觉得气血翻涌,胸口发堵,脑袋“嗡”地一声便猝然倒在地上。 龙启厚一家人慌忙赶了过来,大声呼唤着: “老人家快快醒来呀” 敫英为袁奎捶打后背,龙玉峰一个劲地为老人捂弄前胸,好一通忙活,袁奎才“哇”地一声,吐出来一口污血,喉咙里“格格”响着,缓过一口气来。龙府上下人等一阵大喜,从此对袁奎老汉格外敬重。袁奎老汉执意依旧洒扫庭院,以修剪花草为乐。这是后话,暂且不表。 单说楚江红女凌剑虹,听吴正青说有要事在身匆匆离去,她便化作一阵清风,随后追赶下去。 西域大地,地广人稀,风疾雪频。一阵阵小清雪,米粒儿似地往下落个不停。 官道上有位书生打扮的人正埋头急行,险些和对面如飞而来的两个人撞在一起。 这两个人肋下各挎一口稀世宝剑,走起路来如疾风一般。前面那位紫色面庞,被江湖人誉为只手擎天的凌云飞。另一位面色暗红,乃是轻功卓著的八步跨海严鸿昌。他二人冒着风雪疾行,猛然见对面出现一人,便“唰”地一声闪在两旁。 那位书生亦立时止步,向来人注目观瞧。 两位大侠认出来人正是八臂哪吒吴正青,马上大礼参拜,他二人道: “在下凌云飞,在下严鸿昌,参见吴盟主!” 吴正青赶忙上前,伸手扶起二位大侠道: “二位前辈不必如此多礼!小生蒙众豪杰抬爱,愧受尊称,上未能报国,下未能造福于百姓,何敢受二位前辈之礼也!” 严鸿昌拱手道: “盟主不必过谦!目下国难当头,安史之乱,祸及蝼蚁。凡是我华夏儿女,皆应挺身报国,以共除强敌为己任。盟主既然召集群雄盛会,足见报国之心,救万民脱苦海之壮志也!” 凌云飞亦拱手道: “前辈说的甚是!吴盟主登高扬臂,大义领袖群雄,乃武林之幸,万民之福也!” “小生蒙二位大侠谬爱,荣幸之至,正青当竭力为之,还望二位前辈多多指教。” “好说好说!”严鸿昌爽快地说道。 三人一路说着话,往东而去。 凌剑虹隐着身形,没有和昼思夜念的父亲说话,也没和严爷爷打一声招呼,独自拂风先走,将他们甩开老远。 时间不大,她来到《日月兴》客栈前。 店小二站在门外的雪地上,抄手静立,似在迎候贵客。见了凌剑虹他也没搭话,伸着脖子向官道上瞭望。凌姑娘也没理会,径奔店堂。 店小二上前拦住道: “喂!这位客官!真是对不起您,今天小店被别人包了。姑娘若是打尖住店,还是另找一家客店去吧。” 在这个地方,百八十里地也难寻到个有人居住的小村庄,要找客店,谈何容易?凌剑虹气得一把揪住店小二的耳朵,疼得他“嗷嗷”怪叫,呲牙咧嘴地央告道: “哎哟哟!姑娘快点松手,小的耳朵要被揪下来啦!” 凌剑虹冷笑一声道: “你是不是眼眶太大,把眼珠给弄丢了?” 店小二眨巴几下眼睛,莫名其妙地道: “没有哇?眼珠长得好好的。” “哼!真是个白痴!”凌剑虹骂了一声。 “怎么?白吃?今天你给多少钱也不管你饭!还想白吃,没门儿!” 凌剑虹一把推开他,大步往店里走。 店小二见这姑娘挺横,知道遇上了硬茬儿,但还是拼命倚住店门,软话硬话一块往外端: “姑娘切莫生气。”他闪目四下一看,见没有别人,便悄声道:“实话告诉姑娘,今个儿小店里有武林要人在此议事!小的怎敢放你进去?弄不好我这吃饭的家伙,可就得搬家。姑娘您说是也不是?” 凌剑虹眉毛一扬,用手点着他鼻子道: “店家!你若是慢待了本姑娘,我现在就拧下你这个木头脑袋!” 店小二吓得扭头往店里便跑,大声喊道: “救命啊!有人要拧我脑袋啦!” “何事如此惊慌?!” 店掌柜的是个中年人,身体略微发福,面堂红润,脚步稳健,让人一看,便知是位内外兼修的练家子。 “东家啊!外面来了个姑娘,非要进店,小的不让,她便要拧下小的这个脑袋瓜子!”店小二边说边往门外看。 店掌柜的把丹凤眼一眯缝道: “何人如此大胆?待我看来!”言毕,迈虎步来到门外,往台阶上叉腿一站,冲凌剑虹双拳一抱,平和地问道: “请问姑娘尊姓芳名?” 凌剑虹抱拳还礼道: “小女子免尊去芳,凌剑虹便是!” 掌柜的想了一下,今日的英雄盛会,并没有听说有这个人哪,瞧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派头,也不好无端树敌,也许是饿坏了,莫如让她吃顿饭,早些离去也就是了。他微微一笑道: “凌姑娘!鄙店伙计不会说话,刚来日子不多,言语冒犯之处,还望芳驾多多担待!姑娘若是饿了,就请到店内用餐。” 第三十三回 母女相会在酒家(第一更) 楚江红女凌剑虹双手倒背,昂首步入店堂,见东首有一把铺着虎皮的太师椅,便往上一坐,开口言道: “姑娘我累了,就在这里吃饭啦。” 店掌柜的吓得颜色变更,双拳一抱,几近央告地说:“这位小姐!请您体谅下情,请芳驾是否换个位子?”凌剑虹脸色一沉,扫了他一眼道:“怎么?这里不是人坐的吗?” 一句话出口,吓得掌柜的差点没晕倒。 幸好屋里还么有别人,那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才归了位,连连点着头道:“嗯、嗯!是、当然是人坐的啦!姑娘说话千万轻点声,别惹出麻烦,小店实在是担当不起哟!实话说与您听,芳驾坐在这里,实有不便,还是请芳驾换个地方,给小的一点薄面为是。” “本姑娘向来说一不二,今天非坐在这里不可!快些伺候酒菜,休来烦我!”凌剑虹稳当当地坐在那,寒着脸不再言语。 有道是店大压客,客大压店。 掌柜的见她那身装束,肋下还佩了把宝剑,不怒而自威,心中暗暗称奇,哪里还敢再去招惹?吓得汗珠滚落,估摸着武林要人一时还来不了,莫如让她快些吃完饭了事,以免生出事端,便吩咐一声道:“小二!快准备饭菜,打点这位姑娘用餐哪!” 店小二凸着腮帮子,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,忍着气答应一声:“好嘞!” 很快端来饭菜,摆放在凌剑虹面前。她没动筷子,看着那碗清炖羊肉,又看了一眼白米饭,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。 店掌柜急得直搓双手,武林人物在这里聚会,怎容得局外人在此用餐?往轻里说,把店给砸了,再往深下里想,我这个脑袋还能安在否?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: “姑娘!您还用点什么呀?尽管吩咐下来,在下一并去办。” 凌剑虹眯着眼睛道:“就这点东西想把姑娘我打发了,给本姑娘送上一坛好酒,炒上八个菜,捡上好的山珍海味,尽管往上端便了。” 掌柜的听罢,苦胆差点没吓破了,脸都绿啦。若在平日,你吃多少都中,开客店还怕大肚汉么?可今天与往常不同,你再来一坛酒,要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? 小二眼巴巴地望着凌剑虹,近前一步悄声道:“我的姑奶奶!您吃饱饭快走吧,别再为难小可了!只当我请客,算您白吃中不?”“哼!本姑娘有的是银子!我是来吃饭住店的,你别把我当作讨饭的花子。”凌剑虹生气地说着,用手拍了下包裹。 掌柜的一见软的不行,便来硬的,把小二往旁边一拽,一拍桌子道:“我说这位姑娘!等一会儿,武林盟主八臂哪吒吴正青就要到了,你坐在首位上大吃大喝,岂不是在要我的命么?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呢。”掌柜的火起,怒视着凌剑虹。 哪知道凌姑娘只当没那回事一样,秀眉一挑道:“吴正青?本姑娘眼里没这号人物!” 嚄!话说得好大!一个堂堂武林盟主,她竟然不放在眼里?也猜不准人家是哪路神仙,掌柜的气得哭也不是,笑也不是,心里话:过一会儿吴正青便到了,看你怎么办?我犯不着跟你这个短命鬼,生他娘的这份闲气!便赌气道:“小二!拣好酒给这位千金搬一坛来!” 小二不敢言语,果真抱来一大坛老酒,往桌子上一放道:“姑娘但吃无妨。” 这回凌剑虹笑了,随手揭去泥封,倒出一碗酒,早闻得阵阵酒香,直入五内,馋得她咽了口唾液,浅饮了一小口,美得闭上双眼,微微点着头,“咕嘟”一声咽入腹内,一股热气沿七经八脉贯通四肢,周身三千万个毛孔都舒张开来。 见她“吱啦”一口酒,“吧嗒”一口菜,好一顿横吃海饮,旁若无人,哪里还象个闺阁少女唷! 掌柜的愁眉苦脸地直咧嘴,忽听后院传来女人的朗朗大笑声,随着“咚咚”的脚步响,门帘挑处,进来两位女侠,吓得掌柜的筛糠般发抖。他认识这二人,走在前面的是女怪鉴湖女侠程姿英,身后跟定她的义女,江湖人称罗刹女的柳静修。 掌柜的“咕咚”一声便跪倒在地,磕头如同鸡啄米,口中哀告道: “二位女豪杰饶小的一命!这姑娘硬闯进来,逼小人上酒上菜。小人无奈,还望您二位开恩哪!” 脾气火爆的程姿英,一听这话,脸色阴寒地似挂了一层霜,说出话来往外直喷冰渣,眼皮往下一抹道:“你且站过一旁!是何人吃了熊心,还是吞了豹子胆,莫非嫌死得慢了不成?!”她连头也没抬,把手中百宝精钢鬼头杖往地上猛然一礅,“通”地一声陷入地下半尺深。 武林盛会在即,柳静修陪着义母程姿英前来清场,本以为西域之地,哪里会有人到这个小店里来?怎知道一进门就遇上这种事。她比程姿英心细,闪目看去,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,揉了一下双眼再看,不由得心中大喜,见女儿她在那里横吃海饮的样子,忍不住“扑哧”一声笑了起来。 程姿英有些纳闷儿,看了一眼柳静修,冷哼一声道:“哼!有什么好笑的?像得了个斗大的玉珠一般!” 古刹一别,柳静修无时不惦念着女儿的安危。今日得见,喜得泪水横流,嘴角抽搐着说道:“娘!这可比得到个斗大玉珠强胜万倍哪!” 程姿英觉得有些不对劲,抬头闪目望去,见是干外孙女凌剑虹,登时乐得双手“啪”地一拍,两眼眯成了一条缝,小孩子似地跑过去,伸手把虹儿抱在怀里,亲切的道:“哎哟哟呦!姥姥的小心肝儿!姥姥的命根子小宝贝儿喂,可想煞我了!”左一口右一口地在虹儿脸上亲个没完。凌剑虹也“姥姥、姥姥”地亲昵的叫着。 呆立在一旁的店掌柜,原以为她们要大动干戈,没成想事情变化得这样快。看她们那股亲热劲儿,他也陪着笑,向店小二道:“忙你的去吧,这没你的事了。” 柳静修抹了抹喜泪道:“看你们娘儿俩,光顾的亲热了,把我这做娘的到给冷在一旁了。” 程姿英笑道:“好孙女!快让你娘亲亲,她挑咱的理了!哈哈”凌剑虹象燕子似地扑在母亲怀里,搂着柳静修的脖子,亲昵地道:“妈!妈妈!可想死我啦。您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“昨天刚到” 没等柳静修把话说完,程姿英一把拉过虹儿道:“你们娘俩有的是时间亲热!虹儿!来来来,刚才你那喝酒的样子,姥姥我爱看,你一准没喝好,让坏姥姥给搅了。快来再喝,好让姥姥开心!”凌姑娘娇面通红,羞答答地道:“姥姥!我不来啦。刚才那个样子,可羞死个人啦!” 程姿英把脖子一勾,瞪大眼睛道:“谁说的?那样吃喝才香呢,那叫过瘾!”老人家眉毛一扬又道: “姥姥像你这岁数时,有一回,我爹带着我去赴宴,半道上嘱咐我吃饭要细嚼慢咽,别露出牙来,免得让亲戚们看见了笑话。让你说,我吃饭,他们笑话啥?” 凌剑虹笑着附和道:“对着呢!咱吃饭与别人何干?!” 程姿英一拍大腿道:“嗯!还是我宝贝孙女理解我呀。”柳静修插嘴道;“妈!那以后呢?” 程姿英“啧”了一下道: “我是谁呀,往那一坐,吃得好着呢,慢慢地吃,慢慢地咽。等别人吃完了,我刚吃个半饱。爹小声告诉我,‘别吃啦,回家再吃’。我一听就急啦,大叫起来:‘我还没吃饱呐’,我二姨说:‘咋能够让孩子饿着呢,吃吧,可劲地吃’。我还是不敢吃,看了一眼爹爹,他老人家点了一下头,我这才大吃起来,跟你刚才差不了多少,一阵风卷残云,吃了个沟满壕平。当时啊,屋里的亲戚们都傻了眼。等我吃完饭,人们有交头接耳的,有挑大拇哥的。就我爹,那脸就跟红布似地,连拉带拽地把我弄回了家。我那还想呢,你生啥气呀?那亲戚们还‘呱呱’地为我拍巴掌呢。” 说到这,凌剑虹再也憋不住了,“哏哏”地乐弯了腰;连一向自持稳重的柳静修也蹲在地上,浑身直哆嗦,屋里的人都大笑起来。 程姿英“啪”地一拍桌案道: “呔!有什么好笑的?我就看不惯那斯文巴巴的样子,吃顿饭跟咽药似的,让人都没了胃口。” 说着,脸又转向凌剑虹道:“来!好孙女!再喝上几碗酒,姥姥看着好高兴高兴!” 楚江红女凌剑虹扭捏地说:“姥姥!人家不来了吗,让人难堪死了。”程姿英把脖子一歪道:“这算个啥?你就随便的喝,随便的吃!有姥姥在此,你害什么羞?我喜欢的,别人也得喜欢!” 她看了一眼店掌柜的问道:“你说对不对?”店掌柜哪敢得罪他老人家?赶忙恭维着答应道:“程老前辈说的极是!” 第三十四回 潆池宝珠现江湖(第二更) 店掌柜的姓褚名德,字耀先,在此开店也有几十年了,经营可谓惨淡。不是经营无方,只是这地方地广人稀,平日里来几个乡亲,要上几壶酒,三、五个菜也就是了。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大宗买卖,褚德乐得抿不上嘴。 他本想讨得程姿英高兴,哪成想老人家一拍桌子,瞪起眼睛道:“是?是你个头啊!小马屁精,快给我滚蛋!” 掌柜的一听,朝几个店伙计挥了挥手,笑着各自干活去了。 “啊哈哈哈!这下好啦,你就放开胃口大吃大喝吧!呵呵呵!” 程姿英笑呵呵地用眼睛瞟着凌剑虹,怎么看怎么喜欢,那真是眼瞅着心里爱个没够。 凌剑虹知道程姥姥膝下没有儿孙嫡女,最是疼爱自己。听她老人家这么一说,也只好依着姥姥的性,拎起酒坛,“咕咚咚”又一阵痛饮,逗得程姿英拍掌大笑道:“好哇!这才叫不让须眉!什么大碗吃肉,大碗饮酒,都比不上我孙女这等豪气!” 这一回可苦了凌剑虹,灌得肚子凸起来,“格格”地打着嗝,一张嘴酒气喷出老远,二目发直,看东西都成双成对了。 “看你这当姥姥的!也没个正形。若把虹儿灌坏了,看谁还管你叫姥姥。”柳静修实在忍不住,过来按住女儿的手又道:“别喝醉了,等儿会儿盟主就要到了,千万别出丑,免得盟主怪罪。” 程姿英脾气古怪,还要说罗刹女柳静修拿捏得恰到好处,高可攀、低可就。 程姿英听了她那不软不硬,充满人情味的话,没急没恼,反倒大笑起来道: “哈哈哈!年轻人么,多喝点酒算不得啥。消化得快,不碍事的,还用得着你这个做娘的疼她吗?我这当姥姥的也没那么自私吧?” 说完这话,她眼圈泛红,看了眼手中那根惹祸的鬼头钢杖,若不是它杀生过众,如今岂不是儿孙绕膝,安享晚年清福了么?她又联想起心上人严鸿昌来,泪水在眼眶内直打旋。 “娘!都怪女儿不会说话,又惹您生了气是不?”柳静修又去劝程姿英,轻轻为这位孤独老人家捶着背道:“您要不嫌弃,就让虹儿过继给您做孙女吧。” “哈哈哈!看我女儿多会说话!你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,就让为娘夺你所爱么?就是不过继,她也是姥姥我的好孙女。”说着,从颈上摘下来一串璎珞珠链,佩戴在凌剑虹脖子上,然后指着其中最大的一枚绿色珠子道: “姥姥我也没什么给你的,送你一串珠子,留做纪念。这颗珠子名叫潆池珠,有善避水火之妙用。相传是东海龙王的镇海之宝,龙王爷把它作为贡品,献与玉皇大帝。玉皇大帝又把它赐与托塔天王李靖。李天王的三太子哪吒,大战南天大鹏,日久无功,便以此珠击去。南天大鹏衔珠而走,半路上遇到南海观世音菩萨。观世音菩萨索回此珠,随后,黄河妖龙逞凶,被观世音菩萨用此宝镇住。日后又被胡人以妖法摄了去。也不知过了多少年,此珠又转回中原,我以三千两白银在黑市上买了来。在前年四月里的一天夜间潭州城内,湖南观察使反了朝廷,与前来镇压叛乱的官军展开了血战。那场战斗打得异常惨烈,城中的房屋、草木尽燃,火光冲天,几十里外都能看得清楚。只有我住的房子没有受到火患,屋内冷气森森,就见此珠放出团团白雾,姥姥才相信此珠绝非是凡间之宝,因而随身佩戴。我还听说此宝能随形变化,可又寻不到善于变化之术的人,也一直没有得到应验。姥姥也只好遗憾终身了。” 此时各路赶来的武林群雄业已到来,听程姿英讲得入神,便争相观看潆池珠。 神仙手郝云山想在人前显贵,若是在众人眼前盗得此宝,即刻便传遍大江南北,我郝云山岂不是光彩一番! 这山林大了,啥野兽都有;人要是多了,那也是五花八门,嗑瓜子说不定还真嗑出个臭虫来。 神仙手郝云山在江湖黑道上大有名气,谁家有什么宝物,倘若让他喜欢上的,那十之八九走不了手。如今见了这价值连城的潆池珠,郝云山惦记上了,那只手抖落一下,人就往凌姑娘跟前挤,心里不住地乐,此宝若在你程姿英身上,我还不敢随便出手。如今到了个醉不愣登的一个小姑娘身上,真可谓是天赐良机! 忽听楚江红女凌剑虹说道:“姥姥!待我变化一下,您就不会遗憾啦!”一句话逗得程姿英开怀大笑道:“哈哈哈!我孙女真会讨我老婆子喜欢,人哪里会有变化的?那是修仙得道之人的神通!”柳静修埋怨道:“您看!让她喝那么多的酒,撒酒疯了吧,啥话都说出来啦!” 凌剑虹朝母亲微微一笑,随后身形一晃,就不见了她的踪影。 眼前现出一株盛开的红牡丹。花开红艳,碧叶滴翠,在屋中无风自摇。 鉴湖女侠程姿英先是一惊,继而拍掌大笑道:“好!我这孙女人美,变成的花儿也更漂亮。真真乐煞我老婆子也!哈哈哈” 罗刹女柳静修亦是惊喜交加,万没想到女儿她离开自己不到两个月,竟会得到这么大的神通,看来上清道长真是法力通天哪! 神仙手郝云山站在牡丹花前,贼眼珠子一阵乱转,上一眼下一眼地仔细观瞧。看了老半晌,只见花儿娇艳,枝叶碧透,却分辨不出哪一朵花儿,哪一片叶子是潆池宝珠变成的,急得他手心发痒。 他正看得着急,膀子被人撞了一下,回头一瞧,见是江湖黑道巨魁司马英杰,那真是小巫见大巫,咧着嘴干笑了几声,悄悄退到人群外去了。财宝动人心,司马英杰也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。那两只眼睛直劲儿冒着贼光,滴溜溜乱转,伸手就要去碰那花叶。哪知道被程姿英在他手背上“啪”地打了一下,吓得他吐了一下舌头,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。 司马英杰人称一气圣人,武功自是不凡,身为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黑道巨魁,但在程姿英面前,他也不敢妄自尊大,一来是她辈分太高,二来惧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鉴湖女侠。 江湖上传言,程姿英杀起人来,会乐得一蹦多老高,连丈夫也不要了。为此,一般江湖人相斗,若有人大喊一声“鉴湖女侠来了”,打斗者便作鸟兽散,连头也不敢回一下。 听说谁看了一眼程姿英,马上就会被吓个半死。幸亏神仙手郝云山见机得早,没有被程姿英抓住,要不然,非被她一杖拍死不可。司马英杰也算得上幸运,程姿英今天心情乐呵,也没有责难于他。 几个店小二听到屋里叫好声,也凑过来扒着人缝往里看,见是一株牡丹花怒放开来,花大叶碧,鲜艳照人,惊得大张开嘴巴,半晌合不拢来。店掌柜的“啧啧”连声,围着牡丹花转了一周,连声赞道:“神奇、神奇、太神奇了!人竟会变成牡丹花儿,若非我亲眼所见,就是刀架在脖子上,我也不会相信的!” 众人正在欣赏凌姑娘变成的牡丹花。忽听门外传来一声大喊,众英雄大惊,连鉴湖女侠程姿英,也“噌”地一声站了起来,凌剑虹亦收了法身。 武林众位英雄齐聚《日月兴》客栈,迎接盟主吴正青,沿路派出十里联络站,由专人负责传递消息。 正当众位英雄观赏凌剑虹变化成牡丹花时,就听得赛金刚萧伯禹亮开洪钟似的嗓门儿大声喊道:“盟主驾到哇!各位豪杰迎候!”众豪杰听罢,“呼剌剌”涌出店外,按辈分排列两厢,整装肃立。 武林盟主吴正青,由八步跨海严鸿昌、只手擎天凌云飞左右相陪,踏着官道上的积雪,如飞而至。 待来到近前,三人放慢了脚步。武林盟主吴正青抱拳当胸,与众豪杰一一见礼,大家彼此都很熟悉,也就免去了相互引荐这等麻烦事。 吴正青来到程姿英面前,拱手笑道:“程老前辈一向可好?此番劳动前辈,多请见谅!”程姿英还礼道:“托盟主洪福,老身还算安康。” 站在程姿英身侧的凌剑虹,见吴正青目光移向自己,便摇晃着身躯,醉醺醺地抱拳道:“在下楚江红女凌剑虹拜见吴盟主!”吴正青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,抱拳道:“可是只手擎天凌大侠的千金么?”凌云飞接言道:“盟主英明!正是在下小女。她自幼被在下宠惯坏了,没甚教养,以后还望盟主多多指教才是。”吴正青笑道:“好说好说!”他被凌剑虹的美貌所打动,忍不住多看了凌剑虹几眼。她羞得娇面一红,躲到程姥姥身后。 众豪杰步入店内,吴正青居正位站定。待众人按辈分各自归位,他向大家拱了拱手,方才落座。店小二献上香茶、糕点。众人便无拘无束地高谈阔论起来。 -------我是分割线---------- 推荐好友方人小葱的一本书《带着网游穿三界》下面是传送门: /book/1403588.aspx 第三十五回 侠女宴前显神通 高坐在虎皮太师椅上的武林盟主吴正青,举目扫视一番,见凌剑虹坐在众豪杰之后,想必是武功泛泛,便只当她是随父母而来。 时辰不长,酒宴摆下。 众人皆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各方豪杰,免不得大吹大擂一番,给小店增加了几分喜庆气分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武林盟主吴正青站起身来,向众豪杰抱拳道: “诸位前辈!各位武林同道!当今圣上昏庸无能,沉溺于酒色,荒废朝政,安于太平享乐,宠信权奸李林甫、杨国忠,玩物丧志,导致行贿受贿遍及村僚,黎民百姓苦受涂炭,难以聊生耳!更有安禄山、史思明挑起战端,宦官韩光普之流,倚仗朝廷势力,虐杀江湖豪杰,九头大鹏王子英全家惨遭罹难。值此乱世之际,小可吴正青登高首呼,啸聚群雄,志在振兴我武林,扶明主以扫污垢,斩恶贼以定江山!”众英雄听罢,拍手叫好,群情激昂。 吴正青挥了下手,待群雄安定下来,便接着道: “本盟主欲启用八千丐帮弟子,命萧伯禹、关天宝为先锋,率领三千精锐,逢山开路,遇水架桥。本盟主与程姿英、柳静修为中军,亦率领三千人马。严鸿昌、凌云飞为后应,率领两千人马,负责督促粮草军饷。本盟主已经通知下去,准备于正月十五日,在东京城外东大寺集结,” 不待吴正青把话说完,忽听一声娇笑,一女子言道:“好啊!花子兵、花子將,花子先锋去打花子仗!”此言一出,举座皆惊,数十双眼睛齐朝发声处望去,见讲话之人,正是楚江红女凌剑虹。 盟主吴正青拍案而起,震得盘飞杯倒,菜汁四溅,大怒道:“你若有良策,但请言明!若是胡言乱语,慢我军心,立斩不饶!”众人都为凌剑虹捏把汗。鉴湖女侠程姿英这下没把肠子悔青了,万不该让她喝那么酒,我可怜的小外孙女哟!你要说不出个一二三来,不用说盟主吴正青,就是众家英雄也难饶过你。到时候我老婆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,也难保得你全身了。 凌剑虹不急不缓地说道:“盟主之论,可谓是驱羊斗虎之法。朝廷养久战之兵,惯战之將,盟主以乌合之众,前去讨敌,好似以卵击顽石也,飞蛾投其烈火耳!” 众家英雄闻言一时面面相觑,议论纷纷。 待喧闹声安静下来,盟主吴正青才道:“各位英雄!愚以为,我等英雄人物,久避西疆,亦非长久之计。本盟主也就不加罪于凌剑虹了,众英雄请各抒己见,共议此事。”一时间店内哑然,落针可闻。 过了良久,老侠隐严鸿昌咳嗽一声说道:“老夫认为,此役非同小可,直接关系到武林兴亡。自当从长计议,宜缜密思之。老朽愚见,眼下当务之急,就是广积粮草,招兵买马。以丐帮弟子为眼线,联络在朝忠义之士,摸清朝廷奸佞之虚实,做到知彼知己,方为不殆之良策。” 程姿英一拍大腿道:“唉!要有人能杀掉韩光普,岂不省去许多麻烦!”赛金刚萧伯禹赞成道:“程老前辈说的是!只是我等武功平平,实无人能胜过于他。”凌剑虹又喝了两大碗酒,晃悠悠地站起身来,一拍胸脯道:“杀个韩光普算什么?小女子不才,愿当此任。” 此语声音不大,却震动了满屋豪杰。有人说她喝醉了,也有人说她不知天高地厚,妄自逞能,虚夸海口,一时之间议论纷纷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看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,轻轻一笑道:“凌姑娘有此雄心壮志,实在令吴某敬佩。吴某曾有言在先,能担当此任者,便为武林盟主,一统江湖道。”众人又是一惊,凝视着盟主八臂哪吒吴正青。 “话又说回来,盟主之位易得,扶国重任难当。想那韩光普,身怀异术,武功亦高深莫测,倚仗朝廷势力,又结盟于番邦异族,诸多黑道煞星也大部分效力于韩氏麾下,连少林、武当、华山等九大门派,皆在他掌握之中。若想诛此逆贼,当有通天彻地之本领,并非空夸海口。吴某劝姑娘尚须三思。”八臂哪吒吴正青有意让凌剑虹知难而退,故出此言,也好有个台阶可下。 众英雄不知凌剑虹的根底,吴正青之言,说的恰到好处。 柳静修急得向女儿直摆手,示意她不可强出头。凌剑虹假装没看见,上前一步道: “国难当头,匹夫有责。应地不分南北,人不分老幼,共赴国难,方称义举!可不是凭一股势力去斗另一股势力,要联合广大民众,共同声讨。弄权误国之奸贼定无藏身之地,成为过街老鼠,人人喊打!” 黑道巨魁司马英杰“啧”了一下嘴道:“姑娘壮志凌云,确实可敬,但我等不知你有什么奇功异术,怎敢让你领袖众家英雄?恐怕难以服众人之心!” 只手擎天凌云飞为女儿担心哪,想恩兄九头大鹏王子英,武功是何等了得,竟被韩光普一举而灭。他劝女儿道:“虹儿!盟主在此与众家英雄议论大事,你且不可再多言!”赛金刚萧伯禹听了这话,大为不满,把蒲扇般的大手一挥道:“凌大侠此言差矣!目下正是用人之际,凌姑娘若果真有本领,我赛金刚萧伯禹第一个愿为她执鞭坠镫!”小霸王程廉高声叫道:“凌姑娘!你就略显一下身手,以服众心!”众家英雄也跟着嚷起来:“请姑娘露一手!”随后又是一阵热烈掌声。 应众家英雄如此热情相邀,凌剑虹站起来,往堂中走了两步,双拳一抱,向众英雄做了个罗圈揖道:“诸位前辈!请看这是什么?”她探手从背上取下一物便横于胸前,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上前问道:“凌姑娘!你手中是何宝物?”凌剑虹莞尔一笑道:“不瞒众位前辈,小女子手中握着的乃是金龙宇宙锋!”严鸿昌惊道:“莫非是上清道长的镇洞之宝么?” 凌剑虹不屑解释地点了点头。 吴正青面色肃然,上前深施一礼道:“神剑至,如同上清仙师亲临。据说韩光普是上清仙师的俗家弟子,莫非仙师要姑娘清理门户么?” 凌剑虹接言道:“盟主所言,分毫不差。本姑娘此次从天山摩云洞归来,便是代上清仙师清理门户的!” 大厅内立时掌声如雷,久久不能平息。掌声过后,小霸王程廉问道:“姑娘何不把宝剑亮出来,让我等一饱眼福?”吴正青急忙伸手制止道:“程廉徒儿!你的眼福难饱了。神剑出鞘,杀人于无声无形,剑光过处,万物俱斩,不可儿戏也!”说得程廉啧嘴吐舌道:“哟!会有这等厉害?”鉴湖女侠程姿英大笑道:“哈哈哈!我武林有此神剑,足可扬眉吐气了哇!咱今天之宴,就称为神剑宴,大家畅饮一番,便可笑看韩光普那龟儿子人头落地了!”群雄齐声赞同。 少时,残席撤去,又重新摆酒布菜。凌剑虹豪情难禁,兴高采烈地道:“如此盛会,岂可没有春意?令人大失雅兴。” 说着,右手一拂直立于胸前,口中念动真言,只见店堂之中,很快鲜花簇簇,阵阵芳香扑人面门。地上长出一棵果木,竟有苹果、梨子、蜜桃同时长于一棵树上。众英雄大喜,纷纷摘取鲜果。 老侠隐严鸿昌笑道:“山珍有余,唯海味不足也。”凌剑虹趁着酒兴道:“要吃海味么?我会让严爷爷满意的。店小二!取一盆无根水来。”店小二也想开一下眼界,马上答应着跑到井边,提上一桶清水,倒入大木盆里,兴冲冲地端了进来。 凌剑虹解下大红披风,蒙在木盆之上,然后盘膝而坐,微闭二目,双手合什,口中叨叨咕咕地念动咒语。 值日天神六丁六甲,正在天空巡视,听得咒语,丁神慌忙道:“这咒语威力甚大!”甲神亦说到:“嗯!还透着隐隐杀气。”丁神道:“她只要些海鲜,并无他事。”甲神道:“待我去告知东海老龙王,快些筹办一些来罢了。”丁神道:“说的是!你快去快回,我在此伺候着,看这位大仙还有什么吩咐?” 甲神驾一道金光,眨眼间来到东海,抬脚踹破海面,分开一条水路,急冲冲径奔龙宫,向老龙王敖广说明来意。 龙王敖广爽快地答应道:“些须小事,何劳贵神亲临?”甲神道:“咒语威力奇大,催逼的甚紧,一连下了三道敕令,小神哪敢怠慢哟!龙君还是快些寻点虾蟹为是呀!”老龙王一笑道:“上仙无须着急,你且上岸去吧。”老龙王叫过巡海夜叉道:“速去聚些虾蟹,送与这位上仙。”巡海夜叉哪敢怠慢,闪身离开了水晶宫。甲神道:“小神多谢龙君周全!再会了。”说完,分开水路登上海岸。 早望见一个水淋淋的大蒲包浮在海面之上,甲神马上提在手中,驾金光往西急行。 第三十六回 不识仙果悔暗生 正飞行如电的甲神,迎面遇见花、果二位仙女。二位仙女见了值日天神,赶忙施礼道:“花、果仙女参见值日天神!”甲神还礼道:“隆冬之际,二位仙女欲去何处云游?” 花神轻叹一声道:“唉!我的天神爷爷!小仙安生不得了,哪里有闲暇游玩哪?” 果神道:“是呀!刚才有一位神圣,无视节令,以法术逼我姐妹送去鲜果和花草。”花神道:“她为出风头,可害苦了我们姐妹。小神求求巡天大神,去告知玉皇大帝,惩治一下这些违犯天条的毛神。如若不然,我们这些个做地仙的,可就难以维持天道了。” 果神很是赞同花神的意见,附和道:“咱们到玉帝面前参上一本,奏她不顾时令,强神所难,违反年有四季,花木一枯一荣之道。” 果神这席话把花神喜得满面生春,眉毛一挑道:“就是嘛!当年孙大圣,也没闹出这等事来。她一个刚得道的小仙,懂得几句咒语,就如此无视天规戒律。若不严加管束,我们这些个做地仙的,恐怕就没有安宁之日了。” 甲神思忖片刻,叹息一声,劝二位花神道: “二位仙驾不可操之过急,想必是那位小仙出道不久,怎知晓神情?也是年轻好胜,意在凡人面前显露本领,亦在情理之中。依小神愚见,便暂且饶她一回。我们就是告知玉帝,他日理万机,也未必就将此事放在心上,弄不好倒落个多事的埋怨。” 花神娘娘难以释怀,看了一眼甲神道:“玉帝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,可苦了我们这些做地仙的。她若野心滋生,说不定要学那大圣爷闹到天宫去,还不乱了天条戒律?大家又都吃不得安生饭了。” 甲神轻叹一声道:“仙驾所言,实有道理,小神亦有同感。待我前去点化她一番便是。” 果神道:“就烦大神辛苦一回,能维护仙凡无侵,彼此安生,便是我等的造化。” 甲神点头道:“小神这就告辞,请二位娘娘静休!”言毕,驾金光而走。 凌剑虹把蒙在大木盆上的大红披风抖了三抖。只听木盆内“窸窣”作响,待她把披风揭起。 唷!只见大木盆里海蟹横爬,立起一对对朝天眼;对虾弹跳,身子通明抖双须;海参蠕动,鱿鱼、鲍鱼乱翻腾。 众英雄一时惊得目瞪口呆,无不称奇叫好。 店掌柜的吩咐道:“伙计们!快把海鲜拿去烹调。”他啧了两声赞道:“姑娘真是神人也,令小人大开眼界了!” 忽听一人说道:“慢来!这是魔术变出来的东西,未必就是真的。待在下验看一下,再去烹调不迟。” 众人见是西域黑道魁首西门吊客栾皋,此人武功称霸一方,又极擅魔术,他以为没有事先预备下的道具,谁能弄出来这么多冬季罕见的海味?障眼法只能瞒哄局外人,我西门吊客也是你这小娃娃骗得了得吗?便蹲下身去,伸手去抓一只大个海蟹。 这种海蟹,名叫梭子蟹,身体扁形,甲壳坚硬,左右呈尖行,熟了以后为红色,蟹黄、蟹肉极为鲜美。它生有六支爪,后面有一对游泳足,前端有两只力道奇大的巨螯,是用来取食和防御的。它生性暴烈,两只眼睛突出壳外,能随意摆动。 西门吊客栾皋没见过这种海蟹,伸出去的手还没挨近,就被它的巨螯给夹住了手指,鲜血顿时滴滴落下,痛得他呲着牙、咧着嘴,双手乱抖着“哇哇”大叫。 他这一抖手可坏了,这种海蟹夹住食物,你越动它就夹的越紧,就是那只螯从身上掉下来,也会死死钳住猎物不放,因为它有再生功能,绝不会吝惜一只前鳌,足以使侵犯者生畏,再不敢来欺负它。 西门吊客栾皋大急,左掌拍向海蟹,就听得“扑哧”一声,把个活生生的海蟹拍了个粉碎,蟹黄溅得满面都是。 众英雄一阵哄堂大笑。 神仙手郝云山上前,拍了一下西门吊客栾皋的肩头道: “栾兄!这会儿相信了吧?眼下我武林人才辈出,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更比一代强啊!要知道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请阁下记住这段血的教训吧!” 西门吊客栾皋忍痛揪下那只依然钳住手指的蟹螯,抹上些白色药粉才止住血流。他一听郝云山的话,压不住心头恶火,八字眉一纵,当胸给了郝云山一拳道:“滚一边去!老子只不过想验看一下真伪,还不缺你来教训?” 神仙手郝云山脸上一阵通红,但没发火。怕扫了众英雄的豪兴,于是手腕一抖,从栾皋贴身处盗来一面魔幻玉牌。西门吊客栾皋一丝也没有察觉到,在那里朝凌剑虹抱拳一礼道:“凌姑娘果真神通广大,在下栾皋算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了!” 凌剑虹还礼道:“栾大侠真是对不起您,没想到那海蟹如此厉害,还让您受了伤!” 西门吊客栾皋大笑道:“哈哈哈!姑娘不必介意。大丈夫生不足喜,死不足惧,都是刀头舔血的人,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?”他说着拉住郝云山的手道:“兄弟一生鲁莽,刚才多有得罪之处,还望郝兄海涵,愚弟敬仁兄三杯水酒。以释前嫌,仁兄千万不可推却啊!” 郝云山侧头一笑道:“好说好说!都是自家兄弟,自当多亲多近。”嘴上说着,随手又把魔幻玉牌挂在栾皋胸前。 西门吊客栾皋只觉得胸前一阵冰凉,一时间惊得瞪大双眼,点点头笑道:“真不愧是当今神仙手也!”郝云山也大笑起来,二人意会地手拉着手,坐在八仙桌旁又举杯共饮,品尝着各种山珍海味,尽释前嫌。 众英雄频频向凌剑虹敬酒,她端着酒碗,一口干一个,好一顿畅饮。 女儿在人前显贵,凌云飞自然心中高兴,但也怕虹儿不胜酒力。朝娇妻柳静修一个劲儿地使眼色,要她劝女儿不要饮酒过量,在众家英雄跟前免得出了洋相。 柳静修那里和程姿英嘻嘻哈哈地不知道说些什么,根本不理凌云飞的茬,憋得他冒出汗来。严鸿昌笑道:“喂!你发什么呆。来!陪某家浮上三大白!” 西门吊客乘着酒兴高声道:“诸位英雄!今日喜逢神剑盛会。在下给大家演示一下轻功,请诸位上眼哪!”只见西门吊客栾皋纵身而起,双手抓住房上椽子,轻快地悬身爬了个来回,然后轻飘飘落在地上,面不改色,博得一片喝彩声。 要讲轻身功夫,严鸿昌人称八步跨海自有独到的本领。赛金刚萧伯禹起身道:“诸位英雄请静一静!下面请老侠隐严鸿昌演示一下轻身功法,大家欢迎啊!” 一片掌声之后,严鸿昌无奈地离座起身,紧了一下腰间丝绦,向众英雄抱拳道:“各位武林同道!老朽献丑了。”一言出口,只见严老侠隐双脚‘噌’地一声离开地面,足尖踩着墙壁登上屋顶,继而头朝下在屋顶走了个来回,顺原路回到座位上。 店内一时之间安静得只闻心跳之声,过了好半晌,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。 老侠隐严鸿昌连连抱拳致谢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起身道:“剑虹姑娘神通广大,何不表演一下轻身功夫,为大家助一下酒兴啊?”此言一出,立刻博得一阵热烈掌声,众英雄狂呼道:“请凌姑娘表演一个!”吴正青心中暗笑道:当今轻身功法,严鸿昌该称首屈一指,看你有何本领超过严老侠隐! 凌剑虹站起身来,已有几分醉意,向众人鞠躬致礼,右手在空中一拂,忽然想起优美的音乐声,随着乐声,她莲步轻移,身子在空中飘行,旋了一周,翩翩舞蹈起来,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花篮,不住地往人群中飞撒花瓣,阵阵奇香即刻充满屋中,直沁心脾。 眨眼之间,众人不见了凌剑虹,整个房屋显得宽大起来,也更加亮丽,一团团彩云,在屋中飘动。忽见西南方,闪动一点金光,随着一阵清奇的仙乐声,有一乘龙辇,自天空而降,凌剑虹端坐在龙辇上,向众英雄笑着挥手,拎下来两篮异果,龙辇便不见了。 她把异果分发给众位英雄,然后坐到原来的位子上道:“那乘龙辇是西王母的,这些异果也是西王母送给我的。” 众英雄吃着甜脆可口、芳香无比的果子,感到周身舒畅,就连酒气也消失了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、一气圣人司马英杰、神仙手郝云山、西门吊客栾皋却不相信,果子咬在嘴里,木然无味,剩在手里的果子,立时变成黑灰色,便悄悄朝地上扔去。那几枚果子不待落地,早化作对对白鹤,振翅飞入云端去了。 凌剑虹微微笑道:“这是缘分,强求不得。食得果子者,可增加一个甲子的功力,延长寿命十七载。” 这几位大侠,一个个登时黯然失色,后悔莫及。 -----------无敌分割线------------ 介绍两位好友的书 捅捅龙的《异能之争霸》/Book/1424289.aspx 寂寞VS无言的《灵魂催眠师》 /book/1379070.aspx 第三十七回 护天条值日神说情 听完楚江红女凌剑虹的一番款款而谈,众英雄不由得欢呼起来。 老英雄严鸿昌满面红光,觉得身体轻松的好似要返老还童,乐得用手不停的捋着银白色胡须,眼看着有半数以上变成了黑色。 程姿英兴奋异常,破例在众人面前摘下来古松树皮似的面具。白皙的脸庞现出酡红,拉着凌剑虹那新藕似的玉手,亲昵地说道:“你娘也不知修了几辈子德,生下你这个又懂事,长得又俊俏,还有神通的好女儿。连我这做姥姥的,脸上也觉得光彩哟!”说着,乐得眼角现出泪光。 温柔体贴的柳静修接言道:“那还不是托了您老人家的洪福么!” 程姿英听了,舒服得周身千百万个毛孔都张了开来,不停地哈哈大笑,笑得银丝乱抖,连声说道:“你呀你呀!尽拣好听的往我老婆子耳朵里灌,等把我糊弄地晕乎了,你们就随便了。嗯!我心里有点发热,要出去透一下空气,你们吃吧!”老人家说完,身子晃悠着,醉眼迷离地步出客栈。 刚出客栈程姿英两条腿就有点不听使唤,走起路来直打晃,笑着摇了摇头,用手中精钢百宝鬼头杖支撑着往前走了几步,一阵冷风吹来,才感到心里好受些,嘴里哼起了小曲: “三月春阳照哇照翠楼喂,小妹哎呀哟,伊尔哟,那个嘟来的哟,心好烦哟!昌哥哥一走无音讯,英妹妹心似滚油煎呀!嗯?不对!哈哈哈我怎么把心里话儿给唱出来了。” “这位夫人请了!” 听声音好似金钟般清奇脆响,程姥姥闪醉目看去,只见他: 皓首银丝挽发髻,扎一条淡青色逍遥巾;修眉入双鬓,目如两紫微。鼻挺似悬胆,方口笑吟吟。海下尺多长银白胡须,根根透肉,风儿轻拂,在胸前飘洒;大耳朝怀,得佩三山五岳;上身穿月白色锦袍,腰扎宝蓝色丝绦,绣着白云托日,两条鸭黄色灯笼坠子,上系两枚血红玉佩,恰似卧雪寒梅,格外醒人眼目;下身一件大红中衣,足蹬一双步云履,绣定莲花朵朵。往那里一站,好一派仙风道骨。 老女侠程姥姥看罢多时,到吸一口凉气,想了好半晌,也认不出来者何人,便开口问道:“您是哪一位?来此作甚?” 来者微微一笑道:“吾乃云游闲士,想见一下楚江红女凌剑虹。” 程姿英把嘴一撇道:“你这云游之人,想必是方外道士,找人家姑娘却又为何?” 来者略一皱眉,闻到她说话阵阵酒气,只是瞪了她一眼道:“凌姑娘曾托老夫为她做过一件事情,老夫要找她讨个回执。” 脾气火爆的程姥姥把眼皮一翻,脑袋一歪道:“喂!你是不是吃错了药?我外孙女凌剑虹神通广大,能托你办什么屁事?”说着,把百宝鬼头钢杖横握在手,打了个嗝道:“你若不快些给我滚蛋,当心我老婆子打断你两条狗退!” 白须老人微微一笑还未等开口,从他身后便闪出一位神仙来。且看他怎生打扮: 满头黄发,亚赛金丝,紫绸青拢,玉簪别顶。宽大额头,长眉浓重,目射华光,准头端正,四方阔口,海下一部花白胡须。面如金盆一般,大耳朝怀。全身一色紫衣打扮,上绣飞云旭日,腰扎一条暗红色蛟筋编织而就的巴掌寛大带。身高过丈,手持一杆通体乌黑的方天画戟,在阳光下一照,闪着耀眼的光芒。 此神把手中方天画戟一挥,点指程姿英道:“你这老妇人!说话嘴巴干净点!如若再敢胡吣,我杨天成便一戟把你挑上半天云!” 程姿英斜睨一眼杨天成,撇着嘴冷笑道:“呀哈!吃瓜子真磕出个臭虫来了,你老小子是他娘的寿星老儿上吊—活得有点不耐烦了!胆敢在你家祖宗面前吆五喝六的,来来来!且吃我一棍,让你知道姥姥我的厉害!”程姿英也不问长道短,抡起鬼头钢杖来朝杨天成搂头便打。 程姿英如此凶狠,杨天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,呲牙一笑,摇动方天画戟便拨开鬼头钢杖,认定程姿英当胸,“唰”地一道寒光便恶狠狠刺将过去。二人戟来杖挡,在雪地上好一场凶杀恶战。 这两位巡天大神本是二郎神杨戬之子,老大名叫杨天威,老二叫杨天成。二人法力盖世无双,深得玉皇大帝器重,封他弟兄为巡天之神。凡是下界人等,有什么善恶,其报应循环诸事,皆由他弟兄二人掌管。 老大杨天威比杨天成稳重得多,他见兄弟对付一个凡间老太婆,如同老猫戏鼠一般,心里自然平静,便来到客店门前喝喊一声道:“凌剑虹!快些出来见我!” 众豪杰正在店内饮宴,听到喊声,就好似滚油锅里加了一瓢凉水,马上炸了起来,各操兵刃呼喊着便要往外冲。 “众位前辈且慢!”凌剑虹一声喝喊。众豪杰果然安静下来,她双拳一抱道:“诸位前辈!门外有人找小女子,与诸位前辈无关。大家且安坐一时,待小女子出外一看,料也无妨。” 凌剑虹话音言罢,起身来到店门外,早听得阵阵金铁交鸣之声,便闪目望去,见程姥姥正与一位金面老者厮杀在一处。姥姥身处下风,被金面老者手中方天画戟直逼得险象环生,眼看大戟已近了程姥姥身躯,那老者并未下死手,抽回方天画戟,变了招法,又扑杀上前。她心中一惊,伸手去摸肋下金龙宝剑,想助程姿英一臂之力。 眼前忽然站定一位白发紫面老者,向凌剑虹抱拳施礼道:“凌虚仙子别来无恙否?” 什么凌虚仙子?凌剑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白发老翁,迟疑的问道:“我就叫凌剑虹,可不是什么凌虚仙子!你又是何人?” 白发老者“哈哈”大笑一阵,摆了一下手又开口言道:“也罢也罢!你就是凌剑虹,没错,没错,哈哈哈!我是巡天大神杨天威,有一事想告与姑娘。” 凌剑虹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,微笑着道:“巡天大神有何指教,尽管吩咐,小女子惟命是从。” 杨天威深吸一口气,感叹一声,看来凌虚仙子忘却了前生的一切,这也在情理之中,便低声道:“既然姑娘应允,小神便斗胆明言。日下正值岁寒之际,花草、果木皆眠,海内生灵避食,仙子莫非忘了时令么?惊动花果两位娘娘、东海龙王,据小神想来那大是该也!” 凌剑虹抱拳当胸,诚恳地道:“大神指教,小女子铭刻在怀,日后定然不再如此。” 巡天神杨天威笑道:“非也!除了岁寒之季节,我等自然谨遵仙子差遣。今天这件事,惹恼了花、果二仙,是小神从中斡旋,才把此事了结下来。” 凌剑虹躬身一拜道:“小女子在此谢过了!” 杨天威双拳抱了抱道:“凌虚,不、不,凌姑娘不必过谦,也不必如此多礼,小神实难消受得起。”一句话逗得凌剑虹“格格”大笑起来,笑声好似银铃初摇,笑罢言道:“这叫礼多神不怪么!”说得个巡天大神杨天威也大笑不止,用手指点着她道:“仙子可真会开玩笑!哈哈哈!” 这边一阵阵笑声,那里程姿英却在狠命厮杀,巾帼烈女终归不是巡天神杨天成的敌手,累得气喘嘘嘘,鼻凹鬓角汗水直淌。 杨天威劝杨天成道:“二弟!休得再战,随为兄回天庭去吧。” 杨天成正杀在兴头上,他哪里肯走?回头大笑道:“哈哈哈!哥哥着什么急呀!小弟这杆方天画戟,可有年头没有用过了,再打上一阵,让我松松筋骨,过过瘾也好啊!” 程姿英头发散乱,周身汗水淋漓,依然瞪着双眼骂道:“老匹夫!那个怕了你。”嘴上很是强硬,心里着实畏惧下来了。 杨天威笑眯眯地说道:“凌仙子!我二弟就是这脾气秉性,就是我家爹爹杨戬,也拿他没有办法,仙子何不去教训他一回?”杨天威看着弟弟天成打得很开心,便忍不住手心发痒,真身脱走附在天成身上,留下假身来,微笑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。 凌剑虹感到情况有变,闪目再看战场,杨天成將身形一晃,又生出两只胳膊,多了一杆方天画戟,两杆方天画戟夹定程姿英的百宝精钢鬼头杖,便往高空提去,程姿英双手抓实鬼头杖,离开地面十数丈高,吓得连声呼救:“虹儿!快来救我!快来救姥姥呀,我要让人家给摔死啦,你若再迟来一步,姥姥我就成了摔死鬼啦!” 凌剑虹身形一晃,留下凡身陪着杨天威,一团红影腾空而起,眨眼间红影便附在程姿英身上。 杨天威“呵呵”笑道:“二弟!看哥哥想得办法多么美妙,果真让凌虚仙子出手了。”杨天成大笑起来道:“哈哈哈!这回咱哥俩个可有的玩了,看她有什么神通,能战败咱弟兄二人哪!”杨天威点头道:“其实,咱哥俩打败凌虚仙子,也算不得真本领。”杨天成嘻嘻一笑道:“也就是玩玩嘛!” 第三十八回 巡天神贪玩失金丹 程姿英身体悬在空中,吓得面如土色,双手紧紧抓住鬼头杖,心里着实害怕杨氏兄弟把方天画戟松开,自己这条老命,便立即到望乡台报到去也。 她正在担心,忽听耳畔有人悄声道:“姥姥!不必担惊害怕,我来帮你。” 凌剑虹將真身附在程姿英身上,把精钢百宝鬼头杖一抖,分开杨氏兄弟的双戟,奔杨天威前心捣將过去。 程姿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,胆战心惊地道:“我的好孙女!你可轻着点,别把姥姥给甩到地上去,摔个好歹的,吃啥可就都不香喽。”凌剑虹笑道:“姥姥!没事的,您就瞧好吧!” 杨氏兄弟见鬼头钢杖当胸击来,慌忙躲闪,杨天威往左闪去,杨天成跳向右方,两个人分为左右,各挺方天画戟,催动云头,朝凌剑虹附身的程姿英刺来。 凌剑虹无心与巡天大神杨氏兄弟纠缠,把一条鬼头精钢杖施展开来,身形凌空而起,闪电般分取杨氏二兄弟。耳轮中就听得“叮当”一阵轰鸣,再看被震得两臂酸麻的杨天威、杨天成,倒拖了方天画戟相视苦笑着。 杨天威点头道:“没想到凌虚仙子竟如此厉害。”杨天成道:“也许她在凡间另有奇遇,修得大道,我兄弟才败在她手下了。”杨天威道:“咱不是她的敌手,莫如早早回归天庭也罢。”杨天成道:“就这样走了,太有失颜面啦。哥哥!我这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两粒,咱哥俩服之,必可神力大增。再与她相斗,定然不至于落败。”言罢,从怀里取出两粒金丹。 递向杨天威一枚道:“哥哥接着!”杨天威道:“兄弟呀!你别光说,咋不把金丹给我呀?”杨天成纳闷地道:“咦!不对劲了,我刚才分明把金丹给了你,你咋就没接着呢?”杨天威道:“这可不妙,是不是掉到地上去啦?” 杨天成刚要低头去找,忽然觉得右手一松,再一看,自己手里的金丹也不知哪里去了。嘿!这要是在凡尘,人们就要说是闹鬼,可我们哥俩是神哪!哪里会有鬼敢来招惹?一准是凌剑虹**了仙丹!哥俩对视一眼,低头朝凌剑虹看去,正瞧见那位老太婆,从凌剑虹手里接过金丹,往嘴里送去,急忙大叫道:“喂!那东西不能吃,有毒!”杨天威那里喊声停了,程姿英也将金丹吞进了腹内。 她只觉得四肢百骸热血涌动,七经八脉激荡如潮,手里那根精钢鬼头杖轻如鴻羽。 杨天成连连叫道:“坏了坏了!哎呦呦!我的宝贝金丹哪,我可与一直舍不得吃呀!这可是省着省着,窟窿等着呦!”杨天威道:“兄弟莫急!咱抓住那个老太婆,从她肚子里把金丹掏出来!”杨天成无奈地道:“我说哥哥呀!你是不知道哇。这种金丹,落地生根,入口即化,哪里还掏得出来呦!都怪我太贪玩啦,害得我要提前二百年转入轮回了!” 杨天威心有不甘,但也无可奈何地道:“兄弟!咱们先回天庭,再作道理。”杨天成叹息一声道:“唉!我那还有一把痒痒挠,送给太上老君,跟他兑换俩金丹,就是副产品也中啊。”杨天威不无担心地道:“那老头子也鬼头着哩,可千万别弄俩假冒伪劣的糊弄咱。”杨天成道:“咱就去和凌虚仙子道个别。”杨天威点头同意。 二神按落云头,来到凌剑虹面前,抱拳当胸道:“凌姑娘神通果然广大,令小神敬佩。那两粒金丹,权且作为见面礼。再会了!”凌剑虹抱拳还礼道:“多谢大神厚赠!小女子无以回馈,仅以一礼为谢了!再会”。 两位天神將臂一抖,变成一对仙鹤,围着凌剑虹在上方盘旋三周,然后化作一道金光而去。 程姿英大笑道:“哈哈哈!真过瘾哪!姥姥要有你那么大本领该有多好啊。今个非把它们揍趴下不可!”凌剑虹娇笑道:“然后再补上两杖,把人家打个脑浆崩裂吗?”程姿英呵呵笑道:“哦?哈哈哈!你这个小精灵,简直成了姥姥肚子里的蛔虫了。”凌剑虹问道:“战了半天,您可知道他二人是何许人吗?” “哦哦”了两声,程姿英眨巴了几下眼,摇着头道:“姥姥不认识,你知道吗?”凌剑虹轻叹一声道:“我的好姥姥!他们可是梅山脚下,二郎真君的两位太子殿下呀!穿白衣的名叫杨天威,穿紫衣的名叫杨天成。他二人现在是天庭的巡天大神。”听她如此一说,程姿英心里有些发毛,小声问道:“我说虹儿。他们吃了败仗,会不会告诉他们那位法力无边的爹爹去呀?”凌剑虹忍不住“噗嗤”一笑,安慰她道:“您不必为此事操心,杨氏兄弟也是极有身份的神仙,哪里会吃了点儿亏,就去请老子的道理?另者说,二郎真君也是不会轻易到凡间来的。” 二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客店之中,见杯盘狼藉,好些人醉得人事不省,有的扒在桌子上,有的钻进了桌子底下。 严鸿昌和凌云飞还在桌前猜拳饮酒,兴致正浓地比划着手势行酒令。 “哥俩好哇!三星高照哇,四季发财,五魁首哇,六六……” 没把程姿英的鼻子给气歪了,她“啪”地一拍桌案,气咻咻地喝骂道:“六你个头哇!喝酒喝出他妈的一对混蛋来!什么哥俩好?去你妈的!云飞是我女儿的丈夫,你这个糟老头子,跟我算怎么回事?” 八步跨海严鸿昌慌忙放下酒杯,醉眼迷离地望了一眼程姿英,苦笑着连拱手带作揖,也顾不得众家英雄在场,好生央告道:“好老婆!你就给为夫留点面子吧!都是酒后胡言,无失大体、无失大体呀。云飞,你说是也不是啊?” 他不央告还好些,这一句“无失大体”,勾得程姿英恶火心头起,就差点从七窍里冒出烟来,抡起大巴掌来朝严鸿昌脸上掴去。幸亏凌剑虹在她身旁,上前拦住她老人家落下去的手。不然的话,非把严鸿昌扇出去一丈远,让他知道下天理人伦之道。 一向老成持重的凌云飞,见程姿英发怒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抱拳过顶道:“请义母不要怪罪严前辈了!是您的女婿我的不是啊!”程姿英面色冷峻地道:“云飞呀!你给我快快起来,这里没有你什么事!”坏了坏了!严鸿昌暗叫不好,知道夫人又动了真气,惹她不起,某家还躲不起吗?便一闪身逃出客店,施展开八步跨海的轻身功法,以避夫人难。 严鸿昌逃了出去,可急坏了程姿英,上回他一走三十多年,那个滋味,她领教过了。多少年孤灯冷夜,月圆月缺,雨打纱窗,难熬的黎明,道不尽的相思之苦。而今若再让他逃了去,恐怕今生再难与他相会了!情急之下,程姿英大叫一声:“哪里走!”奋足赶了出去。 严、程二人俱秉上乘轻功,程姿英一着急,脚下卯足了劲,加上刚服下一粒金丹,跑起来极为快捷,势若脱兔,很快与严鸿昌跑了个前脚碰后脚。转过两道山梁,程姿英一把揪住严鸿昌的脖领子,“嘻嘻”一笑道:“老头子!你还想往哪里跑哇?实话告诉你,虹儿给了我神通,你跑不过我啦!” 严鸿昌鹤行鹿伏式往前跑得正带劲,没料到会让夫人一把给逮住,忘记了酒醉腿软,真以为自己轻功不济。如今成了她的手下客,再跑也没有用啦!他两眼一闭,一句话也不说,单等夫人发落。 程姿英伸手托起他的下巴,娇声道:“老头子!请睁开你的慧眼吧。看看我还漂亮吗?”严鸿昌哪里知道她吃了金丹,人又变得年轻了许多,只是闭着眼奉承道:“漂亮漂亮!这世界上就没有比我老婆再美的啦!”程姿英心里美得像三伏天吃了块大西瓜,可一看他连眼睛都没睁,觉得有些不对劲,便一撇嘴道:“捧屁!再这样我就不理你啦。”说完转过身去。 严鸿昌这才睁开眼睛,见眼前站立一位女子,背对着自己,乌黑的长发披肩盖梗,从身高打扮上来看,定是爱妻无疑,可她怎么会突然间变成满头乌发呢?打死我也不相信会有这等怪事。有心喊一声英妹妹,却又怕叫错了人,那可就有失大雅了。 他眼珠一转,用手捂住胸口道:“哎呦喂!哎呦呦!”程姿英惊“噫”一声,赶紧转过身来,见老头子那难受的样子,以为他病了,急忙过来扶住他,急切地问道:“怎么啦?哪不好受?” 严鸿昌眯着眼睛偷偷一看,惊得是目瞪口呆!眼前这位大美人,分明就是三十年前的爱妻么!怪哉、怪哉!人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呢?太神奇啦!严鸿昌就那么痴呆呆地看着她。程姿英马上明白了他的用心,但也不能推却这种爱意,便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第三十九回 吴盟主赌斗认师尊 武林盟主八臂哪吒吴正青多饮了几杯酒,心中烦乱。见这些武林同道们良莠不齐,黑白两道是很难抱成一团,如此焉能担负起兴国重任? 他看到只手擎天凌云飞和女儿凌剑虹在窃窃私议,便起身离开虎皮交椅,大步来到凌剑虹面前。从怀里摸出一面龙、虎金牌,双手捧定便递与凌姑娘道:“凌姑娘法力无边,堪当武林重任。小可吴正青,平平庸庸,就此辞却盟主之位,这面金牌,乞望姑娘笑纳。” 吴正青行侠仗义,杀富济贫,除暴安良,在西域影响甚广,颇得众望。 凌剑虹早就听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讲过,他武功奇高,胸怀大志,是一位难得的武林奇葩。她见吴正青一再推却盟主重任,便笑道:“盟主德高望重,三番五次推诿重任,实是不该。小女子初涉江湖,能与您共赴国难。万民得以安生,心愿知足了。扶国重任,重逾千斤,非同儿戏。如此推来推去,恐慢了众家英雄之心。盟主若有难处,小女子绝不做袖手客,定当竭力相帮。” 听到这肺腑之言,盟主吴正青大慰心怀,朝凌剑虹深施一礼,抱拳当胸道:“姑娘深明大义,令吴某佩服,便暂时代管武林中事。我要去约几位好友来共赴大举。这些英雄,暂且不要在江湖上走动。多则三个月,少则两月,我便归来。再会了。”吴正青说完,与众英雄长揖而别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从客店里出来,大步上了官道,一路向东急行,心中盘算:想那飞燕秃子韩光普,并非生了三头六臂。以我的本领,难道杀不得此贼吗?想到这些,他脚下加力,飞也似地往前赶路。八臂哪吒吴正青走得周身发热,酒力散发了开来,便敞开衣襟,寒风一吹,觉得轻松了许多,精神为之一爽。见天光近晚,山林间有几点灯光,想必是住有人家,便施展开踏雪无痕的上乘轻功,径奔山庄而去。 吴正青正在疾走,猛然觉得有一股破风之声迎面袭来,闪避不及,当胸被一物击中,正打在敞开的前胸上,冰冷冷地,震得他全身一颤,并不是很疼痛,伸手一摸,却是一团雪球。他微“咦”一声,闪目四顾,周围除了山石树木,便是皑皑白雪,并不见半个人影,不禁心中诧异,厉声喝道:“什么人?敢来太岁头上动土。快出来见我!”嘴上说着,右手探入百宝囊中,暗扣三枚异常霸道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。 “哈哈哈!”远处传来一阵怪笑声,大约在百步开外,有个人影一晃,又隐入树木后面大笑着道:“哈哈哈!打中了喂!” 听声音年岁不大,声音里还带着童子音。吴正青正在气头上,侧耳细听来人方位,把三枚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拢于袖内。 “嘻嘻!吴正青乃是一代武林盟主,皆言是旷世奇才,却两眼发直,傻乎乎地握着天尊老祖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意欲何为?”话出人现,见他怎生打扮: 乌发披肩,淡黄色绢帕罩头。剑眉高挑,目似双星,鼻梁高挺。菱角口,若丹漆,牙白如玉,面色白里透红。上身穿一件鸭黄色没膝锦丝衫,绛紫色中衣,上绣团花朵朵,足下蹬牛皮高腰软帮抓地虎快靴。披一件银白色斗蓬,黑貂皮裹边,内衬猩红色杭州细绸。肋下佩一把稀世宝刀,上系火红色灯笼坠。往那一站,真是百步威风,现隐隐杀气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端详良久,却不认识他。人家已经点明自己手中的暗器,再握着不放便有失身份。可是,让别人一说,就把暗器装起来,亦是令人难堪,于心也不甘! 这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是异常霸道,被打者不能用手硬接。如果误碰一下,立即引毒上身,轻者废去一臂,重者不过一个时辰,便会毒发身亡。一般人物,只能练得用一支此钉,而吴正青能连发三枚。其力道又猛,速度又快,他发出的夺命钉,若无超凡入化的本领,万难逃得性命。 吴正青纵横江湖近十年,以此钉不知击杀过多少江湖败类,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。眼前这位少年人一语道破手中的暗器,使他吃惊不小。 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是天尊老祖的镇山之宝,如其被人识破,不妨试一下对方身手!一念及此,他身形急转,使了个犀牛望月將三枚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从腋下射出,呈品字形分取黄衫少年的双肩面门。 黄衫少年注目细看,见三点寒星,无声无息地劲射而至,方才大喝一声:“来得好!”身躯骤然化为无形。 吴正青收回穿心夺命钉,见黄衫少年依旧站在原地还不住地嘻笑着。他气得牙根发痒,愤然说道:“你有本事站在那里别动,接住在下的暗器。我吴正青便拜你为师!” 少年拍手笑道:“嘻嘻!喂!刚才你说的什么?我可没听清楚,再说一遍吧。” 吴正青一咬牙关,大声道:“好!你听仔细了!你若能接下我的夺命钉,便拜你为师。” 少年轻笑道:“嘿嘿!好哇好哇!咱丑话说在前头,我接下你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。你就得当场拜师,可不能反悔哟!” 吴正青道:“大丈夫一言九鼎,绝无戏言!” 黄衫少年倒背双手,来回踱着方步,显得很是兴奋地点点头道:“对了对了!我怎么会给忘了,你可是一代武林盟主哇!哈哈哈!” 吴正青面色一沉,看了看手中那长不盈三寸,粗如笔杆,闪着蓝汪汪光芒的夺命钉,阴冷冷地说道:“少啰嗦!我吴某若斗不过你这顽童,还枉称什么武林盟主?你接招吧!”他左手一抖,发出两枚穿心夺命钉,随之右腕一震,又射出三枚穿心夺命钉。这三枚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后发先至,分上中下三路各取黄衫少年头胸及小腹;左手打出的火龙穿心夺命钉,径奔对手双肩和两肋。 所谓暗器,是乘人不备而袭之的兵刃,吴正青明着告诉对手后,再发暗器,定有令人难以逃生的高超手段。他把五枚夺命钉相继激射而出。说时迟,那时快。只见五点寒星闪电般射去,单等黄衫少年中钉倒地。 没有打虎艺,谁敢上高山?这黄衫少年双手开合几下,快得看不清用得什么手法,把五枚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前尖顶后尾地用手中两根木棍夹住,嘻嘻笑道:“你好不成器哟!这么好的宝贝,怎么可以随便丢弃?还是让我来保管着吧。”言罢,随手把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便放入腰间的黄色百宝囊中。 吴正青这一惊非同小可,头发根根乍起,厉声高叫道:“你是何人?” 黄衫少年笑道:“唉!你何必问我是谁?我接下你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便是你的师尊。还不快行拜师大礼,更待何时?”他大大方方地往树根上一坐,二目微合,撇着嘴,鼻子翅搧乎着,摆足了派头等着受吴正青行拜师大礼。 武林盟主八臂哪吒吴正青,依仗独步天下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与不明来历的黄衫少年赌斗。没想到败在黄衫少年手下,不禁暗恨自己把弦拉得太紧。现在是骑虎难下,有心拜黄衫少年为师,又怕江湖同道笑话,若是毁约不拜黄衫少年,又恐失信于天下。那少年也未必肯饶过自己,便道:“在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,如何能拜师父?” 黄衫少年看出吴正青要耍赖,不肯认输,便微微一笑道:“你不必问为师姓名,只叫师父就行啦!赶快拜吧。” 吴正青后悔得直咧嘴,黄衫少年逼自己认师父,也是凭本领挣来的,干脆一咬牙关,点了点头道:“怎么个拜法?” 黄衫少年瞥了他一眼,正色道:“你真笨啊!跪下来磕头便是了。” 吴正青纵了纵鼻子道:“磕几个?” 黄衫少年又瞥了他一眼道:“磕仨!” 吴正青很认真地说道:“不行!我拜师到你这,就该磕四个头了。” 黄衫少年面现怒容,大声喝道:“扯淡!死了的人才受四个头的礼。” 吴正青忍住笑,装作一本正经地道:“您先别发火,事情是这样的。在下拜天尊老祖时,磕了一个头;再拜上元大仙时,磕了两个头;拜董柬师磕了三个头。拜一位师尊加一个头,轮到您这。实在对不住,正好是第四位,您让弟子该怎么办?” 黄衫少年别扭得直咧嘴,怎么遇上这么个倒霉的徒弟?便无可奈何地答应道:“磕四个就磕四个呗。为师也不能真就坏了你的规矩。快磕吧,为师可是很忙的人呦。”吴正青当真跪在雪地上,故意慢慢地磕起头来,让这位师父好生享受一下,那活人受死人礼节的滋味。 黄衫少年大马金刀地坐在树根上,双目微闭,还真像个当师父的派头。 第四十回 顽童戏斗吴盟主 待到吴正青磕完第三个头后,黄衫少年大吼一声:“哎呀!快走,老虎来啦。”他身形一纵,窜到树上去了。 森林里是虎狼出没之地,尤其是大雪封山的季节,找不到猎物的野兽十分凶猛。 吴正青万没料到黄衫少年会出此阴着,以为真的来了猛兽,身子往前一窜,脚下却是一滑,摔了个猪拱地,连滚带爬地逃到树后,回头闪目观瞧,哪里有什么老虎? 抬头一看,黄衫少年坐在树杈上,架着二郎腿,脚尖上下不停抖动着,朝自己发笑。吴正青知道上了他的恶当,气愤难耐,陡然朝古松便是一掌,树身“哗”得一阵摇动,愣生生把没有防备的黄衫少年弹出三丈多远。 只见黄衫少年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,轻飘飘落在地上,连靴子底也没陷入雪中。 “好俊的轻功!” 黄衫少年自夸一声,然后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 吴正青看直了眼,他到底是人还是妖?本打算看黄衫少年摔个半死的吴正青,哪知道事不如意,他竟然会平安落地。 黄衫少年突然道:“嗯?有人来啦。” 吴正青侧耳细听,并未听到异常声音,便笑道:“师父,你真会逗!这个地方哪里会有人来?”话音刚落,就听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道:“好呵!武林盟主放着正经事不办,跑到这里来跟个少年拜起师父来了。也不怕传言到江湖上,让人笑掉大牙?”吴正青羞得满面通红,那声音听起来好熟,一时又想不出在哪里听过,闪目四外搜寻,并不见半个人影,她会是谁呢? 黄衫少年道:“你别胡思乱想了,那个人不愿意出来见你。凭你那点本事是找不到她的。” 吴正青脑海里顿时一身晕眩,原以为拜师之事无人知晓,如今让人家点着名,道着姓地给说出来,使他心绪更为烦躁。朝黄衫少年一瞪眼睛道:“你算把我给坑苦了!收了本盟主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让我如何去杀那韩光普!!” 黄衫少年斜倚在树干上,漫不经心地道:“笨啊?不能杀就不去杀呗!” 吴正青面色一阵苍白,由树荫遮掩着,那少年并没有看清楚,听他气呼呼地道:“你说得倒轻松。本盟主受众家英雄之重托,若杀不得这个误国弄权之奸贼。本盟主愧对天下苍生了!” 黄衫少年摆了摆手道:“唉!事情没有那么严重。天下要杀韩光普的人多得是,九头雕周致一、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二人曾联手在终南山,与韩光普大战三昼夜。结果是两个人败得一塌糊涂。周致一成了韩氏手下一鹰犬;司马英杰逃亡西域,天下还有何人可敌韩光普?除非请出华山侠隐紫光上人,天山闲云上清仙师。” 恰在这时,忽听有人高声呼救:“救命啊!”听声音内力雄厚,并非泛泛之辈,会是何人把此等英雄杀得连呼救命? “咚咚咚”一阵脚步声传来,小霸王程廉跑得满头是汗,脸上血迹斑斑。离老远看见八臂哪吒吴正青,程廉心中暗道:可算遇上救星了,便扬手大叫道:“师父喂!快来救我啊!” 看这情形,身后必有极厉害的高手追赶。吴正青长啸一声,飞身冲將过去,抽出肋下青龙宝剑,闪目观瞧,见一个十一、二岁的小孩子,手里抓着几枚红枣,边吃边笑嘻嘻地追赶程廉,嘴里的枣核带着“嗖嗖”地破空声,激射向程廉的后背。 小霸王程廉似一座黑铁塔,晃悠悠地亡命奔逃,不时地“哇哇”痛叫几声。 那小孩奶气未脱,说话有些结巴,飞也似的追赶着小霸王,“哧哧”地笑着说道:“就、就你这、这黑大个儿,也敢来我、我家托、托大,看我不、不把你追到南、南海,还说请、请师傅去。你就是草、草包,你师父就、就是大、大草包。你师爷就、就是烂草垛!”小孩一边追一边骂,吴正青可受不了了,心中恨道:程廉啊程廉!为师已经够丢人了,你怎么还跟着丢人啊!我遇上异人,让人欺负一顿也就算了。可倒好,你小子竟也跟着学!也真怪啦,今个儿咋都败在小孩子手下?若遇上成名人物,那还情有可原,就是一死,那也不算冤枉。可如今唉!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! 待让过身材俣俣的小霸王程廉,吴正青上前拦住小孩,抱拳一礼道:“小壮士!在下这厢有礼了!” 小孩眨巴几下大眼睛,结巴着道:“啊、啊小子还、还礼了!”说着抱了抱拳。 吴正青见小孩还挺惹人喜欢,便笑着道:“小壮士!请问尊姓大名?家住哪里呀?” 小孩“哦”了一声,紧眨巴几下眼睛,咧了下嘴道:“我免、免尊去、去大,叫李小、小牛;俺爹、爹叫李大、大牛,就、就住在青云寨、寨。”吴正青忍住笑,又问道:“你父子怎么都有一个牛字啊?” “啊!别人说我爹、爹能吹。爹大、大吹,我小吹、吹,就、就叫牛!”李小牛神气地一挑大拇指,扬起胖乎乎的小圆脸问道:“我都、都说了。那你叫```不、不、不!啊啊,您尊、尊姓大、大名,怎样称、称呼?” 吴正青一笑道:“我叫吴正青,江湖人送了个绰号叫八臂哪吒。你可听说过吗?” 李小牛摇了摇头。 吴正青又问道:“小壮士!可认识字吗?” 李小牛又摇了摇头,高声说道:“认、认识那玩意儿有、有啥用?我要、要当英雄,当大、大英雄!”小牛说着,腆起胸脯来。 吴正青大笑道:“哈哈哈!当大英雄可要有真本领,可不是凭嘴上说出来的。” 李小牛最恨别人说自己没本事,吴正青的话惹恼了他,紧眨巴几下眼睛,嘴角哆嗦了一阵道:“啊?你敢、敢说本少爷没、没本领?好!你接、接招儿!”这个愣小子脚尖一点地,身形纵起,挥动小拳头,向八臂哪吒吴正青面门捣来。 吴正青见拳头来得迅猛,有心后退闪躲,又担心这小孩更加戏弄自己。何况刚拜完的师父还在一旁看着呢,不蒸馒头争口气吧!使出一招苍鹰搏兔,左手一拂横截来拳,探右手食指、中指和拇指,径取对手哽嗓咽喉。 别看李小牛人小,可满肚子都是鬼点子,右拳只是一晃,身子却往后退了半步,俯身打出一记扫堂腿。吴正青身形一跃纵起,还没等落地,就见李小牛扫过去的腿又扫了回来,再想躲可就来不及了,愣生生被人家扫到在地,这个面子栽得可不轻。 再看李小牛,鼻涕泡都笑出来了,用袄袖擞了一把,“哏哏”地笑道:“你、你也比他强、强不到哪去!我、我这一、一招叫、叫倒、倒打卷、卷帘,够、够意思不?”吴正青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,翻身起来,双掌一错,朝李小牛一阵急攻,没料到他竟像泥鳅似地滑了出去。不待吴正青改招换式,小牛身子随即向后一仰,“突儿”地一声喷出一枚枣核。 二人相距咫尺间,小枣核劲道奇大,速度极快。号称八臂哪吒的吴正青闪身便躲,显然是慢了稍许,只觉得下巴上一阵奇痛,鲜血顿时便淌了下来。八臂哪吒吴正青自然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,他忍痛朝李小牛连拍数掌,竟都被他灵巧地从凌厉的掌风之中滑了出去。吴正青有心用那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將这可恼的小孩击毙当场,方解心头恶气,伸手探进百宝囊中,方想起刚才已被那新认的师尊收了去,也只好作罢。 李小牛虽然武功平平,但在吐枣核上,却有独到之处,受过异人指点。他一招得手,身形三摇两晃,竟避开了吴正青的一阵猛击,退后数丈,站在那笑嘻嘻地道:“呀哈!我、我吃枣,你吃、吃核。不、不花钱,占便宜、宜。我说你、你这个大、大草包,不是对手,还不、不去请那烂、烂草垛。不然等、等会儿,我让你身、身上长满枣、枣核,血淋淋地吓、吓人!” 直气得吴正青周身颤抖,一狠心从下巴上拔出枣核,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来,倒出些许白色粉末,按在伤口上,止住血流。 黄衫少年倒背着双手,迈着方步,摇头晃脑地走上前来,呵呵笑道:“小娃娃!不必猖狂,我便是他二人的师尊”不待黄衫少年把话说完,惹怒了小霸王程廉,用手一指黄衫少年便大叫道:“哇呀呀!你是何人?也胆敢占我们便宜!”说着,挥拳便扑了过去。吴正青急忙举手示止道:“程廉且慢!我已经拜他为师了!” 程廉气得把脚一跺,崩起地上积雪。脸红得似火烧云一般,埋怨师父道:“早知如此,我也拜这位李少侠为师算啦,何苦挨这顿冤枉揍?”吴正青悄声道:“你少说两句吧,师父也是有难言之隐啊!先看他二人如何动手吧!”程廉只好闭上嘴巴,直着二目,看向黄衫少年。 第四十一回 护子心切大牛现身 黄衫少年瞥了程廉一眼,然后回过头来。右手一晃,手中竟然多出个大苹果,他在手里掂了两下,朝李小牛说道:“小家伙!我看你家大人真不拿你当回事啊!想来是有你不多,没你不少啊!” 此言一出,把个李小牛气得一瞪眼,紧眨巴几下,嘴角抖个不停,更结巴地道: “啊、啊、啊!你、你放屁!我、我是我爹、爹的宝贝,掌、掌上明珠,千、千顷地里一、一根苗,庙、庙里的旗、旗杆独一根!” 他撇着嘴朝黄衫少年竖起右手中指。 黄衫少年摇摇头,“扑哧”一声笑道:“我的小老弟啊!他们那是在糊弄你,根本不是那回事。”李小牛咧了几下嘴道:“怎、怎见得?”心地天真的李小牛着了黄衫少年的道,一种难以言喻的笑意,爬上黄衫少年嘴角眉梢。 他得意地看着李小牛道:“你看我,到了冬天,还有苹果吃。可你呀,真够可怜的,光吃些干巴巴的枣子,还说是什么宝贝,千顷地里一根苗,庙里的旗杆独一根呢。”李小牛把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,结结巴巴地道:“你、你、你说得不对!我爹说那、那是练、练枣核功,可、可厉害着呢。你、你要不信,也、也来试一下!”他眼里又闪出精光。 黄衫少年微微一笑道:“你的枣核功,可不如我的苹果功厉害。它又脆又甜,让人开胃。你要不信,也接一招试试。”他手腕一抖,把苹果打向李小牛。 李小牛练过接暗器,哪把一个苹果放在眼里,伸手一抄,就听“嘭”地一声,劲道奇大的苹果在李小牛手里崩裂开来,撞得他右手一阵酸麻,“通通通”倒退数步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脸上溅了一下子苹果酱。李小牛从地上跳将起来,用衣袖在脸上擦了一把,便大叫道:“好、好啊!你、你、你竟敢欺、欺负我!” 忽听不远处有人道:“是谁吃了熊心,还是吞了豹子胆,敢欺负我李家小少爷?” 此话声音不高而清真,力不大而雄浑。 众人闪目看去,见一位管家打扮的人,六十上下年纪,倒背双手,头戴帻巾,双眼中闪动着两点寒星,凸额削面,塌鼻梁子,鲶鱼嘴,海下生三五根黄胡须,一对扇风大耳。上身穿一件绛红色棉布袍,青布中衣,足下登一双长腰毡靴。老人家身体健壮,走起路来轻飘飘的,好似雪花在空中飞舞,令人一见,便知是内外兼修的武林奇人! 李小牛见管家来到,就如同见到救星一般,眉毛一挑,双手往腰里一叉,恶狠狠地道:“管、管家!给我、我、我狠、狠揍他们,有事本、本少爷给你做、做主!” 老总管没理会李小牛,朝黄衫少年双拳一抱道:“在下青云寨总管蒯睿,有句不中听的话,告与诸位爷们,要想撒野,换个地方,在这儿想欺负我家小少爷。嘿嘿!在下实在难容!”其言阴冷冷地令人骇然。 急冲冲赶来的赛金刚萧伯禹听了个满耳,火冒三丈地接言道:“蒯睿老儿!你待怎样?” 蒯睿“嘿嘿”地冷笑数声,刀削脸一扬,满是老茧的大手,捋着那儿几根黄胡须道:“其实也没有什么,老夫让尔等献出父母所赐之躯,以谢我家少庄主!” “啊!说、说的对!”李小牛拍手笑道。 李小牛在那里幸灾乐祸,蒯睿老汉气势咄咄逼人,气得小霸王程廉“哇哇”暴吼,“唰唰”地错动着双手大叫道:“蒯睿老儿!你家少庄主用枣核打伤了人,你不对少庄主严加管教,还来威胁我等。天下还有好人喘气的地方吗?哇呀呀呀!今天我跟你拼了!”言罢,钢牙一咬,晃动手中滴血双钩错步上前,若风舞梨花般裹向蒯睿。 他们要打架,李小牛乐得直蹦高,还不住地大喊:“好、好、好哇!打、打,往、往死里打,把他、他们都给我打、打趴下,回头我、我、我有重赏!” 老总管蒯睿只凭一双肉掌,在程廉的滴血双钩影里晃动,身体灵活得如同狸猫一般。几个照面过后,把个小霸王程廉逼得只有招架之功,没有还手之力,连连往后退去。 小霸王程廉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,如今被逼得急红了双眼,纵身跃起一丈有余,抡开滴血双钩,眼看着蒯睿一掌朝自己心窝拍来,他连避也不避,舍命挥双钩砍向蒯睿双肩。这一拼命杀法若能奏效,非把蒯睿老总管的双肩给剁下来不可。 如此凶险的拼命打法,吓得李小牛倒吸一口凉气,舌头吐出半截来,愣在当场。 正在观敌瞭阵的八臂哪吒吴正青,猛然见徒儿程廉舍命攻出双钩,那蒯睿却身形一旋一转,绕到程廉背后,探二指点向他后腰命门大穴。这一招可非同小可,眼看程廉命在俄顷。吴正青大急之下,不由得看向新认的师尊。却见黄衫少年斜倚在树干上,笑咪咪地看他二人争斗。 眼看蒯睿探出的二指,就要点中程廉的命门穴时,黄衫少年右手一动,打出一枚拇指大小的五光石。五光石无声无息,眨眼便到,正击中蒯睿的背后笑穴。 被打中笑穴的蒯睿老总管,不住地“哈哈”大笑着。情知遭了暗算,他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般,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根豹尾长鞭来,随手挥了几下,发出“呜呜”地怪啸声,犹如惊雷隐隐,挂动劲风,带着一股怒火,脚尖一点地,向程廉直扑而来。 赛金刚萧伯禹看得真切,蒯睿挥动一条豹尾长鞭,將程廉笼罩在鞭影之中,还不断发出狂笑声。他不明就里,以为蒯睿过于狂妄,便大喝一声:“蒯睿老儿!休得猖狂,我来也!”双手抡开蘸金浑钢斧,疾风般杀入战团。 这两员虎将,俱是武林一流高手。双战之下,本来已被人点中笑穴的蒯睿老总管,更是吃不消了,回头向李小牛道:“哈哈!少庄主!哈哈哈!快去请,哈哈哈,老庄主。哈哈哈!” “好、好嘞!蒯、蒯、蒯老头你、你、你等着,我、我、我这就去找我爹、爹、爹来。”李小牛磕磕巴巴地说完,抹过头去,撒开双腿便跑向山庄。 倚在树干上的黄衫少年一笑,右手抖动,打出一枚五光石,正中李小牛章门穴,愣生生把他定在原地。李小牛想叫喊不出声,想动抬不起脚来,眼看蒯睿就要落败,自己却动弹不得半步,心里急得要死。 黄衫少年慢悠悠地走上前来问道:“小牛牛!蒯老头让你去送信,你怎么还不走啊?” 李小牛气急败坏地道:“我走、走、走、走不动了!” 恰在此时,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团黑影,也不言语便闯入战团。小霸王程廉大叫一声,“咚咚咚”倒退数步,一屁股坐在雪地上。赛金刚萧伯禹也挨了一记大耳光,撒手扔了手中兵刃,捂着腮帮子,诺大个身躯,打着旋从战团中滚了出来。蒯睿同时也止住了笑声,这些变化只在眨眼之间。 吴正青注目一看,见那条大汉,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,身高过丈,若半截黑铁塔相仿,面如黑锅底。除了牙和眼睛是白的,整个人就像从烟囱里钻出来的一般。手中提定一杆乌光铮亮的方天画戟,开口大叫道:“是何人在此撒野?”声如古钟,震荡四方。 “爹、爹、爹啊!他、他们欺负咱、咱们人少,你、你、你快打他们呀,我的黑、黑、黑爹呀!他们要宰了小、小、小牛吃肉啊,呜呜”李小牛双手捂住眼睛,装作大哭起来,从手指缝间往外偷看。 李大牛听罢,顿时火冒三丈,哄小牛道:“好儿子别哭,待黑爹为你报仇!”言毕,用手中大戟一指吴正青,恶狠狠地道:“尔等是什么人?快快报名受死。李爷戟下不死无名之辈!”李小牛在那里添油加醋地一阵哭闹,激起了黑大个的无明业火,怒目而视。 吴正青看出他是个鲁莽汉子,有理也难以说清,依仗着高超武功在身,一出手,便打败了小霸王程廉和赛金刚萧伯禹两大高手,同时解了蒯睿被制住的穴道。他双拳一抱道:“这位仁兄!在下乃是吴正青,江湖人称八臂哪吒的便是。” 李大牛喝道:“住嘴!老子不管你正青正绿的,什么他娘的八臂哪吒。快快亮出兵刃,前来送死吧!”他把手中方天画戟一抖,戟头下一枚拳头大的铁胆,上下乱晃,晃得人眼花,大戟一顺,铁胆“叮咚”直响,朝吴正青当胸刺了过来。吴正青无可奈何,“噗啦”一声,打开精钢折扇,脚下盘旋,与李大牛杀在一处。 遇强智取,遇弱强攻。吴正青扇走偏锋,尽其轻巧妙招,围着李大牛身子乱转。李大牛看不出吴正青的太乙七星步,一阵猛攻竟没占到一点便宜,心中着急,闪身后退数丈,身形一摇,化作一条大青牛。“哞”地一声大叫,径直冲向吴正青。 ----------无敌的分割线---------- 推荐好友千载空悠的一本新书《棍啸苍穹》 传送门:/book/1432884.aspx 第四十二回 小菩萨拔戟大牛服输 吴正青万没料到李大牛还会变化,一时惊得愣在当场。见大黑牛猛冲过来,亦束手无策,转眼向黄衫少年望去。心里话:反正你是我师父,管他怎么地,我给你磕过头,总不至于眼看着我就这样死在你面前吧。 一见爹爹变成个大老牛,李小牛乐得蹦起来多高,跳着脚喊道:“好啊,黑、黑爹!把、把他们都杀、杀掉!” 这回黄衫少年可坐不住了,“啪啪啪”拍了三掌,口中念动六字真言。只见从树后冒出一团紫色烟雾,本地山神手持一根青藤杖,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来问道:“上仙唤小神出来,不知有何吩咐?” 黄衫少年笑道:“烦请山神调来一面石壁,拦住那头撒野的大青牛!” 山神不敢怠慢,躬了一下身,把青藤杖往空中一举。只见一块丈来见方的大石头应声而至,拦在李大牛面前。 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黑影,李大牛感觉到情况有变,再想收回身子。可惜为时已晚,暗叫一声:不好!急忙用手中大戟往前一抵,耳轮中就听得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方天画戟刺入巨石半尺多深。李大牛身体陡然变回人形,脑袋还来不及变回,便尽力从石头里往外拔戟,摇得巨石乱晃,脚下冒起团团白色烟尘,融化了地上的积雪。 吴正青大难不死,幸亏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巨石,救了自己一条性命,不由得暗叹一声:惭愧也!当看到巨石还在摇晃不止,便绕到巨石那面一瞧,见一个人身牛头怪,正尽力从巨石上往外拔方天画戟,唬得他一下子蹦出去三丈开外,免不了心头一阵狂跳。 石壁中忽然探出个人头来,竟是那黄衫少年!他笑着问李大牛道:“牛头老怪!你怎么把大戟往石头里扎,还不快整出来,莫非是不要了么?” 黑大个李大牛这才双肩一耸,变回本来面目,咧着大嘴,尴尬的笑道:“我就这么大劲啦!拔不出来了。” 黄衫少年用手指,在李大牛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,刮得他眼泪都流了下来,才笑嘻嘻地教训他道:“你好没出息!老大的个头,阎王爷给了你一付好滴水罐子,泪来得挺爽快。真是人有多大,废物有多大!再过多少年,也是大萝卜上锅台—挨剁的货!连个戟都拔不动,还不快点认罪服输?” 憨直的李大牛挨了黄衫少年一顿数落,非但没恼火,反倒笑起来道:“呵呵!让我这样服输可不中,你能把戟拔出来,我才输得心服、口服、外加佩服。” 黄衫少年笑道:“此话当真?” 李大牛眼睛一瞪道:“实话告诉你吧!我李大牛从来没说过真话,就这句是真的!”黄衫少年点点头,悄没声地从石头里跳了出来,双手握住方天画戟,左脚蹬住巨石,双膀一较力,“嗨”了一声,將杯口粗细的镔铁戟拉出了半尺多长,戟头冒出了一股白烟,从石壁里被拽了出来,黄衫少年连大气也没喘。 看着这位力大无穷的黄衫少年,众人惊得无不目瞪口呆! 青云寨大寨主李大牛在此地建寨整整一十八年,每日苦练武艺,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,尤其是一杆方天画戟,使得更是神出鬼没,超凡入化,无人能敌,加上他力大过人。方圆数百里之内,一提起黑铁搭李大牛来,妇孺皆知。 有天夜里三更时分,他正在练武,忽听天空传来一声长鸣,抬头望去。见一轮五色光环,在头顶上空盘旋,久久不肯离去。李大牛以为是怪异之物,便取来强弓,搭上长箭,略瞄一眼,射出利箭。那只鸟振翅飞去,掉下来一颗闪着五色光芒的宝珠。 此珠奇香无俦,李大牛常在手中把玩。有一次放入口中,宝珠竟然融化掉了,他咽下口水以后,顿时觉得身体轻灵。从那以后,他竟能变成一条神牛了。那神牛厉害无比,不到万不得已,他也不会施展出来。如今大战武林盟主八臂哪吒吴正青,可谓是棋逢敌手,一阵急攻不下。即变化成神牛,一头撞了过去,没料想会碰上石壁。应急之下,他把铁胆方天画戟刺入巨石之内,以抵卸强大的撞击力。这一下扎得太深了,急切间哪里拔得出来。当黄衫少年拉长戟杆,抽出大戟之后,李大牛这才知道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朝黄衫少年当胸打了一拳赞道:“真乃神力也!我说小老弟呀!我李大牛算是佩服到家了。”说完,豪爽的李大牛“哈哈”大笑数声又道:“我李大牛说话算数儿。既然败在你的手下,杀刮存留,就随你的便了!”他把双手往后一背,高高地昂起头,挺起胸膛,完全是一副无所畏惧的英雄气魄。 黄衫少年心中暗暗佩服:李大牛称得上是个江湖好汉!想到这,他“仓啷”一声抽出肋下那口宝刀。见此刀:长不盈三尺,宽不满三寸,周边闪寸余毫光,刀头现白虎探爪,刀身虎皮纹密布,白肚为刃,刀动时,一点寒光上下滚动,后腿为护手,虎尾为刀柄。白虎神刀出鞘,那股杀气却令人不寒而栗。黄衫少年把宝刀架在李大牛脖子上,见他面不改色,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三圈,开口言道:“少侠且慢!你且把尊姓高名告之与我,我大牛也死而无憾了!” 看得出,李大牛不像是个贪生怕死之人,英雄大半生,临死连对手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,实在是窝囊。黄衫少年大笑道:“哈哈哈!你这点愿望,我会满足你的!小可姓谢,名九月,有位高人隐士,送与我一个不雅的绰号,叫作风流小菩萨。这回你满意了吧?” 李大牛默默地念叨着:“风流小菩萨?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绰号?你不会是骗俺老牛吧!” 黄衫少年谢九月笑道:“哈哈哈!你没听说过?连我也是刚知道不久!你看见这口宝刀了没有?”李大牛心里话,那刀架在我脖子上,能看不见吗?它再往前蹭上半尺,我这个吃饭的家伙就得挪个地方了,只好梗着脖子点了点头道:“少侠!都这样了我还能看不见么?”谢九月笑道:“看见了就好!”说着把宝刀从李大牛脖子上撤了下来,在空中一晃又道:“此刀名曰白虎神刀!乃是紫光上人的镇洞之宝。” 李大牛点头道:“是么?这把宝刀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?” 谢九月来回踱了几步,斜睨李大牛一眼,想了想才说道:“这把刀么?怎么到了我的手上,这个问题吗,是这样的。我去向紫光上人那里求借宝刀,他正在闭关,小童儿说要等三年后才能出关。我实在等不及了,趁童儿睡着了,便把宝刀借了出来。” 李大牛大笑道:“哈哈哈!你偷了人家的宝刀,还说借了出来。真是个会说话的贼哟!” 谢九月一摆手道:“算了!别管他偷也好,借也好。反正是到了我手里,就是我的啦!我把宝刀拿出来一看,上面有个锦囊,解开来一看,里面有个纸条,写了四句话:风流小菩萨,做贼盗宝刀。紫光闭关日,借汝去除妖。唉!这样我算借了宝刀来,也留下了这风流小菩萨的绰号了。” 李小牛结结巴巴地道:“啊!风流小、小菩萨!你能把、把那块大石头、头搬来,可、可算得上大、大英雄了!” 谢九月得意的把脖子一歪道:“就是嘛!你爹说没听过我的名号,那又听过谁的?” 李大牛眼皮一翻白道:“我认识的可都是高人,象董錬师、元逸人,还有上清道长、紫光上人,还有什么韩光普、安禄山啦。还有个武林盟主,叫什么来着?”他拍了一脑门儿,摇着头道:“看我这记性,又给忘了。” 谢九月听罢,心中暗笑:这个李大牛,真是个牛皮大王,有多大就往多大里吹,也不怕吹爆了崩掉大牙,人家董錬师、元逸人也不知隐居了多少年。你在这山旮旯子里,怎么会认识这些隐士?想到这便问道:“董錬师是干什么的?”李大牛连想都没想地答道:“董錬师那干什么的,还用问吗?他是个磨剪子镪菜刀的呗。磨出来的剪子可快啦,才混出个董錬师的名号来!”逗得众人大笑个没完。李大牛还神气地说:“这回都知道了吧,这可是江湖上最大的隐秘。” 这回连吴正青也忍不住笑弯了腰,小霸王程廉和赛金刚萧伯禹乐得直蹦高,谢九月笑得一手捂着肚皮,另一只手指点着李大牛。老管家蒯睿不敢当着面笑自己的主人,转过身去,身子抖个不停;李小牛是隔岸观火——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,也在那里陪着笑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笑着摆手道:“算啦!我的李大叔。哎哟哟!你再往下说,日头可要从西边出来了!您可认识武林盟主吴正青么?” 第四十三回 青云寨三英义结金兰 李大牛愣着双眼道: “这有什么可笑的?我说的可都是实话。武林盟主吴正青,我更认识啦!他生得身高丈二,膀阔三停,手使一对狼牙棒,有万夫不当之勇,我俩常常在九华山上喝酒。他的酒量可大啦,一口气就能喝下一坛子老酒。他跟我说:‘李老弟!赶明跟我去闯荡江湖,我封你坐第三把金交椅!’你们看我的面子大不大?”这真是吹牛皮不带眨巴眼的,他可不管别人笑得死去活来,两只大手比比划划地还要往下说。 乐得眼里直淌泪水的谢九月,赶忙拦住了他的话头问道: “李老兄!刚才和你交手的人,可知道他是哪一位?” 李大牛摇了一下头道: “这都是泛泛之辈,我在江湖上能坐上第三把交椅的人物,怎会认识他呢?” 谢九月轻咳一声道: “他就是武林盟主吴正青!” 李大牛眨巴了几下眼睛,盯着吴正青,怎么也不敢相信,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,就是当代一统江湖的武林盟主,摇了摇头道: “我说的不是这个武林盟主吴正青。” 小霸王程廉近前两步,眉毛一挑道: “我师父吴正青,身居武林魁首,并非僭称,乃是德高望重,武功超卓的武林至尊!刚才没有和你动真本领,算便宜了你这个烧窑卖炭的!” 李大牛黑碜碜的一张面孔,也看不出有多大变化,只是嘴角抽搐几下,便大大咧咧地来到吴正青近前,拉着他白胖的手。 这两只手到一块,那真是黑白分明啊!白的好似新藕出水,黑的就如墨缸染布。 只听李大牛惭愧地道: “哎呀呀!原来你就是武林盟主哇!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!咱哥俩不打不成交,这也是天大的缘份。您大人大量,千万别和这个大老粗一般见识。往后咱可得多亲多近。您要是生我的气,就打我几巴掌!” 八臂哪吒吴正青一笑释前嫌,乐呵呵地紧握着李大牛的手道: “李兄太过谦了,在下怎敢说您半个不字?” 李大牛长出一口气道: “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了。大牛我天性粗鲁,有时候还有个爱吹两句的臭毛病,以后还求您多多指点。”吴正青亲切地说道: “仁兄肝胆照人,实在令吴某佩服!目前武林正处于危难之际,在下求贤似渴,若能得仁兄慧顾武林,实乃苍生之幸!” “哈哈哈!好说好说!大牛我是竹筒倒豆子,有一句说一句。如果二位不嫌弃,大牛我可有高攀之念,我们就在青云寨义结金兰,不知二位贤弟意下如何?” 吴、谢二人抱拳道: “仁兄之言,正合我二人之意!” 三人携手大笑。 李大牛道: “此处并非讲话之所,且请两位兄弟到草堂一叙!”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,不多时转过一片松林,一座庄园出现在眼前。 青云寨傍山临水而建,占地七八亩,四周用原木围成。 吴正青看罢笑道: “仁兄作如此长远打算,莫非在此要虚度终生吗?” “哈哈哈!” 李大牛笑道: “乱世之秋,身为江湖中人,岂肯袖手旁观,唯待天时尔。” 众人说笑一回,步入中堂。早有值日庄丁点亮灯烛,献上香茶。 总管蒯睿里外打点,为众人设摆香案,连夜宰羊杀牛。一者为结拜之用,二者为款待上宾。直到日上三竿,一切准备就绪。 由李大牛居中,吴正青、谢九月左右相伴,就在这草堂之上,摆设下香案,祭上三牲,点燃香火毕,跪在刘、关、张画像之下,三人口中念道: “诸位神灵在上,我李大牛、我吴正青、我谢九月今日结拜为异姓弟兄,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。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唇齿相依,永不反悔!” 三人祷告完毕,叩首再拜。 论年庚,李大牛三十有六,吴正青二十出头,谢九月方及弱冠。大牛便为兄长,正青次之,九月以小弟居之。 青云寨大寨主与武林盟主义结金兰,全寨上下人等,无不拍手称快,奔走相告,一片喜气洋洋。 李大牛在中堂之上,大摆酒宴,款待两位盟弟与小霸王程廉、赛金刚萧伯禹这两位佳宾。 待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李大牛又犯了吹牛的毛病,好一顿大吹大擂。 因是新交至友,吴正青和谢九月也不愿扫大哥的兴,便附和着他也是一番胡吹乱捧。这回可热闹了,几个人无拘无束地大吃海饮,不时地发出大笑声。 笑闹之声传入后宅,李氏夫人叫过来丫鬟淑红。淑红年满十八,正值青春年华,长得体态丰盈,逢人先笑,脸上的两个小酒窝,更是讨人喜欢。她是李夫人的心腹,有个大事小情,跑跑颠颠的事,都是由淑红去办。为此,青云寨的人都称她是“二当家的”。 淑红来到李夫人面前,听夫人问道: “你可知前院里为何事喧哗?” 淑红躬身道: “回夫人的话,淑红还没去过前院。待我去打听一下,再回来告诉夫人。” 淑红从内宅出来,沿着青砖小路,径奔厨房而去。一进厨房,便问厨师小六子道: “哟!这大清早的,炒这么多好吃的干啥!该不会是你小子要偷馋吧?” 厨师长得胖墩墩的,左手上多生出一个小手指头来,人们便习惯地称他小六子。 别人这么叫他,他都会生气地回敬两句。淑红可就与别人不同了,听到她问炒这么菜干啥?小六子那张脸上挂满了笑容,并不急着回答,把火调得很旺,火苗窜起来有一尺多高,不停地翻炒着,香味充满了整个厨房。 淑红探指在他后脑勺上杵了一下道: “该死的小六指!在我面前摆谱是不?” “哎哟哟!我的小姑奶奶!你手轻着点,好不好?差点把我这吃饭的家伙给捅漏个窟窿。”三十多岁还光棍一条的小六子,为了能和少女淑红多待上一会,故意专心炒菜,不正面回答她的问话。他显示着自己高超的炒菜技艺,大铁勺把菜颠翻起一尺多高,满锅是火,用手勺一带,一片带火的肉片飞入口中。淑红用嫩葱般的小手捏起一片鹿肉,放进嘴里,连声赞道: “好香好香!我把这盘菜给夫人送去尝一尝。”说着端起盘子便往门外走。 这回小六子可真急了,大声道: “二当家的!李夫人要想吃这道菜,那还不容易,等会儿我再炒上一份,我自己送过去,怎还敢劳您大驾呦!现在是**主宴请江湖上的几位朋友,听说还有一位是武林盟主,叫什么吴正青的。拜托你就稍等一会儿吗,这可是庄主特别点的菜。” 淑红眼珠一转又笑道: “小六子!你可要伺候好夫人,说不定会把我···” 她故意吊起小六子的胃口,话到中途,又停了下来。 小六子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笑道: “会怎么样?是不是把你这小美人许配给我啊!” 淑红一撇嘴道: 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,尽想美事!是说把这猪肠子赏给你!” 言罢,她笑着跑出厨房。来到后宅,向夫人禀明一切。 李夫人得知丈夫交上了江湖朋友,还是武林盟主,心中自是高兴,在佛前拈香祷告道: “愿我佛释迦摩尼,保佑我夫李大牛此番出山,匡扶正义,安良除害,能一路平安,逢凶化吉!” 管家蒯睿心中着急,寨中有此等大事,若不告知李夫人,那怎么能行?他陪着程廉、萧伯禹喝了几大碗酒,见二人已有八分醉意,便悄悄从宴前退出,来到后宅,探指敲了敲李夫人的房门。 丫鬟淑红开了门,见是蒯睿总管,便恭恭敬敬地道: “哦?是总管大人!夫人还未起床。若有什么事情,就告诉我吧,等会儿我转告夫人便是。” 寒风一吹,酒气翻涌,蒯睿感到一阵头脑发晕,就势坐在门槛上,闭着眼睛摆了下手,嘴里喷着酒气道: “淑红啊!此事关系重大,还是我亲口告诉夫人的好哇!” 李夫人从屋里发出话来: “是大总管来了,就请他进来说话吧!” 淑红扶起蒯睿道: “老人家!夫人请您到屋里去说话呢!” 蒯睿喝得过了量,身子歪歪斜斜地从门槛上站起来,晃悠悠地立不稳,抱了下拳想说声: “夫人早晨好。”却说溜了嘴,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夫人的脸道:“夫人好俊俏!” 李夫人平日里很少从内宅里出来,除了李大牛,任何男人也不许到这里来。就连李小牛在内,不逢年过节,也难得见上母亲一面。 这些事管家蒯睿是知道的,眼下却醉醺醺地盯着李夫人,说了这么一句,羞得李夫人脸红得似一块红布。她知道蒯睿为人正直,只是多贪了几杯酒,也不好怪罪,笑了一笑道: “老管家近日可好?” “好好好!哈哈哈!” 蒯睿大笑着,脑海里一片空白,想说:“托夫人的福!身子骨还算硬朗。”那舌头却不听使唤地 道:“夫人就在这里。”脚下一绊,身子往前一倾,整个身子压在李夫人身上。 身后就是木床,双双倒了下去。 急得李夫人惊叫一声: “啊!蒯睿,你大胆!” 第四十四回 邋遢僧施法大牛还魂 小丫鬟淑红一下子傻了眼,右手食指含在嘴里,呆呆愣在当场。 李夫人的喊叫声,把她从呆愣中惊醒,转身跑出门外便大喊道: “来人哪!救命啊!蒯老头要非礼夫人啦“ 清晨的山野,寂静异常,高呼声显得异常刺耳。 正在陪着两位盟弟饮酒的李大牛听罢,猛然跳将起来,“仓啷”一声掣出宝剑,也来不及向吴正青、谢九月致歉,急冲冲直奔后宅。 待来到夫人屋里一看,夫人站在床侧,面色惨白地悄然落泪;丫鬟淑红周身栗抖,神色茫然得望着脚尖;再往床上观瞧,老管家蒯睿四脚朝天地仰躺着,喘气如牛,鼾声大振。 李大牛见此情景,心里明白了八、九分,气得虎须倒立,二目瞪圆,一张黑脸上的肌肉抽搐个不停,随着“哇呀呀”一声暴叫,举剑向蒯睿当胸刺去。 李夫人吓得一捂眼睛,再想拦挡已经来不及了。 随后赶来的八臂哪吒吴正青,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见李大牛手持宝剑,刺向躺在香床上的老管家蒯睿,急忙上前拦挡。 他二人和蒯睿刚认识不多时,认为老人并非邪恶之徒,如今私闯后宅,其中必有原因。 谢九月从李大牛手中夺下宝剑,开口劝道: “大哥!你且消消气,依我看,老管家并不象淫恶之徒,想必是酒后有误,尚情有可原。” 吴正青抱住李大牛的手,死死不放,急得他直跺脚,开口大骂道: “老匹夫!胆敢如此无礼,我非宰了你不可!” 吴正青劝道: “大哥!你先别发火。依我看,还是等老管家酒醒后,问个明白,再作处置也不为迟晚。” 吵闹声惊醒了老管家蒯睿,他揉了下醉眼,发觉自己躺在李夫人的香榻上,登时打了个寒噤。又听李大牛那里高声叫骂着: 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,画龙画虎难画骨哇!多少年来,我李大牛对你不薄哇,你怎么能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呀!” 李夫人在淑红的搀扶下,暗自落着泪,转入内屋去了。 蒯睿很快明白了发生的一切,翻身从床上滚落在地。 老人家轻轻向李大牛叩了一个头,然后站起身来,低下头道: “老奴蒯睿!给庄主叩个头,聊以谢罪。老奴活到这把年纪,做出这等事来,愧对苍天啊!且容老奴把你的身世讲明,老奴自会了断,以弥补酒后之失。” 老管家蒯睿轻咳一声又道: 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鸟之將亡,其鸣也悲。也不瞒吴盟主、谢少侠了。我原本是李林甫府上的护院教头。” 说着,扫视了一眼惊讶的众人之后又道: “那一年,李林甫新娶了一房小妾,名叫严秀芝。住在长安城外的民宅里,生有一子,便是我家庄主。李林甫当时膝下无子,便要接严夫人入府立嗣。李林甫的大夫人名叫叶晚英,当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,得知此事,她表面上装的很高兴,答应收拾下西园,过个三五天,便派人去迎接严氏回府。李林甫以为叶晚英大仁大度,满心高兴地把叶氏的意思告诉了严秀芝。严氏出身寒门,听李林甫这么一说,自然喜悦非常,收拾好李林甫给她的金银细软,随时等候叶氏派人来接她。” 蒯睿缓了口气又道: “就在那天夜里,刮着北风,下着大雪,天冷得很。我正在东厢房屋里睡觉,有人把我唤醒,听声音是叶晚英。我慌忙起来,将油灯点着。看到果真是她,脸阴得瘆人,眼里冒着凶光,一口气吹灭了油灯,狠辣辣地说:‘蒯教头!你是个明白人,我现在喊一声救命,你的一条小命就算是没了!’当时我惊得两眼发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听她一阵‘嘿嘿’冷笑,鼻子尖都快贴到我脸上了,才开口说道:‘你立刻去杀掉严秀芝那个小狐狸精,还有她那个孽种。事成之后,本夫人必有重赏,你若是敢向外人吐露一丝口风,小心你项上这颗人头。快去快回吧!’我被逼无奈,知道遇上了恶差,杀了他们母子我也活不成,不杀他们我也得死。唉!我从墙上摘下宝剑,顶风冒雪,直奔城外严氏住处。” 众人鸦雀无声,静听老管家诉说那一段骇人的隐秘。 蒯睿声音低沉,略显嘶哑地往下讲道: “那时候,我趁着夜色,翻身进了院子,轻轻拨开门拴,来到屋里。严氏夫人睡得正香,我心里为她祈祷着:严秀芝啊严秀芝!这可怨不得我,是叶晚英逼我这么做的。我挥剑杀死了严夫人,手腕一翻,便要向刚刚满月的庄主你下杀手,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:我这不是造孽吗?看到你的小脸,我的手软了下来,左思右想了好半晌,最后怀抱着你,逃到此地,一晃就是三十六个年头。我的心无时不在感到愧疚哇!如今我可要得到解脱了!哈哈哈!” 他大笑一声,举右掌拍向了前胸,震断心脉而亡。 有诗评曰:一生忠直,误投奸佞门下,做下亏心事。悔恨终身,自古无人自拔。唯有黄泉路上,独临望乡云台。 老管家蒯睿生前,待李大牛视同己出,三十六年如一日,都是为赎自己的罪过。眼看着他长大成人,娶了妻,生了子,蒯睿心里才感到一丝宽慰。 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 听罢蒯睿慢慢道出自己的身世,李大牛心如刀绞,悲愤交集,双膝一软,跪倒在蒯睿尸体前,大放悲声。众人苦劝方住,命家人安排后事,高搭灵棚。 众邻里纷纷前来吊唁,烧化冥钱。 李大牛以孝子身份,跪迎众宾客,七天七夜没合眼,茶不思,饭不想,整日悲泣不止。 待厚葬了蒯睿,李大牛也一病不起。 看着日渐憔悴的丈夫,夫人李氏急得二目赤红,命家人四处去请名医。 前来的大夫把脉之后,皆言其五行不振,难以药石之力使他康复,便纷纷离去。 这一日,从外面进来一个邋遢僧人,说是前来化缘,上去拦挡他的庄丁,俱被僧人推倒在地,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,径直来到李大牛卧榻前。 李夫人迎接出来,亲奉茶盏毕,跪倒在地道: “神僧到此,可要救奴家丈夫一命啊!” 邋遢僧人喝了口茶,在嘴里“咕嘟嘟”地漱了漱口,“噗”地一声,把水喷在了李大牛身上,口中念念有词地道出些疯话:“生即生,死即死,生生死死度轮回。干枯的草木,当逢玉净瓶内的圣水,方遇复生之源。该死的人哪,须得还魂之雨,才能得以还阳。哈哈哈哈!幽路茫茫无尽头,望乡台上早回首。金光动处是阴曹,阳世荣辱瞬时休。汝为何追随故人去?归来归来兮,此处有粮也有米。” 见他如此疯癫,几位有把子力气的家丁,推推搡搡,把僧人赶出了青云寨,他还在狂喊: “贫僧云游四方啊,普度天下众苍生。尔等驱我到野外,好酒大肉谁来尝?” 一个家丁道: “你看他疯成什么样子了,现在还讨酒肉吃,分明不是个出家人。” 另一个家丁道: “管他呢,咱们还是回去吧!” 这些人刚一转身,那僧人还在他们眼前,手伸入破僧帽里,挠着脑袋,紧了下九结八色的水火丝绦,拢住破碎僧衣,趿拉着缺帮少底的破僧鞋,“趿拉呱哒”地又往李大牛的屋里走了去。 众人感到蹊跷,便纷纷前来围观。 邋遢和尚朝众人看了一眼,目光忽然停在谢九月脸上,趋步上前打了个稽首,用手指点着道: “哇呀呀,哇呀呀!西天净土待不下,追随红颜走天涯。俗风凡雨似刀剑,忍看虚无布晚霞。呜呼呀,呜呼呀,呜呼呀呀呀呀呀!” 谢九月觉得他好生面熟,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,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。 邋遢和尚摇头叹息一声,用手指点着奄奄一息的李大牛道: “汝还不醒来,更待何时?!唵嘛尼巴弥吽!” 李大牛在冥冥之中,紧跟着老管家蒯睿,来到一座豪华的宫殿前。忽然看到眼前有一条大河,蒯睿到了河边,有一条船飞驰而至,船上有一盏红灯笼。蒯睿向他们亮出一块腰牌,即登船去了河对岸。他也往腰里摸去,却没有腰牌。正在犯愁的当口,感到腹中饥饿,听有人说这里有粮有米,便寻声音往回走,眼前猛地一亮,竟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,吓得扭头便逃。就见来了一个邋遢和尚,伸手把他推入火堆之中。他大声惊呼道: “救命啊!可烧死我啦!” 李夫人坐在他身侧,看见丈夫那干裂的嘴唇微微一动,赶忙摇动着他叫道: “小牛他爹!你快快醒来呀!你这个黑家伙,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们母子不管哪!你听到了吗?这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呐!” 只听李大牛腹内“咕噜噜”作响,少时,连放几个响屁,然后翻身坐了起来,拉住夫人的手道: “夫人哪!快备下酒肉,可饿死我了!” 李夫人见丈夫刚从昏迷中醒来,就想酒肉吃,觉得不妥,便嘱咐淑红道: “你去厨房一趟,快去熬些稀粥来,顺便切点儿咸菜。” 淑红答应一声,疾步朝厨房跑去。 谢九月见结义大哥清醒过来,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啦,拉住吴正青的手道: “二哥!看来是大哥他命不当绝,我们可该好好谢谢那位仙僧才是!” 吴正青知道是邋遢和尚施了法术,大哥才死里逃生,感激之情自是难以压抑。闪目再找邋遢僧人,却不见了踪影。 第四十五回 凌剑虹夜惩小色狼 自从武林盟主吴正青离开《日月兴》客栈之后,凌剑虹一直放心不下:在这西域荒野,除了常年与豺狼野兽打交道的猎户外,便是高人隐士。有些看上去很不起眼的人,兴许就身怀绝世武功。吴正青身为武林盟主,必须联合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,形成强大的统一阵营,才能与朝廷相抗衡。如果像散沙一样,势必被官军一一击破。为此,吴正青定然要游说四方,与各种人物打交道。若是顺利的话,完成武林统一大业,指日可待。倘若节外生枝,极有可能难以全身而退。 想到这些,她辞别了程姿英、父母双亲和众家英雄,一路寻踪追赶吴正青。 日暮时分,凌剑虹来到青云寨前的豹子林里,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,正是两次救过自己性命的意中人谢九月,肋下挎着一把刀。刚想现身和他说上几句心里话,只见官道上走来了敞着怀的武林盟主吴正青,便隐忍下离别后的思念之情,静观谢九月戏弄起吴正青来。 待谢九月收了吴正青的独门暗器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后,吴正青当场拜师,凌剑虹才说了一声: “好呵!武林盟主放着正经事不办,跑到这里来跟个少年,拜起师父来了。也不怕传言到江湖上,让人笑掉大牙?” 说完,见谢九月闪目四下寻找,便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: “九月!我是剑虹啊!你可别太为难他了。我要去清雅山庄,改日再来见你。” 听到此话,谢九月心花怒放,想喊住她,又怕被吴正青知道他二人的秘密,便由她去了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拂风而行,少时便来到通往清雅山庄的必经之路。 月光朦朦胧胧照在雪地上,从远处匆匆走来一位少年后生。 剑虹变作一个村姑,头上蒙了块蓝底白花头巾,穿一身粗布藏青色棉袄,臂弯处挎着一个竹篮,坐在路边的一块大青石上等着。 少年正低头急行,冷不丁看见路边坐着一个大活人,吓得一闪身跳出老远,脚下一滑,竟摔了个仰面朝天。 凌剑虹觉得好笑,不管怎么说,惊了人家,总该道个歉才是,便起身言道: “这位小哥!吓着你了吧?” 少年从雪地上爬了起来,惊魂未定地问道: “你是人是鬼?怎么大半夜地跑这来坐着?” 凌剑虹微微一笑道: “小哥说笑了,人世间哪有什么鬼呀?我家中逢难,来这里想投亲靠友,没成想走错了路,走得我又困又累,前不着村,后不巴店,就在这坐下来歇会儿,没想到又吓着了小哥。真是对不起,小妹这相赔礼了。”言罢,飘身一福。 就这两句小哥,没把少年的真魂给勾出来。见眼前这位少女,长得如花似玉,早把他满脸的怒气给冲到了九霄云外,乐得脸上都出了十八道褶,呲着黄板儿牙笑道: “嗳!小妹妹!还客气个啥哩?我说你胆儿也够大的,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这坐着,倘若来个狼啊豹的,那该有多危险。你也是个落难之人,不如就到我家去吧,离这也不算远,待天亮后再赶路呗。” 凌剑虹想了想道: “小哥!怕是不方便吧。” 少年笑道: “也没啥不方便的。我爹早就没了,我妈就我这一个儿子,你要真没个落脚的地方,就当我妈的干闺女也成。” 凌剑虹道: “那就给小哥添麻烦了。” 少年乐得一拍巴掌道: “不麻烦、不麻烦,我妈偏心眼儿,就喜欢女儿,总嫌我不懂事嘞。你看看,说了半天话儿,我还没问你叫啥名字呢?” 凌剑虹顺口答道: “小哥!我叫翠香。” 少年笑道: “好名字好名字!翠香、翠香,听起来就爽。我的名字就难听死了,叫丑蛋。蛋就是个圆的,没个招人喜欢的地方,再加上个丑字,可真没个要了。翠香妹子,你说是不是?” 凌剑虹只是一笑,没言声。 丑蛋又道: “小妹呀!你别笑话我,我妈说这名字好。我问她好在哪?她说好养活。” 凌剑虹忍不住“哏哏”地笑起来。 丑蛋笑着道: “翠香妹妹,你笑起来真好看,就跟一朵花似地。你要是嫁给我,我天天哄着你笑,就是天天给你磕头都中。”嘴上说着,手就搭向凌剑虹的肩头。 凌剑虹脸色一沉,抬手拨开他的胳膊道: “小哥!咱们刚刚认识,请你还是放尊重点儿为好。” 丑蛋一听,心里有几分恼火,冷哼一声道: “哼!尊重什么?这大野地里,连个兔子大的人儿也没有,我碰你一下都不中?” 凌剑虹脖子一歪道: “就是不中!” 丑蛋气呼呼地道: “有啥不中的?丑爷今儿个就来个霸王硬上弓,你还能咋地!”言罢,象恶狼般猛扑过来。 凌剑虹稍微一拧身,探二指捏住丒蛋腋下衣服,轻轻顺势往前一带,来了个顺手牵羊。 这回丑蛋可惨了,“通通通”往前急跑几步,脚下被石头一绊,愣生生摔了个大马趴。这一跤摔得可够着实的,怎么就那么寸呢,上嘴唇正磕在石头上,嘴唇肿起来不算,两个大门牙也磕活动了。疼得丑蛋用双手捂着嘴,“哎呦哎呦”地直叫唤。 凌剑虹也没理他,自顾往前走去。 丑蛋看见翠香纤腰轻摆,沿着山路往前疾走,心中暗道:他妈的!这到嘴的鸭子就让她这么飞走了?打死我也不中啊!他忍着痛,快步追了上来,张开烂桃似的嘴道: “翠香妹子!你真生我的气了吧?其实吧,哥哥我跟你闹着玩呢,不必当真呀!说实话,哥哥就是喜欢你。我并不是坏人,要你做我老婆,这是真心话,我保你一辈子不受气,放个屁我都说香,那还不中?管让你享一辈子清福。” 丑蛋死皮赖脸地叨咕个没完没了,见翠香姑娘没反应,又腆着脸道: “翠香妹妹!咋还生我的气呢?算啦算啦!大人不计小人过吗,宰相肚里就是能撑船。来,哥哥帮你拎着这个篮子。”借抓篮子的空儿,顺便摸了一下翠香姑娘的手。 凌剑虹气得银牙直咬,心里暗恨道:这人真是好色不要命,“色胆包天”这四个字,就是给这号人预备的。小色狼!今儿个遇上我了,该算你小子倒霉!想到此,用手点指一块百来斤重的石头,口中念动真言,那块石头就像狸猫般钻进竹篮子里。 这下可苦了丑蛋啦,轻轻的竹篮子,瞬间重了一百多斤,那怎么能吃得消,身子往前一倾,竹篮正砸在脚面上,疼得他“嗷”地一声蹦起来老高,俩手抱着脚在地上直转圈。 凌剑虹在一旁数着,十五圈过后,上前安慰道: “小哥哥呀!你要帮我的忙,是关心我,小妹我懂。不是小妹埋怨你,咋不加点小心哪?看看、看看,把脚碰了吧?” 丑蛋铁青着脸,怎么也不明白,这篮子怎么会突然加重了呢?他强忍住剧痛,一瘸一拐地来到竹篮旁,仔细看了看,这也没什么呀,真纳了闷儿了。觉得有点犯邪,回头看了看那位翠香,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。他生着气,使劲一提竹篮子,哪知道它已经空空如野,因为用力过猛,又摔了个仰面朝天,痛得他咧着嘴直劲叫唤:“唉呦呼呼!我的个妈呀!可摔死我了喂。” 凌剑虹把他扶了起来,装作关心地问到: “呦!小哥哥!摔痛了吧?” 丑蛋揉着屁股道: “哎呦呦!可不是咋的,差点没把我的蛋黄给摔出来了。” 凌剑虹见他够惨的了,心里又有些不忍,架起他一只胳膊道: “小哥哥!我扶你回家去吧。” “那敢情好!哥哥我先谢谢你了。” 丑蛋把胳膊搭在姑娘肩上,心里这个美呀,脑海里很快就想入非非了。走了不到五里路,丑蛋身上的疼劲儿也过去了,便抽出手来,探指点向姑娘的麻穴。那位翠香身子一软,便往地上倒去。这回他可得手了,噘着肿得象猪刚子似的嘴道: “我的小妹妹呀!你哪里是什么翠香啊,你就是真香啊!让哥哥亲你一口,先香一下。” 他闭着眼睛往前凑去,还没等挨近,觉得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,挺疼的。睁眼再看,可了不得啦!眼前哪里还有翠香小妹呦,分明是一只斑斓猛虎!这一惊非同小可,吓得他亡魂揭帽,头发都炸了起来,撒腿便跑,哪里还顾得了疼痛?保命要紧哪!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叫着: “快来人哪!救命啊,来大老虎啦!” 你这么喊叫,就是有人,那也不敢来救你呀。来老虎了,我去救你,你没事了,我到老虎肚子里了,那谁干哪?丑蛋连蹦带跳地奔逃,直到天色微明,累得白毛汗都下来了,头上的汗水结了冰。实在跑不动了,才停下来,回头一看,那老虎还真没追上来。 他喘息了一阵,刚想坐下来歇会儿,又听得不远处传来狼嚎声。心里觉得有些发毛,走几步就回头望一眼,一个没注意,脑袋“咚”地一声撞在树干上,撞得他眼前金灯乱转,额头上起了个核桃大的青包。 第四十六回 剑虹探访清雅山庄 丑蛋气得要命,用手揉着额头上的包,嘴里骂道: “真他妈的!倒了八辈子血楣了!连他妈的树也来找别扭。” 拐过山环,看见山岗上影影绰绰地好像有个人。 他心里一阵高兴,总算是见到人了。往前走了一会儿,定睛细看,分明是夜里遇见的那位翠香!他再想逃跑,可没那么大力气了,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,嘴里说着: “仙姑奶奶呀!小的该死,冲撞了活菩萨、大观音、山神土地老仙翁!您饶过小的一命,小的一定早晚供上一炷香,三叩拜,献上四季应时瓜果。你若是妖怪,就干脆吃了我吧,你也吃饱了,我也省得再跑啦,咱们两方便吧。” 磕够了头,忽然听得一声“啊啊”地驴叫声。 再抬头望去,这回可看清楚了,原来是路旁那棵老榆树上,拴了一匹毛驴子。 “真他妈的晦气!老子磕了半天头,便宜了你这头老叫驴!” 他恨得真想抽自己俩嘴巴,心里话:看来这就是报应啊,人要是办了缺德事,身边就总有小鬼跟着呀。来到山岗上,看见一个猎人,把捕获的野鸡、狐兔,往驴背上的驮子里装。 丑蛋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说道: “老人家!救救我吧!我黑夜走路滚了坡,摔了屁股、担了腰,顿了胯骨、崴了脚,碰肿了嘴,磕掉了牙” 猎人白了他一眼,阴沉着脸道: “中啦中啦!不就是想让我捎你一段路吗?还整起绕口令来啦。上来吧,哪那么多废话。” 猎人把他抱上了驴背,开口问道: “小公子!哪个村的?” 丑蛋答应道: “清雅山庄的!您去过吗?” 猎人点点头道: “圣庄主可好吗?” 丑蛋一惊,眨巴下眼睛道: “好好好!托您的福,好着哪。您是怎么认识我家庄主的?” 猎人叹了口气道: “唉!还是前年个呢,闹那场蝗虫,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,我向庄主借了两斗米。到如今,连本带利加起来,差不离该有十两纹银了,我哪里还得起呦。” 丑蛋想了想道: “十两银子,搁庄户人家身上,那就是个大数啦!老人家也不必着急,我在山庄里管点闲事,您把这些野味给我送到庄上去,别的您就不用管了。” 猎人眼里透着感激之情,想了一会儿道: “唉!你就是管点事,一个月也就是两、八的银子,去了过日子的,也剩不下几个大子儿,我咋能让你替我还这么多饥荒呢?” 丑蛋轻轻一笑道: “老人家!您也别这么说。您捎我这一段路,就等于救了我一条命啊!这救命之恩,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哪!别说是十两银子,就是百两、千两,那也值啊。” 老猎人一路上少不了说些千恩万谢的话,待来到山庄前,搀扶着丑蛋下了驴。 丑蛋又从怀里摸出来些散碎银两,递给老猎人道: “老人家!这点银子只当孩儿孝敬您的,赶明孩儿一定去您家拜谢。对啦!我还没问您的尊姓大名呢?” 老猎人用手一指北山道: “那个山弯里,有两间草房,就是我的家。我叫楚明。公子啊!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,可别忘了有我这么一位老人。请问公子尊姓大名?” 丑蛋道: “我叫丑蛋。老人家也不用往深下里想,我有难处就去找您。您往后要是缺着短着的,就来找我,不用客气。” 老猎人坚持不受丑蛋递过来的银子,一急之下,丑蛋把银子往地上一扔,拎起两只野鸡,便进了庄门。六角凉亭东侧,是齐腰高的剪栢围成的练武场。 少庄主圣英正在练剑,看见丑蛋回来了,便收了剑势,开口问道: “事情办得怎么样?” 丑蛋悄声道: “少庄主!还算顺利,我见到周致一啦,老侠客说中午便到。” 圣英点了下头,收剑入鞘后问道: “你怎么刚回来啊?” 丑蛋想起夜间那可怕的遭遇,心中暗道:有仇不报,非为君子!他隐瞒下调戏少女的经过,信口说道:“少庄主!这是您问奴才,奴才才敢跟您说呀!昨天夜里,奴才在半路上碰见一位绝世佳人。她武功高深莫测,一出手便打掉奴才两个门牙,踢肿了奴才的脚。” 少庄主圣英微笑着一摆手道: “别啰嗦啦!到管家那里去领赏吧。” 丑蛋带着哭腔道: “人家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!您可要替奴才报仇哇!”他说着跪在地上,不住地磕起头来。 圣英略一沉吟,看了他一眼道: “你起来吧!何苦呢?江湖上本来恩怨就多得如牛毛一般,解都解不过来,还去结什么梁子,更不可大动干戈。” 云里金龙圣英虽说年纪不大,处事相当稳重。身为庄主,看问题的角度,自然与丑蛋不同,要从大局着想,清雅山庄才能在多变的江湖中得以立足。无论是黑道,还是白道,惹了哪一道,都会给山庄招致灭顶之灾。尤其是眼下,父亲震乾坤圣保新亡,处事更应该多加小心。 正在这时,传来一阵“嘭嘭”地敲门声。 守门的二狗子开了门,见走进来一位头上蒙着蓝底素花绢帕,挎着一个竹篮的美丽姑娘,他惊得半张着嘴,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姑娘那俊俏的脸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 丑蛋看得真切,正是那位翠香姑娘无疑,恨得他牙根儿直痒痒,恶狠狠地说道: “少庄主!那个姑娘是妖精,就是她,可把奴才欺负苦了。少庄主哇!您千万别放过她呀!” 圣英脸色一沉,有些不耐烦地道: “你下去吧!本庄主自有主张。” 丑蛋灰溜溜地瘸着条腿走了。 凌剑虹向二狗子问明了谁是庄主,在他指点下,径直来到圣英身前,躬身飘飘施了一礼,轻启朱唇,语似珠走玉盘地道: “小女子见过少庄主!这厢有礼了。” 清雅山庄处在一个狭长的山谷尽头,除了山石怪异,树木笼罩,更有团团白云不时浮起,在浮云弥漫中,树挂如玉,阳光一照,五光十色,整个山庄如同仙境一般。故此,清雅山庄又有凌霄阁的美称。清雅山庄甚为隐蔽,庄中百十来户人家,与外界来往稀少。如果没有熟人,外地人很难找到此庄。自从老庄主圣保与神武营致果校尉,飞燕秃子韩光普有了勾结之后,由于他心狠手辣,杀人不眨眼,致使不少江湖正义人物蒙难。点苍山古刹夜战之中,该着震乾坤圣保恶贯满盈,寿限已到,被江湖大侠罗刹女柳静修手刃三截,了结了他的罪恶生涯。 圣保的尸首运回故里,其妻母阎罗柳燕子,闻听噩耗之后痛不欲生,发誓为夫报仇,让儿子圣英不惜一切代价,一定要把罗刹女柳静修生擒,来祭奠丈夫圣保亡魂,使清雅山庄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。 少庄主圣英担当起庄主重任,唯恐父亲丧葬之事办得不尽人意,让江湖朋友笑话,便和母亲商议,去请父亲生前好友九头雕周致一,顺便了解一下点苍山古刹之战的细节。周致一到现在还没见人影,倒来了位不速之客。 圣英心里一惊,怕是有人前来寻仇,见来者是一位村姑,才略微放了点心。 少庄主圣英,小伙子二十出头,长得一表人才,说话、办事不失大家风范。他向姑娘抱了下拳,开口问道: “请问姑娘贵姓芳名?光临敝庄,不知有何指教?” 凌剑虹见这位少庄主风度潇洒,说出话来挺稳重,心中暗生三分敬意。听他此问,便一笑答道: “少庄主太客气了!小女子免贵姓凌,名叫剑虹,江湖朋友赠了个不雅的绰号,楚江红女的便是。小女子冒昧造访贵庄,只因为连日奔波,寻不到客店,腹中饥饿,讨扰贵庄主施舍一顿便饭而已。” 茫茫西域,地广人稀,三、五百里也很难遇到一户人家。为此,行路人向住户人家讨顿饭食,乃是平常的事情。 圣英本想让她随管家郎宁到厨房去用餐,但一听她说姓凌,脑海里顿时打了个问号,神色微惊,开口问道: “凌姑娘!冒昧地问一句,可认识江湖上人称只手擎天的凌云飞凌大侠么?” 楚江红女凌剑虹也未加思索,爽快地答道: “恕个罪说,凌云飞乃是小女子的生身父亲。” 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惊喜之色,从圣英眉梢眼角一闪而逝,他马上换了一副笑脸道: “果真是凌大侠的千金,请恕圣某失迎之罪!凌姑娘!快快请随愚兄进见我娘。你是不知道哇,凌大侠与我父乃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啊!” 圣英嘴上这么说着,心里又是恨又是喜,他恨的是父亲震乾坤圣保,刚刚效力于朝廷不久,便被罗刹女柳静修给腰斩三截;喜的是父亲尸骨未寒,罗刹女柳静修的独生女儿凌剑虹,就自动送上门来了。真可谓是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自来投!杀父之仇,不共戴天!我云里金龙圣英,今天非把你碎尸万断不可,以祭奠我父亡魂啊! 第四十七回 楚江红女大闹灵堂 世人鲜知的清雅山庄与朝廷勾结,是九头雕周致一牵的头,引的线,他就是杀害九头大鹏王子英的真凶。凌剑虹只知道九头雕周致一,与清雅山庄往来密切,本想私探清雅山庄,寻机会杀掉九头雕周致一,却不知道母亲柳静修,曽手刃罪大恶极的清雅山庄庄主,震乾坤圣保之事,如今深入险境,还以为来到父亲的朋友家里,满心高兴地跟着云里金龙圣英,转过溪流潺缓的画栏曲桥,沿着青砖铺就的通道,绕过一座高大的八角楼阁,进了一个拱门小院,早闻得阵阵幽香扑面袭来,只见一簇簇梅花,在雪中独显英姿傲骨。 苍松掩映下的假山石后,是一溜五间青砖红瓦、朱窗白纱的北房。门楣上有一束大团素花,令人感到肃然。 待来到北房门前,少庄主云里金龙圣英停下脚步,哂然一笑道: “贤妹请留芳步!待为兄先行一步,禀过高堂后再请贤妹进屋。还望贤妹勿怪!” 凌剑虹点头一笑,闪目往屋内一看,只见一条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,那弓背蛇腰的样子,十分像儒雅山庄的大教头,大力圣僧阿布陀!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 凌剑虹每每想到在儒雅山庄被他分尸,心中便久久难以平静,一直想追杀他,却苦于不知他的下落。没想到今日会在清雅山庄相遇! 凌剑虹一咬银牙,见东墙下有一段朽木,便点指一下,那段朽木幻化成自己的模样,走过来站在门前。她將真身化作一团红光,穿过了正屋。从后门追出来一看,又不见了阿布陀的身影,她后悔莫及,心里暗骂一声:该死的家伙!逃得比兔子还快!阎王爷给了他两条会开溜的狗腿。 凌剑虹没有找到大力圣僧阿布陀,悻悻地又往回走。 来到正屋里,看见满室白绫,中间摆放着一口黑漆棺材。灵柩前香案上供着三牲祭品,高香烛火,又见灵牌上书:故显考圣府君保之灵位。 少庄主云里金龙圣英,正在和母亲阎罗柳燕子低声悄语地道: “娘啊!她正是杀我父亲的仇人,柳静修的那个独生女儿,名字叫凌剑虹,有个绰号是什么楚江红女。” 一位身着素装的女人,缓缓转过身来,看上去四十岁开外,头蒙白纱,两道蝴蝶眉,一双丹凤眼,尖鼻高挺,薄薄的嘴唇,唇线分明,一张瓜子脸,白煞煞地没有一点表情,身材苗条,风韵不减当年。 她凝视着门外的凌剑虹,阴冷冷地说道: “英儿!先把她带到会客厅,一切为娘自有安排。” 云里金龙圣英奉了母命,低着头走出了灵堂,向凌剑虹抱了抱拳道: “真是对不起!让姑娘久等了!且随愚兄到客厅一叙。少时,家母便来见你。” 凌剑虹点头一笑,随着云里金龙圣英,来到会客大厅。二人刚落座,便有家丁献上茶来。她端起茶杯来仔细端详,见茶盏甚是精致,杯口处有一道金线,正面是二龙斗宝图案。用鼻子一闻,茶香浸肺扑鼻。她正口渴得紧,啧了一下嘴道: “真乃是香茗配美器。小女子无功受此恩惠,于心难安啊。尚不知此茶叫什么名,还望少庄主赐教!”云里金龙圣英轻咳一声道: “赐教么,愚兄却是不敢承担,凌姑娘也不必过于客套,那样就显得见外了。此茶名曰无忧茶,乃是摘取自上好的江南名茶猴子采,外加天山雪莲,经特殊加工烤制而成,有清心明目之功效。凌姑娘一饮便知。” 凌剑虹笑道: “小女子口福不浅,那就不客气了。”言毕,轻呷了一小口。 待凌剑虹茶水入腹,云里金龙圣英嘿然冷笑道: “哼哼!你饮了我家夺命追魂茶,还不倒下,更待何时?”言罢,发出一阵狂笑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有避毒青纱护体,具有百毒无侵之功效,小小的夺命追魂茶又能奈何于她?听了圣英此言,便装作二目迷离,强打精神地用手一指圣英道: “我与你有何仇何恨?竟如此加害我?” 云里金龙圣英还未及开口,从门外走进来母阎罗柳燕子,用手指点着凌剑虹,恶狠狠地骂道: “小下贱胚子!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狱无门自来投!老娘我让你死个明白。此事确实与你无关,是你娘罗刹女柳静修,杀害了我丈夫震乾坤圣保!这杀夫之恨,今天就让你这个柳静修的独生女儿,先来承当!哈哈哈!天理昭昭,我夫亡灵慢走哇,待为妻为你报仇雪恨!”说完,柳燕子“仓啷”一声拔出肋下定古精钢利剑,冷笑着一步步逼向看上去昏迷不醒的凌剑虹。 正当母阎罗柳燕子欲劈凌剑虹之际,云里金龙圣英大叫一声: “母亲且慢!” 满腔怒火的柳燕子大吃了一惊,回头见是儿子圣英跪倒在地,两眼痴痴地哀声道: “娘亲啊!您就把杀她的事,让与孩儿吧!孩儿要手刃亲仇,以慰我父亡魂!” 柳燕子仰面垂泪,深吸一口气道: “好孩儿呀!你爹他在九泉之下,灵魂也会得到慰藉的!让她这个死丫头片子,来到我清雅山庄,这真是苍天有眼哪!你就把她弄到你爹的灵前,剜心剖腹,祭奠你爹爹的亡魂去吧!” 云里金龙圣英给母亲叩了三个响头,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几步奔向凌剑虹,探右手抓住她的前襟,把个凌剑虹往肩上一扛,大步流星地来到圣保的灵柩前,“咕咚”一声把她往地上一摔,然后在父亲圣保灵柩前叩首上香。上香毕,云里金龙圣英伏地嚎啕大哭起来: “爹呀!不孝孩儿给您磕头了。” “咚咚咚咚” 四个响头叩罢,他哭叫道: “爹爹在天之灵听真!不孝孩儿圣英,今天要手刃亲仇,给您老人家报仇雪恨了啊!” 侍立于灵柩前的管家朗宁,深知老庄主圣保在世时杀人无数,少庄主圣英可从来不去看上一眼,如今手握利刃,双目赤红着,要向一位姑娘下毒手,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,赶忙为云里金龙圣英备下朱漆木盘,这是专供祭祀之用的器皿。 少庄主圣英气势汹汹地捋胳膊、挽袖子,抓起水瓢,从缸里舀出一瓢凉水,喝了一大口,“噗”地一声喷在钢刀之上,觉得这样杀人才过瘾。 他几步走过来,双手把钢刀高高举起,二目圆睁,恶狠狠往下砍去,耳轮中就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凌剑虹的头颅便与身子分为两段,却不见流出一滴血来。 圣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,拎起人头,放于朱漆木盘之内,双手托着木盘,髁膝盖当脚走,跪行着来到供桌前,伸手奉上。 管家朗宁觉得蹊跷,不知道为啥,眼睁睁看见那姑娘人头落地,却滴血不见,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怪事。 阴森恐怖的灵堂里,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声,笑得令人毛骨悚然。 笑声初起,只见灵堂内阴影幢幢,刮起一个个小旋风,发出“呜呜”地鬼哭声,掀动灵堂内的素帐,供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,忽大忽小。灵柩内响起“嘎吱吱”地声音,冒出团团黑气,臭得令人作呕。 如此诡异的怪象,谁人见过?管家朗宁吓得浑身发抖,“妈呀”一声惊叫,丢了魂似得跑出了灵堂。 藏在屋梁上的阿布陀,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,双手紧紧抱住大梁,生怕一不小心掉下去,倘若落在楚江红女手里,还不让她给剁成饺子馅儿么。 在屋里陪灵的人们,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,慌忙逃命去了。云里金龙圣英倒有几分胆量,周身哆嗦着咬紧牙关,抬头观看,只见楚江红女凌剑虹的人头,正朝着他张开大嘴,吐出一股白烟,两只眼睛红光闪动,不停地眨巴着。 “哎呀!我的个亲娘啊!快来救命啊” 没把少庄主圣英活活给吓死,他抹头便逃,一个没注意,一脚被倒在地上的凌剑虹地身体给绊了个大马趴。 他大叫着:“闹鬼了!”连爬带滚地往外逃去,只恨爹娘给少生了两条腿。总觉得脖颈子直冒凉风,有人在后边追似的。 母阎罗柳燕子听见灵堂里传来哭叫之声,一开始也没往心里去,以为砍个服了毒药的人,那还不容易,就没动地方,还端坐在太师椅上喝着清茶。忽然听到儿子圣英高声喊“闹鬼了”,她这才放下茶杯,面色冷峻地朝灵堂走来。 柳燕子左手往腰里一叉,右手握着饱尝人血的定古精钢剑,见儿子圣英亡命奔逃过来,便大喝一声:“我儿休得惊慌,为娘在此!” 圣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,跪在母亲脚下周身发抖,战战兢兢地说道: “娘啊!那丫头邪性着哪,砍下脑袋来滴血不出,还冲着我直个劲儿地眨巴眼。” 母阎罗柳燕子久经大敌,杀人过百,哪里会信这个邪?伸手扶起儿子来,蝴蝶眉一挑道: “我儿休得惊慌,且站过一旁。待为娘看来!”言毕,手提定古精钢剑,往灵堂里便闯。 第四十八回 仙翁摩云施法画符咒 阴风飒飒,鬼影飘飘。 母阎罗柳燕子乍着胆子步入丈夫圣保的灵堂,见地上躺着柳静修的女儿凌剑虹的尸体,果然没流出血来。那颗被圣英砍下来祭奠丈夫亡灵的脑袋,竟然变成了一段枯木。 经验老道的柳燕子不动声色,悄然从灵堂里退了出来。沿着青砖小路,来到那座神秘的八角楼前,轻轻扣了三下门环,闪身进了楼阁之内。 直到太阳落山,母阎罗柳燕子才从八角楼里走了出来,面色阴沉似水,眉宇间杀气更为浓重。右手还是拎着那把定古宝剑,左手里多了一个,绣着八卦阴阳鱼的黄段子布袋。 她快步来到灵堂前,只见灵堂里鬼影翩翩,萤火乱旋,丈夫的灵柩立了起来,和一段朽木跳起了舞蹈,发出“咕咚咕咚”地响声。也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奇怪音乐,连烛台、供桌、三牲头颅也伴着音乐声在跳动。柳燕子暗骂一声:真是闹了妖精啦!她神色镇定,把定古宝剑立于胸前,探左手从黄色布袋中,摸出来一张画了符咒的黄色纸条,往空中抛去,手中宝剑一挺,不偏不倚,正中纸条中间。她把宝剑举在空中,二目微合,双脚跳着怪异的舞蹈,口中念念有词地唱道: “呜呼呀哈!玉帝派本神下天宫,手持宝剑驾长风。一道敕令当空展,镇住凡尘诸妖精。急急如敕令!呜呼呀呀。” 她伸手扯去蒙头纱,抖乱乌发,全身扭动起来,好似灵蛇一般,从口中喷出来一股烈焰,点燃了宝剑上的符咒,随着“哇”地一声大叫,便静立在当场。 顷刻之间,灵堂里鬼影尽消,朽木倒下,灵柩归回原位,其它物品掉落满地。 母阎罗柳燕子撇嘴一笑,蝴蝶眉动了动,恶狠狠地骂道: “哼!臭丫头片子!懂点黄白之术,就胆敢来我清雅山庄作怪,真乃不知量力!姑奶奶今天把你碎尸万段,方消我心中之恨!”言毕,摆动手中宝剑,把那段朽木削得似雪花般在空中飞舞。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,回头望去,见那楚江红女凌剑虹,用手拢了一下秀发,昂首立于门外。柳燕子惊得是魂上九霄,魄飞天外,大瞪着双眼,“咚咚咚”倒退三步,铁青的嘴唇哆嗦着问道:“你、你是何人?” 凌剑虹笑道: “母阎罗、母阎罗,修炼成了砍木婆。手中定古剑,杀生实在多。恶贯满盈时,绝对不能活。我是天上仙,下界将你捉!” 柳燕子听罢大怒,有心上前剑劈凌剑虹,自知不是她的敌手,抬起来的脚又退了回来,探左手从黄色布袋中抓出三张符咒来,一并穿在宝剑上,开口咬破中指,將鲜血滴在灵符之上,口中念念有词: “天灵灵,地灵灵,天师快快显神通!抓住这个小妖孽,扔进乾坤宝袋中!”随之张口喷出一团烈焰,点燃了灵符。 再看凌剑虹,若木刻地一般,站在那一动不动。 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,柳燕子脚步错动,手中宝剑幻化成一团银光,眨眼间砍了凌剑虹七八十剑,却不见她有丝毫损伤。 她一下子傻了眼,大口地喘息着,心中暗道:这个死丫头片子!难道修炼成了虚无之身不成? 正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阴森森的冷笑,一条黑影站在了灵堂前。 来人朝柳燕子双拳一抱,嗓音嘶哑地说道: “庄主夫人莫慌!听在下阿布陀一言。此人名叫凌剑虹,刀剑不能伤其身。受了刀剑之后,暂时不会动弹。鄙人在儒雅山庄时,曾经把她大卸八块,过一会儿,她就能自动复原。依在下之意,莫如把她投入山后寒泉之中,她将永世不能出头露面了。” 柳燕子冷笑一声道: “大师之言,正合我意。来人哪!把这个死丫头用麻袋装了,多加几块石头,扔进山后寒泉里去。” 夜色深沉,米粒大小的雪渣漫天飞舞,打在人脸上,凉嗖嗖的。 被风雪侵袭的清雅山庄,不时地回响起一声声打更老人那苍老、无力的梆子声,随着雪花消散在深沉的夜幕里。 打更老人左手握着榆木梆子,臂弯处挎着一面铜锣,把脖子尽量缩进衣领里,以避开风雪无情地袭击。沿着蒙上了厚厚积雪的小街,侧着身子往前艰难地走着,两只羊毛毡靴,踩进了半尺深的积雪里,发出“喀吱吱”的声音。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,就听得有人大声吼道: “老不死的!快给大爷我滚开!” 打更老人耳朵有点聋,脚步迟缓,往路边躲时显然是慢了稍许,被一条大汉一掌打倒在路旁的积雪之中。 四条彪形大汉搭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,疾步向后山走去。 打更老人从雪地上爬起来,咳嗽了一阵,朝他们唾了一口骂道: “你们这些畜牲!就造孽吧,除了害人就没正事可干了,早晚要遭到报应的!”然后揉着后背大声咳嗽起来。 搭着麻袋包的一条壮汉埋怨道: “他妈的!大雪封天、深更半夜的,挨上这份倒了八辈子霉的差事。” 另一条壮汉惋惜地道: “真是怪可惜的,格老子的!我还他妈的打着光棍儿呢,整天搂着个杆子睡不着觉。少庄主竟会把这样一个美妞给害死了,还要扔进寒泉里。哪如把她许配给老子,格老子的!就是给庄主白干一辈子活也乐意。” 一个塌鼻梁子的汉子骂道: “少扯你娘的蛋!尽他娘的想美事。也不撒泡尿照下你那张驴脸,足够一万个人看上半拉月的,还想娶人家当老婆。呸!缺了天大的徳了!” 显然是挨了骂的汉子回敬道: “你这个龟儿子长得好?还他妈的笑话个人儿,像根竹竿儿似的。哪天刮一股白毛风,把你这个龟儿子吹到爪洼国去,当野兽给关起来!”四条汉子相互辱骂着来到寒泉旁。 寒泉乃是一口古井,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,深不知有多少丈,里面没有水,从井口冒出逼人的寒气,所凝结的冰霜几乎把山洞封住。 冰霜世界般地山洞里寒气入骨,四条大汉身上穿着的皮衣,很快就变成了,结着一层薄如蝉翼般的冰霜铠甲。 为首的一条壮汉哈了口气,喊道:“一、二、三!”四个人一起使劲,把凌剑虹扔进了寒泉之中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落向阴寒的古井里,下面布满棱角横生的怪石。 黑咕隆咚的井底,闪动着两颗绿幽幽核桃般大的光团。这两团绿光,乃是一条金龙的双眼。金龙原来是玉皇大帝的珠宝看护神,只因为贪睡,一对“日月双珠”竟然失去了光泽。金龙也没有向玉皇大帝奏明,被巡检天官查出,禀明玉帝。玉帝登时大怒,把金龙贬到凡间。打入这寒泉之中,用符咒镇住,指地为牢,永生不得见日月,至今已有一千三百三十三年。这条贪睡的金龙,依旧改不了爱睡觉的毛病,也不管日月轮回,每天大睡不醒。今日听得洞口有响动,才睁开双眼,见一物落了下来,觉得新奇,便探出双爪把麻袋包接住。展开一看,见是一位美丽的少女。金龙轻轻摇了下头,又盘卷起长长的身躯,“呼呼”地大睡起来。 其实,楚江红女凌剑虹的真身早已离体,在母阎罗柳燕子从灵堂里出来,奔往八角楼时,凌剑虹便使了隐身术,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去。 八角楼高有三丈,直径六尺。 门楣上有一块黑底金字的横匾,上书三个醒目大字:通天阁。 柳燕子接连按动数道机关,步入八角楼下的一间密室内。 只见一位长着瓦楞脑袋、秃了顶,后脑勺上长了一圈头发的老道士,生得是大凸眼泡子,塌鼻梁,蒜头鼻子,鲶鱼嘴,海下有三五根胡须,两个扇风大耳,身披一件青色道袍,灰色中衣,微合着双眼,在蒲团上打坐。此人名叫摩云,江湖上有个诨号,称为八手老仙公。他手下有两个徒弟,大徒弟是子云圣人萨斯卡,二徒弟便是母阎罗柳燕子。 母阎罗柳燕子跪倒在地,叩首道: “徒儿柳燕子叩见师父!” 八手老仙公摩云微睁二目,轻轻摆了下手说道: “徒儿请起!你有何事到我这里来?” 柳燕子垂手恭立,低声道: “师父!庄里来了位姑娘,名叫凌剑虹。乃是杀害我夫的仇人,柳静修的独生女儿。弟子欲为夫报仇,将他碎尸万段!无奈她有奇功在身,刀剑不能伤,请师父设法将她杀掉,以消弟子胸中之恨!” 八手老仙公摩云听罢,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,微微睁开二目,劝她道: “徒儿不必着急,量她一个小姑娘,能有什么通天本领?待为师作法。”言罢,双手合什于胸前,缓缓上行。强大的无形罡力,逼开楼上的层层隔板,从楼顶上,现出来三尺见方的一块蓝天。随后右手在空中一晃,竟然多出来一张长不足尺,宽有一寸五分的黄色纸条,闪着淡淡青光,在空中晃了三周,然后深吸一口气,只见从食指和中指间,发出来一道细如蚕丝般的红光。 他口中念动真言,那道红光在黄纸上画起符来。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,才大叫一声: “急急如律令!” 第四十九回 楚江红女巧遇金龙 柳燕子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喘,侍立了近三个时辰,见师父八手老仙公收了法力,才长吁了一口气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睁开双眼道: “徒儿!你把这一道符用三昧真火烧化,再把这个符贴在那女子的印堂穴上,必能定住她的真身,化解掉她的奇功,就可以随便处置她了!” 柳燕子上前跪倒,伸双手接过令符,朝八手老仙公摩云叩了个头,然后起身而去。 凌剑虹隐着身形,把这些话听得真切,心里可把这个老魔头恨坏了。 待柳燕子离开八角楼,凌剑虹从肋下抽出金龙圣剑,朝八手老仙公摩云当头劈去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虽有法力,但难以抵敌金龙圣剑的威力。刚觉出情况有异,狡猾的八手老仙公摩云,即刻化作一阵旋风纵起,不成想被金龙圣剑的剑风扫中,一条左腿凌空掉落下来,血水溅满墙壁。 逃出一条性命,丢了一条腿的八手老仙公摩云,连头也不敢回地落荒而逃。 凌剑虹这才还剑入鞘,咬着牙骂道: “活该!让你背后冒坏水儿!” 然后返身折回圣保的灵堂里,却不见了自己的原身,那柳燕子也不知去了哪里。 正自纳闷儿,忽然听到一声梆子响,虽然下着雪,却清晰可辨。 已是更次初交,寻找不到原身的凌剑虹,觉得身体困乏。刚想隐入庭柱间休息一阵,又听到门前传来脚步声,两个人边走边嘀咕,其中一人说道: “我说老葛!啥人扔进寒泉里能活得了?咱们庄主夫人这不是多余么?那个丫头片子扔进寒泉里,大概其有三个时多辰了,还让咱哥俩到那去守候着,我看弄不好哇,咱哥俩还不得冻死在那。”说话声越来越小,被风雪所淹没。 家丁葛凡、贾亮奉了母阎罗柳燕子之命,冒着风雪,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寒泉洞内。 葛凡划拉了些大风刮来的山草,贾亮打着了火折子,引燃起柴草来,火苗窜起来尺余高。 二人围坐在火堆旁,不时地续着柴草,使整个山洞烟气弥漫,熏得二人直个劲儿地抹眼泪,不时地咳嗽几声。火光把二人的身影照射在洞壁上,不停地晃动着。 凌剑虹的魂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,只听葛凡惊叫一声道: “哎!谁啊?”说着跳了起来,抽出肋下大刀,大瞪起两眼,身前身后一个劲儿地看。 贾亮闪目四顾,并未看到半个人影,便瞪起眼骂道: “你他妈的撒什么癔症!可吓死我了,原本这就怪瘆人的,你还一惊一咋地!” “贾兄别生气!刚才小弟确实看到了个人影子,轻飘飘地一闪就过去了。”葛凡依然握刀警惕地解释着。 葛凡这么一说,贾亮更害怕了,吓得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,哆哆嗦嗦地道: “葛老弟!这地方邪着呢,八成是真有鬼魂。你想啊!咱们庄主生前杀了那么多人,准有阴魂来寻仇的。依我看哪,咱还是到西边的小土地庙里去吧!别让小鬼把魂给勾了去。” 葛凡胆子本来不小,听了贾亮的话,脸色变得惨白,连连点着头,跟着贾亮走出山洞,径奔小土地庙而去。 凌剑虹轻飘飘落入寒泉洞底,也不知此洞有多深。 闪目细看,只见一条金黄色的巨龙合目而眠,口中淌下一丝涎水,头上生长着像驯鹿一样的犄角,像猪似的嘴,身躯粗如吊桶,鳞似巴掌大小,四爪蜷缩,身子盘成一堆,足有碾盘那么大。看样子睡得很香,进来个人,懒龙连动都没动一下。 在金龙身旁,有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包,她解开来一看,是自己的身子,蜷曲成一团,结了一层薄薄的冰,看上去像个水晶人。 她忍不住一阵惊喜,立刻把魂灵附在原身上,那层薄冰很快融化了去。 凌剑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,便想沿着洞壁,爬出古井。用手一摸,洞壁上结满了冰,更没有着手的地方,光滑无比。 若在往日,就这么一个山洞,如何能困得住身怀神通的凌虚仙子,而眼下却大大地不同了,她感到身体沉重、阴冷冷地,想爬出这个山洞,看来已是不可能的事了!情急之下,她可真没有了辙,急得落下了眼泪,蹲在地上哭道: “娘啊!我的亲娘啊!女儿我如今身陷寒泉,可出不去了。从今以后哇!孩儿再也见不到您啦,也不能在您身边尽孝啦!愧对您给我的养育之恩哪,爹呀娘啊!待来生来世,孩儿再孝敬您二位亲人吧!我的程姥姥哇!您待我是多好哇,我老想着好好侍奉您,为您养老送终,现在可倒好,孝敬您是挨不上啦,恐怕是要在这个山洞里了却终身啦!我的亲娘啊,可委屈死孩儿啦!我的九月哥哥呀,剑虹我再也看不见你啦!也不知道你想我不。我死了的话,哥哥可要为我报仇哇” 凌剑虹的哭声,惊醒了熟睡中的金龙,他伸直那粗大的身躯,足有十五丈长,抖动着鳞甲,四爪长伸,好似伸了个大懒腰。随后睁开灯笼似的双眼便寻声望去,见一个小姑娘蹲在石头上哭哭啼啼,嘴里叨叨咕咕的。金龙正感到腹中饥饿,刚才掉下来个死人,他无心吞食,如今一看又多出来个活人,免不得饥肠翻动,急忙爬行过来,张开血盆大口,露出锋利的长牙,鲜红的舌头一伸一卷,便要把凌剑虹吞入腹内。 龙行无声,速度极快。 凌剑虹刚刚感觉到一丝风声,这条巨龙已来到身边。 再想躲闪,为时已晚了。 恰在此时,耳听得一声爆响,金龙圣剑闪过一道光华,骤然脱鞘而出,幻化出一道剑影,拦挡住急扑而来的凶猛巨龙。 金龙乃是通灵之神,他摇头一闪,堪堪避开削首之厄,一时惊得连连后退两丈开外,随即变成一位白发老翁,注目凝视着眼前这个身佩奇剑的妙龄少女。觉得有些眼熟,好像在哪里见过,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。 他立时收起吃人之念,免得再犯天条,那将永世沉沦在此,难入天界了。还是救人一命为妙,积些好生之德,在忍上五百年,也许天帝会赦免我的罪过,能早日重登天庭才是。想到此,变成老翁的金龙一阵大笑。 “哈哈哈”地一阵大笑,惹闹了凌虚仙子凌剑虹,站起身来怒道: “你这老翁!好不晓事理,我这里愁得落泪,你在那里乐什么?” 老翁手捋长须道: “哎呦喂!小姑娘啊!你刚来这里多久,就愁得如此?我可是寒泉的老住户啦,已经待了一千余年了。哈哈哈!” 凌剑虹侧着头问道: “你是什么人?告诉我这里为什么如此地寒冷?” 老翁听她如此一问,笑得更为开怀,一千年来,金龙没见过一个人影,也没说过话。整日盘躯大睡,以此渡过漫漫岁月,如今可遇到个落难之人,正好一吐胸中郁闷之情。老翁长笑数声,见金龙圣剑在那少女身边呼啸着转了几周,方悄然归还鞘内,他不禁暗暗点头,为金龙圣剑能随侍在这样一位美女身边而钦佩。他近前两步,又捋了一把银须道: “若问老夫的来历么?我告诉你也罢。想当年,我曾是玉皇大帝的珠宝保护大神,只因贪睡,误了给日月双珠增加宇宙精华,以致犯了天条,被贬谪此间,已历千余载,说来惭愧呀!至于这个奇寒的山洞,乃是地下一条寒冷气脉,也称为大地的气眼。此处被天王李靖,用宝塔镇过,故尔被称作困龙洞。为此,凡是有神通者到了这里,很难再越出雷池一步。要等到三百年后法力解除,才能冲出此洞。” 听罢此言,凌剑虹心里“唰”地一下凉了个透。 三百多年?我的个娘亲亲哪!人生只有百年,如何才能熬得过去呦?这不是说自己已成了个活死人吗?她脑海里似波涛汹涌的大海,想起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的惨死,仇人九头雕周致一老贼,岂不要老死终生了吗?祸国殃民的李辅国,又要靠谁去杀?父母双亲、江湖朋友们是否要遭朝廷鹰犬之毒手?谢九月他又在哪里?看来今生今世绝难再见一面了!我的上清仙师呀!请恕弟子初涉江湖,仗着自己神功天下无双,不知凶险,几经被害,如今又被困在此绝地,让我如何才能完成您的使命啊?想着想着,她又泪撒娇面。 少女的泪,使大地震撼! 金龙老翁在一旁不住地摇着头,不时地哀叹一声。 凌剑虹嘟嘟囔囔地说道: “你在天界贪睡偷懒,犯了天条,在这受苦有情可原。可我,也没犯天条,困在这就委屈死人啦。你在这呆了上千年,就知道傻睡,也不寻找条出路,这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呀!” 金龙忽然拍了一下前额,面现喜色地说道: “看我这个贪睡的老龙!真是误人误己。我法犯天条,难以赦罪。你可是位好姑娘,怎能与我在一起老死终生?让我来告诉你一个天下鲜为人知的隐秘,就是在这个寒泉之内的半腰处,还有一个侧洞。现在有两位神仙,奉玉帝旨意在此弈棋。坐在南首穿着红袍者乃是离天之神,坐在北方的是阎王爷。你何不去求求他们,以助你逃过此劫?” 第五十回 凌剑虹巧得如意神珠 金龙老翁善念萌生,一语点破玄机。 冰雪般聪明的凌剑虹,眼里含着激动地热泪,真是满心惊喜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便要叩首致谢。金龙老翁慌忙上前,伸双手扶起她来说道: “小仙女呀!可千万不要取笑老龙了,吾乃是上界之罪神,岂敢再受凡间之大礼!你还是快去找那二位神仙,帮你早些逃离此地最为重要。若是错过吉时,救人不成,恐怕老龙我,枉多一个道破天机之罪了!” 凌剑虹双拳一抱道: “小女子谢过金龙老翁相救之恩,日后若得时机,小女子定来搭救您老人家。”说完,腾身朝上跃去,早忘却了这里是被宝塔镇过之地,哪里还有神通可言?一下子从空中跌落下来,摔了个仰面朝天,疼得个楚江红女捂着屁股“哎哟哟”地直叫唤。 金龙老翁笑道: “看你有多性急!真是年轻人啊!摔坏了没有?还是让老夫再帮你一回也罢!” 金龙老翁变回原形,用头顶住凌剑虹,开口言道: “你用双手抓紧龙角,闭上眼睛,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也不可说话,也别睁眼。” 凌剑虹点点头,依老龙嘱咐,抓住龙角,骑在龙头之上,紧闭二目,稳稳地坐好,这才说道: “龙爷爷!我坐好啦。” 老龙沿着洞壁往上小心翼翼地爬去,龙爪抓得冰凌“咔咔”直响,被抓落的冰渣“唰唰”地往下落去。忽然间,寒泉里雷鸣电闪,凌剑虹感到浑身一阵阵发麻,老龙全身也剧烈地震颤着。 凌剑虹吓得双手紧紧抓住龙角,任狂风骤雨在身上吹打,哪里敢动分毫。 只听有人厉声断喝: “大胆孽龙!胆敢妄自行动,难道想粉身碎骨,沦落为凡尘泥鳅不成?” 老龙周身抖动得越发厉害,肯定是遭受着雷劈电击。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,累得老龙大口喘息着,一直把她送到寒泉洞半腰,才停了下来,有气无力地开口言道: “姑娘啊!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啦。” 凌剑虹这才看见山洞西侧,果真还有一个直径不足二尺的山洞口。她回头再看,金龙全身已经被雷电击打得没有肉了,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。 忽听金龙大笑道: “凌虚仙子!我已经得到解脱了,这就荣升天庭去也,后会有期了!” 只见眼前金光一闪,随着一声焦雷,老龙已然腾空而去。 凌剑虹不明白老龙说的凌虚仙子是何人,心里却为老龙荣升天庭,感到万分高兴。 寒泉里静得出奇,她摸着黑,一步步往山洞深处走去。行不足二里地,便看见一团蓝光,把山洞照得如同白昼。 待来到蓝光近前,正如金龙老翁所言,果然有两位老人正在对弈。 坐在南首的老者,面如噀血,赤发红须,根根透肉,长眉下一双微合的丹凤眼,闪两道精芒,胖乎乎的大脸上,鼻梁高耸,厚墩墩地一对大耳朵,耷拉到双肩上。身着大红袍,上绣烈焰金乌,现瑞气千条。久居南方神火地,修真养性老天公。 正襟端坐在北面的老翁,眉清目朗,面白似玉,狮子鼻子,阔海口,海下一缕银须,双耳如轮,若日月相衬。头上发髻高挽,别了一枚白玉簪,玉簪顶端,镶了一枚冬枣般大小的夜明珠。洞中那团蓝光,便是此珠发出来的。此老者身着藏青色长袍,胸前绣着金色二龙出水戏宝图案,紫红色彩霞衬托着初升旭日,绛红色中衣,足下蹬一双厚底鸭黄色步云履。万种生灵归聚处,皆为此翁掌指间。离火天神与阎王爷正弈到妙处,皆握子注目棋局,身边多了位大活人尚无察觉,真可谓是全神贯注。 凌剑虹出身于书香世家,对于琴棋书画,在多才多艺的九头大鹏王子英的悉心指点下,焉有不精通之理?她又是个争强好胜、心思缜密的奇女子,对于棋道,也有独到的见解。如今见二位神仙举棋不定,便知此弈是万劫难遇之战,哪敢言语?就在一旁坐下了,注目观看起来。见棋局果真是奇妙绝伦,不禁微“咦”一声,轻声言道:“妙哉!” 红脸火神瞥了一眼白面阎君,白面阎君亦睨了一眼红脸火神,各自冷“哼”一声。 凌剑虹低头一看,见棋盒内还剩下十几枚白色棋子,泛着毫光,感到新奇好玩,便捏了一枚拢于袖内。又看见另一个盒中,有十几枚黑色棋子,便也想捏一枚藏于袖内。 白面阎君点下一枚棋子,长吁了一口气,抬头微笑着看向红脸火神,显得神清意闲。 红脸火神嘴角微微抽搐一下,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忧疑之色,现于眉梢。 当红脸火神伸手去棋盒内取子时,冷不丁触到一只光滑细腻的小手,心中一惊。抬头望去,见身边不知何时来了位妙龄少女,生得是如花似玉。红脸火神轻轻摇了摇头,眉头微皱道: “看来这里也不得安宁了。” 白面阎君最怕遇到凡人,满脸怨愤地说道: “这里不安宁,本君也不会饶过你!走!咱换个地方,再一决雌雄!” “嘿嘿!此言正合我意。走!就是到了天涯海角,本神也奉陪到底!”红脸火神毫不示弱地说着。 二神眨眼就不见了踪影,棋盘、棋子业已半个不见。 他们走后,凌剑虹也忘了向二神讨教逃离寒泉之法,从袖内取出一黑一白两枚棋子,在手中把玩起来。白色棋子亮如明月,上书四个篆体小字:如意神珠。再看闪着青光的黑色棋子,亦有四个篆体小字映入眼帘:孕化四维。这两枚棋子可是天下难得的宝贝。凌剑虹观罢,不禁心头大喜:看来我是因祸得福啊!他们两位神仙走得如此匆忙,这两枚稀世珍宝就是我的啦! 正在这时,凌剑虹眼前忽然出现了白面阎君,只见他怒生满面,开口斥责道: “你这无知的小女子,好大胆也!前者坏了本君的雅兴,已经是罪在不赦。本君饶你一条贱命,可谓是恩德无量。而你,还胆敢**本君的如意神珠,莫非嫌死得慢了不成?快快交出宝珠,本君还可以让你魂魄不散,重归轮回。如若不然,哼哼!本君让你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转生!” 凌剑虹自持神功在身,不畏此老,更不会把他的话听入耳内,手里握紧两枚棋子,傲然地微笑道: “宝珠就在我手中。反正我不给你,最起码见面分一半。如若不然,你就凭本事来抢啊!” “哈哈!小娃娃呀小娃娃,真的是反了你啦!你偷了本君的如意神珠,还蛮横无理!你且领教一下本君的厉害!”白面阎君气得脸色铁青,伸出去的右手直哆嗦,高声叫道:“六道归一,索命归来!” 闻听此言,凌剑虹的身体竟然飘將起来,渐渐地缩成一个不足三寸的小人儿,飞入阎君的手中。 凌剑虹强行调动功力,想挣脱出阎君的掌心,却感到体内一丝力气也没有,眼睁睁看着他那蒲扇般的左掌,当头拍了下来。 阎君双掌一合,想把她拍成一张美人像片儿,夹在生死薄里做书签完事。不料想刚一松手,她竟如胶皮人似的又弹了起来,阎君大感惊奇,又接连用力拍了三掌,那个小人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。 恰在此时,洞壁上探出红脸火神的脑袋,高声说道: “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?若是认了败,服了输,就别随本神到冰府一决胜负啦!” 白面阎君气呼呼地瞪大双眼道: “哼!哪个怕了你?本君是来向这个女娃子,讨还如意神珠的。” “讨了便走!难道你凡心萌生,欲和此女在此谈情说爱吗?” 红脸火神的嘴也够刻薄的,直说得白面阎君脸色泛红,发急地道: “本君还没拿到棋子呢!” 红脸火神拍了下白面阎君的肩头,咧开大嘴笑道: “哈哈哈!亏你说得出口。一代阎君,从凡人手里讨还不回一枚棋子,还这么犯难。做别的事不行,阎王爷若收人性命,那还不容易吗?” 白面阎君摇摇头道: “本君讨人性命容易。不过向人讨还东西却难了。你来看,她的小命已在本君掌握之中。” 红脸火神看了看凌剑虹,那是个不足三寸的小身子,便撇着嘴笑道: “本神看此人,一脸福相,并无夭折就终之形,你怎敢把她的命取走?” 阎君从腋下拿出生死薄来,翻了数页,却找不到凌剑虹的名字,便撒谎道: “没有这个名字,她就是个逃离阴曹地府的小幽魂,今日正好抓她回归地府。” 红脸火神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道: “不对不对!阴曹内鬼门关重重,戒备森严,小鬼如何逃得出去?你生死薄上找不到她的名字,也许她是个上仙下凡,也未可知啊!” 阎王一听此言,眼珠连转几圈,然后斜睨着火神爷道: “本神君管不得那许多了,今日定取了她的性命!” 凌剑虹大怒道: “阎君!你草菅人命,罪犯天条,该当斩首!” 第五十一回 阎君火神再造凌剑虹 楚江红女凌剑虹身陷寒泉洞内,巧得阎王真君的如意神珠与离火真神的孕化四维宝珠。惹恼了阎君,非要取走凌剑虹的性命。 红脸火神在一旁劝道: “我说阎王君!也别那么小家子气,你就给她一枚如意神珠又该如何?她还拿了我一枚孕化四维宝珠呢,本神可没追着她去讨还。天地本来就一个上不满西北,下一个不满东南,棋子又何须摆满棋盘也?依本神之见,莫如就此作罢,因为这一两枚棋子,就耽误了这千年难逢的一弈,也太不划算啦!若让玉帝怪罪下来,弄不好啊,还要治我等一个违抗上命的罪名!这就叫一举两失。” 阎君咧着嘴,摇了摇头,无可奈何地道: “瞧你说的!你就那么大方,我就这么小气,还显你本事了呢!本君亦不想草菅人命,枉失此千年之一弈的天赐良机。只是此珠能力非凡,如果落在正人君子手里,那还可以。倘若是落到妖邪手中,唯恐天下会大乱啊。到那时,我等也难逃干系!你这以为做了善事的,弄不好哇,就大有可能成为千古罪人的!” 白面阎君说毕,伸手要从凌剑虹身上搜取如意神珠,手还未及近到她的身旁,就听得“仓啷”一声,一把长有寸余的宝剑显出龙形,放出烁烁光华,朝阎君的手上旋来。 阎君这一惊非同小可,慌忙撤回右手,直瞪着二目发起呆来。 红脸火神急道: “要索取如意神珠,你便快些动手,在那里愣着干什么?” 阎君面现难色,摇着满头白发道: “坏了、坏了!她有一把神剑护体,让老夫难以近身。” 红脸火神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哈哈哈!方才你还象丢了生死薄似的,向人家讨要如意神珠,现在为何又惧怕一把剑了?天下有剑的人多如牛毛,莫非你都近不得身吗?亏你还主宰着地府呢!” 阎君“嘿嘿”地冷笑数声道: “你少在一旁放轻松屁!让本君来告诉你这是什么剑,也好长点见识!此剑乃是金龙圣剑,故而本君近不得她身。” 红脸火神听得此言,禁不住微“咦”一声,闪目观罢,亦点头道: “不错!果真是金龙圣剑。不过此剑乃是上清老道的镇洞之宝,怎会在此小女子身边?” 阎君愁得双眉不展,心中暗忖:金龙圣剑乃是上清道长的至宝。如今再现凡尘,人间定有一场浩劫!想到此,阎君忽然转忧为喜,用左手摸出铁笔铜砚,从生死薄上抄下一张索命清单,握在掌心里,然后对红脸火神道: “火神老兄!上清老道是三界外的仙人,此女子得到仙人宝剑,必是德隆才巨之人,本君实是惧她日后找小弟的晦气。你看该如何是好?” 红脸火神直爽地笑道: “这有何难?你还至于愁成这个样子?” 阎君瞪起眼来,火气生生地说道: “你尽捡便宜话说,怎知道这里面的玄妙?本君是把她缩小容易,再放大可就难啦。这里又没有地府灵火,让我咋办?” 红脸火神笑个不止,连连摆着手道: “那是你自找的,可与我无关。你如若不把她的身体还原,惹恼了上清老道,弄不好就闹到天上去,玉帝如果怪罪下来,你吃不了可要兜着走啦。”言罢,乐呵呵地坐在石凳上,架起二郎腿,看着凌剑虹的小身子,眯起双眼,看他如何处置。 阎王又急又恼,忽然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满面笑容地凑近火神爷面前,双拳当胸一抱道: “火神老兄!普天之下,谁不知道您是热心肠啊!小弟我惹出事来,您不能坐视不管吧?” 火神爷一摆手道: “哎!别来这套。本神还就是不管,就是想管,说实话,我心肠热得就都是火,那也帮不上你什么忙!只因本神不通晓生死之道。” 阎王爷笑道: “帮得上帮得上,肯定帮得上。你是不懂得生死之道,但是,本君可以教你呀!不求你消耗多少功力,就用你的三味真火,助我一臂之力,送她还原并非难事。” 火神真君一撇嘴道: “我说阎老六哇阎老六!你真能整啊,到底还是琢磨到我头上来了,亏你想得出来!可是,本神的三味真火,可不是用来为人还原的,出了差池,我可担待不起。” 阎王爷脸色一沉道: “不帮忙是吧?好,那好!那本君就不和你下棋啦,带着她去还原喽。玉帝如果怪罪下来,咱们俩同领抗旨之罪,这也算公平。” 火神爷无奈,“哼”了一声道: “算了算了!我嫌你麻烦。你是想开了,这就叫死猪不怕开水烫。准备好吧,真火来也!” 离火真君吸了一口长气,三味真火从口中喷射出来,但只见: 红焰烁烁口中出,恰似朝阳上太庐。 只因对弈争胜负,三味真火入凡肤。 阎王爷一计奏效,心中暗喜,趁真火喷来,急忙吹了一口仙气,象吹糖人一般,把凌剑虹的真身,放大到和原来一模一样,就便將索命清单也投入真火之中。 离火真君见了,连忙收了真火,瞪大双眼斥责道: “阎老六!你这是搞的什么鬼名堂?” 阎王爷道: “真君哪!你就别问啦,天机不可泄漏也。快走吧!免得她醒来再啰嗦,岂不坏了咱们的大事?” 言毕,手拉着火神真君隐入石壁之中。 一股奇热骤然间布满全身,就觉得无限能量,沿着七经八脉涌动起来,和饮了天宫酒母相差无几。一阵难以言喻地惊喜袭上心头,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一黑一白两枚棋子,依然闪着五彩光环。惊喜之余,猛然想起进洞前的情景,她恨歹毒的柳燕子,一咬银牙,便要跃出寒泉之外,去杀掉这个毒妇。 恰在此时,忽听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洞中: “燕子贤妹!如果为兄推算无误的话,那个凌姑娘并非是五行六道中人,身体已然复原。恐怕要来找贤妹的晦气。为兄想在她神功尚未恢复过来之前,便以惊雷掌将她击个粉身碎骨,已解贤妹之忧!”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道来: “多亏子云仙兄指点,不然的话,我还真以为她早死了。小妹我烦请师兄来此,就是要治她一死,以消我胸中之恨!” 说此话者,正是母阎罗柳燕子。 “贤妹不必多言!与人为善,乃是吾门宗旨,为兄责无旁贷!” 说着话,子云圣人萨斯卡挺胸昂头地率领众人,走进寒泉洞口,侧耳细听寒泉里的动静。 倾听片刻,萨斯卡撇着嘴道: “呜呼呀!我说贤妹呀!据愚兄听来,寒泉之中并无水声,倒有呼吸之声传来。想必是姓凌的丫头,气息尚未断绝。” 柳燕子等人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,在旁边一味地点着头。 凌剑虹听得真切,心中暗惊:此人功力匪浅,不但能听出有人呼吸,连井内无水他亦能分辨的出来! 子云圣人萨斯卡大声说道: “众人闪开了,看老夫施展神掌,将她打个魂飞魄散,尸骨无存!” 言毕,集丹田真力于右掌,朝寒泉洞口轰然击出一记惊雷掌,然后侧耳再听洞内有无动静。 一道青光由洞口甫入,飒飒有声,若春雷隐动。 凌剑虹只觉得双耳一阵轰鸣,左手心内燥热异常,赶忙松开手掌一看,那枚刻有孕化四维的黑色棋子,五彩光环渐渐增大,电闪般凝聚为一线红光,瞬间直入如意神珠内。凌剑虹心底一亮:此等恶人,死期到也!一念方动,白色棋子如意神珠闪动一道光华,向寒泉洞口直射而去。 可怜妖道子云圣人萨斯卡,正在那里猫着腰,以隔空辨位之术,倾听寒泉洞内还有无活人?猛然间一股奇大无比的劲道,由耳内传入心头,痛得他惊叫一声,两只骨瘦如柴的双手按住胸口,脸色泛青,肌肉抽搐得连五官都挪了位,看上去痛苦至极,身子往前一倾,猝然跌入寒泉洞中,只留下“啊”地一声惊叫。 事发突然,惊呼声使柳燕子如梦初醒,想伸手抓他,哪里还来得及?情知大师兄一命归西去也。 她心中暗想:寒泉里的凌剑虹,或许身体已然复原,若让她出来,我清雅山庄,岂不是要有灭顶之灾!她顾不得大师兄萨斯卡的尸体还在寒泉内,命家丁推过来一块巨石,把寒泉洞口封了个严严实实。柳燕子还是放心不下,从怀里摸出来一张阴血灵符,微闭二目,口中念念有词,大叫一声“疾疾如律令”,然后冷笑道: “姓凌的小贱人,果真阴魂未散!哼哼!这回看你还能逃出我母阎罗的手掌心否?就让你在洞中陪伴着我的大师兄吧!哈哈” 她随即唤过家丁葛凡、贾亮道: “你,还有你。你们俩就在此好生看守山洞,若有异常,马上向我禀报!” “是!”葛凡、贾亮齐声回答道。 母阎罗柳燕子看也没看他二人一眼,阴沉着脸率领众人转回庄园去了。 第五十二回 凌剑虹遁地出寒泉 寒泉洞外冰天雪地,小西北风“嗖嗖”地刮着,冷得人难受。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,葛凡冻得下牙直打上牙,双手抱拢双肩,周身哆嗦不止,便靠近贾亮,悄声抱怨道: “唉!真他娘的倒霉!咱哥俩挨上这份要命的差事。可真冻死我了。啊、啊恰”他用衣袖抹了把淌下来的鼻涕,面现难受的样子又道:“好兄弟!哥哥我实在是熬不住了,要么你先在这盯一会儿,让哥哥我先回去打个盹儿?” 贾亮一撇嘴道: “葛兄别跟小弟我玩花活,谁不知道你这个觉篓子,睡着了天塌下来也没你的事。” 葛凡“嘻嘻”笑道: “好兄弟!哥哥我右眼皮子一个劲儿地直跳,真不是个好兆头!我看洞口封得那么严实,不会出事的。哥哥我回庄上打上一斤酒,咱哥俩喝上几口,解解寒气如何?” 贾亮眨巴几下眼睛,沉着脸道: “那可得你请客。要快去快回啊,要知道庄主夫人,可不是吃素的人,弄不好会宰了咱们的。” “哦?哥哥我多加小心便是了。”说完,葛凡一溜烟跑去。 时交三更,一股难耐的困劲儿袭上心头,孤单单的贾亮,真想好好睡上一觉,又怕睡着了,冻坏了身子,接连打了几个哈欠,便合上了双眼,心里想着:我先眯瞪会儿,千万不能睡觉,想着想着,心里一热,就打上了呼噜。 凌剑虹领悟到了黑白棋子的妙用,心中大喜。高兴之余,便为两枚棋子命起了名,黑色棋子称为“随心”,白色棋子叫作“如意”。名字刚起完,她开心地向黑色棋子说: “你叫随心!” 话刚说完,只见黑色棋子闪动了三下紫光。 然后又对白色棋子道: “你叫如意!” 白色棋子闪动了三下白光。 看样子两枚棋子都很高兴,仔细再看,上面的字也变了,“如意神珠”只剩下了“如意”二字;“孕化四维”变成了“随心”二字。她把两枚棋子放入袖内,微闭二目,无意中感到眼前好像有页纸在眼前飘动,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,却又看不太清楚。唯有第一行上的“子云圣人萨斯卡”这一名字赫然入目。她猛然明白过来,一准是阎君从中做了手脚,將这页纸逼入我体内的。 如果这页纸真是索命薄的话,看来我也要和姥姥一样,成为一代杀人巨匠了!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,走一步算一步了。也罢,眼下还是应该先想个办法,从这个山洞内逃出去才是。 寒泉被柳燕子用巨石堵了个严实,里面的寒气骤然增高。 跌入寒泉里的子云圣人萨斯卡,被早就躲藏在这里的八手老仙翁摩云救起。 摩云悄声道: “徒儿!咱赶紧往山洞里走。” 萨斯卡道: “里边多冷啊!还不把咱冻成冰人么。” 摩云生气地道: “你说话小声点,那个丫头没死。咱师徒俩就是受点冻,咋也比让人家宰了强吧。” 萨斯卡道: “师父!合咱师徒三人之力,还斗不过她一个小女孩吗?” 摩云道: “徒儿啊!你还看不出来吗?那小丫头手中一把宝剑,还没碰到为师,这条腿就让剑气给削了去,咱还能和人家去过招吗?” 萨斯卡点头道: “师父说的极是,方才我用惊雷掌,以隔山打牛之法击她,却不见功效。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宝,竟把我打成内伤,真是厉害耶!” 山洞外点燃了一堆篝火,把地上的积雪照得通红。 葛凡、贾亮围坐在火堆旁,就着野味,喝着老酒,以御奇寒。 贾亮面对着压在寒泉洞口的巨石,他心里一阵发毛,不时地朝巨石看上一眼,生怕姓凌的姑娘从石缝里钻出来。 火光一闪,贾亮看到从那块巨石上探出个人头来,不禁惊呼一声: “呀!那个妖女出来啦!快抄家伙!”说着他猛地窜將起来,拉出肋下佩刀,却不敢上前,向后倒退数步,把身子贴在古松上。 葛凡不胜酒力,已有八成醉意。贾亮大呼小叫之声,他还以为在和自己开玩笑,嘴里淌着口水,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: “小亮子!你别一惊一乍地吓唬我啊,世上哪里有死人活过来的?” 他把手不自觉地按在刀柄上,待回头一看,没把他的三魂六魄给吓跑了,巨石上竟然端坐一人,正是被投入寒泉之中的凌剑虹。 酒是高粱水,醉人先醉腿。 葛凡还算酒后明白,一翻身便想爬将起来,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,按着刀柄的右手顺势往下一滑,就势便跪倒当场,磕头如同捣蒜一般,嘴里胡乱的求饶着: “仙姑奶奶饶命啊!我葛凡可没做过缺德事啊!仙姑奶奶呀!可千万别跟我们这些当下人的过不去,我们只是听差的,混碗粥喝呦!呜呜”说着竟然哭了起来。 贾亮借着酒力,可谓是酒壮怂人胆,大喝了一声,摆动手中那口明晃晃的鬼头钢刀,迈步进身,朝凌剑虹当头便劈。 这个守洞小卒,充其量也就算圣家的心腹家丁罢了。 凌剑虹无心取他性命,玉手一挥,在贾亮脸上轻轻一拂,感觉也没用多少力气,便把贾亮扇出去丈把开外。 贾亮感到嘴里发腥,一张口吐出三颗后槽牙,吓得他撒手扔了鬼头钢刀,身子便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。凌剑虹本想饶过二人,直奔清雅山庄杀掉母阎罗柳燕子。刚一转身,就听得背后有劲风袭来。大限将至,神鬼难拦。 葛凡真是死催的,见凌剑虹转身欲走,他看出便宜来了,把贾亮的鬼头钢刀往前尽力掷出,直奔凌剑虹后心飞去。 凌剑虹并未闪躲,听得破空之声传来,身形陡转,探二指轻轻钳住钢刀刀背,顺势一带,这把钢刀如电闪一般,顺原路飞了回去,不偏不倚,將葛凡来了个脖齐,一颗人头掉在了雪地上,同时,一腔鲜血狂喷而出。 一不做,二不休,搬倒了葫芦撒了油。杀一个也是杀,杀一双也是杀。为了防止贾亮回去报信,剑虹折身回来,从肋下抽出金龙圣剑,朝贾亮遥遥一指。一股犀利的剑气,直透贾亮胸膛。可怜贾亮,未及叫出声来,鲜血便从胸前后背喷涌出来,四肢一阵抖动,脖梗子一挺,气绝身亡。 眨眼间连毙二命,实不是本姑娘所愿。此乃是人心险恶,敬请阎君恕罪!凌剑虹默默祈祷完毕,还剑入鞘,大步离开寒泉古洞,隐入飞雪夜色中,脚踏琼瑶玉野,直奔清雅山庄。 为防意外,久历江湖的母阎罗柳燕子,在庄内做好了应急准备,打更人换上了身着劲装的年轻家丁,且是二人一组,手提大红灯笼,梆点雄沉,肋下各挎腰刀一口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,还有在庄中四处来回巡视的巡逻队。除了梆子响,整个庄园内鸦雀无声,死一般的寂静。 凌剑虹来到北门外,足尖微微一点地,身形飘然纵起,越过三丈高的院墙,若四两棉花般落在庄园之内。 两个打更人,正在窃窃私语,身形又矮又胖的汉子道: “我说兄弟!把眼睛可得擦亮点,千万别让那个小妖精,从咱哥们儿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,也好让咱家庄主夫人放心!” 另一位更夫是个细高挑,说出话来尖声尖气地道: “老兄!你就放心吧,兄弟我这双招子,赛过千里眼。老庄主在世时,夜行探路都离不开我蒋三儿。庄主当年横行江湖,杀人如麻,是何等威风!要不是柳静修那个骚女人。咱家庄主老爷还是黑道巨魁,弄好了还会当上神武营的六品大员,我们得沾上多大的光啊!这回完了,在这打上更啦!” 巡夜更夫多言失口,辱骂女侠柳静修,被凌剑虹听了个满耳,气得她粉面通红,伸手一按肋下宝剑,金龙圣剑应声出鞘,在雪夜中划过一道立闪,金光四射。 “不好啦!来人啦!那个妖女又回来啦!” 打更人看到剑光,玩命地惊呼起来,杂乱的梆子声,响彻宁静的山庄。 二百名护院家丁,都是久经沙场的绿林响马,身披白色大氅,守护在雪地里、房屋上,他们也不点燃火把,各持刀枪剑戟,一声不吭地列开阵势,黑压压地朝凌剑虹围拢过来。 这种情景,凌剑虹似曾在哪里见过,略一思索,脑海里立即闪现出点苍山古刹之战。没错,姑娘一咬银牙,心中暗恨道:多少天来,我寻你们不到,今日相遇,岂能放过尔等!想到此,姑娘清啸一声,手中金龙圣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光,黑夜中只见金光滚动,隐隐传来龙吟之声,甚是响亮。随着剑势推动,待剑光扫过人群,惨叫声顿起,断刀碎枪遍地皆是。 凌剑虹往前走去,只觉得脚下黏糊糊的,热血凝固在白雪之上,散发出刺鼻的血腥气味。 这里的惨叫声方起,六角楼上便有一盏红灯,在楼顶上晃动。 四下里顿时人声鼎沸,脚步声声,其余把守庄内各处的众庄丁,随着红灯晃动围拢过来,黑压压地挤满了街巷,黑夜里看不出有多少人来。 有一位手持日月双刀的大汉,率领一队庄丁从西面杀气腾腾地冲將过来。 第五十三回 柳燕子遭暗算出乖露丑 雪夜之中,凌剑虹也分辨不出东西南北来了,抡开金龙圣剑,一路沿街杀来,耳听得惨叫阵阵,犹如身处修罗地狱一般,随后便是一片宁静。 凌剑虹瞄了一眼六角楼上的红灯笼,撇嘴一笑,从百宝囊中取出如意神珠,随手一扬,只见一道白光划空而去,眨眼间又回到百宝囊中。 再看那座六角楼,火光闪闪,浓烟腾空。 紧急的铜锣声响彻夜空,众庄丁纷纷前去救火。 沿着那条熟悉的甬道,凌剑虹又来到圣保的灵堂前。 探头望去,却不见半个人影,烛火清淡,灵幡飘飘,不禁让人感到凄凉、肃然。 灵堂东侧有个月亮门,为寻找母阎罗柳燕子,凌剑虹信步前行。 举目四顾,只见院内有一座绣楼,二楼上的窗户,映出幽幽黄光,忽而转成淡红色。 此楼本是柳燕子的练功静室,平日里任何人不准跨入半步,就是有人在此停留片刻,弄不好也会招来杀身大祸,这是柳燕子的禁令。就是庄主圣保在世时,也未曾敢越雷池一步。 凌剑虹正在注目观看,耳听得有“扑扑”地踏雪之声传来。这种声音,她还是头一次听到,绝不是人的脚步声,人踩在雪上,会发出特有的“喀吱吱”地声音。她刚一打愣神的当口,从月亮门内骤然扑出两只斑点雪豹! 这两只野兽,经过母阎罗柳燕子的特殊训练,其动作灵敏迅捷,非一般动物能及。被柳燕子豢养以来,专门靠吃活人养着。 大凡被清雅山庄抓来的江湖人物,除了跪地求饶的软骨头,几乎全部被用来训练这两只豹子。 这两只雪豹身长五尺开外,尾巴有三尺之余,身高有三尺。这豹子蹑足潜行而来,声音极小。 走在前面的豹子,挨至凌姑娘面前,方窜起身形,张开血盆大口,两排利齿闪动点点寒光,咬向凌剑虹的咽喉。另一只豹子,伸爪勾向凌剑虹的脚踝。 这一上一下,可谓配合黙切。若换上别的江湖人物,恐怕万难逃出此劫。 凌剑虹神功在身,杀气正盛,手中握着金龙圣剑,哪里会把两只小小的雪豹放在眼里。 她闪身后退数丈,闪目看去,见两只雪豹一击未中,低吼一声,爪子往地上按了按,再次扑击过来。 凌剑虹身子还在空中,清啸了一声,凭空横移数丈。 两只豹子接连几个猫扑,都未能奏效,急得在地上打了个旋儿,然后分为左右,形成前后夹击之势,身子凌空跃起,朝凌剑虹再度扑去。 待两只雪豹上冲之力到了极限,凌剑虹伸双手各揪住一只豹耳朵,用力把它们的脑袋往一块撞去。说时迟,那时快,耳轮中就听得“嘭”地一声,两只豹子被撞歪了脖子,“狺狺”叫着,晃晃悠悠地逃向院内。 凌剑虹哪肯放过?反身將金龙圣剑向后一挥,身形往前连着几个翻滚,站定身形举目看去,两只雪豹已是尸首两分,倒在雪地上,四肢抽搐几下,便一动不动了。 眨眼间连杀两条雪豹,凌剑虹心头一阵暗喜,微微娇笑一声,抬脚奔绣楼而去。 底楼内布置得甚是讲究。东墙上是杭州刺绣的越女浣纱图,做工精细,色彩艳丽,人物逼真。南墙上是四扇屏,梅兰竹菊,皆以檀香木雕刻而成。下面是一张八仙桌,摆放着搪瓷茶具。一股淡淡幽香,迎面袭来,对一般的人来讲,也会情不自禁地吸上两口。 凌剑虹就觉得脸上的避毒青纱,发出“噼啪”之声。好烈性的毒香,好狠心的柳燕子啊!今儿个若是没有避毒青纱保护着,定然要遭到母阎罗的暗算!她这才想起悟明大师的话来,看来江湖上真是暗算无常啊!凌剑虹闪目观瞧,见西墙上供奉着笑弥勒佛雕像,整体鎏金,显得富丽堂皇。佛龛之下设摆着一张香案,上面摆放着点心、水果等供品。 在香案正中,有一个古铜色的小香炉,从香炉内徐徐升起一股淡蓝色烟雾。屋里的毒烟,就是从这散发出来的。能在佛龛下摆设散发毒气的香炉,这种做法,除了母阎罗柳燕子,天下还有何人能如此? 凌剑虹斜睨一眼,转身沿着楼梯而上,行至半途,耳轮中就听得“啪啦”地一声响,整个楼梯台阶转瞬间变成一个斜板。她毫无准备,脚下一滑,慌忙用手去抓扶手。天啊!哪里还有什么扶手?左右分明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旋刀,且正在向自己合拍过来! 凌剑虹暗叫一声:不好!急忙把身形一摇,变成一只小翠鸟,轻抖双翼,箭也似地飞落在二楼门外。立足未稳之际,“嗖嗖嗖”一阵连响,由西墙上又如飞蝗般射出数十只无羽淬毒弩箭来。 幸亏凌剑虹有随心、如意两枚棋子护住身形,把那些利箭打落在地,不然就会被乱箭穿身,使自己的十条性命又损失一条。 她伸手刚一挨门,门上的那块横匾,便“咔”地一声落了下来,竟是一面高二尺,长三尺,重约百余斤的大刀片。 凌剑虹吓得一吐舌头,暗自庆幸多加了几分小心哪,不然的话,恐怕又会身首异处,枉搭一条性命了。看来这座楼里到处都是销弦机关,若是换个别人,今天非命丧当场不可。 母阎罗柳燕子正在白玉床上,修炼玄阴大法,周身上下一丝不挂,雪白的皮肤寸寸如玉,周围环绕着一轮淡红色光环。随着一呼一吸地吐纳真气,光环亦大亦小地随之变化着,身形从白玉床上飘起来有三尺多高,足可见她的功力已臻化境。 楼外闹得已是天翻地覆,柳燕子一点也不知情,也没有人敢到这里来通禀一声。 凌剑虹看着心神入境的练功人柳燕子,一股恨意横生胆边,心中暗骂一声:你这歹毒的母阎罗柳燕子!我与你无怨无仇?你竟然三番两次地欲置我于死地!今日本姑娘绝难饶你!但她并不急于复仇,端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,顺手从摆满四季鲜果的红漆木盘中,拿出一个大红苹果,边吃边等待复仇机会。更交丑时,母阎罗柳燕子开始收功,身边的淡红色光环渐渐归纳入体,身子缓缓落向白玉床。 哼!看我的手段!凌剑虹银牙一咬,飞身上了白玉床,变成一只青黑色毒蝎。 柳燕子万没想到在白玉床上,竟然会有一只大毒蝎子,高扬着毒钩在等待着她落降下来,臀部还未及沾床,便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奇痛,直入五内,疼得她“妈呀”一声惊叫,慌忙用手一按白玉床,身形凌空纵將起来,若没有楼板挡着,说不定这一下能飞上半天云里去。 只可怜柳燕子,一头撞在了楼板上,直撞得她眼前金灯乱转,双耳轰鸣。她也顾不得这许多了,用手朝隐蔽处一摸。哎呀呀!我的个亲娘啊!足有核桃般的一个大青包,耸立于乌篷曲柳之中,好似一个小山丘。静室之中,怎会有如斯毒虫?柳燕子心中大惑不解,忍着剧痛把床上床下搜了个遍,也没有发现异物,便从床头小柜子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,倒出三粒粉色药丸,把其中两粒吞入腹内,另一粒用唾液化开,涂抹在伤处。很快便舒展开眉头,如若无事一般,仰躺在白玉床上调理气息。 好大的定力!凌剑虹暗赞一声,心里又琢磨起来:毒蝎没让柳燕子练功出偏,又该怎么办?女人最害怕什么动物呢?对!有啦,耗子!就是耗子,这玩意儿长着长胡须,尖嘴巴,呲着牙,贼溜溜的一对小眼珠子,黑不溜秋的,让人一见就恶心。想到此,凌剑虹心中也是一阵恶心,便念动咒语,用手指点着水果、文房四宝、古玩等物。瞬间皆化为大大小小的耗子,尖叫着奔向白玉床。 该着凑巧,母阎罗柳燕子别看杀人无数,可她自幼就怕耗子。小时候,柳燕子去茅厕方便,冷不丁从茅厕坑里,钻出来一只黑色大耗子,差点没把魂给吓飞了。从那以后,别说是看见耗子,就是有人闲谈提到这种动物,柳燕子也会吓得脸色煞白,惶然避了开去。 眼前成群的耗子狂涌而至,柳燕子“啊”地一声惊叫,那都喊差了音啦,连衣服也顾不得穿了,猛地从白玉床上翻身而起,犹如亡命般地越出窗口,大呼小叫地逃向寒冷的雪夜长街。 母阎罗柳燕子受惊吓而逃,在楼内喜得个凌剑虹大笑不止: “哈哈哈你这毒妇该到报应之时了!呵呵呵、呵呵呵。” 大笑之后,手握金龙圣剑随后追出。 “救命啊!” 柳燕子的惨呼声都玩了命啦。一路上连滚带爬,落魄至极。 迎面正碰上少庄主圣英,率领一队庄丁赶赴北门巡逻。他看见母亲光着身子,披头散发地奔跑过来,就知道发生了变故。 为防止家中丑闻外扬,圣英欲上前拦挡,但又怕老母亲怪罪下来,急忙向众庄丁喝令道: “尔等跪倒低头!违令者立斩不饶!” 然后脱下大氅,披在母亲身上。 柳燕子浑身抖个不停,见到了儿子,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。 众庄丁跪倒在地,哪敢言语?低下头,个个窃笑不已。 第五十四回 侠女扮鬼惊圣英 天色微明,王二麻子早早地便起了床。正要到茅厕去出恭,就听得少庄主圣英喝吼之声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便趴在窗口探头向外望去,随之便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了,二目发直,嘴角还淌下一丝哈喇子来。“大冷天的,你撒什么癔症呢?屋里还嫌不冷是吗?” 王二家的伸手就要去关窗户,一眼瞥见身上一丝不挂的柳燕子。她抬手朝王二麻子后脑勺上,就掴了一巴掌,打得他直拨愣脑袋,回头想骂她两句,她却先开口了: “呸!不要脸的东西!你也不脱下鞋来,用鞋底子照一下你那猪狗不如的脸,也不怕把脖子抻长了缩不回来!姑奶奶我今儿个可告诉你,这西洋景也是你小子看的吗?要让少庄主知道了,不剁下你的狗头才怪呢!” 她那里连怨带骂地一顿臭数落,闹得王二麻子脸色通红,那赛过冰雹打稀泥似的大麻子脸,确实够一万人看上半个月的。他鼓了几下腮帮子,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。 争着挤在王二麻子身边的王小三,听了此话,觉得不顺耳,回敬了嫂子两句: “哎!你要长得象庄主夫人那么俊俏,我哥哥还看她吗?你看人家该瘦的地方瘦,该凸的地方凸,哪像你啊?脑袋长得如同烂南瓜,身子像个大土豆,让人看上一眼,不说想到癞花蛤蟆,也恶心的能把前年的黄汤都吐出来。” “啪”王二家的抡圆了巴掌,重重地赏了王小三一个大耳光,张口骂道: “放你娘的扁屁!我王张氏真就长得那么丑吗?你们这一对混球儿,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!我长得再不济,也比你哥强一万倍。我要长得象庄主夫人那么漂亮,能跟你个大麻脸吗?瞧你们祖上那副德行吧!也想着娶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,瞎了那狗眼吧!” 王小三被胖二嫂一巴掌,打得就地转了三圈半,捂着红肿起来的脸,刚要发脾气,就被哥哥一把拉了过来。 王二麻子道: “三弟!别理那臭婆娘!快来瞧,这个动作叫嫦娥奔月。” “对对对!也叫美人飞天。” 王小三也忘了疼痛,眼珠子恨不得长出一双如意手,把那庄主夫人上下摸上一遍,心里才舒服。“咣!”一棒铜锣响,值日庄丁沿着大街,紧闭着双眼吼叫道: “各位人等听着,少庄主有令啊,无事人等,均不得外出。在外之人,闭上双眼。如有违抗者,立斩不赦!” 听到喊声,王二家的一看那不要脸的兄弟二人,还扒着窗户,撅着个屁股看得正上瘾,便气忿忿的骂了一声: “你们这两个不成器的玩意!是嫌死得慢了不成?” 王二麻子急得直摆手,示意她莫声张,可把个王二家的气坏了,铁青着脸摸起一根擀面杖,照准他二人的后脑勺“梆梆”地就是两下子。 他二人眼睛往上一翻,“扑通通”地便双双晕倒在地。 她下手也不知道轻重,见丈夫和小叔子好半天也没爬起来,吓得“哇”地一声哭开了。 值日庄丁从窗户外探进头来喝道: “你哭丧个啥?再哭就割下你的舌头来!” 王二家的马上止住悲声,抱起丈夫,小声抽泣着、呼唤着,用手拍打着丈夫的前胸后背。 母阎罗柳燕子被耗子吓得差点丢了魂,身上披了件圣英的大氅,精神恍惚地沿着熟悉的青砖小路,朝六角楼走去。 神秘的六角楼木门一动,闪出一条人影,鬼魅般地在柳燕子身前闪过,又似清风般地回到六角楼内。 停下身来的柳燕子,脑海里本来一片空白,瞬间之后,即恢复如常。 强劲的风雪,冻得她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,低头见身上除了圣英那件大氅,竟赤条条地一丝不着,顿时面红过耳,闪目四顾,幸好街上没有一个行人,赶忙用大氅裹紧了身躯,几个纵跳,绕道奔回自己的寝室。 她那里刚走,随后急追而来的凌剑虹便提剑赶至,发现不见了母阎罗柳燕子的踪迹,心中正自疑惑,猛然从影壁后转出来少庄主圣英。 少庄主圣英一见凌剑虹,登时吓得面如死灰,呆立片刻之后,方结结巴巴地张口问了一声: “你是人还、还是鬼?” 这一问没把凌剑虹给气乐了,心中暗道:人与鬼乃一纸之隔,为何怕无形之鬼而不惧有形之人?更何况或早或迟,便殊途同归!你年纪轻轻地便怕起鬼来,也好,我就装成鬼,来吓唬你一下也罢,也许会很好玩儿。 想到此,凌剑虹施展开虚无大法,脸上一会儿红,一会儿绿,忽而面目狰狞,忽而变成婷婷少女,声音凄厉地唱了起来: “呜呼呀呀!鬼门关上一线开,大鬼小鬼跑出来。我是阴曹屈死地鬼,阎王爷,他不收。小鬼们,也不留。说我阳寿还未到,回到阳间取尔命。有怨尽管报,有苦讲分明。天也灵,地也灵,人若做了恶,条条记得清。不是不来报,时间还没到。恶贯满盈时,不容尔胡闹。呀哈呼呼!柳燕子,太狠辣,抓到阴间把油锅下。东也转,西也转,一双慧眼四下看,却原来,她的儿子也混蛋!” 圣英听得心里直发毛,头发乍起,冷汗直淌,正是惧极而生勇,猛然间奋力打出一记无影掌,直捣凌剑虹前胸。 一掌出手,却如击败革,强大劲道顿时化作乌有。 少庄主圣英大惊失色,慌忙抽出善能驱邪避妖的松纹定古宝剑,身形前移,舞动手中宝剑,狂风骤雨般朝凌剑虹猛劈过来。他心里发虚,见眼前身影飘飘,伴随着刺耳的厉啸之声,吓得身上冒出了一层冷汗。圣英正在做无谓地酣斗,十几名健壮的家丁,在江湖大盗十里丧胆聂无忌、一指风云罗平章率领下巡查至此。他二人见少庄主圣英满头大汗,挥剑猛劈一位红衣少女,马上抽出兵刃加入战团。众手下也一拥而上,把凌剑虹围在核心,刀枪并举,狠命杀来。只听得“叮叮当当”一阵兵刃交鸣之声,却近不得身。 足令江湖人恨之入骨的震乾坤圣保,当年手下有四员得力干将,第一位人称金刚手辜子玉,乃是湖州人氏,手使一对梅花亮银锤,有万夫不挡之勇;第二位便是十里丧胆聂无忌,常山人氏,惯使一口凤嘴金刀,曽力举千斤石狮;第三位叫作如意妙手谷如空,蓝田人氏,乃是个惯偷飞贼;第四位就是这位一指风云罗平章,幽州燕山人氏,手使一根狼牙棒。 自从点苍山古刹一役,震乾坤圣保一命归西,金刚手辜子玉、如意妙手谷如空亦紧随其后,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。只剩下聂无忌、罗平章二人,护着圣保的灵柩回到清雅山庄,真的假的地每日里闹着,要为震乾坤圣保报仇。为此,深得母阎罗柳燕子的宠信。这二位还真对得起柳燕子,正当少庄主圣英,在此危难之际,他二人以为凌剑虹不过是个瘦弱女子,正好一显对圣家的忠心,便出手相助。 凌剑虹无心枉杀生灵,一味避让。 众歹徒误以为她失去了还手之力,便各逞威风,狂呼着狠命杀將过来。 凌剑虹忽听得金龙圣剑在鞘内一阵“嘟嘟”鸣叫,她脑海里又浮现出索命薄来,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剑柄。“噌”地一声,宝剑自行出鞘,只见金光一闪,耳轮中就听得惨呼声不止,恶狗般的众家丁应声尸首分离,躺倒一片。 聂无忌、罗平章见大势不妙,也顾不得少庄主圣英了,抽身便走,但难逃大限。待他二人转到松树林里,一道犀利无比的剑气便急扫而至。他二人本想挥动手中武器抵挡,却于事无补,眨眼间便被剑气一分为二,体内血液狂涌而出。待挣扎片刻之后,两个江湖巨恶便一命呜呼了。 群丑瞬间丧命于金龙圣剑之下,少庄主圣英又惊又怕,转身装作欲逃之态,他回头用眼角虚瞄一眼凌剑虹,甩手打出了圣家祖传的绝门暗器,追魂夺命梅花钻心钉。 此钉奇毒无比,是用见血封喉的鹤顶红炼浸出来的,有见血毙命之功效,是震乾坤圣保,当年的成名暗器,极为霸道。 如果偷袭得手,圣英便可以转败为胜,立杀楚江红女凌剑虹。 凌剑虹见寒光一闪,微微一笑道: “这是什么废铜烂铁啊,出手还值得这么神神秘秘?真是桌子底下放风筝,出手可不怎么高。” 少庄主圣英心中一惊,再看凌剑虹身形已然飘落在一棵古松之上,一领红色大氅在劲风中猎猎飘动,显得英姿飒爽。再瞧那枚追魂夺命梅花钻心钉,“嗖”地一声扎入树干之中。 这一下圣英更慌了神,深知此女厉害非凡,要想退却,她也未必肯饶,看来今日便要丧生在她手了。就这样死在一个少女手里,我圣英岂不被天下人笑话?死后心也不甘哪!何不自刎,亦可免遭她一个女子的毒手!一念及此,圣英把松纹定古宝剑横于颈下,目视着漫天飞雪的苍空,哀叹一声道:“唉!天亡我呀!”言罢,慢慢闭上双眼。 正在此时,猛听得一声暴喝:“少庄主且慢!某家来也!” 第五十五回 九头雕现身清雅山庄 来者其声雄浑,可见功力有多么深厚,凌剑虹不由自主地闪目望去。只见一位老者,生得是鹤发童颜,二目烁烁放光,眉间一团杀气,宽脑门儿,尖下颚,鼻梁高挺,天仓饱满,地阁方圆。上身穿一件宝蓝色棉袄,猩猩红中衣,脚下穿一双高腰毡靴,身高在八尺开外。此人往当中一站,手按肋下宝刀,一领银色大氅随风飘动,可谓是百步威风,杀气凌人。 凌剑虹看罢多时,觉得此人有些面熟,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,心中暗道:此人外表长得有一派大侠风范,我可要放尊重些,免得让江湖人物笑话。想到这,凌剑虹从树上飘落下来,上前深施一礼,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: “这位前辈!小女子这厢有礼了。请问您老人家尊姓大名,上下怎样称呼?还望不吝赐教。” 本来盛怒相向的老者,听她说话既温柔、又得体,清如莺鸣,入耳舒心,长得又像个小瓷娃娃一般,心中就有几分喜欢,只是她眉梢眼角里杀气甚浓。老者也顾不得这些了,那一声老前辈,就叫的他心里甜得似有一股蜜水,在往心眼里流,也不好再瞪着两眼厮杀,便大笑着说道: “哈哈哈哈!这位小女侠!说出话来让老夫甚是满意。你无须如此多礼,老夫周致一是也,江湖朋友赠与老夫一个不雅的绰号。不堪入姑娘芳耳,九头雕的便是。老夫还要请教一下,你这位小女侠的尊姓芳名?日后江湖上也好有个照应啊!”九头雕周致一说完,脸上笑眯眯的专等姑娘回话。他这一报姓名,凌剑虹打了个激灵,瞪圆美目把他上下打量了两遍。 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 义父九头大鹏王子英的惨死,便是眼前这个老魔头所害!那一幕惨状,又浮现在她眼前,恨不得立时用金龙圣剑,將周致一碎尸万段! 险恶的江湖风雨,把这位涉世江湖不久的女孩,逐渐地捶打得成熟起来。她强忍悲痛,向这位曾是江湖正派人物、显赫一时后,背信弃义的武林叛贼装出笑容道: “说来你是应该认识我的,记得小时候,您还教过我武功哩。” 周致一想了好一会儿,还是摇了摇脑袋道: “唉!看来是人老了,就没啥用喽,真就想不起来你是谁来了?” 凌剑虹娇笑道: “小女子免尊去芳,凌剑虹便是,江湖人称楚江红女呦。” 周致一听了,好似心里插上了一根针,脸上变颜变色地,杀气腾上顶梁,瞪大双眼问道: “你可是凌云飞之女吗?” 凌剑虹点头答应道: “正是晚辈!” 周致一确实早就见过大名鼎鼎的江湖豪杰,只手擎天凌云飞的小女儿,也知道她是王子英的义女。现在人长大了,以至于她站在自己眼前,竟也认不出来了。 他见姑娘并未动容,以为她对自己杀害王子英一事,全都不知道。更感激飞燕秃子韩光普,他把那件事安排得天衣无缝,先暗中杀死王子英,再发动一场混战,随后又放火焚尸灭迹。只是凌云飞和柳静修携手而逃,一直让自己放不下心来。事后又得知凌剑虹,抱着王子英那个未满周岁的儿子,也逃了出去。虽然韩大人派神武营高手西下捉拿,至今仍音信渺茫,使周致一坐卧难安。 这次他向韩大人请了令,亲自来到边陲西疆。一路上明察暗访,得知儒雅山庄,被凌剑虹给闹了个天翻地覆,但没有打听到王子英遗孤的下落。他索性亲自赶往儒雅山庄,欲收卖龙家父子,归附到韩光普麾下。龙启厚自持武功高强,愿意留在江湖上,只是接下了“剿匪金牌”,口头答应下与朝廷合作。周致一也就算达到了预期目的,便暂时住在儒雅山庄,一来方便打听凌剑虹的去向,二来也可以免受西疆奇寒之苦。 刚住了三天,便收到清雅山庄八手老仙公摩云之请,周致一又来到这清雅山庄。恰恰迟来了一步,八手老仙公摩云和他的弟子萨斯卡已残身逃去,也没能见上一面。没料到在此遇到了凌剑虹,他是又惊又喜,根本没把她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。 听她报过姓名之后,周致一摆出一副长者神态笑道:“哈哈哈!原来是凌大侠的千金,果然不同凡响,令老夫佩服得很啊!” 大凡江湖巨恶,皆有假惺惺的仁慈和内心的险恶,这两副面孔。 凌剑虹想借他之手,杀掉小色狼丑蛋,以引起清雅山庄的人,对他抱有成见,便恭而敬之地抱拳施了一礼道: “今日小女子再次得见周老前辈仙容,真乃三生有幸。您老人家的大名,有如春雷贯耳,好似当空皓月,小女子仰慕已久。曾记得小时候,您不但教我武功,还教我怎么做人。虽说事隔多年,您的谆谆教诲,还在晚辈耳边时时响起,仿佛就跟昨天似地。眼下晚辈初涉江湖,疏忽之处,还望您老人家多多赐教。” 周致一见遍地残尸,其中还有十里丧胆聂无忌、一指风云罗平章的尸体。足见眼前这个丫头的本领,已经莫测高深了。如果能把她抓住,日后押往京城,老夫岂不是立下奇功一件?到那时,老夫將披红挂彩,高官得坐,骏马任骑。一想到这些,老奸巨猾的九头雕周致一,美得花白胡须翘起来多高。听了凌剑虹几句话,周致一狂笑道: “哈哈哈!好说好说!几年不见,你已经长成大姑娘啦!看我老眼昏花的,哪里还认得出来呦!姑娘啊!你父母可还好吧?” 凌剑虹眉毛一扬道: “嗯!我爹娘身心都好着呢。” 周致一看了一眼凌剑虹叹道: “哎!老夫隐居多年,对江湖中事可谓是孤陋寡闻,眼浊耳塞呀。没想到会出现你们这些武林奇葩,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代更比一代强啊。今日算是开了眼界,足慰老夫之胸怀!” 周致一手捋长髯,眯着眼偷看凌剑虹,见她面现忧虑,便又问道: “凌姑娘!老夫尚有一事不明,清雅山庄为何会发生此等惨剧?还望凌姑娘见告。” 凌剑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起始原由,从头细述一番,只听得九头雕周致一面色变了又变,他不敢说柳燕子的不是,把责任完全归纳到丑蛋身上,装作怒火冲天地样子喝道: “狗奴才好大胆!来人!把丑蛋给老夫拉过来,在凌女侠面前,将他枭首示众,以儆效尤,也好消除凌女侠心中之忿!” 说完,朝圣英使了个眼色。 圣英心里正窝着火,没注意到他的示意,听说要杀心腹家丁,心里十二分的不乐意,眼下庄丁、家丁让这个女煞星差点没给杀绝了,再把丑蛋宰掉,他更不忍心了。但迫于那朝中六品大员、掌管神武营枢密使要职的周致一地严令,哪里敢道半个不字,闪目瞟了一下身旁的李成业、黄明太道: “你二人就按照周老前辈的意思去办吧!” 李成业、黄明太答应一声,转身离去。 在暖烘烘的被窝里,奔波了数日的丑蛋,睡得像死狗一般,冷不丁让人从被窝里拉出来,冻得他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,死到临头还以为别人和他开玩笑:“哎哟哟!哥俩别逗啊!这大冷地天儿,会把人冻出病来的。” 李成业道: “兄弟呀!这可怪不得我们哥俩。我实话告诉你吧,九头雕周致一来了,他要宰了你,给那个姓凌的丫头消消气。” 丑蛋着急地道: “为给那个丫头片子消口气,就宰了我,这、这上哪说理去呀?那咱们少庄主的意思呢?” 黄明太道: “人家是朝廷六品大员,神武营枢密使,咱家少庄主哪敢违拗,就应了下来。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!”丑蛋心里这个气呀,一边走一边跳着脚地骂道: “周致一!你这个老匹夫!我丑蛋死后,也要变成厉鬼,回来找你报仇哇!” 待来到近前,周致一用手拍了拍他的胸膛,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: “你叫丑蛋么?” 丑蛋还挺不含糊,胸脯一挺回答道: “没错!你又待怎样?” 周致一回头问凌剑虹道: “剑虹!你说的可是此人吗?” 凌剑虹那里刚一点头。在场之人,谁也没看清周致一是怎么出的手,只见刀光一闪,臭蛋的人头便从脖子上离开了,尸体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 能在清雅山庄凭一句话,就杀掉少庄主的心腹家丁,可见周致一在圣英心目中的地位。 凌剑虹冷笑道: “嗯!纵然是杀了一个丑蛋,小女子还为周老前辈面赧哪!” 脾气火爆的九头雕周致一,误以为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,还不知道自己和清雅山庄,有极其特殊的关系。眼珠连转了两圈,故作生气地阴下脸来道: “哼!老夫闲居山野,一向自命清高,旨在修身养性,你又怎为老夫面赧?” 凌剑虹双手抱肘,仰视长空,撇着嘴长叹了一声。 不敢说自己是朝廷六品官员,神武营枢密使之职,光凭昔日在武林中的英名,恐怕普天之下,也没人敢如此在周致一面前傲慢无度。 周致一强压心头怒火,重重地用鼻孔出了股气,就差“哇哇”地暴叫起来,抬手指点着凌剑虹,脸红脖子粗的问道: “你一个小姑娘!切不可信口雌黄。今日你若道不出老夫有何差池,我九头雕绝难与你善罢甘休!” 凌剑虹嘻笑着迈动芳步,猛然停在离周致一不到半尺之地,伸玉手摸着他的胡须道: “为了一句话,老前辈偌大年纪,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嘞?当心气坏了身子哟!我是说,这清雅山庄可不是个干净地方。您老人家与这个匪盗窝子,关系可不是一般的。若传扬到江湖上,恐怕有损您老人家的一世英名啦!” 第五十六回 楚江红女独战三英杰 几句话说得周致一干瞪了几下眼,老脸一红,低下头没说出半个字来,心头恼怒,探出双手猛朝凌剑虹玉腕扣去。周致一在江湖上号称九头雕,可见其爪力非同凡响。 凌剑虹双手后撤,九头雕周致一双爪抓空。 周致一禁不住一惊,他算计着这一抓是十拿九稳,那一双玉腕,定將会在自己的爪下抓个粉碎。没成想她动作如此之快,不但避开了碎腕之厄,身形亦倒退出三丈之远。九头雕周致一闷“哼”一声,双掌错动,纵步急追而上,施展开武林绝学乌云掌法,铺天盖地般攻向楚江红女凌剑虹。 被逼得现出本相的周致一狠命扑击,凌剑虹似蝴蝶般在掌影中飘动身形。 一阵猛攻之后,周致一觉得身体乏力,不禁微“咦”了一声,令他纳闷儿的是,自己任、督二脉已通,怎会出现身体乏力的怪事? 圣英站在一旁,就看着周致一动手,他连地方都没动,瞪着眼睛朝周致一直鼓腮帮子。心里话:你这老贼!前者为讨好姓凌的丫头,你下令杀了我的心腹家丁,现在又反目和凌剑虹杀在一起,我才不管呢,就站在这看着你们是真打,还是打给我看的! 凌剑虹见周致一不再发掌,面现忧疑地愣在当场,也没急于抢攻,站在他面前,朝着周致一微微发笑。在寝室里穿好衣裳,母阎罗柳燕子手提斩妖剑,蹑足奔往前院。由树林后转出来,正瞧见凌剑虹背对着这边,不由得喜上眉梢,手中剑悄无声息地,朝凌剑虹后心刺去。 眼看着剑尖已近仇人衣服,方大喝一声:“着!”这一剑柳燕子用上了十成力道。 “哎哟!”凌剑虹毫无准备,幸亏有如意神珠,格挡住这致命一击。 但这一剑来得迅猛,大惊之下,免不得大叫一声。 事发突然,九头雕周致一见凌剑虹无意识地抢前几步,扑到自己面前,顺手从腰间“噌”地一声,抽出多年未用的金背砍山刀,照准凌剑虹拦腰横扫过去。 这口金背砍山刀,长有四尺三寸,宽约半尺有余,重有七十多斤。刀背是半寸厚的纯金,锃亮的刀锋闪动着寒光,可谓是削铁如泥的宝刃。 这口宝刀挂着啸音,眼看便要將凌剑虹砍成两截,喜得周致一大嘴一咧,发出了骇人的狂笑声: “啊哈哈哈!看你哪里走哇!” 少庄主圣英来了个趁火烧鸭子,从家丁手里夺过来一杆长枪,在手中一拧,“扑楞楞”一阵破空之声,随着怪蟒出洞的招数,径奔凌剑虹肋下便扎。 身临绝境,三面强敌,凌剑虹心神未乱,把头一偏,让过金背砍山刀,娇躯平飞而起,避开圣英的枪头,顺着枪杆滚了过去。 圣英急忙枪头下压,滑过枪攥砸向凌剑虹心窝,这一招用的是又猛又狠。两边有九头雕周致一、母阎罗柳燕子各摆刀剑逼来。 急切间,凌剑虹把身形一摇,化作一股轻烟飘出重围。 这一下可苦了他们三位,周致一的金背砍山刀和柳燕子的斩妖宝剑,眨眼间与圣英的长枪磕在了一起,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。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,闪身暴退,尽皆双臂酸麻。 周致一鼓着腮帮子闪目望去,没把肺气炸了。只见姓凌的小丫头,正掩着嘴在一旁“嘻嘻”地笑哩! 柳燕子是沙场上混出来的母阎罗称号,一眼看出周致一动了真肝火,本想退出界外,来个坐山观虎斗,因深知凌剑虹神功莫测高深,唯恐九头雕周致一,顷刻间丧命于她手下,那么,清雅山庄便危如垒卵,莫如趁此机会,三人联手,除却眼前之强敌,才是至关重要的,便打消了旁观之念。当下,柳燕子一领剑诀,用眼角瞟着九头雕周致一,施展开玄阴剑法,配合着周致一的金背砍山刀,加上圣英的一杆长枪,瞬时之间,变换成了三才阵法。 仨人俱是武林超一流高手,配合起来很快进入佳境。彼进此退,他急我缓,连绵不断。只见剑光霍霍,罩向凌剑虹头顶。长枪呼啸,朝凌姑娘两肋急刺。周致一怒气塞胸,金背砍山刀刀光如电,刀刀砍向凌剑虹双足。 三才阵法,原本是圣保和柳燕子研习出来的,与儿子圣英共同协作,曾在江湖上显赫一时,也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丧命于三才阵中,可让敌手上不能腾起,下不能着地,圣英的一杆长枪,便可任意施为。 三才阵法施展开来,足以惊天地、泣鬼神! 周致一的刀法胜过圣保一筹,与他们母子配合默契,三股兵刃若狂风骤雨般杀将过来。 凌剑虹也不言语,身法灵活得如同柳絮一般。 那三股兵刃袭来,好似配合着她表演轻身功夫。 一阵急攻之后,凌剑虹脚尖一点周致一的金背砍山刀,探二指捏住母阎罗柳燕子的手中宝剑,却见少庄主圣英的一杆长枪奔心窝扎来。 有道是:好汉难敌四手,猛虎也怕群狼。 凌剑虹独战周致一、柳燕子、圣英三位超一流武林高手,连肋下佩剑都没得空出鞘,显得有几分忙乱。徒手搏击一阵之后,便旋身纵上一株古松树尖。 杀红了眼的柳燕子,心中怒火正炽,哪里肯轻饶了凌剑虹?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。她把手中手中斩妖剑往空中一举,口里念念有词,随着一声清啸:“疾!”斩妖剑脱手而出,在天空里划出一道立闪,打着旋儿朝楚江红女凌剑虹刺去。 待柳燕子逼出玄阴真气,御剑刺向稳立于树端的凌剑虹,老奸巨猾的九头雕周致一,却没有祭起金背砍山刀,怕被姓凌的丫头毁了他修炼了数十年的真气,只是仰着头静观其变,为柳燕子站脚助威。 少庄主圣英瞪了周致一两眼,暗暗叹了一口气,心中恨道:好啊!我清雅山庄大难临头,你周致一还他妈的留一手!圣英对他也没办法,便含沙射影的喝令众家丁道: 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省着力气等着逃命吗?快给我放箭!” 众家丁哪敢言语,纷纷搭箭上弦,朝凌剑虹射去。 周致一听得出来,少庄主圣英话里有话,此时也不好和他争辩,心中暗想:如今你们算遇上强中手了啊!那个丫头片子宝剑还未出鞘,空手便斗得我们气虚心冷,倘若她放手杀起人来,恐怕你成百上千个柳燕子,亦难逃性命!你圣英恨我,那就恨呗,反正我是打不过人家的。我倒要看看你们母子如何胜得了她? 忽听一阵奇妙的音乐声传来,只见凌剑虹周围闪烁起五色宝光,寻丈之内,光华夺目。 凌剑虹缓缓竖起二指,口宣一声佛号道: “南无阿弥陀佛!唵嘛呢叭咪吽!” 随着她那银铃般的妙音咒语,斩妖剑“啵”地一声凭空停住,铮然落地。 “啊!”地一声惊叫,柳燕子吓得二目发直,眼看着斩妖宝剑灵光尽去,心疼得她差点晕倒在地。 圣英看得真切,也顾不得凌剑虹是何许高人,手中长枪一摇,咬牙切齿地脚尖一点地,纵身直奔凌剑虹,欲与她拼个你死我活。 少庄主圣英身形纵起来不足两丈,便撞在凌剑虹身边的佛光边缘上,就如同皮球撞在木板上一般,整个身子“嘭”地一声倒纵回来,头下脚上来了个倒栽葱,直落地面,手中大枪正对准周致一,想避开是来不及了,只好听天由命吧。 周致一那里正伸手去扶柳燕子,猛然感到一股金风破空之声,直奔头顶袭来,以为是凌剑虹打下来的暗器,脑袋急忙往前一探,身子一旋,就觉得一股冷飕飕地寒气,贴着肌肤而入,耳轮中就听“喀嗤”一声,一个硬梆梆、冷冰冰的东西贴着后脊梁,直透中衣,“咚”地一声插入冻结的冰雪土石里,拨楞楞地颤抖着。吓得他身形往前一窜,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拉了回来。 他惊得立时周身冒出了冷汗,心中暗叫一声:不好!双眼一闭,单等人头落地。等了好一会儿,身后并无响动。回头望去,地上躺着少庄主圣英,已然是摔得头破血流,双手抱着脑袋,蜷曲着身子,在地上来回直滚,好生凄惨。 周致一抬手一摸后背,那冰冷冷的东西粗如鹅卵,光滑得很,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回头再一瞧,周致一总算看了个清楚:这不是圣英的长枪吗?莫非他欲加害本官?正待发火,却听得凌剑虹在树稍上发出“咯咯”地阵阵娇笑,便忍下了这口恶气,一猫腰,从冰雪里拽出长枪,又从中衣里拔出来,气呼呼地吼道: “姓凌的!你年纪不大,可真够阴损的。有本事你就亮出兵刃来,老夫与你斗个上下高低!” 说完此言,心里又后悔莫及,真怕凌剑虹亮出宝剑来,下手没轻没重地,滥杀起人来,就凭我这两下子,哪里是她的对手?弄不好,她杀顺了手,这整个清雅山庄,恐怕就要成为无人区了。 第五十七回 天蚕魔网困侠女 就是周致一装得再稳重,说出来的话也失去了底气。 凌剑虹听得出来,便笑道: “嘻嘻嘻!周老前辈!你可要站稳啦!本姑娘就让你见识一下金龙圣剑的威力。” 这一句话说出来,没把周致一给吓趴下。 他转念又一想,反正横竖也免不了一死,便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咋呼道: “小娃娃!那个怕了你!快快下来一搏,今儿个老夫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!” 别说三百回合,就是三个回合,你又能坚持得住吗?胆敢与我一较高低,看来你是寿星老儿上吊,活得不耐烦了!想到这,凌剑虹瞥了一眼周致一,探右手从肋下抽出金龙圣剑,高喝一声道: “杀害武林豪杰王子英的恶贼!休走,看剑!” 这一声喝喊,没把周致一的真魂给吓飞了。 暗害九头大鹏王子英一事,除了韩光普之外,恐怕只有被害人知晓,凌剑虹怎么会知道呢?此事若张扬到江湖上,我这个九头雕,将会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公敌! 周致一紧咬牙关,脸上的肌肉抽搐着,情知凌剑虹是九头大鹏王子英的干女儿,今日定然不会轻饶老夫。他把金背砍山刀交于左手,一狠心,探右手从怀里取出来一个鹿皮囊,暗扣手中。 鹿皮囊中,有一件法宝,乃是一张天蚕丝织成的网。 当年,九头雕周致一与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在终南山双战韩光普,二人败北而退。好在飞燕秃子没心思追杀,他二人侥幸活了下来。 周致一逃到森林之内,感到周身发冷,四肢软弱无力,五内胀痛,耳畔不时响起韩光普的狂笑声: “哈哈哈!就凭你们两个无能之辈,也胆敢与老夫为敌,那是找死!” 周致一自知难以活命,紧咬牙关,拄着树枝当作拐杖,在森林中一步步向前挨行。直走得口干舌燥,二目迷离,头脑里觉得“嗡”地一声,身子往前一倾,“咕咚”一下栽倒在地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周致一缓缓醒来,睁开双眼向四外一看,黑咕隆咚地伸手不见五指。冷飕飕的薄雾打湿了的头发、衣裳。他试着想提起丹田气,那游丝般的真气方动,便感到小腹内一阵剧痛,使他立马打消了这唯一的求生念头,双掌撑着地,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,弓着腰,左手捂着胸口,右手拄着树枝,也不辨方向,胡乱前行。 一直走到天光微明,猛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汪清水,他像遇到了救命稻草一般,连滚带爬地来到小水坑前,俯下身去,便要喝那一汪清水。 水坑里有一个大青蛙,像个脸盆那么大个儿,它见来了人,“噌”地一下跳了出去,把水搅得一片浑黄。 真是应了那句话,人要是倒霉,喝口凉水也塞牙。 周致一望着浑浊的水,长叹一声: “唉!水也不多,我这个将死之人,还和一个动物争口水喝吗?我如果死了,你能常来陪我一下便好!”说完,眼前又是一阵模糊,朦胧中看到身前,坐着一位白胡子老人。赶忙强打精神,闪目细看,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可眼前分明坐着的是人,一个白胡子老人! 没等他说话,老人已到他身边,手里托着一片荷叶,荷叶里盛满清泠泠的水。白胡子老人抬起手来,在他头上轻轻地拍了三下,周致一就觉得有一股股强大的热流注入体内,冲得血液狂涌,虬筋暴起。他这才知道遇上了世外异人,禁不住心头一阵大喜,想爬起来叩谢老人。 白胡子老人摆了摆手道: “据野老儿看来,你是内受阴毒,外遭重创,千万不可妄动。这点水你喝了下去,大致可保得性命无忧。” 他渴得嗓子都要冒烟啦,双手哆嗦着接过荷叶,“咕咚咚”一口气便把水喝了干净。感到口中香甜无比,犹如甘露,立时周身疼痛全无,神清智爽,赶忙伏在地上,连连叩首道: “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!您的再造之德,在下无以为报,愿以有生之年,伺奉您左右!” 白胡子老者微笑着摆了摆手道: “罢了罢了!吾并非神仙,吾乃魔界青云老祖是也。本魔主念你身怀盖世奇功,日后当效忠本魔主的凡间特使,魔界大护法李辅国,以搅乱天下为己任,本魔主特赠送你一件法宝,以擒拿西天佛界下凡的阿难尊者谢九月、仙界凌虚仙子凌剑虹。待他日功成,本魔主便可拿他二人作人质,向如来佛讨教何以为善!”言毕,青云老魔头立时变得面色铁青,显出狰狞之色,身形一晃,便不见了踪影。 周致一吓得浑身发抖,叩首不止,忽然看见眼前有个鹿皮套,闪着青光。他明白了,这是青云老魔头留给自己的法宝。心中暗想:老魔头的法宝再好,我也不能要!让我日后效忠李辅国那个大奸贼,没门!我九头雕周致一,也是响当当的武林豪杰,岂能投拜在奸臣麾下?这一世英名,不可毁于一旦!宁可一死,也不能做出对不起武林同道的丑事,不能当个背信弃义的恶人!想到此,周致一站起身来,把脚一跺,扭头便走。 他这一跺脚可不要紧,那个鹿皮套应声飞將起来,围着周致一身边飞旋,带起来巨大的空气旋流,犹如龙卷风般地把他卷向天空。 周致一低头一看,大地茫茫,高山若丘,这要是掉下去,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,吓得他两眼一闭,眼前又出现了青云老祖的身影,耳边就听得一阵狂笑声: “哈哈哈哈!汝今天如果不皈依本魔主,眼下便是汝的死期!” 笑声如同一把无情剑,扎得他五内奇痛,再也不敢多作他想,在空中跪下双膝,朝青云老祖拜倒。 从那以后,周致一变得少言寡语,经常一个人躲在深山里,不敢面对武林人物。到了夜间,一闭上眼,周围便都是青云老祖那副狰狞面目。 他盼着能有个神仙,前来搭救自己脱离魔爪。 周致一历尽艰辛,踏上了寻求神仙之路,最终也没能遇到个一神半仙的,又禁不住魔法的摧残,遂投靠了朝廷权奸李辅国。周致一很受李辅国的器重,待他为上宾,向黄帝李隆基讨来圣旨,封他为朝廷六品官阶,分派在韩光普手下,在神武营当上了枢密使一职。 这一段经历,江湖上绝对无人知晓。 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,此事不知道是怎么走露了消息,传到了九头大鹏王子英耳朵里。 那时,周致一正潜伏在王子英身边,接到韩光普的飞鸽传书,决定提前动手,一举歼灭江湖豪杰。哪想到在点苍山古刹,本想歼灭流窜的江湖首脑人物王子英,以及其他的豪杰,却未能如愿。真是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哪。重围中竟逃出了鉴湖女侠程姿英、凌云飞夫妇,还有凌剑虹,连王子英的小儿子也被救走!那时,他还侥幸暗害九头大鹏王子英之事无人知晓,不期眼前这个小丫头道出真相来了。凌剑虹神勇无敌,手中还握有上清道长的镇洞宝剑,深知以普通手段,绝难收服凌剑虹。 周致一惊急之下,从怀里摸出了青云老祖赠给的法宝,打开鹿皮套,默默念动咒语,取出天蚕魔网,随手朝凌剑虹当头罩去。 手持金龙圣剑的凌剑虹,没把这一张薄网看在眼里,將无坚不摧的宝剑挑向天蚕魔网。 这回可着了周致一的道,那张软绵绵的网,竟把凌剑虹给扣了个正着。 她不知道其中的厉害,手中宝剑连挥几下,宝剑过处,却见天蚕魔网无丝毫损伤。凌剑虹笑了笑,把金龙圣剑插入鞘内,双臂一较神力,伸手抓住天蚕魔网,往两侧拉开去,想将它撕裂。此网随着她双臂伸展而变长,并无力可使。待她双手一松,此网又恢复了原样。 她不慌不忙地猫下腰,抓起魔网的底边,一提内力,使劲往上抓起,魔网却如同生了根,纹丝没动。好!你不动,看我把你撑破!凌剑虹身形一晃,施展开法天象地的神功,高大的身躯直上九霄,脑袋探出云头来一看,茫茫云海中,宝光十色的天宫,看得十分清楚。她心中一喜:果真有天宫,我何不去那里观光一番?看一下天宫里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景色。可是,她觉得眼前有一根根粗大的绳索,编织而成的魔网,依旧罩在自己头上,使她寸步难行! 这算什么?看我再变小的!凌剑虹身子一缩,即刻如同芥子一般,想寻个缝隙钻了出去。她见天高地远,小草如林,皆比自己高大,自身显得是那么渺小,那么单纯,地上的雪渣随意地在身上碾压,再看那层魔网,竟也变得似布袋相仿,若想脱身,显然无望。 哼!你能变得似布袋,我就变成清风,看你如何挡我!凌剑虹随即化作清风,挺胸娇笑一下,朝布袋外便闯,“嘭”地一声,她被撞了回来,魔网变得如同钢板一样,密不透风。 第五十八回 楚江红女巧脱魔网 楚江红女凌剑虹的脑袋,撞在了硬似钢板的天蚕魔网上,一下子撞了个不大不小的青包,疼得“哎呦呦”直叫唤,这才知道了魔网的厉害。 她站直了身子,揉着脑门儿问周致一道: “周老头!你是该死不留念想啦,这张破网是从哪弄来的?” 周致一把嘴一撇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小丫头片子!老夫看你年纪轻轻,便要做冥府新客的份上,实话就告诉你无妨!此网乃是魔界青云老祖的法宝,是专门来对付你这位前生凌虚仙子的。哈哈哈!你认命了吧!”言毕,手捻须髯,吟笑不止。 凌剑虹怒视了他一眼,冷“哼”了一声道: “你且看那雪中梅花,有随风化雨碾作尘,尤有香如故之说。此乃草木皆能具备的本性。作为一个人来说,就是不能留芳千古,也绝不能做个背信弃义的势利小人吧?恐有辱没猪狗之嫌了,连草木亦不如。” 一听此言,周致一笑意顿敛,干瞪了几下眼,恼羞成怒地大骂道: “哇呀呀!你这个臭婊子养的!胆敢骂老夫猪狗不如,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!啊” 随着一声怪叫,他气得一张老脸象猪肝一般,双手擎着金背砍山刀,也不管魔网了,发了疯似的朝凌剑虹一阵猛砍乱剁。 母阎罗柳燕子见周致一用魔网,真的就困住了凌剑虹,心中大喜过望,拍了一下巴掌,吩咐众家丁道:“快!快取来狗血脏物,往她身上浇哇,免得这死丫头再变化掉!哈哈哈!圣英我儿,快去准备盛宴,为周老前辈接风洗尘啊!” 她忙前忙后地好一顿张罗,家丁们可忙了个不亦乐乎,杀狗宰驴,端来狗血驴蹄等污物,就要往凌剑虹头上浇。 周致一见了,急忙摆手制止,把柳燕子叫到僻静处,低声道: “燕子!千万别胡来。这张魔网乃是青云老祖的法宝。若沾上污物,恐怕便会失去魔力。到那时,这姓凌的要是杀出来,那后果將不堪设想了。你我且忍一时之怒,让魔网收起她的真身魂魄,我们再下手不迟。” 柳燕子长叹一声,心里那股高兴劲一扫无余,喃喃地说道: “看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,周大侠如此安排,可谓是用心良苦,燕子我岂有不依之理?我只担心凌剑虹法力无边,若冲出魔网,我们便永无宁日了。” 周致一亦如有刺在喉,沉思片刻道: “汝之所言,老夫同感颇深。不过,青云老祖乃是一派魔头,曾有言在先,以此网降服凌剑虹,还有一位叫谢九月的佛门尊者,想必是魔网魔力巨大。有道是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的法力,我等不得而知也。” 听罢此言,柳燕子好似吃了一粒定心丸,挑了一下蝴蝶眉,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: “如此说来,晚辈也就放心了。周老前辈莅临敝庄,便投身沙场,实令晚辈惭愧!” 周致一轻叹一声道: “值此春秋乱世,内战征尘四起,边疆狼烟如潮。大丈夫难以坐视,效忠朝廷,以平四夷匪患为己任。贵庄惨遭妖女血洗,老夫自当拔刀相助。” 母阎罗柳燕子拍掌笑道: “前辈真乃是伟丈夫!晚辈望尘莫及。今日略备薄宴,权且为老前辈压惊。请!” 云里金龙圣英为巴结当朝权贵,特地为周致一备下丰盛的酒宴。 周致一心情沉重,食欲不振,在柳燕子和圣英苦劝之下,闷闷地喝了几杯酒。 几杯酒落肚之后,周致一长叹一声。 柳燕子正待开口询问,忽听门外传来哭号声,她银牙一咬道: “圣英!你去看一下,是什么人在外面哭闹。” 圣英起身离席,向周致一抱了一下拳道: “周老前辈!晚辈失陪了,您先慢慢饮酒,我去去便来。” 周致一挥了下手,圣英转身按剑而出。 圣英几步来到门外,见是一群死难的庄丁家属,这些苦主有二百多人,黑压压地跪倒一片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,抬头望了一眼少庄主,连连叩了几个响头道: “少庄主啊!那个妖女杀了我的儿子,您可得为我报仇啊!”说着,两行老泪滚滚下落。 这些孤儿寡母、老人小孩哭的哭,叫的叫,吵得圣英心中烦乱,耐着性子苦劝了一阵,又听到六角楼前一阵喧哗,他担心凌剑虹逃出魔网,便让管家朗宁在此劝众苦主回家,自己步出月亮门,急冲冲赶了过去。等来到近前一看,可了不得了!几十个苦主,手持棍棒朝凌剑虹猛打。只听一个中年妇女吼道:“她不怕打,咱们用火烧她!” 人潮涌动,搬来的柴草堆得老高,有人打着了火折子。干柴遇火,趁着风势,窜起一丈多高的火舌,烤得人们退到七八丈之外,恨恨地嚷叫着:“烧死她!烧死这个杀人妖女啊” 被困在魔网内的凌剑虹,身上有善避水火的璎珞宝珠保护着,任众人一顿棍棒猛打,也不知打断了多少木棍,她如若不知,安然微笑。 待到火光起来,她也不觉得热,这才想起程姥姥赠给自己的璎珞神珠,果真有避火功效。 火势越发地猛烈起来,映红了半边天,浓烟滚滚,烤化了地上的大片积雪。 大火之中,凌剑虹站了起来,一声长啸之后,心里暗道:好啊!你们放火,我何不助些风?便一提丹田真气,张口喷出一股罡风。这股罡风透过魔网,立时把燃烧正旺的柴草吹得四散而去,烧得众人嚎叫连连,八方奔逃。 云里金龙圣英站在那里,本打算让众苦主随意折磨凌剑虹,把她弄个半死才解恨哩!没料到燃烧的柴草,被一阵强风卷起,骤然间漫天飞扬,众苦主惨叫着逃命而去。圣英一下子傻了眼,就见带火的柴草落在连成一片的房屋上,霎时间引燃了房屋,整个山庄陷入火海之中,呛人的浓烟直冲九霄。 少庄主圣英大惊,赶忙调动人马灭火。 人们惊呼着端上木盆、挑起水桶,抄起挠钩,乱哄哄地投入到灭火大战之中。 凌剑虹不忍心见他们这些可怜、可叹、可笑、可恶、可恨的灭火人,还是想办法逃出魔网才是。想到此,口中念动真言: “揭谛揭谛,四方揭谛!剑虹有难,快来救急!” 咒语念罢,时间过了片刻,只见正南方天空上,出现一团祥云,眨眼间便到了近前。云头落处,走来金盔金甲的揭谛真神。揭谛真神礼毕言道: “小神参见凌虚仙子!” 凌剑虹还礼道: “揭谛大神哪!快想个办法,把我从这个破网里救出去吧!” 揭谛真神答应一声,围着魔网转了一圈,往下一哈腰,运足丹田气,然后伸出双手,抓紧了魔网,卯足力气往上就拽,却不见有丝毫动静。他又试着拽了两次,也不见功效,勒得手指间都快淌出了神血。揭谛真神摇了摇头道: “仙子莫怪!小神已经尽力了,却奈何不了此网。请问仙子!可知道此网的出处么?” 凌剑虹眨巴了几下眼睛道: “听周致一老贼讲,此网是什么青云老祖的法宝。” 揭谛真神道: “我说呢,人间哪有此等宝物?既是一方魔界之主的法宝,小神便无能为力啦。待我去请南海观世音菩萨,救你脱离此难!”言罢,驾祥云去也。 凌剑虹注目手持松纹定古宝剑,指挥着众庄丁灭火的云里金龙圣英,从怀里取出如意双珠,朝他打将过去。“啵”地一声破空之音传来,圣英急忙一闪身,好歹算是避开了这致命一击,也顾不得身份脸面,连滚带爬地躲闪着双珠攻袭。 凌剑虹忍不住大笑起来,笑罢之后,收回两件法宝,心中暗道:好了!这两件法宝能冲出魔网,我何不变成一粒草籽,夹在如意双珠中间,便可冲出魔网去也!她意念方动,随即摇身一变,把身形缩成个芝麻粒大小的小人,脚踏白色如意神珠,手托黑色随心宝珠,上下合扣在一起,口中念动真言,两枚神珠光华闪动。眨眼间,便从魔网中脱困而出,喜得她情难自禁地大笑道: “哈哈哈!我出来啦!” 前院起火,母阎罗柳燕子哪里还有心思陪着周致一饮酒?向他打了个招呼,一闪身便冲出了屋门,直奔前院而去。 几乎就在同时,周致一猛然觉得怀里的鹿皮套一动,急忙摸出来一看,只见天蚕魔网已经回归原位。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:坏事了!准是那个凌剑虹脱困而逃。这样一来,她定然要大开杀戒,非把这个山庄杀个鸡犬不留。老夫客居此庄,管她怎么杀呢,我一逃了事! 周致一没敢从门里走,怕遇上柳燕子,或者是圣英,更怕那个楚江红女凌剑虹,便打开后窗户,纵身跳了出去,闪目四望,却看见一个秃头和尚,双手握着奇门兵刃精钢仙鹤腿,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,撒腿奔向后山,攀崖上了山顶。好狡猾的恶僧! 周致一并不认识大力圣僧阿布陀,暗骂一声,他自己也笑了。哎!老夫骂他何来?清雅山庄有难,遇上杀人如麻的魔女凌剑虹,谁不想逃得一条性命? [1449949,《泣雪之迷雾觉醒》] 第五十九回 一气圣人解杀伐 九头雕周致一刚要不辞而逃,忽听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传来。 “周老前辈,快来降服这个妖女啊!她又跑出来啦。” 周致一听出是柳燕子的声音,可他没胆量再去和凌剑虹交锋,自己的法宝也让人家给破了。若硬着头皮前去与凌剑虹争斗,哪会有便宜可占?莫如在一旁先观察一下动静,再做定夺为妙。想到这,周致一飞身上了屋顶,趴在屋脊后面探头望去,只见云里金龙圣英不顾生死,舞动那把松纹定古剑,与凌剑虹厮杀在一处,被人家打得满脸是血,衣裳也被削得一条一绺的,在风中“扑啦啦”抖动。 柳燕子救子心切,挥斩妖剑往前猛扑,刚一近前,就听得“劈里啪啦”一串脆响,几巴掌连着扇在她的面颊上,横七竖八的血红手印,出现在她脸颊之上,鼻子、嘴角立刻淌下来殷红的鲜血。母阎罗毫无惧色,怒吼着挥剑拼杀上前,好一场玩命的血战! 凌剑虹却是很轻松的样子,要取他母子性命,恐怕只在倾俄之间。 周致一看得心潮沸腾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金背砍山刀,心里话:人家在危难之际,我此时逃走,也太不仗义了!若让江湖人知晓,老夫岂不被人笑掉大牙?挨打就一块挨,该死就一块死吧,今儿个就是今儿个啦!他大声喝道: “妖女休得逞凶,某家来也!” 他使了个大鹏展翅,腾身从屋顶上飞落下来,几个纵跃,便来到近前,手中宝刀力劈华山式,朝凌剑虹当头砍下。 凌剑虹身形三翻两转让过宝刀,探右手向周致一问心印去。听得他闷“哼”一声,身子歪歪扭扭地倒退数步,“咕咚”一声倒在雪地之上。 周致一暗咬牙关,右手拄着金背砍山刀,勉强站起身来。只觉得心口里一阵燥热,脑袋胀得如同斗大,喉头发腥,实在忍不住,一口血箭“哇”地一声喷出七尺多远,双腿发软,大口喘息着,四肢无力地又跪倒在雪地上。 随着周致一地倒下,母阎罗柳燕子的精神支柱全面崩溃,若再战下去,恐怕姓凌的丫头撒起狠来,整个山庄难以留下活口,便一把拉住儿子圣英,悄声道: “英儿!为娘在此抵挡一阵,你快快逃命去吧!” 云里金龙圣英见众家丁、庄丁逃了个无影无踪,山庄被大火焚为平地,九头雕周致一身负重伤而倒地不起,母亲鼻子、口中鲜血不断滴落,便知大势已去。他闭上双眼,泪水夺眶而出,握着宝剑的手在抖,另一只手扯住母亲的衣袖,哀声道: “娘!你不走,我也不能走!要死咱娘两个就死在一块,要走咱们就一块走!” 就这一句话,说得柳燕子差点哭出声来,难得儿子有这样一片孝心!可是,眼下并非是讲人情的时候,她一推圣英急道: “好儿子!你快走吧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日后练就艺业,别忘了为娘亲报此深仇大恨!” 言毕,她横剑扑向凌剑虹。 凌剑虹傲立于雪地上,手握金龙圣剑,侧身看了一眼柳燕子,撇嘴笑着,右手缓缓地把金龙圣剑高高举起。 恰在这时候,从后山的千丈崖上,传来一声喝号: “凌剑虹且慢动手!某家来也!” 声音尖厉悠长,慑人之心魄。 柳燕子闪目寻声望去,只见一条白影跃下千丈崖,脚踏林梢,飞也似奔了过来,不由得暗暗折服:好俊的轻身功夫!她从心底就盼着来个救星,就是杀不掉凌剑虹,若保得圣英的性命也好啊! 白衣人眨眼间跳过围墙,越过屋脊,就象走平地一般,健步来到众人面前,竟是一位老者。只见他: 银发飘飘,面如童稚。两道白眉,斜入双鬓。一对大环眼,眼内大白眼珠子几近突出眶外。黄豆粒大的小黑眼珠子,射出两点寒星。狮子鼻,阔海口,大嘴叉子轻拢白玉齿,大耳朝怀,三山得配,五岳停匀。压耳毫毛有半尺多长,一尺多长的雪白胡须,在胸前随风飘洒。上身穿一件古铜色丝绸上衣,白护领,宝蓝色箭袖,腰扎一条巴掌宽虬筋编织而成的软带。下着宝蓝色中衣,足蹬一双蒙古毡靴,披了件银色斗篷。右手握着白金打造而成的拂尘,搭在左臂弯处。 来者往场中一站,显得是神采飞扬,一派仙风道骨。 白须老者向周致一、柳燕子抱拳施了一礼。 九头雕周致一听其声音,觉得好熟悉,再仔细端详一阵,不禁喜上心头,哆嗦着站起身来,强忍着伤痛,苦笑了一下道: “嗯!果真是司马贤弟来了。好,贤弟呀!”他用手一指凌剑虹恨声道:“快去把这妖女杀掉,为愚兄报这一掌之仇!” 来者正是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身为黑道巨霸,雄踞西域,当年曾与九头雕周致一,联手大战过韩光普,而后双双负伤逃走,各得奇遇,都活了下来。 周致一被魔界青云老祖点化,投靠了飞燕秃子韩光普。司马英杰巧遇上清道长,不但救了他一条性命,还传授了他一套飞云掌法,令他在西域多行善事,等待佛祖的弟子阿难尊者现身。 几十年来,司马英杰谨遵道长法谕,在西域劝化黑道人物。 自从武林盛会之后,司马英杰看不惯八臂哪吒吴正青,做事太过刚愎,倒是很敬重身怀奇术的楚江红女凌剑虹。待她离席而走,司马英杰便随后跟了出来,却不见了凌剑虹的身影,他便不顾一切地往东追赶下来。行了半个多月,没想到在清雅山庄这里见到了她。 周致一让他去杀凌剑虹,他听得很清楚,可是却没挪地方。作为一个黑道巨霸,对江湖上发生的事了若指掌。周致一投靠了李辅国,司马英杰亦有耳闻,但他并不敢深信,派出手下兄弟向诚专门到神武营打探消息。机敏的向诚花重金,从神武营的一位校官口里打听到,周致一当上了朝廷的六品官阶、担任神武营枢密使一职,深得韩光普器重。司马英杰一听,差点气炸了肺,发誓与他断绝一切前缘。 九头雕周致一见司马英杰没挪脚步,面现尴尬之色,苦笑了一下又道: “司马老弟!你为什么不去杀掉那个小丫头片子?” 司马英杰还是没理他,朝凌剑虹抱拳施了一礼,点头笑道: “凌姑娘!久违了!” 凌剑虹对他并不熟悉,既然这位老者对自己很客气,便还了一礼问道: “这位前辈!请恕晚辈眼拙,您贵姓高名,能否赐教?” 司马英杰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老朽不才,免贵去高,司马英杰便是在下,江湖上有个不雅的诨号,难入姑娘芳耳,人称一气圣人。” 凌剑虹一拜言道: “今日得见司马老前辈仙容,真是三生有幸啊!” 不待她把话说完,司马英杰朗声笑道: “啊哈哈哈!姑娘何必如此客气?若论年纪,我倒是虚长几十岁,若论辈分啊嗯,这么说吧,你叫我一声老哥哥也就行了!” “司马前辈!这如何使得?恐遗笑天下了。”凌剑虹脸色一红道。 “嗯!姑娘有所不知,是这么回事。老哥哥我呢,曾受上清道长老恩师指点过武功,并习得飞云掌法,理所当然地是他老人家的门生。你呢,也是得到过老真人恩赐的。这样说来,你我以兄妹相称,总不为过了吧?哈哈哈哈!”司马英杰说完,笑得银发直抖。 凌剑虹抿嘴一笑道: “照您这样说来,也算是个理由呗!小妹我无以为敬,这厢给老哥哥施礼了!”说着,身形飘飘下拜。“哎哟哟!这可千万使不得,使不得呀!贤妹快快起来!” 司马英杰连忙伸手扶起凌剑虹,笑生嘴角眉梢,接着言道: “前些时日,愚兄在武林盛会上,得见贤妹仙容,心里乐开了花啊!你的神奇本领,着实令愚兄佩服得紧呦。贤妹好生之德,光照天下,那些宵小之辈,安知鸿鹄之志?” 母阎罗柳燕子看的出,眼前这位黑道巨霸,竟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。他二人越谈越投机,还称兄道妹起来,觉得好生逆耳,便上前一步道: “司马前辈不可胡言!她母亲杀害我夫镇乾坤圣保,已经是大罪难赦,害得我后半生独守青灯,忍闻春雨暗打纱窗!而这妖女,肆意杀害我数百名庄丁,火烧清雅山庄,似这等害人之辈,天地不容!还望司马前辈明断秋毫,主持公道才是!” 司马英杰冷“哼”一声斥道: “你还敢在老夫面前巧辩?圣保乃绿林匪盗,干得是杀人越货的行当。近来又投靠了朝廷,成为了韩光普手下的走狗鹰犬,天下英杰当得而诛之,可谓是死有余辜!柳静修为民除害,堪称替天行道,美名扬于四海。而你,不知收敛恶迹,勾结异教,残害凌姑娘,与武林叛逆周致一为伍,实令天下豪杰所不齿也!如若不悬崖勒马,痛改前非,恐怕就要血溅五步!” 第六十回 施诡计母阎罗反遭报应 母阎罗柳燕子按奈不住心头恶火,就你一个司马英杰,凭什么在我面前说说道道。 本来你和周致一亲如兄弟,这会儿又撕破脸皮,还与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妖精,称起兄,道起妹来了,真是趋强凌弱之辈,便点指骂道: “司马老匹夫!你会说人话就说,不会说人话就一边呆着去,胆敢在老娘面前放你娘的扁屁,你再放个屁出来,本姑奶奶便取了你的狗命!你也不撒泡尿照一下,算个什么玩意?敢站在老娘面前狂言乱语,便先割下你这多言的舌头!” 司马英杰笑道: “柳燕子呀柳燕子!说出话来如臭屎。你先别急来先别恼,听我仔细说根苗。这叫良禽择木而栖,贤臣择主而事。老夫原本是黑道巨霸,可谓是罪深孽广,在上清道长的感召下,旧的司马英杰已经不复存在,新的一气圣人放下了屠刀,而求立地成佛也。我劝周贤弟、柳贤侄女也该反思一下,在有生之年,为武林同道标旗立榜,共化干戈为玉帛,而略尽绵薄之力,实乃人生一大幸事!” “啪啪啪”周致一拍掌赞道:“好说辞!” 母阎罗柳燕子“哇”地一声,大哭着扑在树干上道: “我好糊涂啊!枉活这么多年,怎么就看不开事呢?我夫圣保误入歧途,已经铸成大错。我大不该为他报仇,以致连累了众乡邻,毁了整个山庄,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人世间啊?当着你们的面,就让我撞死了吧!”说着一头撞向古树。 她的哭声瞒过了司马英杰,但周致一心里有底,柳燕子人称母阎罗,那是何等刁毒,万万不会轻饶过凌剑虹的!这一篇言辞,恐怕只是瞒天过海,说不定又想出了什么诡计。 哭号声甚是凄惨,凌剑虹差点陪着落下泪来,仔细一看柳燕子,眼里没有一滴泪,却见一股寒光朝自己射来,便知其中有诈。她并没有明言,想看一下她柳燕子这个母阎罗,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,近前劝道: “柳前辈!请您不必自责。人生在世,哪有不走弯路的道理?知错善改,便为人杰,谁又敢小视了您呢?” 柳燕子恨得牙根发痒,心中暗道:你不用得了便宜又卖乖,我夫圣保能白死吗?山庄能让你白烧吗?哼!我母阎罗哪里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?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过去的!别说是你这个臭丫头,老不死的司马英杰,就是九头雕周致一,今天我也把你们一锅烩了,免得走漏了口风!她越哭声越大,伏在凌剑虹肩头上,哭得好伤心,抽抽搭搭地言道: “剑虹姑娘!我这么大岁数算是白活了,真是鬼迷心窍,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,你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,你要是生我的气呀,我死了也合不上眼啊!赶明遇上你娘,老身便自刎谢罪,以赎老身的罪过哟!” 凌剑虹劝道: “哎呀!柳前辈!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。我娘胸怀大度,哪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,改日你们老姐妹相见,还不知道有多亲多近呢。” 乘凌剑虹说话的当,柳燕子的手从她肩头上往下一滑,探二指点向凌剑虹的命门大穴。还是凌剑虹见机的早,手法玄妙,一指点在柳燕子的期门穴上。劲力稍微用大了些,手指竟插入她的软肋里去了。 看着她们那么亲近,喜得一气圣人司马英杰拍手笑道:“这就好了,一天的阴云全都散啦!老夫就看见这等好事高兴。” 他正说着,看出有些苗头不对来。柳燕子身子一软,连句话也没得说出来,眼珠一翻白,被凌剑虹撒手扔在雪地上。司马英杰赶忙近前细看,柳燕子肋下冒出一股鲜血,很快凝结在积雪上。他纳不过闷来,抬头望了一眼凌剑虹,开口问道: “剑虹贤妹!这又是为何?” 凌剑虹摇了摇头,苦笑了一下道: “我的老哥哥!江湖上人心有多么险恶,谁也说不清楚。我们可以做好人、做善人,但是,绝对不能做呆子。您想我娘杀了圣保,我毁了她的山庄,弄得她家破人亡,她母阎罗这个诨号,也不是大风吹来的,能与我善罢甘休吗?这个诡计多端的恶妇,方才乘我不备,便欲点我的命门穴,岂不是找死?被我一指给了结了!” 司马英杰拍了下脑门儿道: “嗯!是这么个理。”他低头再看柳燕子,见她脸色惨白,大瞪着双眼,已然是气绝身亡,便用手抹下了她的眼皮道: “死了死了,一死百了。且不必怀恨西去,下世转生,可要寻个善良人家。” 老人家说着,捧起坚硬的积雪,掩埋了这位作恶半生的柳燕子。回头再找凌剑虹,却不见了人影,急得他大声喊道: “凌师妹!我的小师妹!你上哪去了?可不能丢下我啊!” 凌剑虹道: “您别喊了,我在这里呢。” 不远处的古松下,果然站着凌剑虹,仰面看着天空。 司马英杰“呵呵”笑道: “好妹妹!你没走就好,要不然,又让老哥哥我好找啊。” 司马英杰说着话,朝凌剑虹走去。 凌剑虹面现愁容,向司马英杰道: “老哥哥!怎么这么一会儿,那个九头雕周致一,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啦?” 司马英杰闪目四顾,果真不见了九头雕周致一,便气愤地道: “是啊!他溜得挺快。妹妹可要找他?” 凌剑虹点头道: “嗯!圣英逃走,可饶他一命。这个九头雕周致一,却饶他不得。” 司马英杰疑惑地问道: “怎么回事?快告诉老哥哥,他怎么委屈你了?” 凌剑虹眼圈一红道: “老哥呀!这个老贼,就是杀害我义父王子英的凶手。” 一句话说得司马英杰坠入五里雾中,双眼发直得问道: “会吗?他和王子英可是好朋友为啊,二人亲如手足,怎会发生这种事?” 凌剑虹面沉似水,沉声说道: “我义父为人忠厚,才中了周致一这奸贼的毒计。他投身朝廷,靠出卖江湖义士,求取到六品官阶,当上了神武营的枢密使,成了韩光普的马前走狗,便冒天下之大不韪,毒杀了九头大鹏王子英。此来西域,便是要追杀我义父的遗孤而来。今日绝难让他轻易逃走!” “好!绝对饶不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!我看他也逃不多远,赶快去追,也许还能追上?” 司马英杰话音一落,一抖手中白金拂尘,起步往正东疾驰而去。 凌剑虹起身跳向高空,闪目四望,碍于飞雪掩映,目力只在二三里之间,也没发现周致一的行踪,便驾纵地金光去追赶司马英杰。 雪地上本来有一行轻浅的脚印,待越过一道山梁,脚印被风雪掩没。司马英杰失去了追踪线索,冷静地分析了一下,便施展开陆地腾空飞行术,长啸一声,继续往东急走。不到半个时辰,司马英杰已在四十里开外的山头上了。他气不长出,面不改色。 回头望去,见凌剑虹离自己还在十丈之内,也就放下心来,仍旧往前赶路, 猛然间,森林里出现一条黑色人影,以为是九头雕周致一,便奋身急追。 那条人影身法极快,手里拎着一只狐狸,待转过一道山环,却不见了踪迹。 司马英杰微“咦”一声,手搭凉棚,仔细观瞧,惊喜地发现了一座荒废的小山神庙。嗯!那人准是钻进庙里去了,待我赶去看来。 来到古庙前,司马英杰轻轻推开虚掩着的山门,听里边有人说话声,声音不大,难以听得清楚。他仗着武艺高强,胆量也大的出奇,伸手就推开庙门,腐朽的木门“咯吱”一声歪倒在一旁。 庙内有三条壮汉,围坐在神像前的供桌前,说笑着正在饮酒,谁也没看司马英杰。 司马英杰抱拳施礼道: “三位小哥请了!借问一声,可曾看见有一位佩刀老者,由此经过?” 一条黑脸大汉拍掌冷笑道: “呵呵!两位仁兄听清了吗?咱们可是为他这个老不死的来看着人的?” 另一位是个矮胖子,生得像个大冬瓜,浓眉恶眼,撇了撇蛤蟆嘴道: “这个棺材瓤子,满脸的晦气,何必理他。来!喝咱们的酒。” 本来就是向他们打听个人,哪里知道挨了顿冤损臭骂。 司马英杰窝在肚子里的火,就差点从鼻腔里窜出来,上前“哐”地一脚踢翻了香案。把个旧香案踢了个粉碎,上面摆放的杯盘“劈里啪嚓”地四射开去。他双手一叉腰,大笑道: “哈哈哈!我让你们吃、我让你们喝,我让你们趴在地上去舔吧!小畜牲们!” 这三条壮汉并未急恼,冷笑一声之后,一齐把手中的筷子,掷向司马英杰的脚面,“唰唰唰”地挂着破空之声,扎在地上,皆没入砖石之内,可见其劲道非凡。 司马英杰被逼得左躲右闪,脚下一个没注意,被门槛绊了个倒栽葱,四脚朝天地平摔到门外。 黑脸大汉笑道: “你们哥俩快来看哪,这个老不死的!腿脚有多麻利哟!” 三名大汉放声大笑起来。 矮胖子一脚踩着门槛,阴阳怪气地问道: “知道厉害了吧?还不快点滚蛋!难道还等着我们哥几个把抬你走吗?” 第六十一回 蛇岛三怪现身西域 一气圣人司马英杰脾气就是好,也不急也不恼,爬起身来,拍打一下身上的雪,满不在乎地笑道: “三个小辈休得放肆!老夫乃是西域霸主司马英杰!” 他想一报自己的名号,准能把他们给吓趴下,跪在地上求饶。 黑脸大汉冷笑道: “嘿嘿!这个老不死的,他说咱哥们放肆,怎么不说我等放五放六呢?” “哈哈哈哈!老大!我可没听清楚,那意思好像是说,他还活着喘气呢。”矮胖子说完,三个人又“哈哈哈”地大笑起来。 笑得一气圣人司马英杰火往上撞,跺了一下脚骂道: “你们给大爷我滚出来!让我教训一下,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!” 矮胖子朝他努了下嘴,闭上一只眼睛道: “老白毛!你少使点劲,倘若你一口气给憋得咽了气,我弟兄觉得可不吉利!弄不好,我们哥仨还得发丧你。” 黑脸大汉挤在矮胖子身边接上了下言: “本来嘛!就是不破费我们的钱财,也得找块破蓆头给你苫上吧?老梆子上了年纪,就不该发火。听我给你讲个故事,让你开开心也罢。这个故事啊,是我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的,现在轮到我给你讲了,你可要仔细听着。从前哪,有一个白毛老耗子,偷了好些粮食,吃饱之后在大街上闲逛,遇上了三个大猫,便吹开了大牛道:‘你们排齐了,等着我来吃!’这时候,有个大猫打了个喷嚏,你们说怎么啦?” 另外两个壮汉摇头道:“不晓得!” “哈哈!就把那个老耗子吓得翻了白眼啦!哈哈哈!” 只把个司马英杰气得“哇哇”暴叫,一抖手中白金拂尘,便杀將过去。 三条壮汉一使眼色,各亮兵刃,长啸一声冲出门外,摆下三才阵法,走马灯似地把司马英杰困在核心。 他们这三位在江湖上从未露过面,刚从蛇岛被韩光普用重金请出了山,直入西域,旨在扫除江湖隐士。黑脸壮汉姓龙名云,字子文,绰号闹海蛟。白脸汉子姓蒋,单名一个恭字,江湖人称白马灵光。矮胖子姓栾名方字周正,号称九尾虎。他们身怀奇术,练就金刚不坏之体,使一样的兵刃,左手一把丧门剑,右手里握一只独门暗器,名曰蛇形镖。进攻的方式也一般无二,左手连挥三剑,便打出一枚蛇形镖,速度极快,相互递接,连环施展,杀法娴熟。 司马英杰独战三怪客,很快便感到吃不消了,就觉得眼前人影如飞,剑光霍霍,镖音刺耳,手中一把白金拂尘难以抵挡,眼看着只有招架之功,而无还手之力了。 三怪客并不急于杀掉司马英杰,把他当作靶子演练起阵法来了。 时间不大,司马英杰便汗水淋淋,险象环生。只听一声怪啸,三怪客变化了阵法,脚下趟起地上的积雪,随着急旋的气流升腾,渐渐裹向司马英杰。 司马英杰暗叫一声:完了完了,老夫今天算是完了!这三个小兔崽子,看来武艺不弱,招法怪异,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。他回头去寻找凌剑虹,哪里还有她的踪影?这个小妹妹干什么去了?我要让他们给杀掉了,谁给老哥哥我收尸啊?他急得大声喊叫起来: “来人啊!天也灵啊地也灵,八方诸神快快来显灵啊!” 真是应了那句古话:人若不死,便有一救。看来司马英杰命不当绝,随着喊声,可就真来了五位救星。 雪地上飞驰过来一头麋鹿,俗称四不像。脑袋像马,身子如驴,蹄似耕牛,双角若鹿,全身呈灰褐色,狂奔起来身体也十分平稳,从远处看去,就好似一只小船。麋鹿身后,接着出现了五个黑点,黑点越来越大。 眨眼间已到近前,司马英杰认出来了,其中一位正是武林盟主、八臂哪吒吴正青! 司马英杰急忙大叫道:“吴盟主!快来救我啊!”来人正是吴正青,身边站着李大牛、谢九月、萧伯禹,还有程廉。 透过三怪客的人影和雪雾,吴正青一眼认了出来,被困者乃是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已经露出败相,丧命只在俄顷之间,便上前大喝一声道: “呔!什么人?在光天化日之下,竟敢以多欺少,以壮欺老!也太不仗义了吧。” 闹海蛟龙子文退后一步,狂笑道: “哈哈哈!我兄弟与人动手,不惧多少,皆是三人联手。尔等若是肯来凑个热闹,尽管进入阵内,大爷们最是欢迎不过!” 这话说的挺霸道!今天外出打猎,他们五个都没带上应手兵刃。只是肋下挎口宝剑,背上斜挎长弓,一壶雕翎箭而已。就这几位爷,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,任谁听了龙子文的话,也难以入耳。 性如烈火的小霸王程廉,第一个跳出来,厉声骂道: “狗娘养的!也不撒泡尿照一下,你们那副猪狗不如的脸!胆敢在老子面前充大爷的人,还没从他妈的娘胎里出来呢!小子们休走,看剑!” “仓啷”一声掣出肋下青龙宝剑,晃身形便加入战团。 赛金刚萧伯禹大嘴一咧道: “贤弟!咱哥俩可是焦不离孟,孟不离焦的,有这等好事,咱一块儿来凑个热闹。为兄来了!” 脚下一发力,箭也似地飞身加入战团之中。 一见厮杀就比吃肉包子还带劲的李大牛,用手一扯吴正青的衣袖道: “上吧!二弟,咱还愣着干啥?舒展一下筋骨,那要有多爽快呀!” 八臂哪吒吴正青被他一拽,便不假思索地跟着李大牛进了三才阵中。 闹海蛟龙子文朝着谢九月喝道:“你小子怎么不进入阵内?难道怕死了不成?” 谢九月装作害怕地样子,诺诺地道: “我还小,不敢和你们争雄斗狠。” “哼!胆小鬼!也出来在江湖上混日子,还不够给你爹妈丢人现眼的哩!” 龙子文骂了一声,打了个口哨,三才阵发动起来。 只见三怪客手舞丧门剑,布成一道剑网,脚下腾飞,趟起积雪,幻化成一团雪雾。雪雾之中,穿梭般的蛇形镖往来疾射。连同司马英杰在内的众豪杰,被困在三才阵中,各自不能相顾,刚刚抵挡住丧门剑,马上就得躲避蛇形镖。 三位怪客得了手,闹海蛟龙子文又连打两声口哨,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得到老大的密令,手中的丧门剑慢了下来,把淬过毒的蛇形镖,每个人又加上两支。 五位豪杰都有一手接暗器的功夫,只是那个蛇形镖淬有奇毒,蛇头两侧燕翅般的薄刃,加之他们使镖的手法奇特,在飞雪掩映下,看的也不太清楚,谁也没敢用手去接,瞅准机会用宝剑去磕,倒也有三五支毒镖被打落在地。 独有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站在战圈之外,静观三才阵演变之法,大体上看出来,此阵变化莫测,乃是经过高人传授,异人指点,别说是吴正青等五个人,就是再进去十几个人,也难以破解此阵。看情形,若再有半个时辰,他们五个人中必有伤亡。 为防不测,谢九月大步上前,用手一指龙子文道: “呔!你这黑鬼且慢动手!” 闹海蛟龙子文根本没理会他,急转而至的九尾虎栾方接言道: “小娃娃!你若识相,赶快逃命去吧!大爷我以仁慈为怀,就饶你一条小命也罢。” 白马灵光蒋恭奸笑一声道: “呵!你小子若嫌死得慢,尽管加入阵来,多一个更好玩儿。” 谢九月微笑着,宣了声佛号道: “南无阿弥陀佛!风流小菩萨我可不是来听浪言大话的。咱们这样吧,你们仨先停下来缓口气,养足了精神,等一会儿看小爷我用单刀,破你们这个三狗阵!” 三怪客听罢,怒生满面,手持丧门剑,身形一旋,把谢九月困在阵中。 蛇岛三怪练有异功,个个刀枪不入,曾在神武营致果校尉韩光普面前,许下重诺的龙子文说过:西域江湖余孽,他们哥仨一到,便将诸豪杰杀个鸡犬不留。若达不到目的,我弟兄愿提头来见韩大人。剩下的九大门派皆在明处,由官兵剿除。从今以后,天下就没有江湖这一说了。 韩光普对他大加赞赏,言明功成之后,每人赏黄金万两,锦缎千匹,良田二百顷,奴婢百人。另外,还可以在神武营中任挑职位,世袭皇粮俸禄。 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 闹海蛟龙子文野心勃发,连夜西下,不期来到这座古庙内。 龙子文提出一条毒计,只要进了天山一带,逢人便杀,随后便可向朝廷邀功请赏。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连声叫好,商量着饱餐之后,便直入天山。 三怪客中的老二蒋恭出外打了些野味,架在火堆上烧烤,准备做下酒菜。矮胖子九尾虎栾方急于进天山大开杀戒,从食袋里取出从京城里带来的烧鸡、酱肉,又拎出来三瓶子醉八仙酒,一齐摆在香案上,龙子文、蒋恭围在香案旁,开始吃喝起来。他们刚吃了个半饱,就让闯进来的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给掀翻了桌子。 第六十二回 谢九月智斗三怪客 三怪客见来者年纪已高,说是来找人的,便开口戏弄起一气圣人来,想从他这开刀,也好一扫西域江湖余孽,也借以助一下酒兴。三怪客如同猫戏老鼠似的,玩起了老英雄司马英杰,正待出手置他于死命,却赶来了八臂哪吒吴正青等五位豪杰。也好,多杀一个是一个。一来显示一下三才阵法的威力,二来提高自己在韩光普面前的身价。 龙子文这算盘打得还算不错,只可惜那个黄衫少年,没有进入阵内。 也罢,待把他们几个削了首级,再去宰一个小孩子,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吗? 等动起手来,三怪客见阵内众人的功力,很是稀松二五眼,刚演练到九镖三剑,已经渐露败相,那比二十七镖三剑,外加魔幻奇境还相差甚远。 反正有玩的总比没玩的好,多玩一会儿多过点瘾。 三怪客贪玩,没有再度提升功力,才使五位豪杰保得了性命。 三怪客正嫌打着不上手,没料到阵外那个黄衫少年,要凭一把单刀,独挑三才阵法,还骂他们是三狗阵。三怪客也不答话,以迷魂大法摄定吴正青等人,闪身便围住了谢九月,各运异功,立刻把地上的积雪变成寒冰,光滑无比,令人难以立足。 黄衫少年谢九月睥睨他们了一眼,嘴角眉梢现出笑意,装作脚下一滑,一下子摔在坚冰上。 他躺在那直“哎哟”,手揉着屁股道: “哎哟哟!我的娘啊!可摔死我了!我说小子们,你们这是用得什么歪门邪道呀?哎呦呦!” 他象喝醉了酒一般,爬起来又摔倒,接连数次,惹得三怪客狂笑不止,见他摔得头发散乱,背上那口大刀片儿也掉在了冰面上,甚是狼狈。 闹海蛟龙子文笑罢,心中暗道:这小子在冰上站都站不稳,还说什么单刀破阵,真真地是可笑!人儿不大,那把大刀可够个儿,也不知道拿动拿不动,就想来挑战我的三才阵,太不自量力了!莫如及早将他打发掉,再去杀在迷魂大法控制下的那五个人。想到这,龙子文扬起右手,五指叉开,随即吹了个口哨。蒋恭、栾方自然会意,三怪客同时抖手,每人打出五支淬毒蛇形镖,“嗖嗖嗖”几声脆响,十五支蛇形镖射向倒在冰上的谢九月。 这些镖要是打中了,非把谢九月打成蜂窝不可。 蛇形镖出了手,三怪客连看也没看他,自信镖法百发百中,看一眼也只能是瞧他在那里流血,再挣扎上一小会儿,一蹬腿就上了西天极乐世界,这有什么好看的呢? 谢九月就在这眨眼之间,双手一按冰面,身子平滑出去半尺左右,堪堪避开了十五支蛇形镖。 蛇形镖受力甚大,“嚓嚓嚓”数声爆响,把坚硬的冰面打得冒起十数道白烟,冰屑四射,一直钻入地下半尺多深。 “喂!你们三位慢走!莫非打完这毒镖就没事了吗?害得小爷我在冰上趴了半天,冰得小爷我肚子冒凉气,这回小爷绝不会饶过你们!”谢九月趴在冰面上大声喊道。 三怪客不约而同地微“咦”一声,回头看去,这小子原来没死,正往前爬着去取那把大刀。三怪客相互对视一眼,又折回身来把谢九月围住。 龙子文觉得这小孩有点邪性,十五支蛇形镖竟然没有丝毫伤到他。 蛇岛三怪手中有的握五支毒镖,有的握两支毒镖。本来每人有二十九支蛇形镖,刚才射入地下十五支,有几只被吴正青等人给打飞了。 龙子文想知道这位黄衫少年,是怎么躲过十五支毒镖的。随着一声口哨,三怪客又打出手中仅有的蛇形毒镖。这回也没看清楚,可看了个糊涂,毒镖似生了眼睛般地疾射而去,量他难逃此劫。 只见黄衫少年脚下一滑,身子斜摔出去三尺多远,躲得是那么轻松自然。 三怪客不由得看傻了眼,知道遇上了劲敌,哪里还敢怠慢,各挺手中丧门剑,飞身跃上冰面,闪电般地挥剑刺了过去。 谢九月抓刀在手,嘴里大叫道: “哎!你们好狠毒呀!真想杀人哪!” 三怪客冷然一笑,手中剑拿捏得恰到精妙之处,欲把黄衫少年钉在冰面上。 说时迟,那时快。三只丧门剑就差三寸便要刺中目标,只见黄衫少年身形往空中跳起,用脚尖踩在剑尖上,扮了个鬼脸笑道: “我说小子们!这还挺好玩的,这一招该称为三剑请祖宗呗!” 白马灵光蒋恭眨巴了一下眼,恶狠狠地骂道: “请祖宗?你妈拉个球的!就把你请入地狱里去吧!” 三怪客手腕一使劲,丧门剑旋转甚急,要把谢九月从下往上觉成肉馅儿,以解心头之恨!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脚尖一点闹海蛟龙子文的丧门剑,身子跳在空中两丈多高,大声咋呼道: “哟!好不孝顺的小畜牲们!怎么把你家祖宗往地狱里面请啊?难道你们是地府里的死鬼吗?” 不管你跳多高,早晚要落下来! 三怪客也顾不得与谢九月争斗口舌,手擎丧门剑,仰着头专等他下落。 谢九月看着三怪客那阴沉的面孔,眼睛里闪着狠辣辣的精光,忍不住打了个寒噤,今儿个若不斩除掉这三怪,势必导致江湖豪杰蒙受奇难,后果將难以想象。他把心一横,右手紧握住白虎神刀,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光。 光华闪处,谢九月头下脚上,凌空一刀扫向三怪客。 宝刀来势甚是迅猛,三怪客见事不妙,身形一旋,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。 谢九月宝刀走空,一拧身双脚着地,闪目四顾,还是看不见三怪客。 就在这时候,吴正青等豪杰,已然从迷蒙的幻境之中,迷迷登登地苏醒过来,累得已然是气喘嘘嘘。 蛇岛三怪客的摄魂大法,能使被困之人迷失心性,产生幻觉。就是三怪不再去攻击他们,被困之人也会觉得身边都是剑影镖音,做无谓的拼斗,以至相互残杀。就是进入三才阵中的人再多,也难逃三怪的控制。这就象龙子文说的那样,与人交手,不拘多少,便是三人联手。 李大牛上前问谢九月: “我说老兄弟!那三个怪人跑到哪里去了,咋一转眼的空儿就没影了呢?” 谢九月轻轻摆了一下手,示意他不要说话。 凭感觉,三怪客离自己很近,并没有走远。 谢九月单手持刀,向众豪杰挥了下手,示意众位不要靠近,免遭三怪客毒手。 他凝神静听,以为三怪客施展起隐身术,但听不到呼吸之声。 怪了!谢九月紧皱双眉,低头一看,急忙展身形斜飞出去三丈开外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把谢九月吓得跳出去那么远? 众位豪杰愣愣地望着他,谁也没敢过去问他一声。 只见那方圆三丈左右的冰面上,出现了奇异现象: 一道道蓝色光线,好似天空上的雷电,在冰面上乱窜。 幸亏谢九月闪跳得快,不然,定遭三怪客的暗算。 三怪客遁入地下,看到谢九月站在冰面之上,正在寻找他们,便显出得意之色,施展起惊雷掌,从地下发出掌力,要把谢九月化为灰烬,真是暗算无常死不知。 这种打法,众豪杰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惊得是咋舌相视,一步步往后退去。 不退也没有办法,三怪客隐在地下,想怎么打就怎么打。众豪杰本领就是再高,也不能抡开手中宝剑,漫无目的地往地上瞎戳一气吧?看来三十六计,走为上策,才是最实用的手段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聚功力于二目,从眼里射出两道白光,直入地下数丈,把三怪客看了个清清楚楚,却装作没看见似地,忍不住微微一笑道: “你们这三位还有脸称为什么怪,还没动手就没影了,可真够丢份的。依我看哪,就别在江湖上混啦,该滚到哪就滚到哪去吧!” 三怪客在地下听得清清楚楚,闹海蛟龙子文还剑入鞘,探出一双魔爪,朝谢九月的双脚抓去。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二人手持丧门剑,专等龙子文得了手,便冲出地面,将他乱剑击毙。 谢九月冷“哼”一声,由肋下百宝囊中,摸出来从吴正青手里接过来的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,暗自庆幸没有还给二盟兄,今日就派上了用场。 闹海蛟龙子文哪里晓得,黄衫少年谢九月手中也有暗器呀!双手刚露出地面,便被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穿透掌心,疼得龙子文“哇”地一声大叫,急忙往地下一撤手,却怎么也抽不回来了。索性一纵身,崩飞了土石冰雪,跃出地面。 大好时机,岂能错过?谢九月双手抡开白虎神刀,一个立劈华山式朝龙子文当头砍下。 练就金刚不坏之身的闹海蛟龙子文,被淬毒火龙穿心夺命钉穿透掌心,疼得周身发抖,毒性很快发作起来,他明明白白地看到眼前的刀光,若闪电般奔头顶袭来,但已经无力闪躲,只好以金刚不坏之身,硬碰一下黄衫少年手中的大刀。若能把刀崩飞,也正好让他知道一下老子的厉害。 第六十三回 谢九月大战蛇岛二怪 白虎神刀是老隐士紫光上人的镇洞之宝!称得上是削金断玉的宝刃,那是随便用脑袋能碰的吗?别说是血肉之躯,就是一只玉镯,扔上去三尺,再落在刀刃上,也会毫无声息的成为两半。闹海蛟龙子文这一回可失算了,连惊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啦。顷刻间人头便挨上了刀锋,一点声音也没有,大刀便沿着他的任督二脉,可就顺势而下了。由头顶至胯下,齐斩斩被分成两片,脑浆、血水,五脏六腑“唏哩哗啦”地撒满一地,尸体倒向两旁。只有一道阴魂,奔向西北大道而去。 眨眼间龙子文一命呜呼,蒋恭心疼得差点没死在土里,他一咬牙关,疯了似地挥动手中丧门剑,削向谢九月的双脚。 众豪杰就在不远处,看得十分真切,急了个心惊肉跳,无不为谢九月捏上一把汗。尤其是李大牛和吴正青两位盟兄,急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眶外来了,只恨自己没本领,帮不上老兄弟这个忙啊! 谢九月躲闪着丧门剑,拍手笑道: “哈哈!今儿个这地底下,莫非真的就闹鬼了不成?刚才跳出个尸体来,这会儿又钻出丧门剑来了。”吴正青不住地摇着头,心中暗道:我的老兄弟呀!亏你还笑得出来?脚下那两把丧门剑是要你命来的。谢九月转了一大圈,还是摆脱不掉丧门剑的追杀,一气之下,大声言道: “小爷我就不信这个邪,待我到下面去看看,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呢?” 一听这话,李大牛急得直蹦高,亮开嗓门吼叫道: “老兄弟!你千万别下去呀!在地底下,怕是你斗不过他们俩呀。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大哥!请不要担心,少要害怕,量也无妨啊。” 九尾虎栾方听见谢九月要进入地下,心中大喜,看来我为大哥报仇雪恨的机会来啦!他高声叫道: “你小子别吹破了牛皮!有本事就快点下来,大爷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!” 好小子!敢跟我叫板,你就等死吧!谢九月念动咒语,地上的冰雪开始变得松软,土石分向两侧,只见他身形一晃,便不见了踪影。 众豪杰再想阻拦,为时已晚。只见地面上一会儿飞出一拳,一会儿又踢出一脚,“噼啪”声不断,直打得土石横飞,冰雪四射。 少时,地面上安静下来。 令众豪杰更为担心,生怕谢老弟在地底下,不是两个怪人的对手,若有个三长两短的,那就连尸首都没法去找了。 一气圣人司马英杰往地上一坐,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: “这位少侠啊!都是我惹下的祸,连累了你呀!你要有个闪失,我也就不活了” 这几位豪杰里,吴正青还算冷静,手托着下颌道: “依我愚见,谢贤弟不至于有危险,若他身遭不测,那两个怪人定然会来杀我等。” 李大牛想了一下,觉得吴正青的话很有道理,马上犯了老毛病,又吹起牛来道: “对着哩!我那三兄弟,可以说是神功盖世,不但天下无敌,连地下也无敌,水里也无敌,天上也无敌,杀两个怪人,那是不在话下的,您就等着瞧好吧!喂,司马老兄!你也别坐在那傻哭了,万一那两个怪人到了咱脚下,一剑捅上来,倘若毁了您的出恭宝位,嗯,想拉屎可就得开偏门啦!” 一句笑话提醒了司马英杰,“噌”地一下站起身来,和大家一起低下头,眼睛盯着地面,以防怪人的丧门剑,冷不丁钻出来伤人。 果然不出吴正青所料,白马灵光蒋恭和九尾虎栾方,意在考验谢九月在地下的法术,一味的虚杀假打,引诱着他往地层深处而去。 风流小菩萨不知是计,挥动白虎神刀,在后面急急追赶。猛然觉得一阵燥热,身边热气蒸腾。闪目再看,已离满是气泡的粘稠岩浆不远。 蒋恭、栾方在炽热岩浆里探出头来,挥动着丧门剑叫道: “小娃娃!有本事过来一战!若是不敢,就要归降我们,也不会失去锦绣前程。我会向韩光普荐贤,保你高官得做,骏马任骑。” 谢九月眨巴几下眼睛,有心退去,又怕长了他人志气,灭了自己的威风,索性以功力逼开岩浆,奋白虎神刀杀了过去。 毕竟是功力有限,战不多时,蒋恭和栾方,便挺不住了岩浆奇热。二人使尽全身力气,朝谢九月一阵急攻之后,翻身冲向地面。 谢九月哪里肯饶,随后紧追不舍。 待来到含水沙层,蒋恭和栾方停下脚步,冷却了一下火红的身子,手持丧门剑,恶狠狠等待谢九月赶来。 谢九月追至他二人面前笑道: “嘻嘻!你们两个怎么不走啦?莫非选中了风水宝地,就死在这地方吗?要是那样的话,可就省了棺椁啦,可真算是会过日子的人哪。” 蒋恭、栾方也不答话,分左右杀上前来。两把丧门剑施展得淋漓尽致,若疾风骤雨般裹向风流小菩萨。 谢九月暗叫一声:来得好!我若不一刀把你们俩劈成四片儿,他们难知小爷我的厉害!身形一旋,打算左右开弓立斩二怪。 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张开大嘴,喷出团团黑气,顿时山石如同墨染。 谢九月目力受阻,急忙飞身上浮,哪料到正闯入二怪剑下,再想躲闪,哪里还来得及?便下意识地用白虎神刀去格挡,以图保住六阳魁首。 双剑来得急,宝刀挡得快,耳轮中就听得“喀喀”两声脆响,白虎神刀立时砍断了两把丧门剑。 蒋恭和栾方,二人手里握着半截丧门剑,暴退数丈,惊得四目发直,苶呆呆地瞧着谢九月手中的宝刀,不知是何神锋利器,竟如此地厉害。 蒋恭用半截丧门剑一指谢九月问道: “喂!小娃娃!你那把刀为何如此厉害,是何方神奇兵刃?” 谢九月长笑一声道: “哈哈哈哈!本少爷善念在怀,慈悲为本。就让你们死个明白,此刀名曰白虎神刀,乃是紫光上人的镇洞之宝!你们那两把破剑,如何能抵挡得了我这把宝刀哇?” 听说是紫光上人的宝刀,九尾虎栾方立刻低下头,再不言语。 “快走吧!三弟,咱可不能在这等死啊?” 白马灵光蒋恭一拉栾方,二人施展开奇门遁甲术,闪身冲出地面,又奔向天空。 二妖本来可以驾纵地金光而走,九尾虎栾方却停下来道: “我说二哥!咱们从蛇岛出来,为的是名扬天下,建万世不朽的功勋。咱就这样一走,一切希望可就都成了泡影啦!大哥他如今驾鹤西归,作为兄弟,怎可不思报仇,又能逃到哪里去?不能成功,成仁也不失为大丈夫一场啊!” 蒋恭见谢九月驾金光追来,栾方又不肯走,急得他用手“啪啪啪”地直拍大腿,开口劝道: “我说三弟呀!你那么聪明,还看不出来吗?咱哥俩不是他的对手哇。要是有一线取胜的机会,哥哥我也陪着你,与他较量一番。我说三弟呀!不是我长他人志气,灭自家的威风,确实看不出来有一点取胜的机会呀。常言说的好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咱哥俩现在是保命要紧哪。日后咱再投良师,练成艺业,再来报这深仇大恨,也不为迟晚哪!” 栾方冷“哼”一声道: “咱哥仨曾经发过血誓,愿同生共死。眼下大哥尸骨未寒,岂可违背诺言?” 白马灵光蒋恭眼珠一转道: “三弟!那誓言不为实啊!你想啊,生,咱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;死,怎又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呢?大哥早走一步,那就是命中注定了的。你我兄弟明知斗不过那个小娃娃,不一走了之,难道要步大哥后尘,急着去西天见佛祖吗?” 九尾虎栾方把脖子一挺道: “二哥!咱还有捆仙绳、打神鞭两件法宝没用上哪,应该与他再一较高低。再不行的话,兄弟我宁可变回原形,你拿我和他大战一场,也不枉咱做兄弟一回!” 蒋恭暗暗佩服,栾方如此重义气,也就没话再托辞,从容地由腰间抽出来打神鞭,看了一眼栾方道:“三弟!为兄就依了你,能进则进,不能进就逃。兄弟呀!可要多加小心才是!” 九尾虎这才显出一丝笑意,晃动手中的捆仙绳,默念咒语,一甩手把捆仙绳祭在空中,欲生擒谢九月,为死去的龙子文报仇。 谢九月是佛门阿难使者转世,不是神,也不是仙。仙人是得到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、神足通、宿命通的修生养性的凡人,达到了一定境界的称谓。而罗汉是修得漏尽通的真人,故而有五通神仙,六通罗汉之说。仙人得不到漏尽通,便超脱不出三界之外,逃不脱生死轮回的阴阳转命轮。捆仙绳对这一层次的人,有捆缚的功能,并能禁闭其法力。但对谢九月来说,捆仙绳便失去了束缚能力。 捆仙绳随着栾方的咒语,在空中盘旋一周,寻找不到可捆缚的仙人,便又落入他手中。 栾方大为震惊,更摸不透眼前这位黄衫少年的来历了,见二哥已经祭起打神鞭,也只好在云头上静观其变了。 第六十四回 蛇岛三怪再造魔身 闹海蛟龙子文离老远就看见了栾方,忍不住落下了滚滚热泪,抹着眼泪道: “栾方贤弟!你怎么也到了此处?” 栾方朝他挥着手,大声喊道: “哥哥!千万不能下到阴曹之内,我们为妖者,他们不会收留的,要送往阿鼻地狱,便永世不得转生了。快快到我这边来呀!” “什么鬼在喊叫?此地不得大声喧哗!” 秃头鬼使长鞭一扬,朝栾方当头“啪”地就是一鞭。 栾方一个没注意,被长鞭打了个正着,疼得他五内翻涌。 他是刚来的新鬼,哪晓得鬼门关前的规法,上前一步便推倒了鬼吏。 秃头鬼吏大叫道: “反了你这个小鬼了!来鬼呀!吃了他,尔等便可止住饥渴。” 众鬼听了,号叫着扑上前来。 霎时间鬼影如云,枯爪飞扬。 吓得栾方抱头鼠窜,只觉得双脚沉重,远比不上老鬼那么轻灵。仗着身体还有几分魔力,想变化成一块顽石,可是连变几次,还是本来的样子,他这才明白过来,现在自己是鬼了,魔力早已荡然无存。 正当他要在鬼爪之下粉身碎骨的危难之时,白马灵光蒋恭舍命来救,一阵拳脚,把众鬼打得东奔西逃,连秃头鬼吏亦喝止不住。 蒋恭乘大乱之际,左手拉住龙子文,右手拉住栾方,飞身往东南方便走。 身后喝号连天,大批鬼兵杀了出来。 待逃出幽冥界,白马灵光蒋恭累得汗如雨下,强打精神,托起大哥和三弟的魂魄,认准路径,直奔正北驾云而去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越过了多少山岭、沙漠、冰海,才望见北方极光。 北方极地,阴寒无比,世人难近。 这里没有四季之分,阳光可以半年长照,也可半年黑暗。 极光甚是旖旎,呈淡绿色,如电光一般,幻化成美丽无比的极地之景观。 正赶上极风初定,蒋恭看着龙子文、栾方的阴魂,心里有说不出的凄楚。他长叹一声,从百宝囊中取出信香来,张口吐出三昧真火,把信香点燃。 少时,极地天空中现出了魔界天堂。 白马灵光蒋恭带着龙子文、栾方的魂魄,来到魔界天堂外,跪倒候旨。 天门开处,一位身着银装的童子,手持一柄白玉拂尘缓步而出,来到他们近前,將拂尘搭于臂弯之间,声如裂锦般言道: “老祖有旨,宣闹海蛟龙子文、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前去觐见!”言毕,转身在前面引路。 三人在后面相随,也顾不得欣赏两边奇花异草,只闻得阵阵奇香入腹。沿着白玉铺就的甬道,转过几处树木掩映的玉宇琼楼,早望见一座华光闪耀的宫殿。 宫殿皆以白玉砌就,黄金为瓦,五彩缤纷的珊瑚做柱。台阶是整块宝石雕刻而成,两旁一对青玉狮子,栩栩如生。两扇朱红沉香木大门,上面金星闪闪。窗户是紫玉刻就,暗衬一层透明的蓝宝石。整个大殿看上去宝光十色,气势恢宏壮观。 龙子文兄弟自感卑微,抬头往殿门上方看去,主殿门上,悬挂着一块巨匾,上书三个醒目大字《北天宫》。那字皆用人的头骨镶嵌而成。 他们三兄弟低下头来,战战兢兢地跟在银装童子身后,闪目往两边一瞧,站殿大魔更为凶猛。全都是金盔金甲皂罗袍,肋下挎着宝剑,手中持定各种兵刃。 未上丹墀,他们哥仨便跪下身子,不敢仰视。 闹海蛟龙子文拜道: “老祖在上!凡夫龙子文恭拜圣主金安!愿老祖与日月同辉,与天地共福寿!”言毕,叩首不止。 青云老祖高坐在九级宝座上,手捋长髯,冷笑一声道: “尔等前来北天宫,可有礼否?” 龙子文叩首道: “老祖在上!我等凡夫,在尘世间只是修道之人,清贫如洗,来得又慌急,并无孝敬之物,还望老祖开恩!” 青云老祖面色一沉道: “一派胡言!尔等得到大唐朝廷万两黄金,还说清贫如洗,莫非凡人皆有万两黄金不成?” 九尾虎栾方跪爬半步道: “老祖所言甚是,只是那万两黄金尚未兑现,只是打了白条。” 白马灵光蒋恭叩首道: “金银对我们兄弟而言,有如粪土。若老祖独爱,待日后得到那些劳什子,自当取来孝敬老祖!” 青云老祖一拍宝案怒道: “尔等视金银如粪土,难道老祖我就是闻香逐臭之人?真乃是大胆之狂徒,竟敢辱骂本尊!来人,把他们推出天宫,将魂魄击碎,让他们不得再入轮回!” 六位站殿大魔应声上前,如同苍鹰抓小鸡般,将他们拎出宝殿之外,身后跟定一位红袍施刑魔将。 六位大魔捉定龙子文、蒋恭、栾方三人的阴魂,单等青云老祖发落。 白马灵光蒋恭心里不服,心中暗想:我大哥龙子文、三弟栾方的魂魄,能随你青云老祖的处置,可我还没死呢,怎么就要击碎我的魂魄呢? 少时,青云老祖昂首而出,两旁众星捧月般站定魔界执事人等。 手持鬼头大环刀魔界执刑官,上前一刀,便砍下了白马灵光蒋恭的头颅。 蒋恭也没感觉出疼痛来,就看着脑袋离开身躯,掉在一旁,猛然觉得身心轻松了许多。 他又看见大哥龙子文、三弟栾方也各自挨了一刀,但没有头颅掉落下来。 那位执刑官收起鬼头刀,向青云老祖抱拳施礼道: “尊老祖圣谕!已然除去他们的凡体。” 青云老祖挥了下手,执行官退在一旁。 老祖开口问龙子文道: “可知因何杀你否?” 龙子文的魂魄飘摇不定,如在梦里一般,见老祖相问,便随口答道: “回老祖的话,凡夫确实不知道。” 青云老祖看了他一眼,沉吟片刻,点了点头道: “这也难怪,听本尊告诉与你。此乃是魔界的弃身大法,即所谓无身胜有身,弃身脱凡根。脱凡身入化,塑身为魔尊。阿吽莫里丘!” 老祖念罢咒语,伸出双掌直立于胸前,由掌心发出来一线青光,缓缓注入龙子文体内,少时便收了功。龙子文全身渐渐泛红,老祖又吹了口法气,他才定下来人形,与前生一般无二。 他慌忙跪倒谢恩: “凡夫龙子文,叩谢老祖再造之恩!” 青云老祖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非也非也!你现在已经不是凡夫俗体了,体内充满了宇宙能量。若想把它充分发挥出来,还需假以时日,几经历练,方可显示出来它的威力也。” 龙子文听了,高兴得心花怒放,真想一步回到天山,杀掉那个拿白虎神刀的黄衫少年,以解前生毁身之恨!他再次跪倒叩首道: “老祖在上!小可想即刻回到天山,与杀我前生者一决雌雄!” 青云老祖看了他一眼道: “你不要急于回天山,待我把蒋恭、栾方也孕化成人,随你同往,也好助你一臂之力。” 言毕,青云老祖又施展法术,用手指捏诀,张开大嘴,把蒋恭、栾方吸入腹内。 顷刻间,青云老祖腹大三围,脸憋得如葱心般绿,眼珠子几乎努出眶外,浑身抖作一团。 这时候,北地极光凝聚成一缕清光,与青云老祖的头顶连接起来,渐渐地混为一体,只见光华闪闪,雷声隐隐,彩霞浮动。 过了足有半个时辰,老祖张开巨口,很痛苦地吐出两个人来。 先出来的是蒋恭,随后出来的是栾方。 他们俩在地上犬卧片刻之后,缓缓站起身来,伸了个懒腰,恍若大梦初醒,揉着惺忪睡眼。 龙子文一见两位盟弟出世,乐得一下子蹦了过来,把两个兄弟搂在一起,竟放声大哭起来。哭声甚是凄惨,连众魔也为之动容。龙子文哽咽着说道: “二位贤弟呀!我们是两世为人哪!这可多亏了青云老祖啦。如果没有老祖垂爱,我弟兄必然早已被打入阿鼻地狱了。” 哥仨跪倒在地,叩首如同鸡啄米一般,以谢老祖再造之恩。 青云老祖微微一笑,开口言道: “尔等不必如此!你们已是魔界之身,且听本尊口谕。你们且去凡间,协助你们的大师兄韩光普,完成搅乱天下之大业,为阿难使者枉杀生灵创造条件。到那时候,我也好向佛祖请教何为善也!功成之后,本尊封你们为魔界尊者,享万世荣华富贵!” 龙子文和两位盟弟叩首再拜,只见青云老祖大袖一挥,与众魔驾乌云而去,眨眼不见了踪影。 龙子文踌躇满志,心中发狠:如今我魔功练成,看天下何人能敌!待我遇见那个黄衫少年,定将他碎尸万段,以消我心中之恨哪! 九尾虎栾方问道: “大哥!老祖已经走了,咱怎么办?” 闹海蛟龙子文一咬牙关,伸手拍了拍两位兄弟的肩头,信心满怀地道: “我的好兄弟呀!咱不管老祖说啥,先去天山,找到那个黄衫少年,以报前生杀身之恨。” 白马灵光蒋恭轻叹一声道: “我说大哥呀!咱现在是魔界中的人了,也不能把前生的事看得那么重要。依我说呢,就听老祖的话,到韩光普那听差为好。” 九尾虎栾方大嘴一撇道: “这话说得要多没劲有多没劲,我们弟兄现在有魔力在身,何不趁此机会,先去报前世之仇?有道是有仇不报,非为君子!老祖的话,我们不能不听,也不能全听,正所谓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吗。” 蒋恭也不好与盟兄盟弟争辩,便点了头。 三魔大喜,手拉着手驾起乌云,一路说笑着径奔天山而去。 第六十五回 九月偶遇兰芝在荒野 蛇岛三怪中已有二怪毙命,只剩下白马灵光蒋恭,自知不敌黄衫少年,便摄了三弟栾方的魂魄,一路急急追赶大哥龙子文的灵魂,径奔冥界望乡台而去。 谢九月驾金光随后追来,大声喊道: “孽妖休走!” 蒋恭听了,勒转云头,阴沉着脸道: “年轻人!杀人不过头点地,我认败服输也就是了,你苦苦追来却又为什么?” 谢九月本打算斩妖务尽,听蒋恭这么一说,倒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似的,如果再说我要杀掉你们,明摆着就是有欺人过甚之嫌,便苦笑了一下,面现尴尬地道: “我、我想送你们一下!” 话是拦路虎哇!蒋恭一句话骗住了谢九月,明知他追来是要把我也杀掉,现在改了口风,显然是中了我的计,便双拳一抱道: “在下蒋恭这厢多谢了!少侠英勇无敌,神功盖世,实令我弟兄佩服得五体投地。请恕在下贸然问一句,少侠尊姓大名,能否见告?” 听他说话倒十分客气,谢九月抱拳还礼道: “我姓谢,叫九月。也说不上什么尊姓大名的。您又是何方高人,能否见告一二?” 其实,蒋恭的真身早已驾云走了,留下魔影在此应付着谢九月。 谢九月不见蒋恭回话,仔细再看,只见蒋恭象泡影一样,已经消失的无踪无影了。气得他一跺脚,朝他们逃去的方向,愤愤地唾了一口。 待他回到众豪杰面前,却不见了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便问盟兄李大牛道: “大哥!那位白胡子老人到哪里去了?” 李大牛憨笑道: “他临走时说,要去追赶一位姓凌的姑娘,还说要杀一个叫周致一的人,便往东南方向走了。” 谢九月眼睛一亮道: “凌姑娘!莫非是剑虹妹妹也到了这里?” “什么见红见绿的?管她呢?天下姓凌的多啦,你还想一个个地去问吗?”程廉撅着嘴道。 谢九月放心不下,沉思片刻,开口言道: “当今朝廷鹰犬大举西下,周致一那条老狗,说不定是一条毒蛇。凌姑娘单身前往,恐怕凶多吉少啊,咱们还是前去看一下才是。” 李大牛道: “我们也要回青云寨,这不是顺路吗,咱们走吧。” 众豪杰说着话,往前赶路,忽然发现树林边的雪地上,有一顶华丽的轿子,甚为醒目。 距小轿十丈之远时,从树林里跳出来四条壮汉,手持大刀,横眉怒视,一个为首的大汉道: “尔等休要靠近,再往前走,小心尔等的狗命!” 什么人,竟如此霸道?小霸王程廉哪里听得入耳,跨前一步,阴下脸来道: “大路通天,各走各边。你们要不是吃河水长大的,就不必管那么宽!有道是好狗还不拦路呢,我们要回家啊,难道还要绕道走嘛?真是岂有此理!” 那个大汉咧了咧嘴,上下把个程廉打量几番,冷笑道: “来人!把他拿下。” 小霸王程廉也不示弱,狂笑道: “哈哈哈!兔崽子!在大爷面前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。来来来!哪个敢动手,便先吃大爷一剑!”言罢,挺手中宝剑,跨步上前。 一位身材干瘦的汉子,徒手迎上前来。 待程廉一剑刺到,身形一旋,竟转到他身侧,探右手抓住程廉的手腕,左手托肘,顺势往前一拉,脚下一勾,大声喝道: “你给我趴下吧!” 程廉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,偌大的身躯便“扑通”一声摔倒在地。 过来两条大汉,抹肩头拢二臂把他捆了个结实。 干瘦汉子身法奇快,连八臂哪吒吴正青,也没看清楚他用得什么手法,便放倒了小霸王。 赛金刚萧伯禹冷笑道: “呵呵!真是大风大浪闯过无数,在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。来!让我也来领教一下你的功夫!”言毕,把钵盂般大个的拳头在眼前一晃,抖身形迈大步冲了上去,把干瘦汉子的小脑袋看得真切,“呜”地一拳朝他面门便捣。 干瘦汉子嘴角往上一挑,斜身跨步,右手一把刁住萧伯禹的手腕,往前一带,左手抄起他的右腿。“咕咚”一声,又把萧伯禹摔出去一丈多远,不待他翻身起来,又被人家用绳索缚定,扔在程廉身旁。 程廉咧着嘴笑道: “哈哈!咱哥俩又到一块啦!” 萧伯禹没好气地道: “哼!亏你还笑得出来!往后你这个小霸王,非要变成个小王八不可。” 干瘦汉子连着放倒两条猛汉,轻轻拍了下双手道: “你们三位还不束手受缚,还待大爷我费事吗?” 李大牛气得怒火直冲脑门,双手一搓,“哇哇”地暴叫数声,一抖身形,晃双拳上前便打。 干瘦汉子还想用擒拿萧伯禹的手法,撂倒李大牛,右手刚往前探,肋下便挨了重重一拳,打得他闷“哼”一声,身子平飞出去八尺多远,一手捂着软肋,单腿跪在地上,紧咬牙关,少时,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。他眨巴几下眼睛,看样子没明白是怎挨得这一拳。 大牛双手叉腰,大笑道: “瘦鬼!你服也不服?哈哈哈!要知道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哪!” 干瘦汉子站起身来,把双掌在胸前一错,一提丹田真气,运到指尖,发出“格格”之声,把掌化作虎爪,猛然往下一压,尖着嗓子道:“小子!少要张狂,接招便了!” 只见他脚下盘旋,身子好似一片流云,眨眼间扑向李大牛。 李大牛不管三七二十一,使出一记霸王挥鞭,那个蒲扇般的大巴掌,抡圆了朝干瘦汉子扇了过去。 干瘦汉子低头避开来掌,探双爪拍向李大牛前胸。 李大牛一掌拍空,收势不住,身子半转,胸前大门敞开,再想用左手补救,已经是晚三春了。 干瘦汉子一记二鬼拍门,正击在李大牛前胸上,双手往两边一拉,齐刷刷地扯下了李大牛的两条衣袖。李大牛整个身躯,若半座山似的往后倒去。 一见大哥吃了暴亏,八臂哪吒吴正青按耐不住心头怒火,身形一晃拦住干瘦汉子,二人也不打话,便杀在一处。 另外两条大汉恶虎般扑向李大牛,李大牛身子往后一滚,站起身形,与两条大汉战成一团,喝叫连连,惊天动地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抱肘而立,静观其变。见那几个汉子不象江湖中人,也不象神武营的人,身手矫健,功力非凡,与李大牛、吴正青不分上下,便上前拱手施礼道: “诸位且慢动手!容在下一言相询。” 为首的汉子喝道: “梁贤弟退下!” 干瘦汉子应声跳出战圈,他又喊道: “狄成、狄强兄弟也住手!” 和李大牛动手的两条壮汉闻言,也退在了一旁。 那大汉瞥了一眼谢九月,略一抱拳道: “这位兄弟!有话请讲。” 谢九月抱拳道: “多谢兄台成全!请问壮士贵姓大名,上下怎样称呼?” 为首的大汉,沉吟片刻道: “嗯!吾乃锦衣护卫,姓杨名林,字树广,人称小专诸的便是。你又是何人?” 谢九月道: “在下叫谢九月,人小名微,江湖人称风流小菩萨。杨兄自称锦衣护卫,自然是朝廷中人了?” 杨林撇嘴一笑道: “不瞒你说,我等正是大内锦衣护卫。” 谢九月道: “这就怪了,皇宫大内的侍卫,来到这西域荒僻之地,不知有何贵干?” 杨林面现难色,说话略显结巴起来: “这、这与你无关,还是不问为好,免生事端。”显然是不肯吐露真情。 谢九月微微一笑道: “小可人微言轻,天下的事,看来皆与小可无关。可是,某家身上这口宝刀,却要管天下事的!” 众锦衣卫士听罢,皆大笑起来。 杨林道: “要说刀吗?我等每人一口,难道天下事都管得了吗?小兄弟!该管的便管,不该管的、或是管不了的事,依我看,还是不要插手的好!” 谢九月脸色一变,正待动手,忽见轿帘一动,从小轿内款款步出一位衣着华丽的美丽女子,头上高挽发髻,一方绿帕轻拢,云鬓低垂,蛾眉如勾,杏眼流波,鼻如凝脂,秀口含春,白净净的一张鸭蛋娇面,微透红润,齿若扁贝,未曾开言,三分笑意。白护领轻拢鹅颈,翡翠绿的紧身小袄,上绣大团牡丹花,一对对大红蝴蝶扣,排得整齐秀密,腰间一条金丝带,挽了个鸳鸯戏水结。下身穿火红色中衣,绣着金花朵朵。足下蹬一双青缎子小蛮靴,宽不满三寸,长可逾半尺,上面一簇火红绣球,走起路来“突突”乱颤。身上披了件鹅黄色披风,肋下佩一口宝剑,杏黄色剑穗迎风摆动。好一个绝世佳人!走起路来如春风摆柳,只见她玉腕一转,探出兰花指,整理一下衣角,说出话来好似莺声燕语。她美目流波,朝谢九月笑了笑,见少年长得英俊潇洒,眉清目秀,不禁多看了几眼,眉毛一扬道: “好一个翩翩少年郎!只可惜流落江湖,风流小菩萨谢九月!可知江湖风急,当心浪猛,何不早些寻得避风港?好啦!杨林,放了那两个人,起驾。”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走的,人便不见了。一乘小轿,在四条壮汉肩上,颤颤悠悠地飘飘然远去。 第六十六回 众英雄夜入三圣祠 谢九月摇了摇脑袋,揉了一下眼睛,刚才发生的事,好似在梦中一般。 他朝着小轿远去的方向大叫道: “喂!你是谁?姑娘!不不,小姐!回答我呀!” 真好似昙花一现,芳香犹存,人已不见。 他暗自后悔,连姑娘的芳名也没问一声,便自言自语地埋怨道: “我真傻!怎么就傻到了这个地步了呢?见了一回面,连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!” 忽然觉得耳畔响起一个蜂鸣似的声音道: “谢壮士!我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女儿,名叫兰芝,人称九公主。奉旨西下,到此暗访民情,不期得遇小壮士,足慰我心。我说过的话要仔细琢磨,莫要误了性命!” 芳言陡止,他拔弄了一下耳朵,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,莫非这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密语传音之法?若果真如此,她的武功便臻化境了。她说的江湖风急,当心浪猛,莫非朝廷开始大举进攻九大门派、武林豪杰了吗?可以这么认为。要我早寻避风港,又意在哪厢?他苦苦思索了好一阵子,也没悟出来其中奥妙,便一笑了之。 令他更为奇怪的是,身边是那么安静,连一丝声响也没有,闪目看去,见众豪杰尽二目发直,有的半张开嘴,有的口水淌下来一尺多长,还有的舌头也耷拉出唇外。他们是怎么啦?莫非遭了暗算?便上前推了李大牛一把,他竟然像个木头人似的倒在积雪上。这一下谢九月可沉不住气了,扯了一下吴正青。他身子晃了晃没倒下去,却一点反应也没有,这是中了什么邪?他又去看程廉和萧伯禹,他二人直着双眼好像睡着了。 急得谢九月“啊”地大叫一声,犹如晴天打了个焦雷,震得众人仿佛从睡梦中惊醒,揉着眼睛道:“啊?好美啊!” “这叫什么事?早知道你们在做美人梦,我就不吵醒你们啦,让你们美死在这里。”谢九月生气地说着。 程廉痴呆呆的问道: “小菩萨啊!那个美人去了哪里啦?” 真让人气不得、笑不得。见了个美丽的姑娘,竟被人家勾去了魂。 谢九月怒道: “你就在这想美人吧,绑绳也不要松开,那可是美人手下绑的,就绑着留作纪念,那得有多舒服啊。”说完,一转身进了树林。 李大牛跳起来大声嚷道: “老兄弟!你别走啊!可千万别扔下我们不管啊!” 吴正青拍了拍李大牛的肩头道: “大哥!别喊啦。准是老兄弟嫌咱们不争气,一赌气甩下咱们了。咱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,还用他背着、抱着的啦?待把程廉他们松了绑绳,去追他便是。” 待把程廉、萧伯禹的绳子解开之后,吴正青道: “还有一位美人,比这姑娘长得还美上三分哩。” “她是谁?你快说啊,别等着见了人家,再象今天这样丢人现眼。”萧伯禹急不可待地问。 李大牛也稳不住神了,开口言道: “二兄弟!你就快告诉他们吧咱哥们儿,还卖什么关子吗?”其实,他心里比别人还着急。 吴正青倒背着双手,眼睛看着天空,径直往前走去。 程廉嘻皮笑脸地说: “盟主啊!您先别急着走啊!您说她到底是谁呀?” 李大牛也跟着起哄: “二弟!你要说出来她是哪一位,家住何方?我保证让老兄弟把你的穿心夺命钉,要过来给你。” 萧伯禹红着脸道: “盟主啊!快说出来吧,别再吊我们的胃口啦。” 吴正青看了他们三人一眼,正色道: “这个姑娘吗,年龄比她大了些。” 萧伯禹道: “有二十几岁吗?” 吴正青道: “嗯!还大。” 程廉道: “四十来岁?”吴正青摇了下头。 程廉美得手足无措,赶忙问道: “她是谁呀?” 吴正青故作神秘地道: “她吗?你们也许认识,便是鉴湖女侠程姿英!” 仨人一听,吓得一翻白眼道: “啊!丑八怪!” 四位英雄说笑一回,便言归正传,议论起国家大事来。 八臂哪吒吴正青道: “李大哥!刚才那位佳人说江湖风急,当心浪猛,可能是告诉我们,韩光普已开始大规模行动,让我们暂避一时。” 李大牛点头道: “分析的有道理。不过,那是妇人之见。依我看,不如众家豪杰联起手来,去投靠东宫太子李豫,除去杨国忠、李辅国之流,以清君侧,扶社稷,让玄宗皇上知道武林中大有忠臣义士。待到国家安定下来,愿意当官呢,便可世袭朝廷俸禄,图个封妻荫子。若想归隐江湖,便可寻一处岩林静地,安度时光。”赛金刚萧伯禹冷哼一声道: “哼!玄宗皇上也是狗屁一个!他熟视政风腐败,边将贪功,民生凋敝于不顾。自个儿奢糜无度,身边带着杨贵妃,冬幸华清宫,夏去九成宫避暑,终日荒淫,似这等无道昏君,保他何用?” 吴正青不由得放慢了脚步,拍了拍萧伯禹的肩头,亲切的言道: “伯禹呀!玄宗皇上再不好,也是一位六十年执掌神州的平安皇帝。无奈年事高迈,怎禁得杨国忠、李辅国勾结安禄山,里应外合的欺瞒呢?忠烈将军陈玄礼主持宫中琐事,虽得皇上宠信,怎及杨国忠、李辅国在皇上身旁吹耳边风?陈老将军情知安禄山,怀有弑君篡位的野心,但已于事无补,可谓回天乏术。现在隐退官场,回家安度晚年了。东宫太子李豫,已经得到大将军郭子仪的拥戴,调动大军讨伐安禄山。眼下正值国家用人之际,我等该去助一臂之力才是。” 李大牛道: “如果李豫能力挽狂澜,平定安禄山、史思明之乱,剪除杨国忠、李辅国两个奸贼,从而一统天下,始亲万机,励精图治,何愁天下安泰?恢复大唐盛世大有希望。” 吴正青道: “大哥说的极是!眼下正是国难当头,犹如將倾之厦,非一木可支,我等该去投奔东宫太子,以立万世奇功。” 他看了一眼萧伯禹又道: “治国之道,民心也。好比种地,依赖于土地一样啊,若民心一散,极难凝聚,便是国家败亡之象。我弟兄身怀武功,岂能坐视天下大乱?” 萧伯禹是个直性汉子,当即一拍胸脯,朗声道: “盟主!我听你的。” 吴正青又注目小霸王程廉道: “程廉功力非凡,前途不可限量,若肯与为师共扶明主,定能建立丰功伟业。” 别看程廉外表粗鲁,它也有自己的想法,听吴正青这么说了,心里闷闷不乐地道: “在下不敢瞒盟主,我在江湖上闲散惯了,最是见不得那些整日板着脸,假装正经的官场人儿,还不如在江湖上混得好,也不图个啥体面,总比那些说着堂皇的话,干些男盗女娼勾当的人,活得心安理得。” 吴正青神色几变,突然大笑道: “呵呵呵!程廉肝胆照人,此话说的实在。广阔江湖,实为男子汉施展作为之地,能除暴安良,替天行道,亦不失江湖豪杰的本色!愚兄以为,世无大乱而身在江湖,天下纷争当挺身报国。” 小霸王程廉挠了一脑袋道: “盟主想得开,看得远,令徒儿自叹弗如。但投奔官家一事,还是要好好想一下。” 几个人说着话,停停走走,不觉已到日暮时分。天空薄云轻飘,更显得夜幕降临得早。 北风萧瑟,天寒地冻,无情的寒风显示着欲将天地凝止的淫威。 大地显得那么宁静,山林原野,似在描述着西域那古老的历史,亦如怀春少女,充满了无限的生机、活力。 登上一座无名山岭,只见一束光亮,投影在夜色苍茫的森林里,显得异常醒目。有火光,必有人迹。 吴正青朝众人一挥手,大家脚下发力,飞也似地奔火光而去。待来到近前,借着雪光,依稀可辨认出这是一座古庙,门楣上写着三个大字:三圣祠。 程廉上前叩打山门。山门虚掩着,透过门缝闪目观瞧,不禁大喜,招呼众人一声: “弟兄们!进去吧。”便推门而入,在庭院里就扯着嗓子喊上了:“喂!有啥好吃的,给我留上一份儿!” 从屋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: “哎!你这个会赶嘴的馋猫,快进来!” 地上生着一堆火,一气圣人司马英杰蹲在火堆旁,专心地烘烤着野味。 强烈的松木浓烟,呛得程廉咳嗽起来,他伏下身子,才觉得好受些。 坐在木板床上的谢九月,忽然笑道: “喂!程大个儿,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?” “唔呀哈!小老叔也在这哪,吓了我一跳。他们就在后头呢,说话就到。”程廉笑嘻嘻地说着。 吴正青在门外打趣地道: “我们是怕赶不上嘴,才跟了程廉来的!哈哈哈!” 程廉接言道: “好哇!还是师父会说话,那这顿野餐就该我先吃啦!” 司马英杰一捏他的鼻子道: “我还没有发话,你倒先做起主来了!竟捡便宜话说,这份人情让你给送了干净。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各位仁兄先烤烤火,暖和一下身子,等会好吃的管你们个够。” 第六十七回 小霸王大战三眼欺天 司马英杰本来是去追赶凌剑虹的,谢九月担心朝廷鹰犬大举西下,司马英杰独自行动,有可能会落入敌人手里,他放心不下,便随后赶了去。谢九月追上司马英杰后,向他讲明来由,感动得司马英杰拉住他的双手,连声道谢。 两个人互通了名姓,彼此倾吐仰慕之情,皆有相见恨晚之意,真是英雄相惜呀!俩人谈得投机,司马英杰非要与谢九月结为忘年弟兄,谢九月执意不肯,笑着说道:“前辈太过谦让了!论年龄,您当我爷爷还有余呢,若让江湖人知晓,晚辈非要落下僭越的坏名声不可。” 司马英杰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话说实了呢,也是这么个理。” 谢九月道:“ 那我就叫您一声爷爷!孙儿给您老人家磕头啦!” 司马英杰慌忙伸手相扶道: “好啦好啦!这些俗礼咱就免了吧。” 谢九月正色道: “老人家!这个礼可免不得。若是我这么稀里糊涂地认了个爷爷,我那位严鸿昌爷爷,又该骂我不懂礼数,是个小没出息的啦。” 司马英杰笑道: “照这么说来,这过场还得走一下?” 谢九月点点头道: “嗯哪!这过场得走。” 当下,司马英杰便于石头上坐了,谢九月跪倒在雪地上,磕了三个头。 司马英杰笑着把谢九月扶了起来,“啧”了一下嘴道: “看我这当了爷爷的,说起来让人家笑话呀,连一点像样的见面礼也没有哇!” 谢九月笑道: “这也不算忒难的事吗,您请我吃一顿野味,那就中了呗!” 司马英杰开怀大笑起来道: “哈哈哈哈!既如此,爷爷我就抓些野兔来,你先去前边的小庙里等着,我随后也就到啦。” 他目送着九月走远了,便从腿上解下来四块铜瓦。这每块铜瓦重三斤六两,两块为七斤二两,绑缚在腿上,用来强身健体。这回可觉得轻松多啦,看见前面跑出一只野兔来,他撒脚便追。 离野兔三丈远时,打出手中的一块铜瓦,正击中野兔的后脑,只见它翻了个跟头,便栽倒在地。 西域大地上,山鸡、野兔、狍子、野驴、藏羚羊、野猪、土豹子、豺狐、雪狼等野兽自然是不少,没用上一个时辰,司马英杰便满载而归。 他进入古庙里,见谢九月已经把篝火烧得正旺,笑着跑了过来,从他肩上接过五只野兔来道: “看您!还认起真来了。累着了吧?” 司马英杰大笑道: “哈哈哈!不累!为我孙子吗,就是上天摘不了星星,取不了月亮,别的吗,要啥我都能办得到!” 爷孙俩说笑着,烧烤着野味,专等众豪杰到来。 第一个进来的赛金刚萧伯禹,拿起一只烤熟了的山鸡,放在鼻子前嗅了嗅,连声道: “好香好香!我可从来没吃到过这么香的野味!” 话刚说完,就听得“嗖”地一声金风响,一只燕尾蛇形镖破窗而入。萧伯禹真算是一员福将,那只镖正打在手中的山鸡上,侥幸避开这致命一击。 “什么人?胆敢偷袭你家大爷!” 萧伯禹暴跳起三尺多高,大声骂着,身形一转,躲在庙堂一角。 “嘻嘻嘻”一阵猫头鹰似的怪笑之后,又传来尖声尖气的喊话声: “庙里的人给我听着!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,快快出来受缚,若稍有怠慢,老子便放火烧了这座小庙,让尔等就地成仙!听明白了没有?” 小霸王程廉大笑道: “哈哈哈!我的儿!当心了,日你娘个球的,看我给你一对传家法宝!” 他双手往后腰上一摸,却摸了个空,这才想起来了,那两把车轮般的蘸金点钢斧,留在了青云寨里啦。急得他一拍大腿,索性掣出肋下宝剑,大骂道: “狗杂种!休走!大爷来了!” 身子一个鱼跃,宝剑在身前舞成一团剑光,便从门口跳到院内。见眼前站定一个黑大个儿,双手握着一具奇异兵刃,叫做独脚铜人。程廉也没和来者说话,腾身急扑而上,抡宝剑朝敌手当头便砍了下去。 来者姓樊,单名一个靑字,江湖人称三眼欺天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手中那具独脚铜人,重一百零八斤,内藏火焰弹,见血封喉的销魂钉。凭借这件兵刃,也不知多少成名人物,丧生在他手下。为此,樊青深得韩光普器重,在神武营里,官拜怀化中侯,绶绯带,赐良田二百顷,奴婢五十人。 除了银川熊铁净、三掌追魂蓝也刚之外,他便傲视神武营众高手。 此人长得甚是威猛,头发好似钢丝一般,根根乍起,用黑绸子扎了个朝天刷子;面如紫玉,虬须横生,扫帚眉斜入双鬓,大环眼亚赛钢铃一般。身高过丈,穿一身皂锦紧身装,披一领漆油黑的斗篷,往院中一站,恰似半截黑铁搭。 三眼欺天樊青见有人从门口跳了出来,“哇呀呀”暴叫一声,抡开独脚铜人迎头便砸。 小霸王程廉久经大敌,一见敌手生得人高马大,手中那件奇异兵刃,又沉又猛,抡起来挂着一股劲风。相比之下,程廉就觉得宝剑使起来,可不如蘸金点钢斧那么顺手,好似草叶一般,可不敢强去磕碰人家独脚铜人,若换上那一对车轮般地蘸金点钢斧,今儿个非来个海底捞月过把瘾,一家伙震飞他的兵刃,上去再补他一下子,嘿!那才爽哩。 在兵刃上显然是吃了亏,有道是遇弱强攻,逢强智取。小霸王程廉脚下盘桓,施展开蝴蝶舞步,“唰唰唰”一连攻出一十八剑,剑剑不离樊青前胸两肋,尽往致命处招呼。 三眼欺天樊青一时疏忽,被对手抢尽了先机,急忙用独脚铜人去封他的宝剑,招法就显出来有几分散乱,身形被逼得往后退去。 程廉一着得手,哪肯饶人,身形往下一伏,使出一记蛟龙闹海,宝剑“扑楞楞”挂动风声,似灵蛇一般,削向敌手的下三盘。 樊青大叫一声: “来得好!” 他嘴上说着,双脚拔地而起,在空中头下脚上,將独脚铜人往前一顺,对准程廉后心就砸將下去。小霸王程廉身手矫健,腰往下一塌,跨虎登山式斜窜出去八尺开外。 这一下可苦了三眼欺天樊青,独脚铜人重逾百斤,使得力道又大,人在空中,便收不住去势,一铜人砸在了地面上,只见积雪四射,土石横飞,兵刃陷入土中半尺余深。 “你就在这里吧!” 小霸王程廉瞅准机会,挺宝剑返身杀了回来,左手一领剑诀,剑尖朝樊青后心猛刺了过去。 随着剑势,他大吼了一声:“着!” 论武功而言,樊青不在程廉之下,只是一时疏忽,吃了对手人急剑快的亏。他感觉到金风袭来,赶忙闪身跳在一旁。又觉得身后那把宝剑,如影随形般地猛攻而至,便往前一俯身,手中那具独脚铜人也抡将起来,使了一招倒打龙门。这一招法是樊青的绝招,如同枪法中的回马枪,令对手难以防范。 “来得好!”程廉暴喝一声,好似晴天打了个焦雷,震得人两耳轰鸣。他身体虽然敏捷,但也难以躲开这一重击。只是这一声暴喝,吓得三眼欺天樊青打了个机灵,手中那把独脚铜人下行之势,便略微缓了一下。交手厮杀,不可失之毫厘,稍有不慎,极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。 程廉身形往后急闪,独脚铜人就紧贴着他的鼻子尖滑了过去,惊得他冒出一身冷汗,心中暗叫一声:我的妈呀!小霸王差点就要在此升天了。看来这小子不可小觑,该多加小心才是。想到此,他一咬钢牙,抖手中宝剑似灵蛇般又攻向樊青。 一击未中,樊青心里暗中叫苦,眼见得先机尽失,不待对手宝剑落下,急忙侧身往左一闪,只见程廉手中那把宝剑,幻化成一片剑影当头罩来,急忙俯身便滚在一旁,举独脚铜人想去格架,没料到那把宝剑避实就虚,沿着地面横扫而至。 三眼欺天樊青大急,使出实在不情愿施展的蛤蟆三跳,身形往前窜去一丈多远,站起身来,双手横握着独脚铜人,怒目看去,见程廉正在原地憨笑着,朝这边看来。樊青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无明业火,将手中独脚铜人左右一晃,挂动啸音,朝程廉两肋平扫而去,恨不得一招便把他拍成肉饼。 小霸王程廉不躲不闪,待独脚铜人眼看着挨近衣襟,手中宝剑快如电闪般地问心便刺,瞄准樊青往左躲闪,宝剑往右上方斜挑,直取敌手面门。 樊青大惊,没想到对手使出了拼命地招数,暗恨自己低估了对手,眼看着宝剑的光华在眼前一闪,他哪里还敢妄自托大,低头避开剑锋,调动丹田真气,手中独脚铜人使了个顺水推舟,直杵程廉当胸。 程廉情知遇上了劲敌,心中谨慎,脸上却挂着笑意,手中剑不敢怠慢,在闪身躲避独脚铜人之间,宝剑便顺着独脚铜人去找樊青的双手。 这一招很是精妙,樊青愤然冷笑一声,撤独脚铜人改攻为绞,格挡住宝剑的同时,反打对手前臂。 第六十八回 风流小菩萨巧斗樊青 正是棋逢敌手,将遇良才。小霸王程廉与三眼欺天樊青大战在一处,一时难以分出胜负。二人杀得性起,脚下趟起地上积雪,漫天飞扬。独脚铜人和宝剑撞击声不绝于耳,扣人心弦,好一场凶杀恶斗。 三眼欺天樊青此次出征西域,身负重大使命。韩光普特意把他推荐给当今圣上,被玄宗赐为怀化中侯,为正七品下,授绿袍银带,九级金夸,封地三百顷,奴婢百人。下旨令他率领一支精兵强将,平定江湖余隐。 樊青踌躇满志,在神武营十三高手中选出雪山云冷森、踢倒山邱俭、飞剑仙葛雨、穿山甲刘易、游魂郎三、啸破天石云、开碑掌周尘这七位猛将,还邀来了挚友银川熊铁净、穿云燕何应三,密下西疆,令何应三带领游魂郎三、啸破天石云、开碑掌周尘等人由天山南麓北下,与自己互为犄角之势,形成南北夹击,志在一举荡平江湖余隐。 一路西下,罕遇敌手。樊青志狂意骄,视江湖中人为草芥。华山一役,击杀华山派掌门人廖秋实;金沙江火烧一十八个村寨,掠夺无数财宝、美女;顺势扫平了点苍山,把一道道报捷折本回奏给当今圣上,讨得龙颜大悦,赏白银万两,破格提升为怀化司阶,为从六品上。 此时,韩光普已经晋升为忠武将军,正四品上,绯袍金带,全权负责剿灭江湖余寇。今日遇上小霸王程廉,樊青也没把他看在眼里,估计在百招之内,必能生擒敌手,其余那几个人,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。等扫平江湖之后,我樊青是何等荣耀也?在华夏大地,神武营中,韩光普眼里,甚至在玄宗面前,谁都得称我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!大豪杰!他心里光想着美事了。没料到动起手来,眼前这个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,争斗了近一个时辰,过了上百个回合,竟没占到一点便宜,多半时间里还是处于下风,他心里可就着了急,想快点杀掉程廉。心念一转,乘对手施展开满天花雨剑法,身形腾空之际,便按动独脚铜人上的机关,随着一声巨响,一蓬销魂钉骤然射出。 站在一旁观战的赛金刚萧伯禹,急得大叫一声: “兄弟!小心暗器!” 可为时已晚了,吓得他双眼一闭,哪里忍心看那悲惨的场面哪? 恰在此时,穿云燕子何应三,业已率领手下人马赶来聚齐,正好一睹独脚铜人的威力。 好阴毒的暗器!谢九月暗骂一声,右手在胸前一晃,眨眼间把程廉拉在自己身后。三眼欺天樊青认为敌手必死无疑,便昂首大笑起来,笑声未落,早听得一声惨叫,他连看也没看一眼,用手一指众豪杰道: “尔等还不束手就擒,更待何时?” 只见众豪杰一个个直着双眼,显然是没见过如此厉害的暗器,吓丢了三魂,惊跑了六魄,哪里还动弹得了?禁不住又狂笑起来,笑罢之后,刚要令手下人把众豪杰捆上,忽听耳边有人悄声说道: “启禀三爷!您的暗器把游魂郎三兄弟给打死了。” 樊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回头一看,那不是郎三又会是谁?只见他尸体倒在地上,胸腹洞开,五脏露出腹外,面目扭曲,死得好惨! 樊青气得直跺脚,“哇呀呀”暴叫数声,掉转独脚铜人,向众豪杰射出一连串烈焰毒火弹。“砰砰砰”一阵连响,樊青把一双眼睛瞪个溜圆,看他们怎样躲避这霸道无比的烈焰毒火弹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单手立于胸前,面生微笑,他不想杀生过众,抬手印向穿山甲刘易。 穿山甲刘易正在观看烈焰毒火弹,忽然觉得脚下飘移,身不由己地迎向烈焰毒火弹,急忙狂呼道:“ 不要哇!我还不想死呢!” 他深知此弹的厉害,明明白白地去送死,这才叫死得明白哩,他怎心甘情愿呢?但也没有办法,只有去送死的一条路了! 烈焰毒火弹一粘上穿山甲刘易,立刻燃烧起来。接连几枚弹丸全打在他身上,刘易满身是火,在地上来回打滚,疼得“哇哇”怪叫。时间不大,他便安静下来,身子佝偻成一团,变成一堆骨灰。 接连折损两员骁將,三眼欺天樊青气得火撞顶梁,一怒之下,又欲按动独脚铜人的机关,却被银川熊铁净伸手按了下去,瞪圆双目大声喝道: “樊青!你且住手!莫非你想把我等弟兄当成靶子,一个个杀死不成?” 一句话问得樊青哑口无言,低头沉思:我的独门暗器,向来是百发百中,没有人能从铜人下超生,今天为何没有杀掉敌手?反而击杀了自己的两位兄弟?他百思不得其解,也不敢得罪银川熊铁净,怒目扫视一眼众豪杰,最后把目光落在黄衫少年身上。这位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少年,莫非会法术?为了一探虚实,便命令道: “冷森、邱俭,还有葛雨和石云,你们联手拿下那个黄衫少年!” 四人得令,哪个敢不依,各抖兵刃,奋身冲上前去,围住了谢九月。 谢九月微笑如前,往地上一坐,连念三声佛号“阿弥陀佛”,竟然连看也没看他四人一眼,若无其事地脱下抓地虎快靴,在手中掂了一下。 雪山云冷森、踢倒山邱俭、飞剑仙葛雨、啸破天石云皆是江湖上出名较早的黑道人物,他们本来没把眼前这位后生看在眼里,认为三眼欺天樊青用人不当,就这么一个小娃娃,还用得着动用四大高手?人家都说杀鸡不用宰牛刀的,你怎么用起大砍刀来了?若传扬到江湖上去,岂不让人笑掉大牙?雪山云冷森心中更是不忿,双臂一横,拦住其余三人道: “尔等稍歇片刻!让某家一刀宰了这个小娃娃!” 这三人不以为冷森争功,知道他不但武功高强,而且心狠手辣,要是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,也算是委屈了雪山云。 啸破天石云上前一步道: “冷兄且慢!杀鸡焉用宰牛刀!看兄弟我便生擒了此子。” 言罢,向冷森抱了抱拳,缓缓地用刀尖指向谢九月,开口笑道: “小娃娃!当心了。” 他人未进身,先告诫对方,意思是你不要托大,好好地准备着等死。他想扑过去了结对手性命,但又一想:我石云早就在黑道上成了名,若杀一个小孩,哎!那又算得了什么本领?他撇嘴一笑,又收回刀式,笑着问道: “小娃娃!老夫刀下不死无名之鬼!你先报上个姓名来,改年有人前来凭吊,也好知道你是个什么人物?”他不说为自己扬名,倒像是对一个将死之人的忠告。 这份人情可不好领,谢九月捏了把鼻子,长吸了两口气,却一句话也没说。 等了片刻,没听到回话,啸破天石云更为得意,几近关切的问道: “小娃娃不要吓哭了。若是乖乖的受缚,老夫一高兴,没准能认你做个干儿子,你可愿意吗?” 谢九月假装抹了几下眼泪,又拍了下鞋底子,咧着嘴道: “哎哟哟!死人说话冒凉气,吹得小爷身上发冷,你还是早些回阴间去吧!免得在人世间丢人现眼。” “嗯?你这小娃子!真真地不识抬举。可知道老夫是啸破天石云吗?”石云怒生满面地道。 谢九月摇了下头道: “我不认识啸破天,就知道从前有一个江湖大盗,做些个杀人越货的勾当,很是臭名远扬的石云!不过,他寿限快要到了,你可有前兆吗?” 啸破天石云气得“哇哇”暴叫,双手抡开五环宝刀,旋风般扑上前来。 大刀下落之际,只听得“啪啪啪”一阵脆响,谢九月手里的鞋底子,重重地扇在石云脸上。啸破天石云撤手扔下五环宝刀,捂着红肿起来的老脸,嘴角上的鲜血往下直淌,张口一吐,四个后槽牙掉在地上。 谢九月轻轻吹了一下靴子底,又穿在了脚上,呵了口气道:“唉!真不吉利,我的靴子碰上了鬼脸啦!” 啸破天石云恨声道: “混账小儿!那是碰到的吗?分明是你扇了我一顿大嘴巴呀!” 谢九月笑得弯下了腰,好一阵子才顺过气来,“呵哧呵哧”地说道: “将死之人,其言也善。嗯!你到了阎王那里,可要实话实说,尽可能地把犯下的滔天大罪,都说出来哟!我说得对吗?” “对!对个屁!老子上了你的当,看老夫不将你碎尸万段才怪呢!” 啸破天石云猫腰从地上捡起五环宝刀,“嗷”地一声怪叫,又猛扑过去。 剩下的冷森、邱俭、葛雨瞧得清楚,石云虽然勇猛,却比那位黄衫少年的功力,相差的甚远,这才知道看走了眼,三个人一使眼色,也不言语,各挺兵刃杀上前来。风流小菩萨谢九月面对四大高手,五股兵刃,微笑着抖了一下披风,身形三翻两转,飘然从疾风暴雨般地兵刃中脱身而出,信步朝穿云燕何应三走去。 穿云燕何应三暗自点头,看来今天必有一场凶杀恶战,便一晃手中精钢带子刀,准备迎敌厮杀。他一见啸破天石云等人,从谢九月身后掩杀过来,便闪在一旁,看他们争斗。 第六十九回 三圣祠四高手毙命 三眼欺天樊青看得真切,知道这四大高手,也难对付这个黄衫少年。仔细想来,刚才自己误杀了游魂郎三,穿山甲刘易,绝对是这个小子捣得鬼,难道我三眼欺天,今儿个要栽在这个黄衫小子手里吗?他不敢往深里去想,伸手从银川熊铁净手中,拿过来自己的独脚铜人,准备随时出击,援助四大高手。 啸破天石云脸肿得老高,把两只眼睛挤成了一条缝,影响了视线,手中的五环大刀却不肯停下来,一味地舍命攻杀上前,非要报挨揍之仇。 飞剑仙葛雨挥动子午鸳鸯剑,幻化出一片银光,扫向风流小菩萨,二人专攻敌手之右侧。 踢倒山邱俭舞起精金鹿角,雪山云冷森抖动镔铁鬼头刀,杀向谢九月左翼。 四个人如同走马灯一般,围着谢九月拼命厮杀,看得人眼花缭乱,只见光华闪动而不见人影。 谢九月虚晃两刀,抽身便走,四大高手哪里肯饶?随后赶杀过来,很快追进了树林深处。走,就是拼脚力,不管对方有多少人,只要追来,必定都要动脚,体力消耗便扯平。 见他们挥刀舞剑地追赶过来,谢九月心里窃笑着,领先四大高手前五步之遥,不疾不徐地走着。 飞剑仙葛雨一拍脑门暗道:我怎么傻啦?成了名的飞剑仙,何苦随后追他?想到此,手腕一用力,两把宝剑同时脱手而出,径取谢九月的后心。五步之距,只在瞬间便到,两把宝剑似流星闪电一般,激射而去。 眼看着宝剑临近敌手披风,飞剑仙葛雨才大叫一声:“着!”意在分散谢九月的注意力,以取他的性命。 飞剑仙葛雨掷出子午鸳鸯剑,欲立杀眼前的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眼看剑已近身,却不见了他的身影,两把宝剑齐刷刷刺入了一株古松之内。葛雨收住双脚,马上陷入雪中二尺来深,连爬带滚地来到古松下,探双手抓住宝剑,抬脚蹬住树身,尽力往外拔,却不见有丝毫松动。 在一旁急坏了踢倒山邱俭,上前一脚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响,竟把古松踢成两段,葛雨这才把宝剑抽出来,连声谢道: “多谢仁兄这一脚之力,可帮了小弟的忙了。赶明在下一定请你到“迎春阁”,去好生享受一番!” 邱俭“呵呵”笑道:“ 你我兄弟,何必如此客气!愚兄承领了,日后咱去“红袖招”,我做东,咱哥几个,来他一个不醉不归!” “好!痛快!兄弟我一定舍命陪君子。”飞剑仙葛雨豪爽地答应着。 往前搜寻了一阵,还是寻找不到谢九月,雪山云冷森又折了回来,听到他二人有说有笑的,便接上话头道: “好啊!你们一个要不醉不归,一个要舍命陪君子,却要冷落了我和石云贤弟吗?真不够意思。” 待来到近前,见一株合围粗的古松,从中间断折开来,便连声赞道: “好家伙!邱老兄真不愧是踢倒山,果然脚上力大非凡,令小弟佩服不已!”说完,不住地啧嘴。 飞剑仙葛雨笑道: “邱大哥脚上的功力,可谓是天下第一,冷兄夸奖得甚是。不过挑小弟没请冷兄到“迎春阁”饮宴,却有失公平了。”言毕大笑起来。 啸破天石云恨坏了谢九月,多追了些路,待折回来听到他们仨说说笑笑,心中甚是不悦,冷然说道: “此地又不是讲话之所,嘻笑个什么劲?又找不到那个小娃娃了,还是快些回去的好,我们也好另做打算。” 冷森等人听了,也就不再言语,顺原路往回走去。 三眼欺天樊青一见谢九月进入森林,便一挥独脚铜人,令众人杀向众豪杰。 银川熊铁净高擎一杆凤刺鎏金镋,直取八臂哪吒吴正青。 吴正青挥动精钢折骨蛇皮扇接招相还。开碑掌周尘大战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一个手使金顶枣阳槊,一位抖开白金拂尘,二人杀了个昏天黑地。李大牛抵住三眼欺天樊青,六人分三对厮杀起来,整个小庙内乱成一团,只见人影飘忽,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。 银川熊铁净在一旁观敌瞭阵,见众高手皆无落败迹象,也就放下心来。他纵身登上小庙房顶,以防吴正青等人逃离此地。恰在此时,一团黄影越墙而入,来者是怎么进来的,连铁净也没看清楚。那团黄影在厮杀场上转了一周之后,猛然出现在铁净面前,他这才看清来者的面目,正是那位被冷森等人追杀的黄衫少年,当下也就顾不得他四人的生死,也不敢和来者一较短长,施展开轻身功夫,跃下房顶便逃。 风流小菩萨无心追赶,站在房顶上放声大笑起来。 三眼欺天樊青大怒,一晃手中独脚铜人,急攻一阵李大牛,便纵身形飞上房顶,高擎起手中兵刃,朝谢九月搂头便砸。 谢九月猛然掣出肋下白虎神刀,心中暗想:此人武功甚高,又有这件极为霸道的独脚铜人,心计也多,定有好多江湖义士惨死在他手下,若不将独脚铜人毁去,必然要贻害天下。眼看那具砸下来的独脚铜人,离自己头上只有三寸二分之时,谢九月抡起白虎神刀往上便削,耳轮中就听“咔”一阵金铁交鸣之声,再往下一看,那具独脚铜人已寸寸成段,沿着房脊“当啷啷”地往地上滚落下去。 三眼欺天樊青大惊,自己的成名兵器被人家砍成数十段,他心疼得差点没晕过去。眼看着黄衫少年持刀逼来,哪里还敢应战?吓得往后直退,连自己在房上,也给忘了个一干二净,脚下一步踩空,整个身子往后一仰,便平摔下去。三眼欺天樊青人在空中,将腰一别,身形急转,双脚着地,总算避开了削首之厄。 雪山云冷森、踢倒山邱俭、飞剑仙葛雨、啸破天石云正赶了回来,急忙护住樊青。飞剑仙葛雨和啸破天石云二人纵上房顶,分左右杀向谢九月。 谢九月长啸一声,好似晴空打了个焦雷,震得人两耳生疼。不待石云、葛雨明白过来,谢九月人急刀快,一阵猛劈,把他二人连同兵刃一起剁成肉酱铁屑,洒满房顶,竟勾勒出一个血淋淋的“臭”字来。 三眼欺天樊青不敢恋战,大声喊道: “并肩子的!风紧,扯乎。” 神武营众高手得到命令,立刻跳出战圈,越墙而走,真好似漏网之鱼、惊弓之鸟一般。 樊青听得身后传来一片笑声,便停下脚步,回头“呸”了一声道: “尔等有种的等着!老子马上去搬请兵马,与尔等一决高低!” 一气圣人司马英杰怒骂道: “滚你奶奶个臊腰子的!有本事就别跑,过来一战,我就不骂你是狗娘养的!” 官拜怀化司阶的三眼欺天樊青,心里这个不是滋味啊,有心与敌决一死战,还就真惧怕了那个谢九月,嘴上却不饶人,戟指骂道: “老匹夫司马英杰!休逞口舌之利。本官认得你,你要是落在我手里,定叫你生不如死!”说完,脚下加力,风也似地去追赶银川熊等人。一口气跑出去十五里多路,见身后没人追赶,这才停下了脚步,双手抱着脑袋大哭起来: “天哪!想我樊青,自西下以来,屡建战功,今日一战,竟连折我两员战将,我还有何面目去见韩大人哪?呜呼!” 樊青哭了几声,猛然拔出肋下佩剑,便要自刎谢世。三眼欺天樊青是何等狡诈呀!哪里肯就这么死去,他感觉到树林后面有人,便上演了这场闹剧。还别说,在他拉出来宝剑的同时,只见从树后窜出来一条黑影,劈手夺下他手中的宝剑,往地上使劲一扔道: “樊青!你这是要干什么?常言说的好,胜败乃兵家常事。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,岂可一时受挫,便寻短见,这怎么对得起韩大人的知遇之恩呢?我主玄宗已征调十万大军,归忠武将军韩大人指挥,在我看来,横扫江湖余孽,指日可待也!到了那时候,咱弟兄便是朝廷功臣,那还不高官得坐,骏马任骑,图个封妻荫子,世袭皇粮俸禄,前可光宗耀祖,后可建万世不朽之基业。我说兄弟呀!咱千万不能自弃呀!” 邱俭罗里罗说地劝了好一会儿,樊青才止住悲声,用衣袖擦了把眼泪,紧紧拉住他一双大手,悲悲切切地道: “贤弟呀!愚兄率领众弟兄西下以来,一路斩关夺寨,势如破竹。不料今日一战,损我四位好弟兄,我实在是难以忍受这断臂之痛,更不想让你们枉送了性命。我的意思是,带你们先回京城复旨,等一切安顿好之后,我便寻一个岩林僻静处,去醒身赎罪吧!” 他声泪俱下,意在收买人心,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,在沙场上多死几个,也好多捞一点升官发财的资本。 就这些花言巧语,真瞒哄住了邱俭,鼻子一酸,泪水夺眶而出。 第七十回 谢九月怒杀何应三 老奸巨猾的开碑掌周尘,见身后没有追兵,这才从树后转了出来,把三眼欺天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。别看他平日里打家劫舍,欺男霸女,到了此时此境,倒还有点人情味儿。想起自己昔日豪赌,输得万贯家财一空如洗,口袋里比脸还干净,经常得到樊青的资助,今儿个见他哭得跟泪人一般,心里过意不去,便嘶哑着嗓子上前劝道: “樊青哥哥!你不可伤心过度。石云、葛雨、刘易、郎三四位兄弟的死,那是效忠皇上,为国捐躯呀,你又何苦自疚呢?换句不中听的话说,要死,咱哥几个一块去死。你这样做,就忍心扔下我们哥几个么?话又说回来,咱也没必要非死不可,蝼蚁尚且贪生吗,顶不济咱弟兄再去占山为王,倒落得个逍遥自在,我看比在朝中当官,还要强胜百倍。另者说了,咱弟兄也算是为朝廷卖了一回命,任谁也不至于和咱们为仇作对,这是退一万步的话。我的话先说到这儿,何去何从,还望仁兄自个儿掂量着办。” 樊青止住悲声,低头不语。 踢倒山邱俭担心这些话,不合樊青的胃口,开口说道: “周老兄的话自有一定的道理,咱弟兄眼下是进退两难!敌手很难对付,韩大人逼得又紧。依我看来,三条路咱走中间一条,寻个僻静地暂避锋芒,让穿云燕何应三与江湖豪杰对峙,看他这位赛子房有什么高招,无论他胜与负,咱们都好定夺。”三眼欺天樊青点头道: “贤弟之言乃是上策,正中愚兄下怀,只是担心何应三那厮,道我等畏缩不前,有辱朝廷圣命,咱弟兄可就吃罪不起了。” 三个人正在商议对策,眼前忽然站定一位黄衫少年,不用问,准是那位使白虎神刀的要命煞星到了,樊青朝邱俭、周尘一使眼色,想起身而逃,就听那个黄衫少年大笑道: “哈哈!你们怎么不跑啦?莫非寻找到归宿之地了吗?” 樊青等人深知他的厉害,哪敢与他对敌?瞪眼注视着黄衫少年,一步步往后退去。“哈哈哈!”又传来一阵狂笑声,吓得樊青、邱俭、周尘好似丢了魂,周身发抖,不知又来了何方神圣,闪目寻声望去,竟是穿云燕何应三,身边站定两员神武营高手,左首是无影掌党三奎,右首是悍马薛鴻章。 穿云燕何应三用手一指樊青道: “樊大人果真是响当当的怀化司阶,可不是虚夸海口骗来的,你们仨人面对一位后生,尚且不战而退,足以见证大智大勇尔!” 他说话真够阴损的,稍停了片刻,又冷笑一声道: “嘿嘿!官军如果都像你们这样,韩大人的平西大计,该说是指日可待了吧?你们空负韩大人一片厚恩了!” 几句话好似无情剑,直入樊青五内,气得他面如白纸,干张了几下嘴,一个字也没说出来,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,心中暗骂道:你小子也别猖狂,要是和这小子过上几招,准放不出这些闲屁来。 何应三曾经和谢九月交过手,那时候的谢九月武功平平,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,就是他再努力,武功又能提高多少?你们几位神武营高手,分明是不想为国效力。就是八步跨海严鸿昌,在这几位高手面前,恐怕也早已成了黄泉之客了。 何应三瞥了一眼樊青,用精钢带子刀一指谢九月道: “真是冤家路窄呀,没想到我们在这又见面啦。小子!咱就算是有缘分啦,你就亮出刀来吧,今儿个我与你单打独斗,绝不以多欺少。” 谢九月“哈哈”笑道: “我没记错的话,你就是那个穿云燕何应三吧?” 何应三把胸脯一腆道:“看来你记性还不错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姓何的!你的话太多啦,也够幸运的,上次你在小爷的钢叉之下,侥幸逃得一命,莫非今儿个又活腻了,来讨小爷一刀吗?” 何应三道: “嚄!听你说话,还真够有意思的,人不大,口气可不小哇!那我就领教一下你的刀法。”言罢,挥刀杀上前去。 樊青心里暗道:好!看你有多大本事,让那黄衫少年一刀劈了才好呢。 邱俭在一旁提醒道: “何大人!这小子有点邪劲儿,那把刀切金断玉,可要多加小心了!” 何应三略一迟疑,心里话:你们分明是怕了敌手,还找什么借口?但提醒一声,对我是有益无害的。他朝着邱俭点了一下头,表示谢意,嘴上说道: “料也无妨!请诸位且放心就是。” 何应三刚晋升为致果副尉,党三奎、薛鴻章还想靠这株大树乘凉呢,便拉出宝剑,在两旁策应,以防不时之用。 还是三眼欺天见机的早,朝铁净、邱俭、冷森、周尘使了个眼色,悄声说道: “弟兄们!咱快走吧。樊青赢了的话,那是说咱没本事,输了的话,也会说咱们见死不救,里外都没个好的。” 他们也没和何应三打个招呼,悄然溜之乎也。 谢九月见三眼欺天樊青逃之夭夭,心里暗骂一声:这小子真是阎王爷的孙子—一小鬼羔子一个呀。何应三脚下移动,一抖手中精钢带子刀,朝谢九月分心便刺。谢九月刀没出鞘,单手用刀鞘往外格挡,顺势斜身欺进,探左掌印向何应三心窝,同时大叫一声:“着!”这动作太快了,就跟闪电一般,只听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何应三“腾腾腾”倒退数步,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,墩得“哏儿喽”一下子。他直着两眼想了想,咋也纳不过这个闷儿来,这一掌稀里糊涂地就挨上了。亏得无影掌党三奎、悍马薛鴻章早有准备,各挥宝剑杀上前来,应敌住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救下了何应三一条性命。 何应三自持武功深厚,深吸一口气,翻身爬起来,手里拎着那把精钢带子刀,看着党三奎、薛鴻章双战谢九月,却不敢再加入战团了。党三奎、薛鴻章久经战阵,知道今日遇上了劲敌,手中剑不敢怠慢,也只是堪堪打了个平手。忽然间,谢九月变了招式,脚下盘桓,三转两转就转到了党三奎身后。 党三奎身体胖大,武功底子扎实,下盘稳健,身法灵活,双脚一错步,使出一记犀牛望月式,手中宝剑幻化成一团银光,往身后挡去。 悍马薛鴻章看得真切,刚想喊一声“不好”,还没等好字出来,就见谢九月手中那把宝刀,闪了一下红光,从党三奎的左肩进入,至右胯拉出来,登时血光四射,死尸成两个大斜茬倒在地上。官拜御侮校尉的党三奎,眨眼间命归黄泉。 御辱校尉薛鴻章可犯了战场上的大忌,不忍心看见党三奎的惨状,往回一扭脸的空,谢九月往前一纵身,白虎神刀就从他右肋下刺入,由左侧穿出。他抬脚把尸体踹到一旁,回头朝何应三望去。 号称小子房的何应三,见两位手下得力干将,眨眼间惨死在沙场,有心退去,可身后还有十几个神武营的人呢。如果他们回去后,在韩光普面前参上一本,我也是必死无疑。那就不如来个群战谢九月,自己再从中相机行事。主意打定,他把精钢带子刀往空中一举,大声吼道: “弟兄们!杀掉这小子,本昭武校尉必有重赏。杀呀!” 随着一声呐喊,众军兵各挺手中兵刃,杀上前来。 这些军兵,都是临时抽调上来的农夫,手里的兵刃,也都是祖传下来的,刀枪剑戟,斧钺钩叉的,没有统一兵刃。谢九月听说过,朝中不养军队,有什么事由神武营处理。如有重大战事,便三丁抽一,临时组建军队,战后再各归故里。凡杀敌一人者,赏地二十亩,晋升为归德执戟长,月俸二两纹银,免税赋。 谢九月心中不忍杀害他们,便腾身而起,脚踩他们的肩头,越过人墙,径奔何应三而去。 仁勇校尉朱家旺、怀化执戟长潘浩年,二人手持方天画戟,分左右刺向谢九月。 谢九月连看也没看他二人一眼,將手中宝刀一挥,耳听“咔咔”两声脆响,方天画戟立时被削为两段。 他二人捡起戟头来,哪里还敢厮杀上前? 何应三急红了眼,明知不是谢九月的敌手,也硬着头皮杀上前来,使得尽是玩命招法,不避不闪。你用刀砍我脑袋,我用刀扎你心窝。我要是死了,你也好不到哪去。反正今儿个不死在你手里,回去后,韩光普也不会轻易饶过我,还不如战死沙场。他抱着一死之心,便无所畏惧,把精钢带子刀施展开来,威力陡增。不光是用刀砍,不时地还踢出一脚,打出一拳。十几个回合之后,他用了一招撞羊头,朝谢九月当胸撞去。 好家伙!你小子玩命可有点过火了,小爷我今儿个就成全了你也罢!想到这,谢九月把白虎神刀使了个小鬼推磨,迎着何应三的脑袋便挥了过去,耳轮中就听得“噗”地一声,一股热呼呼的脑浆、血水,喷了他一脸满身。 第七十一回 销魂谷内樊青遇美女 众军兵看见穿云燕何应三一命归天,更无心厮杀,纷纷跪倒在地。 潘浩年抬头道: “小壮士!我们都是吃粮听差的庄稼人,还望您开恩,饶我们一命吧!”言罢,便鸡啄米似地磕起头来。 谢九月笑道: “大家都起来吧!我又不是杀人魔头,要你们的命干啥?” 潘浩年激动万分,磕了个响头道: “多谢壮士不杀之恩!请问壮士尊姓大名,不知能否见告?” 谢九月“哈哈”一笑道: “我呀!也别说什么尊姓大名的啦,就叫谢九月,江湖朋友相戏,送了个绰号称为风流小菩萨。你们回去就种地去了,问这个有啥用?” 潘浩年道: “恩公啊!您今儿个饶了我们一命,就如同再造。这等隆恩厚德,我等永世难忘,一定將您供奉起来。” 谢九月连忙摆动双手,红着脸道: “哎呀呀!我说您可真能整啊!我还没死呢,看来就要享受人间香火了,这不是折我的阳寿吗?不来啦不来啦!你们快走吧,家里的妻儿老小,还等着你们回家过新年呢。” 谢九月无心与他们多费口舌,便抱了一下拳道: “我还有事,先行一步了。”说完,转身朝三圣祠走去。 冷森自幼就与何应三是莫逆之交,那真是光着屁股在一起长大的,今儿个一见何应三命归西天,心里就别提多难受啦,光想着如何为挚友报仇。 本来他跟着三眼欺天樊青,已经跑出去了老远,可他忽然又折了回来,也没和樊青打一声招呼,悄悄地躲藏在三圣祠前的一棵古松后面,单等谢九月回来,对他进行偷袭。 谢九月心里高兴,嘴里哼着小曲,美滋滋的正往三圣祠走来,忽然觉得身后金风袭来,急忙往下一煞身,堪堪躲避开这致命的一击。 冷森见偷袭未能奏效,心中惕然,把手中的镔铁鬼头大刀抡了起来,也不分什么路数,朝谢九月卯足劲一阵穷追猛砍。 这种突然袭击,倘若是在未得神功之前,谢九月必死无疑。现在不同了,身法快得出奇,滴溜一转,反手击出一掌,正打在冷森后背上。这一掌也就用了三成力道,便把雪山云冷森打出去两丈开外,“扑通”一声摔了个狗吃屎。他使了好大的劲,也没能站起身来,一条腿跪在地上,大口地喘息着,抬头看了一眼谢九月问道:“小壮士!你姓甚名谁?师出何门?” 谢九月冷笑道: “哼哼!说实话,你还真不配问我!像你这么大年纪,想必也是个成名人物,怎么好暗算与我?” 冷森自感惭愧,哀声言道: “壮士听我讲来。老夫自幼与何应三相交甚密,今儿个他命归黄泉,尽朋友之道,我要为他报仇雪恨!” 谢九月撇了下嘴道: “你以为这么做很光彩吗?哼!何应三算个什么东西!他口口声声说与我单打独斗,那无影掌党三奎,悍马薛鴻章,也是江湖上的出名人物,竟不守诺言,以多欺少,以大欺小。倘若我死在他们手下,你就心安理得吗?他的死是罪有应得!你和他臭味相投,定然也不是善良之辈,今儿个还想活着回去吗?” 直说得冷森老脸泛红,低了头喃喃地说道: “壮士这么说,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。我呢,也没打算活着回去,人生在世何其短也,弹指便是数十年。无论善良与邪恶,最终都要殊途同归。”说着,举刀横于颈下。 谢九月道: “我说冷森哪!你想死,要等我走远了以后再死,免得别人说是我逼你死的,倒显得我倚小欺老啦,落下个坏名声,太不划算啦!” 谢九月以为自己走后,雪山云冷森必不会自杀,明白事理的话,回家安度晚年,岂不是更好。可还没等他走出几步,就听冷森大声道: “小壮士!老夫谢你不杀之恩,来世再见吧!”言毕,自杀身亡。 冷森死后,被韩光普吹嘘为“旷世无敌”的神武营十三大高手,已然去了大半。 谢九月心里一惊,没想到冷森还算有几分血性,便随口念了一声: “南无阿弥陀佛!” 冬雪初晴,朔风陡起。 凛冽的北风刮起地上的积雪,沸沸扬扬地戏弄着三位疲惫不堪的行路人。 天将破晓,遥远的东方天际,出现了多日来少见的鱼肚白。继而朝霞靡空,映射在茫茫西域那广阔的山川、冰冻的河流,森林、原野上,真所谓是披红挂彩,更显得恢宏壮观,天地溶融。 三位行人进入山谷里,在那悠长的峡谷尽头,看见一位红装少女。 待走到近前,见姑娘正是二八妙龄,乌发披肩,面目姣好,身段苗条,心中便起了非分之想。 红装少女提了一桶水,然后转身离去。 这三个人随后跟着,等转过一道山环,却不见了姑娘的倩影。 来人正是三眼欺天樊青、踢倒山邱俭、开碑掌周尘。他们仨惧怕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便落荒而逃,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,误打误撞来到这个山谷里。离老远就看见那少女的红装,甚是醒目。待来到近前,又见她长得眉清目秀,婀娜多姿,一下子便被勾走了魂。眼前忽然不见了少女,可把他们急坏了,便分头去找。 三眼欺天樊青当年做山大王时,糟蹋良家妇女不计其数,自投靠韩光普之后,每日里也少不得三瓦两舍,嫖明妓睡暗娼,更是肆无忌惮。这次奉命西下,一路猎艳而来,在金沙江两岸,掠得三位美女,他奸而杀之,弃尸于山谷。 半年多来,他这只馋猫可没见着腥了,就看见一个女人,那就是鉴湖女侠程姿英!这他哪里敢去招惹?避之尚且嫌不及呢。如今遇到这个小美人,满腔欲火便油然而升,四下里寻找,欲一尝兰芷。邱俭、周尘亦是花中之蜂,与樊青是杏熬矮瓜一色货,可谓是狼狈为奸。三条色狼几个纵跳,流星般闯入林木之中,谁也不肯落后半步,六只色眼四处搜寻,却还是不见那女子倩影。 “嗯?怪了!明明见她进了树林,怎么会眨眼便失踪了呢?”樊青纳闷的自语道。开碑掌周尘搜索到峭壁之下,见一块巨石高有丈余,远看如同和峭壁连在一起,待来到近前,才发现巨石后有一个山洞,屈身可入,乐得周尘把双掌一拍,发出“啪”地一声爆响,声音在山谷中回荡,经久不息。恰在此时,那位红装少女又提着水桶从山洞里走了出来。 周尘大声叫道: “喂!樊老兄!我找到啦,她在这里啊!”说着,一个饿虎扑羊式,把那个满面惊慌的少女搂在怀中,美得闭上双眼,准备亲吻的大嘴,像个小喇叭似的从胡须间探了出来。他不管姑娘怎样挣扎,只把两只大手死死卡住她的纤腰。 一沾女人,踢倒山邱俭眼珠子都急红了,他脚下功力超凡,施展开极俊的轻身功夫陆地腾飞法,“嗖嗖嗖”几步窜了过去,猛地抱住周尘的后腰,把他当成了少女。周尘那里正做着美梦,发觉身后被来人抱了个结实,动作甚猛,一个硬帮帮的东西顶了过来。周尘不禁心头火起,抡开蒲扇似的大巴掌,便扇了过去。 就听“啪”地一声闷响,把邱俭打得晕头转向,眼前一黑,转起来一拉溜的金灯。这一巴掌打得太重啦,让邱俭老半天才清醒过来,手捂着红肿起来的腮帮子,带着三分哭腔道: “周老哥!你打我干啥呀?” 周尘那里怒气未息,两只眼睛瞪得溜圆,抬手点指着邱俭的鼻子骂道: “你这个混账玩意!老子今儿个要不是穿着护身软甲,你他妈拉个巴子的!非占了老子的便宜去。” 挨了周尘一顿没鼻子没脸的臭骂,邱俭也没敢还嘴,连鞠躬带作揖地陪着不是:“是小弟看走了眼,还望大哥不要见怪才是!” 周尘阴沉着脸,还是不住嘴的骂着: “你他妈的睁开狗眼看看,我这人高马大的,哪有女人味啊?” 他们俩正在那里口角,樊青听得,也急忙赶了过来,厉声喝道: “你们俩给我滚到一边去,这天鹅肉我先尝头一口!” 那少女微微一笑言道: “请三位大爷不要争吵!这里天寒地冷,还不如随我进入山洞之内,再做理论。”这仨人一听,乐得是心花怒放。 樊青把手搭在她香肩上,色眼咪咪地说道:“ 小妹妹!这山洞里面,一定很好玩吧?” 少女笑道: “不瞒三位哥哥!这里是销魂谷,是男人梦寐以求之地。洞内有几十个怀春少女,都有红杏出墙之念。只是谷主管教甚严,让我姐妹难以如愿。今日三位哥哥到来,必然能让我众姐妹沐浴春恩。” 三眼欺天樊青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这是自然。不是我弟兄虚夸海口,我们皆练就金刚不坏之身,就是有百八十个的小妹,也能照收不误!” 少女嫣然一笑道: “那就有请三位哥哥,随小妹进洞便了。” 第七十二回 樊青初进销魂洞 神秘的销魂谷在江湖上广为传说,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。引起众多江湖人物前去探秘,虽说目的不一,也把江湖弄得沸沸扬扬。十人中有九人空手而回,有的失去了踪影。据说是那里有无数的天仙似的美女,皆着薄纱似的红色装束,不但身怀绝世武功,且善与男子同欢。凡是有幸进入销魂谷的男人,尚需具备闯三关的功力,即可留在谷中。为此,江湖上传出“销魂谷中尽天仙,有志男儿闯三关。待到三关闯过去,怀中尽情戏红颜”之说。 三眼欺天樊青知道身临销魂谷,早忘了一路的疲惫,命踢倒山邱俭在前面跟定那一女子,开碑掌周尘在后,自己居中,朝洞府深处走去。 山洞里甚是黑暗,脚下坎坎坷坷,道路曲曲弯弯。走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,忽听身后传来一阵“哐啷啷”地声音,可能是铁闸落了下来。明显是中了人家的机关,这三位色胆包身的家伙,再想顺原路逃出山洞,恐怕是一线希望也没有了。既来之,则安之吧。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反正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后背上浸出了一层冷汗,握刀的手也在发抖。 忽然间,洞府内灯火齐明,就如同白昼一般。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,奏得是百鸟争鸣,泉水叮咚,又好似旭日喷薄出东海,光芒万丈照百川,令人心旷神怡。不时地又飘来阵阵奇香,更让人感到如临仙境一般。 樊青心里忐忑不安,不知是进了仙境,还是到了魔窟。山洞里越来越宽阔,只见前面一派金壁辉煌。灯火阑珊处,有十五个衣着华彩的女子,正在翩翩起舞。人似天仙,舞步轻盈,勾得仨人六目僵直。 周尘用衣袖擦了一下口水,“啧”了一下嘴,朝樊青说道: “三哥!这回咱可掉到美人窝里来了。” 邱俭色迷迷地道: “嘻嘻嘻!只要是小美人儿,那就不怕多,多多益善嘛。” 樊青干咳了一声道: “你们俩可得悠着点,把小妞妞弄坏了可不中!” 周尘、邱俭同时说道: “彼此彼此吧!哈哈哈哈!” 笑声刚落,那里音乐声也停了下来。一位少女红纱斜披,酥胸半掩,丰腴隆生,白里透红,细腰若柳,臀部浑圆,腿似白雪,整个人恰似凝脂一般,走上一步,仿佛都要融化下来。闪目再往上看,只见她乌发高挽了一个仙人鬏,一方蓝底素花绢帕轻拢,蛾眉似黛,目光若水,秋波隐动,睫毛一忽闪,仿佛就要说出话来。那真是:面如桃花争春色,鼻似凝滞韵芬芳。秀口轻抿含笑意,妩媚窈窕少女郎。 樊青见了,哪里把持得住?身上就像被卖狗肉的剔去了骨头一般,往姑娘身上便扑,恨不得一口把姑娘吞到肚子里去。 “您且慢来!”姑娘一声娇喝,犹如银铃初摇,轻轻一抬玉腕,拢了一下额前刘海,然后开口言道: “三位官爷!可晓得本谷规矩否?” 周尘大嘴一咧道: “嗨!你看我们都是些粗鲁汉子,又是初来乍到,哪里知道什么规矩呦。” 少女坐在石凳上,微微一笑道: “也罢!自我介绍一下。我叫哥舒玉梅,是本谷之主。” 三眼欺天樊青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好名字!听起来就让人感到舒服。” 他耸了一下肩头,双眉挑了挑,色迷迷地又道: “在下名叫樊青,可不是什么江湖中人,我在神武营里,官拜怀化司阶,乃为六品官衔,十三大高手中的第一把交椅!” 少女敛祉一福道: “幸会幸会!” 她把脸转向周尘和邱俭道: “您二位也不必拘谨,也该报一下名号才是。” 周尘双拳一抱道: “我姓周名尘,也在神武营中任职,官拜振武副尉,也是正六品官衔啊。” 邱俭跨前一步道: “在下姓邱名俭,在神武营里任归德司阶!为从六品。” 少女一摆手言道: “好啦好啦!看来都是当朝官员,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呀?” 樊青“哈哈”笑道: “小美人哪!咱明人不说暗话,来到这销魂谷里,便是奇缘一份,自然是销一下魂才好!小美人呀!只要大爷魂销得痛快,我给你百两黄金,千两白银!愿意跟我走,你就是九姨太!万贯家财你说了算。” 嘴上这么说着,猴急地伸出手去,朝少女胸前便抓。 哥舒玉梅嫣然一笑,身形略闪,巧妙地避开了樊青抓过来的手,抿嘴一笑道: “樊老兄!此间可不是妓院,不求什么荣华富贵,只是各取一乐而止。你也不必着急,且安下心来,往后的日子长得很,定让你天天满意。” 她招了一下手,唤过来三位女子,年纪在十七八岁,各个长得体态丰盈,光彩照人。她笑着看了一眼樊青道: “你们仨把这位老兄伺候得好一点。” 樊青拉住姑娘的玉手,看看这个,道一声“美”,看看那个,说一声“妙”,美得心里都长了翅膀啦,好像飞到了月亮上,身边坐着嫦娥,不!是三个嫦娥。一位少女笑吟吟地说道: “樊哥哥!就请你到销魂帐中共度良宵,可好么?” 樊青大笑道:“哈哈哈!好好好!当然好啦。” 三位美女簇拥着樊青,走入一间石室。 樊青飘飘然好似走向仙境,看室内锦被罗帐,各种摆设豪华,非一般世人可与比拟。玉石桌子上的白玉托盘里,有一把紫沙泥壶,散发出浸人心脾的奇香。少女斟了一小杯,敬献给樊青。他闻了一下,慢慢闭上了眼睛,感觉着那种从来没有过的异香。然后浅饮了一小口,只觉得满口香气浓郁,过了好长时间,舌齿间仍有余香。少时,三位美女又送来糕点果品,一盘鹿脯,一壶佳酿。 她们就在旁边围坐下来,为他斟酒夹菜,笑容可掬。一口酒下肚之后,樊青就觉得有些怪异,脑袋里发晕,莫非是这酒劲太大了?可不能多喝,免得在美人面前丢丑,那可就有失本官的颜面了。忽听一声娇喝:“起!”樊青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,就觉得双臂一紧,人已经被吊在了空中。 他那里还做着美人梦呢,张口说道: “三位姐姐!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啦,吊起来很不好受的,这如何进得了销魂帐呦?快放我下来吧。” “呵呵呵!”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传来,只见哥舒玉梅走到他面前,点了点头道:“这像什么话,哪里有如此的待客之道?” 樊青急忙说道:“我说的就是嘛,快放我下来吧,咱们同入红罗帐,在下包你们心满意足,终身难忘!” 一位美女言道: “玉梅姐!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,还做美人梦呢!是不是一刀杀了他?” 哥舒玉梅面沉似水,银牙一咬言道: “那岂不便宜了他么?” 樊青吓得都尿了裤子啦,哀声叫道: “各位姐姐!我们是远日无怨,近日无仇哇,怎么会这样对待我呢?” 哥舒玉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: “你给我住口!我来问你,哥舒晃是何人逼死的?” 樊青眨巴了一下眼睛道: “这、这与姑娘又有何相干?” 玉梅往前走了一步,厉声又问道: “他有个未满周岁的小女儿,是不是你这个畜牲,一脚把她踢到了墙上?” 樊青低下头道: “那孩子她没有死吗?” 哥舒玉梅眼圈泛红,热泪在眼眶内直打旋儿,声音有些哽咽,周身在微微颤抖,忍了好一会才说道: “樊青!你这条狠毒的恶狼!是你,害得我家破人亡!是你,一脚踢折了我三根肋骨!多少年来,我踏遍大江南北,寻你不着,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,真是苍天有眼哪!哈哈哈,哈哈哈哈哈!”大笑了一阵,她又大哭起来道:“爹呀!娘啊!您的在天之灵听着,樊青这个狗贼,已经落在女儿手里啦,我要让他生不如死!”声音是那么凄厉,震得山洞里“嗡嗡”直响。 樊青摇了摇头,长叹一声道: “唉!人不可造孽呀。真是应了那句话,天做孽犹可恕,人作孽不可饶哇!不是不报,时辰未到哇!” 这时候,进来一位少女,在玉梅耳边低语了几句,然后她们就揍出了这间石屋。踢倒山邱俭食色成癖,两只眼睛在少女身上不停地踅摸着。 哥舒玉梅走过来,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: “这身板儿!跟条犍牛似的。本洞有个陋规,不能闯过三关的男子汉,就不能享受销魂谷的风雅趣事。” 邱俭急得直搓手,不耐烦地问道:“ 你有啥规矩就快点说出来呗,别说是三关,就是三十关三百关,我也不含糊!” 哥舒玉梅用手指,在他鼻子上重重地按了一下,邱俭的泪水立马就淌了下来。她眉毛一扬道: “你好没出息!刚碰了一下,就哭成这个德行,如何讨得我姐妹的喜欢呢?” 邱俭脸皮可够厚的,苦笑了一下道: “小姐姐!我那个鼻子它也忒不争气啦,你用小手那么一碰,这俩破窟窿眼儿就冒水儿,光跟着瞎凑热闹。” 第七十三回 销魂谷中惩恶汉 红装少女哥舒玉梅没再理他,来回踱了两趟,然后双手一背道: “我说壮士呀!销魂谷内三大关,一关更比一关难。你能熬得了么?” 邱俭赶忙答道: “能啊!我可有熬得本事啦。不信的话,你尽管来试一下。” 玉梅回眸看了一眼邱俭又道: “你真够条汉子!那就试一下这第一关,叫做青藤焖肉香又脆,刀削老面慰客官。二道关:俏佳人,春情动,香思美味口中送。第三关:燕窝汤,鱼翅席,玉手轻动赠烧鸡。青梅煮酒浇汁鱼,红烧鹿脯庆佳期。” 邱俭听罢,心中暗喜:什么三关难渡?原来都是好吃的美味佳肴!便赶忙说道:“这也没啥好怕的吗?都是些个好吃的,可馋煞某家了,快放老夫下去享受一番,再去那红罗帐里庆佳期吧!” 哥舒玉梅连击了三掌道: “这位壮士如饥似渴,姐妹们!快去准备一下,三关伺候着!” 小姐妹们答应一声,转身而去。不多时,远处传来“吱呀呀”的车轮转动声。只见两个胖大女人,推过来一辆木车,上面用泥土砌成个炉灶,灶内炭火正旺。她二人放稳木车,垂手立于一旁。走过来十三名少女,从木车上各取下一根青藤,放在炭火上烘烤,至略冒轻烟时便抽出来,围定了踢倒山邱俭,发一声喊:“爱你!在今宵!”“噼哩吧啦”地一阵乱抽,不亚于那狂风骤雨,眨眼间把邱俭大人打得是皮开肉绽,鲜血淋淋,“哇哇”地狼嚎鬼叫起来。 哥舒玉梅上前喝止: “住口!你刚才急着要享受一番,怎可这等乱叫?” 邱俭瞪起怪眼大骂: “你这阴毒的小婊子!刚才你只说是有好吃的,可没说要打人的呀?有朝一日落在老子手里。非扒了你的皮,方解我心头之恨!啊呀呀!痛煞某家了。” 哥舒玉梅点头笑道: “很好!说的是实话。有道是宁在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。待仁兄熬过这三关之后,入得红罗帐,一切痛苦便没有啦,岂不要风流个够么?”说着话,她把美目一转,瞟向开碑掌周尘。 吓得周大人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,央告道: “我的小姑奶奶!我可没那个口福,没讨要这一道美味佳肴啊!” 哥舒玉梅一笑道:“神武营十三大高手,号称旷世无双,也许是武功奇高,胆量最小吧!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,过关是本洞相传了多少年的规矩,小女子岂可法外开恩,既然尔等携手同来,万万不可有偏劳之人。姐妹们!加把劲儿,给我好生伺候着这位爷。” 好家伙!一阵乱棍打下,周尘哪里熬得住,惨叫之声惊天动地。 樊青听见阵阵凄厉的惨叫声,又闻得一阵血肉焦糊味儿传来,情知两位兄弟已遭非刑,心中不禁暗自叫苦。想挣脱绑绳,这才感觉到,绳子勒得太紧啦!他闪目一看,见洞壁上有一幅美人图:月上柳梢头,嫦娥降翠微。羽扇拂娇面,鲜花沐清辉。左首是:尽情百花下;右边是:风流在今朝。上联配:尽情风流。樊青低头暗想:风流啊风流!我倒楣就倒在这两个字上了。耳听得一阵“吱呀呀”地车轮响,很浓的血肉焦糊味儿,直往鼻子里钻,呛得“啊恰啊恰”地直打喷嚏。他倒吸了一口冷气,明知今日难逃此劫,便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道: “哈哈哈!小美人们,老夫也要尝一下这青藤焖肉的滋味!” 一位少女操着湖南口音说道: “要的,急啥子来!这才叫有福同享,有难事就同当的唻。听说你们有十三大高手,我们的洞主就准备下了十三种刑具,就等着你们前来光临。今天来了,我们也不好慢待诸位,你也要慢慢地享用才是呀,要不然的话,可就对不起我们谷主,那一番苦心了!” 樊青恨得牙根发痒,眼前一阵模糊,心中暗想:我今日遭此大难,看来是难以活着逃离这个山洞了。这些美貌女子,怎么会这么地狠哪?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第一棍打过之后,樊青紧咬牙关,硬是一声没吭。待一阵青藤棍打过之后,他把下嘴唇咬出了血,周身的肌肉颤抖着,瞪大双眼望着哥舒玉梅道: “你是什么人?胆敢向朝廷命官下此狠手?” 哥舒玉梅娇斥一声道: “你给我住口!你这个恶贼听了。你吃的是朝廷俸禄,却不思报效君恩,以保国安民为己任,却残害忠良,枉杀江湖义士,真是死有余辜!实话告诉你,我就是循州刺使哥舒晃的女儿,名叫哥舒玉梅,江湖人称红颜煞星!” 听说她是哥舒晃的女儿,樊青心里可就凉了个透,人家别说是打我一顿,就是把我千刀万剐了,到闫王爷那里,我也不敢说出别的话来呀。想当年,自己诬告哥舒晃造反,不待圣旨传下来,便将他满门抄斩,确实还踢过他小女儿一脚,没成想这孩子如此命大,竟然活了下来。如今落在她手里,那还有好果子吃吗?便闭上眼睛,不再言语了,杀刮存留,就随她的便吧! 哥舒玉梅端坐在虎皮椅上,玉手一挥言道: “江鱼儿!手扶情郎入红罗。” “得令啊!” 江鱼儿答应一声,戴上一副满是倒刺的皮手套,舀来一瓢凉水,“哗”地一声泼在樊青身上,随之用那副皮手套按在他后背上,“唰”地一声往下拉将下去。樊青再也忍不住了,杀猪般地嚎叫起来,如果不是绳索捆绑的牢靠,非窜出去三丈半远不可。总算过了第二道关,樊青几次死去,几次活来,气息也微弱下来,强打精神言道: “哥舒玉梅!你就杀了我吧,如若不然,日后本官出去的话,定然亲手把你碎尸万段!” 哥舒玉梅娇笑一声道: “樊大人且放宽心,休想好事啦。活着出去,指望不算太大。本谷主有个规定,凡是入得销魂谷者,都是死不成的。待闯过三关之后,便可安享人间快乐!你且随我往那边看来。” 樊青闪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见地上蹲着十五条黑影,头发散乱,面目黢黑,手脚皆用粗重的铁链锁着,脚下有个食盆。有个胖女人拎来一桶残羹剩饭,连汤带水地每人给了一瓢子。他们到背起双手,趴在那用嘴拱着吃。看上去,吃得还挺香甜。樊青气得干咳了一声,这才发现痰中带着血丝,自知受了严重的内伤,便苦着脸摇了下头。 哥舒玉梅微笑着道: “他们这些个人哪!没啥真本事,熬不过本谷的三大关,故有此难。而你们三位,却是旷世无敌的大英雄、大豪杰,自然与他们这些小人物不同,挺过这微不足论的三关,还不如同儿戏一般么?日后定有享不尽的人间美色。我还有点闲事,暂且失陪了。你可要记清了,坚持就是胜利,千万不可屈服,不然的话,他们的今天,就是你们的明天!”言罢,她一甩长袖,转到别处去了。 哥舒玉梅的话,就真的给了樊青活下去的勇气,就看见江鱼儿唤过来四位少女,把油锅下的炭火烧得旺了起来。少时,油锅开始滚沸,冒起徐徐青烟。江鱼儿用手拍了拍樊青的嘴巴,话语温柔的说道: “樊青老兄!您先少打一会盹,品尝一下别有风味的浇汁鱼吧!” 早有人搬过来高脚木凳,一位少女拎起半木桶滚沸的野猪油,上了高脚木凳,舀了一瓢油,就要往樊青头上浇。 樊青吓三魂离体,六魄升空,尖着嗓子大叫道: “姑娘手下留情啊!我服啦,日后愿意在您手下当牛做马啦!” 江鱼儿“呵呵”笑道: “不错!还挺知趣的。我谷主慈悲为怀,不杀俯首之辈,你且在一旁休息吧。” 她叫过来一位少女道: “你去为他松了绑绳,搬把椅子来,让他看着那二位仁兄,品尝美味佳肴。” 踢倒山邱俭深吸一口冷气,在那里破口大骂: “我日你十八辈祖宗的!老子横竖也是一死,你就给大爷来个脖齐吧!再过二十年,老子又是一条好汉!” 江鱼儿歪着脖子,看着他直笑,等他骂完了,才上前说道: “你这么大岁数的人,骂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吗。本姑娘今儿个就听你骂个够,只要你停下来,看见这桶里的油了吗,就从你嘴里灌下去。这叫清口毒,我们把它也叫作灌腊肠。” 她拿起木瓢来,在邱俭眼前一晃。直吓得邱俭脸色铁青,紧闭了嘴巴,哪里还敢吭声?江鱼儿笑道: “你不吼叫啦?” 邱俭赶忙答道: “小姑奶奶开恩!小的不再叫啦。” 江鱼儿撇了一下小嘴道: “那就好啦!灌腊肠就免啦,来份清蒸鸡,让邱大官人尝一下鲜!” 四位胖女人又把木车推了过来,上面炭火正红,放在了邱俭的脚下。 热浪腾腾,烤得邱俭立马就蜷起双腿,汗水“吧嗒吧嗒”地掉落在炭火上,热气立刻便蒸腾起来。他实在熬不住了,挥动着双手嘶哑着嗓子叫道: “饶命啊!我服啦!”言罢,脑袋一垂,就昏了过去。 第七十四回 楚江红女身入销魂洞 江鱼儿拍了下手,音乐声陡起,众女子击掌相和,听她唱到: “九死一生为销魂,只缘色字谜人心。若非平时结恶果,哪有今日毁自身?人生善恶终有报,不报自身害子孙。天地之间多坦荡,胸怀宽广性归真。” 开碑掌周尘耐不住清蒸鸡这种非刑,只见木车里炭火越来越旺,若是再不服软的话,今儿个非成为烤人不可,便也顾不得颜面了,连忙摆手求饶。 江鱼儿即刻命人撤去木车,为他解去绑绳。 樊青在旁边,多了一句嘴:“唉!此等非刑,哪个人又能禁熬得了呢?” 周尘平日里骄横惯了,哪里受得了这种折磨?听了樊青的话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瞪大双眼怒道: “樊青啊!我这辈子算看走了眼,交了你这种朋友!”然后摆头撞向石壁,只听得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登时撞了个脑浆崩裂,一命呜呼。 三眼欺天樊青一见周尘自杀身亡,急得失声大叫道: “周尘贤弟!愚兄我可没说啥呀,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呀!” 哥舒玉梅陪着一位美如天仙般的少女缓步走来,恭敬地介绍道:“启禀洞主!这三个臭男人是神武营十三大高手中的人,擅闯本谷禁地,正在闯三关之刑,请洞主定夺!” 来者并非别人,正是楚江红女凌剑虹。 自从火烧清雅山庄之后,凌剑虹和一气圣人司马英杰,雪夜追杀暗害王子英的凶手周致一。司马英杰去了三圣祠,凌剑虹在原地等着他,忽然看见一条红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,看身法好生熟悉,便想起在杜岳庄上见过的红装女子,便尾追直下,以探个明白,一直赶到了销魂谷中,便不见了她的踪影。 凌剑虹也听说过江湖中有个销魂谷,那是个极为隐秘的所在,谷中的弟子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。江湖上有很多宵小之辈,听说销魂谷中的人皆是少女,长得貌似天仙,长生不老,便如探寻至宝般地到处寻觅。很多人走了上万里路,踏遍天山南北,无功而返。能找到销魂谷的人,也在百人以上,其中十有八九耐不住三关之刑,而枉送了性命,剩下的人怎么样了?凌剑虹也想弄个明白,便寻找到销魂洞,举步进来,才发现那些肢残体废的人,像猪狗一样活着,便近前问他们: “你们愿意随我出去吗?” 那群人摇头道: “我们不走,能看上一眼小美人,心里就知足了。” 真是受罪的贱骨头!凌剑虹暗骂一声,忽听身后一声大笑,继而松油火把通明,为首的便是哥舒玉梅的孪生姐姐,名叫哥舒玉竹,率领十三名弟子赶到,各提一把宝剑,环列成阵。 凌剑虹见这些女子,果真长得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,便朝她们颔首一笑。 哥舒玉竹上前一步,阴沉着脸道: “你是什么人?因何擅闯本洞?” 凌剑虹笑道: “我叫啥,这也无关紧要。我是前来追赶一个人,误打误撞地进了贵府。还望姐姐不要怪罪才是。” 哥舒玉竹眨巴了几下眼睛,又说道: “我不会怪罪你的,本洞历来对外严守机密,绝对不容许任何人随便出入,这关系到我们的身家性命。念你也是个女子,本洞主法外开恩,若是归依本洞主,便行拜师之礼。如果是不服,可以和我一较武功。胜者便为新洞主,败者就要听从洞主的命令,这是最公平不过的啦。”她语气强硬,缓了一会儿又道:“我看你很是精明,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。我的话已经仁至义尽了。我劝你休得执迷不悟,让本洞主废去你的武功,从头修练本洞销魂大法,是最好不过的,听明白了没有哇?”言毕,她把长袖一扬,一股淡红色的烟雾,朝凌剑虹悄然袭来,散发着诱人的清新气息。 避毒青纱“啵啵”作响,可见此毒威力不小。凌剑虹明知对方已经出手,却微微一笑,在毒雾中轻盈地走了一趟,摆了下手言道: “美雾出广袖,虹霓饰凡尘。缘结天地间,遍地知心人。” 哥舒玉竹大吃一惊,本以为销魂洞开洞之主,碧云师太的销魂毒粉举世无俦,只要人沾上少许,必将功力尽废,体软如泥,这个小女子怎么会如若无事?她稳了一下心神,美目中显出逼人的寒光,冷笑一声道: “呵呵!很好!我这里摆下一个小阵,烦请姑娘小试身手,不知意下如何?” 凌剑虹笑道: “什么如河如海的,不管是什么阵,尽管摆出来呗,我正想着活动一下筋骨哩。”哥舒玉竹玉手一挥,十三位美少女立刻把凌剑虹围在核心,各舞广袖,莲步轻移,围着她旋转起来。 哥舒玉竹二目微合,双手合什于胸前,口中念念有词: “九阴大帝一统天下精灵,弟子这厢有难,有请灵山七怪,前来助阵。急急如敕令!” 凌剑虹就觉得虹霓天衣,好似被千万只手扯住,身子飘飘欲起,不由自主的随着众女子的舞步,旋转起来。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妖术,倒觉得很是舒服。为防不测,手一直握着黄龙圣剑。 哥舒玉竹到底是肉眼凡胎,没看出来凌剑虹是虚无之体,便张开秀口,喷出来修炼多年的销魂雨。此雨细如发丝,泛着点点金光,夹着朵朵梅花,清香异常,徐徐降落向凌剑虹的身躯。 凌剑虹拔出金龙圣剑,飘然起舞,口中娓娓唱道: “春雨纷纷降凡尘,梅花有情慰我心。我也爱六月骄阳红似火呀,神州小麦变成金。轻摘鲜花三两朵,看你怎样来销魂!” 黄龙圣剑乃是云雾之主,在凌剑虹的频频舞动下,神光再现,尽收了销魂雨。 销魂雨梅花阵被破,哥舒玉竹顿觉浑身乏力,手捂着秀口打了个哈欠。她一咬银牙,强打精神喝令道: “各位姐妹!银丝大法伺候!” 众少女应声变阵,撤去头上的丝巾,现出四尺余长的乌发,不停地摇着脑袋,把身躯扭动起来,长发带着啸音,朝凌剑虹裹去。 凌剑虹心中暗道:怎么会这么巧呢,在围墙别墅遇上十三个男童,今儿个又在山洞里遇上十三位少女,莫非这是天意吗?看来这个数字不是那么吉利,要不然为什么见了面就厮杀呢?眨眼之间,银丝大法已然发挥到了极限,少女的乌发变成了烈焰,阵内蓝色电光乱窜,轰然作响。 凌剑虹亏得有璎珞神珠护着,不然的话,必将她的虚无之身融化为云雾。就是这样,她也感到浑身奇热,便摸出随心、如意两枚神珠来,口中默默念道:神珠神珠!把妖术祛除。然后大喝一声道:“疾疾如敕令!”两枚神珠立时光华闪动,幻化出太极阴阳鱼,一圆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生无极,形成一个诺大的五彩光环,把凌剑虹保护起来。她马上就觉得灼热尽消,只见被光环挡了回去的电光,在十三位少女身上窜来窜去。少时,众少女就觉得周身奇痒难耐,“呵呵”地笑个不止,又不敢高声,直憋得娇面通红,酥胸胀痛,忍不住蹲下身去,哪里还顾得施展银丝大法?忍不住舒开玉指挠将起来,乍一碰到至阳黄色光华,更是一发不可收拾,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,躺在地上打起滚来。片刻之后,竟双臂平伸,美目微合,嘴里呻吟不止。 哥舒玉竹见状大惊失色,高声怒斥道: “都怪你们平日里不好好练功,才有今日之辱!还不快点起来,更待何时!可给我丢尽了颜面。” 可是,众少女如若未闻,躺在地上笑生美靥,好似在享受人间最美好的时刻。 哥舒玉竹大感惊奇,探手朝一少女下身摸去,呦!粘稠稠的一片。情知银丝大法已经被人家给破了,不由得暗叹一声:女孩必然是要长大的,谁也控制不了,这是销魂谷致命的弱点,并非是人力所能补救得了的。 凌剑虹收回两枚如意神珠,朝哥舒玉竹抱拳施礼道: “你的阵法不过如此而已,小小伎俩,不足挂齿,怎可以上得了大阵势?失陪啦!我还有事呢,再会!” 哥舒玉竹上前拦住去路,正色言道: “不错!是你破了我的银丝阵法,在下甘心认败服输。但是,你想就这么离开销魂洞,除非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!” 凌剑虹大惑不解,迟疑地看着脸色惨白的哥舒玉竹道: “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?” 哥舒玉竹盯着凌剑虹,过了好一会,才打破这难熬的寂静,开口言道: “凌剑虹!你不报名字,我也认得你。你在杜审功那里得到了神功,送王子英之子去了上清道长那里,在儒雅山庄大战龙家父子,血洗匪巢清雅山庄,又一路追杀残害王子英的凶手,九头雕周致一。本姑娘一路跟着你,是敬佩你为人正直,英勇无畏,才故意引诱周致一来到销魂谷,你也一定会找来的。只有这样,我才能了却碧云师太的遗愿。” 凌剑虹问道: “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呢?” 哥舒玉竹正色言道: “当年,师太开洞时曾经说过,凡入本洞者,男子尽皆废去武功,沦为奴隶,弱女为徒,能胜过销魂大法的女子,便为新一代洞主!此乃是用人唯贤之法,以求本洞日益强盛起来,屹立于武林之中,而处于不败之地。如有不依者,门徒自尽,从此销魂谷绝迹江湖,免受凌辱之灾。在下言尽于此,何去何从,请姑娘谨慎定夺!” 第七十五回 销魂谷中演练黄龙剑阵 凌剑虹本想离去,哥舒玉竹便要与合洞姐妹自杀,遇上这种事情,自知脱身不得,真是自找麻烦。唉!没办法!便点头道: “既然有此一说,本姑娘也只好以众生为念,就暂且当一回谷主。” “叩见谷主!” 哥舒玉竹率领众少女高呼一声,便“呼啦啦”跪倒一片,连叩三个响头。 “哎呀呀!众姐妹快快请起!这如何使得?”凌剑虹摆手制止,接着又轻叹一声道:“我答应暂且代理本洞之主,日后我要带你们离开这里,到江湖去闯荡,不知道你们乐意不?” 哥舒玉竹趋前一步,抱拳施礼道: “一切悉听谷主尊便,我等唯命是从,这是规矩,任何人不得违抗。” 就这样,楚江红女凌剑虹当起了销魂谷之主。 当哥舒玉竹向凌剑虹介绍了来人是神武营的,凌剑虹笑了笑, “嗯”了一声,用手指了下樊青,面色一沉道: “这位不是樊青樊大人吗?” 三眼欺天樊青强忍剧痛,抬头望了一眼凌剑虹,他并没有见过这位姑娘,便又拿起怀化司阶架子来了,开口喝道: “你既然认识本官,就该把我放了!若再迟延,当心朝廷百万雄师,平扫江湖之时,尔等有碎尸万段之祸!” 凌剑虹一笑道: “好啦!不要再耍昔日的威风了,可知你现在还没离开销魂谷!本洞主想赏你一个美差,每天给这些色鬼送些饭食,也好积些阴德,待五年之后,放你们出谷。” 五年后放出三眼欺天樊青!哥舒玉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难道这位新谷主,不晓得放虎归山的后果吗?但转念一想,凌剑虹是一谷之主,也许自有安排。 凌剑虹微笑着看了一眼哥舒玉竹问道: “玉竹姐姐!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些恶人才好?” “这、这,回谷主的话,玉竹历来严遵谷规,未敢有分毫差池。现在听命于谷主便是。”哥舒玉竹摸不透凌剑虹的脾气,便不敢在新谷主面前一表心态。 凌剑虹又一转念,留下这么多恶人,终归是个麻烦,想和哥舒玉竹商量怎么处置,她又不肯表态,便“哈哈哈”地大笑数声,猛然抽出金龙圣剑,一指樊青等人道:“神武营的人,残害了多少武林义士,无辜百姓!可谓是罪孽深重!本谷主要为死难义士,无辜百姓报仇雪恨!也免得你们在这里受罪,就超度你们回归冥界吧!”三眼欺天樊青大叫道: “圣女不可呀!你刚才答应过我的,说是五年后放我们出山,你怎能食言?” 凌剑虹怒道: “本谷主改变主意啦,担心日后枉生事端。你说这是不是明智之举呀?”说着将手中金龙圣剑三挥两扫,只见樊青和邱俭人头已然落地,连同那些残肢恶人也惨叫声声,尸首双分,作古而去。 众女子拍手称快。 凌剑虹还剑入鞘,笑着向哥舒玉竹道: “除去这些恶人,可免去日后的诸多是非。依我的意思,久居销魂谷也不是长久之计。我们人在江湖,就该驰骋大江南北,叱吒风云于神州大地,那是何等的豪爽啊!” 哥舒玉竹道: “一切听从谷主安排。”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此人很快来到凌剑虹面前,抱拳施礼毕,开口言道:“谷主!我是哥舒玉梅。在下有一事不明,想请教洞主。” 凌剑虹爽快地说道: “玉梅姐姐!有话尽管讲来,我姐妹商量着办。以后就常在一起了,还用客气什么呢?” 哥舒玉梅点头道: “洞主既然与我以姐妹相称,就请恕为姐直言了。” 凌剑虹看着她的眼睛,点头笑道: “又来啦!有话就说呗。” 哥舒玉梅道: “碧云师太在的时候,曾经告诫我们,若练不成销魂大法,绝不可出山。只可惜销魂大法初成,便被你破去了。我们也就不能随你去驰骋大江南北,叱诧风云于神州啦!” 凌剑虹微微一笑道: “姐姐说得不无道理,只是销魂大法尚有不足之处。我想教习众姐妹黄龙剑阵,以求立于不败之地,岂不是更好一些?” 哥舒玉梅脸色略微一红,回想起几年以来,除了与姐妹们研习销魂大法以外,并没有想进一步发展。由此看来,这位新谷主确实有过人之处,我姐妹自叹弗如哇!便躬身一礼道: “悉听谷主尊便!” 凌剑虹心中大喜,开始向众人讲解黄龙剑阵: “黄龙剑阵,四人为头,三人作尾,六人成身。共有四足,每足俩人。内涵金木水火土,五行相生相克之易理,暗合乾坤变化之玄机。若仔细讲来,甚是麻烦。若演练起来,却极是简单。武功扎实的人,不出半个月,便可大功告成。就有一点最为重要,为克服七寸之不足,尚需众姐妹心往一处想,劲往一处使,众志而成城,刻苦演习,悟出其中玄妙,即可有万般变化,足以惊天地,泣鬼神!”说完,便与哥舒玉梅定下来了人选,说干就干,马上就演习起阵法来了。 人已安排下了,哥舒玉梅却没挨上角色,便急忙说道: “谷主哇!我还没有位子呢?总不能让我在一旁看热闹吧?” 凌剑虹微微一笑道: “姐姐不要急!龙心已经有玉竹姐姐担当了,你就在龙头之上,当个绣绒球,乃是龙的灵慧之处。凡是与敌争斗,皆在你的引导之下,你可满意么?” 哥舒玉梅开心地大笑道: “哈哈哈!我的好妹妹!你简直就是我的心哪,连我在想啥你都知道?真是成神啦!” 凌剑虹问道: “玉梅姐姐!你可有应手的兵刃么?” 哥舒玉梅道: “你等一会儿,我把剑拿来。” 她很快拿来一把宝剑,递给凌剑虹道: “这把剑我用着不上手,你喜欢就留着吧,只当姐姐我给你的见面礼。” 凌剑虹摇了摇头道: “姐姐不要误会,我手里这把宝剑,乃为神器,天下无双。我是想为你找一件上好的兵刃。”说着,从玉梅手里接过剑来,缓缓地往外拉出来,即刻感到寒气袭人,便知是一件上好利器,只是不十分明亮。待剑身拉出来之后,才发现剑身上有两个篆字:工布。她大感惊讶,看了一眼哥舒玉梅问道: “你可知道此剑的名字?还有它的出处么?” 哥舒玉梅摇了摇头道: “我确实不知道,你别笑我孤陋寡闻哪,活到老学到老吗。你知道的话,就告诉我们呗!” 凌剑虹娇笑一声道: “既如此,我可要担僭为人师之嫌了。说起此剑来,那就是远古时期的事啦。楚王下旨,命风胡子到越地去寻找欧冶子,以重金聘请他为自己铸三把宝剑。风胡子找到欧冶子之后,向他讲明来意,欧冶子慨然应诺。欧冶子走遍江南名山大川,寻找铸剑必备的三样东西。第一要有上好的铁石,第二要有奇寒之水,第三要有磨刀用的亮石,这三种东西缺一不可。欧冶子历尽千难万险,在龙泉的秦溪旁边,发现两株古松之下,有七口石井,排列得好似北斗七星,明净而清澈,寒气直沁骨髓,真是绝好的泉水。他就地开凿储水池,称为剑池。他又在茨山下找到了铁英,炼化成铁水,铸成了剑坯。他又在秦溪旁找到了亮石坑,发觉坑里寒气袭人,就知道里面有异宝,回去后焚香沐浴,素斋三日,然后进入亮石坑里,寻找到一块坚利的亮石。他用神火炼剑,以寒泉水淬火,拿亮石磨砺。经过两年的艰苦努力,终于得到了三把绝世宝剑。第一把剑称为龙渊,就是龙泉剑的鼻祖。第二把叫泰阿,第三把就是这把宝剑,叫做工布。这三把剑皆可弯转过来围在腰间。抽出来之后,剑身便又弹开,笔挺刚直。这三把剑切金断玉,削铁如泥,锋利至极。如果用一块丝帕,抛在空中,徐徐落在剑锋上,便会分成两片。要是用一根头发,放在剑锋上,张口稍微吹一口气,即可一分为二。”凌剑虹当场做给众人看,一一应验了。她又说道:“这把宝剑是很锋利,就是还缺少灵气。” 哥舒玉梅着急地问道: “那又该咋办呢?” 凌剑虹想了想道: “你拿着这把剑,我把黄龙圣剑和它放在一起,看有没有奇事发生。” 她把黄龙圣剑抽出来,与工布剑并齐,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现象。 凌剑虹探二指缓缓向前移去,只见黄龙圣剑闪动了三下黄色光环,工布剑立时被激活,闪烁起银色光华。 哥舒玉梅却坚持不住了,催得浑身“突突”直抖。 凌剑虹急忙叮嘱道: “姐姐!坚持住哇!这是神器给你力量来啦。” 哥舒玉梅只觉得两臂沉重,身上银光时隐时现,血液狂涌,身子仿佛就要炸裂一般,骨骼“咔咔”作响,汗水遍体,她竟一声不吭。 凌剑虹看在眼里,疼在心上,暗自佩服这位倔强的姐姐。 正在这时侯,列好黄龙剑阵的众女子,也随之闪动起红色光华,剑阵自行发动起来,井然有序,进退得体,比凌剑虹想象的还要完美。 第七十六回 摩云首攻黄龙剑阵 眼见得黄龙剑阵已然自行发动起来,凌剑虹心里甚是高兴,这样就省去了训练的时间。同时,功力也比训练出来的要强胜许多。 更让她高兴的是,销魂谷中的姐妹们,是那么美丽,又是那么纯朴无邪,再加上结交了哥舒玉梅、玉竹姐妹俩。相处的时间是如此短暂,却成了永久的知己,看来是离不开一个缘字了。 在凌剑虹心灵之中,除了和父母在一起,在这里也就是最为高兴的时候啦。她也为哥舒玉梅、玉竹没具备超凡的功力而担心,便拉住她姐妹二人的手,亲切地说道: “我看两位姐姐功力不深,唯恐在日后的征战中,难以抵敌强手,想让二位姐姐再提高一个层次,不知意下如何?” 这姐妹二人听罢,心中更是高兴,紧拉住凌剑虹的手,稚气未脱地说道: “好妹妹!这是我姐妹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呀!你就快教我们吧。” 凌剑虹道: “咱们还要找一处净室才好。” “这太容易啦!咱们就去浴心阁吧。”哥舒玉梅说完,拉上凌剑虹的手,和玉竹一起,三个人说笑着来到浴心阁。 浴心阁里有一张白玉床,凌剑虹就于床中间盘膝坐了下来,左手拉住玉梅,右手拉住玉竹,让她二人也盘膝坐好,便开口缓缓言道: “屏除一切杂念,物我而两忘,心神归一。若置身于虚无之境,意念至天地人合为一体,宇宙之能量如天河泄水,灌输于四肢百骸。” 她嘴上说着,双手发出真气,为玉梅、玉竹打通七经八脉,增加无上的宇宙能量。玉梅、玉竹依照门主的真言,闭上双眼,周身自然放松,心神很快入境静,立刻便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,继而是亮丽的绿色,忽然眼前红光闪烁,一股强劲的温暖气流,从手心延至小腹,然后由胸膛至头顶,从脑后传至命门,达到勾股之间。少时便打通了大、小周天。 恍惚之中,仿佛来到一处树木葱茏的地方,长满奇花异草,阵阵清香扑面而来。自己像飞了起来,在云天里翱翔,就看见一座金光闪动的楼阁,祥云缭绕,彩霞飘飘。又看见一蓬诺大的莲花,缓缓显现出来了如来佛祖端坐于上,笑容是那么慈祥。佛祖抬起右手,从掌心发出来一股金色光芒,径入了印堂穴内,脑袋里轰然有声,猛然惊醒过来,觉得神智清明异常,二目视物可透。玉梅、玉竹惊喜地大声叫道: “好妹妹!我们大功告成啦!”她二人双膝跪倒,就要行拜师大礼。 凌剑虹伸手把二姐妹扶起来,微笑着道: “二位姐姐怎么又来啦!咱们共同练功,我也获益匪浅。两位姐姐现在任督二脉,大小周天业已无阻,天目方通。但与随风变化,意念杀人还相差甚远。现在,就让二位姐姐去黄龙阵里,以功力向她们说四句禅语,即‘早练功法莫迟挨,无需等到两鬓白。参禅悟道零为本,练成真身脱凡胎。’可记清了吗?”姐妹俩点点头,来到剑阵之中,按洞主的话,向众姐妹说了一遍。 众姐妹闻听此言,就觉得好似三月春风迎面徐徐袭来,立刻神清目明,达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超凡境界。 正在这时侯,就听见洞门传来“哐哐”的巨响,有人粗门大嗓地吼叫道: “喂!里边的死丫头们听着!赶紧出来送死,若再不出来,我们就放火烧洞,让你们成为烤家雀!” 凌剑虹登时大怒,抬脚就要往外走。 哥舒玉梅上前一步,向凌剑虹抱拳道: “洞主!且在此稍等片刻,让我带领众姐妹去教训他们就是!” 凌剑虹叮嘱道: “可要多加小心哪!” 哥舒玉梅信心十足地说道: “量也无妨!姐妹们,随我来!” 她手握工布宝剑,神采飞扬地率领十三名少女冲出销魂洞,闪目观瞧,只见一位独脚白发的老者,年纪约有八旬开外,生得是五短身材,满面红光,双手横握一根龙头拐杖,长有七尺,粗似鹅卵,通体金黄。老者身后跟定三个身材高大的妖魔,碧目蓝面,长发披散,獠牙横生,手中各提一把丧门剑。 哥舒玉梅不认识来者,便点指喝道: “尔等是何方妖魔?胆敢犯我销魂仙境!” 独脚老者把长发一甩,狂笑数声道: “哈哈哈哈!汝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,且站稳脚跟听老夫道来。吾乃火龙岛练气师摩云,有个魔号八手老仙公!哈哈哈!尔等听了老夫之名,还不跪倒受死吗?”“呸!老妖魔!你别做梦娶媳妇,尽享美事了!且吃你家姑奶奶一剑!”真所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,哥舒玉梅“噌”地一声掣出工布宝剑,便欲力战八手老仙公摩云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在清雅山庄,被凌剑虹的黄龙圣剑砍去了一条腿,逃进寒泉之中。后来萨斯卡也被如意神珠打入寒泉里,险些送了性命。母阎罗柳燕子死于非命,一线孤魂正往西去,亦被摩云收了魂灵,带入寒泉。摩云在寒泉洞中找到了金龙涎、金龙酥。每天用金龙酥喂养萨斯卡,以金龙涎滋润柳燕子的灵魂。三个月之后,子云圣人萨斯卡身体恢复如初,由于受寒泉极阴所致,而修炼成魔身。柳燕子业已塑造成型,离开寒泉之后,他们每天要喝大量的水,才能抵御身上的奇热。为此,摩云想带他二人出来,却又觉得多有不便,就让他们先住在清雅山庄,自己孤身再现江湖,寻找凌剑虹,以雪残身之仇。不期遇见了刚从魔界转生归来的闹海蛟龙子文、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。摩云答应他们,在杀掉凌剑虹之后,然后再去寻找谢九月,为他们一雪前耻。他们一拍即合,结拜为兄弟,号称魔界四友。摩云掐指一算,凌剑虹在西南方,便驾乌云赶到销魂谷。 待找到销魂洞,九尾虎栾方上前击打洞门,高声叫阵。 八手老仙翁摩云哪把哥舒玉梅放在眼里,将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,大眼珠子往上一翻楞道: “你这无名小辈!速速回去,叫凌剑虹快点出来受死!” 哥舒玉梅娇斥一声道: “你这老妖!真是眼高于天,我们洞主,是你想见就见的吗?” 摩云怒道: “小娃娃!本魔不杀你,也就罢了,还敢与我顶撞,岂不是自寻死路么?”言罢,一摆手中龙头拐杖,便要上前会斗哥舒玉梅。 九尾虎栾方上前拦住摩云,开口言道: “老兄且慢!待我生擒此女便了!”说完,一挥手中丧门剑,旋风般冲了过去。 他看见哥舒玉梅长得貌似天仙,并没有急于动手,咧开大嘴笑道: “你是何人?快快通上名来!” 哥舒玉梅昂首冷笑道: “哼!我乃是销魂洞洞主驾前的先锋,红颜煞星哥舒玉梅!若是知趣的话,快快从这里给我滚蛋,免得我手中宝剑嗜血!” 九尾虎栾方忍不住大笑了起来,直笑得胡须狂抖,将身形扭了几下言道: “唔呀!原来是哥舒女侠在此呀!请恕老朽有眼无珠,冒犯了神侠,还要多多担待才是。” 他嘴上这么说着,眼睛却一直看着哥舒玉梅手里的宝剑,想夺过来归为己有,唯恐她一转身逃回山洞里去,再想把她哄出来,恐怕就要费点事啦。抱着一击制胜的想法,栾方一步步往前靠近,及至仗余时,猝然发难,左手丧门剑连连进击,右手急拍猛抓,直抢工布宝剑。 摩云看得真切,栾方果真厉害,根本没把哥舒玉梅放在眼里,便发一声喊,与龙子文、蒋恭合击黄龙剑阵。 哥舒玉梅初具半仙之体,抵敌不住栾方的急攻,又担心剑阵被毁,便拼命攻出数剑,身形未进先退,闪入剑阵之中。 众少女对剑阵变化尚未熟悉,更不知其玄妙所在,很快就被四位妖魔打乱了阵脚,首尾不能相顾。哥舒玉梅急得汗湿衣襟,一边引导着众姐妹与妖魔争斗,一边念动真言:“屏除杂念,物我两忘,心神归一,置身无人之境,达到天地人合为一体,而得其大道。我佛慈悲,助弟子扫除妖孽!”意念及至,惊动了楚江红女凌剑虹,知道哥舒玉梅遇到了劲敌,便立即起身,飞身来到黄龙剑阵之中,把手中宝剑往空中一举,就见阵内金光闪动,一条金龙摇头摆尾,四爪生云,口吐瑞气,隐隐有雷鸣之声,剑阵威力顿时大增。 摩云那里正在得意,忽然看见黄龙阵中多出来一个人来,正是自己要找的仇敌,便脱口叫道: “凌虚仙子凌天霞!今天我必报那一剑之仇!” 在摩云的魔盘推算里,没有“楚江红女凌剑虹”那么一说,所以就这么喊了出来。剑阵里的众女子,也不知道新谷主姓甚名谁,也就听了摩云这么一说,心里便以为谷主就叫凌天霞,是凌虚仙子。 别听摩云嘴上这么强硬,可心里依旧惧怕这位圣女,尤其那把金龙圣剑,一见着它打心眼里就发冷。 第七十七回 千年美酒醉四妖 黄龙剑阵里的众位姐妹,见洞主亲自上阵,便欢呼雀跃起来,人人踊跃,剑阵威力大增。 摩云见大事不妙,率领三魔倒退十步,然后探二指往天空一举,口中念念有词,叫了一声:“急”。霎时间,从西北方平地卷起一团乌云,夹杂着冰雹雨雪,朝剑阵裹来。闹海蛟龙子文二指一捏,念起魔咒,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来,往空中扬去,即刻变成狮虎豺狼,跟在乌云之后,吼叫着扑咬上前。蒋恭、栾方挥动丧门剑,“嗷嗷”地怪叫着为群兽呐喊助威。 众少女哪里见过这种怪事?立刻便乱了阵脚,惶惶然退回山洞之中,紧闭了洞门,任摩云放声叫骂。 黄龙剑阵首战失利,使众姐妹信心大减。 凌剑虹坐在虎皮椅上,心里闷闷不乐。 哥舒玉梅上前劝道: “洞主!胜败乃兵家常事,千万不可为一战失利而苦恼。” 哥舒玉竹道: “洞主!我看咱们战败,主要是咱姐妹没见过这种异事,才让妖魔占了便宜的。”凌剑虹点头道: “二位姐姐所言极是!魔界一道,全都是假的,姐妹们不要害怕。我们要先预备下污物,用兽皮包裹起来,藏在身后,等魔阵发动起来后,就扔过去。” 众姐妹听了,便各自去准备应用之物。 约摸到了午时,凌剑虹下令大开洞门,率领众姐妹,又列成黄龙剑阵。 摩云正在那里叫骂,一见山洞开处,众女子又摆列成阵,心中大喜,即刻又施展妖术,袭向黄龙剑阵。 哥舒玉梅在龙头之位,眼见得乌云又起,从里面伸出来一只磨盘大小的红色巨手,五指粗如房柱,朝头上抓来。她银牙一咬,稳住心神,大吼一声道: “姐妹们!扔法宝哇!” 众姐妹抖擞精神,扔出去准备好的脏物,似雨点般落入乌云之内。与此同时,哥舒玉梅腾身而起,挥动手中工布宝剑,斩落了那只魔手,低头一看,竟是一段枯骨。眨眼之间,摩云的乌云魔法被破。 黄龙剑阵里顿时华光闪闪,众少女群情激奋,发一声喝喊,随着哥舒玉梅杀向众妖魔。 蒋恭见状,立刻祭起丧门剑,幻化成一片剑雨,朝众女子罩將过去。栾方扬土抛沙,张开巨口,把沙石吹入剑阵之内。龙子文也不怠慢,用手中丧门剑割下来一缕头发,然后吹了口法气,只见一条条长蛇巨蟒,口吐红信,晃动斗大的脑袋,摇起吊桶般地巨尾,沿着地面扑將过去。 凌剑虹从小就怕蛇鼠之类,一见长蛇巨蟒扑来,秀发登时就炸了起来,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,赶忙闭上双眼,把手中黄龙圣剑狂舞起来,也不分东西南北地乱砍一气。黄龙要比蛇蟒之类高出很多辈分,剿灭它们不在话下,顷刻之间,一波波的蛇蟒尽被砍得七零八落,又恢复成头发,随风而去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恼羞成怒,从地上抓起一把干草来,吹了一口法气,立时变成了一团团烈火,卷入黄龙剑阵里去了。 剑阵里顿时烈焰腾空,众女子惊慌起来,哪里还有心恋战?惨叫着四处奔逃。 蒋恭驱动虎豹豺狼,朝众少女扑咬过去。 凌剑虹一时心慌意乱,掌控不了纷杂的局势,便且战且退,保护着众姐妹向东南方落荒而去。 摩云大喜,和三怪进入销魂洞里,展开了一场血腥杀戮,近百名女子惨遭毒手。三怪现出本相,龙子文原来是一条金麟巨蟒,蒋恭是一只白色雪豹子,栾方是一只长了九条尾巴的老虎。它们咬住人的喉咙,只是吸血,并不吃肉。 老怪摩云没急于动手,嫌这些人年岁较大,想找个嫩一点的来吃,一双魔眼四下扫视着,忽然听见虎皮椅子“簌簌”直响,几步走了过去,看见一个小女孩躲在椅子背后,吓得浑身发抖。摩云把她拎起来,见她长得跟个银娃娃似的,就没有一口吞入腹中,歪着脑袋笑道: “你们这还有啥好东西吗?只要告诉我,便饶你一条小命!” 这孩子名叫阚萍儿,刚满五周岁,不但长得讨人喜欢,小嘴说起话来也“巴儿巴儿”的。她见了摩云并不害怕,伸手摸着他的胡子说道: “老爷爷!那边有好东西,我带你去看看。” 就这一声“老爷爷”,叫的摩云心里十分难受。 他恨人间有亲情,认为只有魔鬼,才是世界的主宰,生活才是真实的。每每想起自己的大魔姐,从心里就别提有过么佩服啦!大魔姐金莲在前生时,把亲妈给卖了,骗去人家的财产,还搅得人家过不得安生日子,那才叫人的真实生活哩!从那以后,摩云便沦落到魔界,忘却了世界上的一切烦恼,潜心修炼魔法,欲一举成为魔界巨霸。 往事不堪回首,只要心里一想起大魔姐来,就马上激动起来,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,总是焚上一炷香,祈祷着她从三牲中转化成人。唉!也不知道她在哪家的牲口棚里呢?想到此,摩云掉下了眼泪。 阚萍儿为他抹去了泪水,歪着头劝道: “爷爷不哭!哭就没人喜欢你啦。” 摩云长叹一口气说道: “我的外甥女兰儿,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一直住在我家。我给地主家去干活,不管有多么累,回到家也要先抱抱她。给她戴上用柳条编成的帽子,讲狐狸和狼的故事,到小河边去捉蝴蝶。可是,等她长大成人了,眼里就没有了我这个舅舅啦。我没喝过她们家的一口水,没吃过他们家的一口饭,连他们家在哪住也不知道。我实在是太生气了,便拿出来她小时候穿过的鞋,衣裳,卷成一团,扔进了渭水里。”摩云抹了把老泪,一腔恨意难消,把阚萍儿举了又举,竟没把她摔下去,咬着后槽牙道: “走!你带我找好东西去吧。” 阚萍儿把小嘴一撅,低下头,不情愿地往山洞后面走去。 销魂洞自开洞以来,碧云师太严禁饮酒,各代掌门谨遵圣训,无论年节、还是寿诞之日,从来没有人提到过一个“酒”字。阚萍儿年岁小,经常跑到后山去玩耍,发现了一个山洞,有好多的猴子在那里聚集,从山洞口进进出出的,就也跟着进了去。山洞里是猴子们藏匿果子的地方,各种水果堆积在一起,好多好多的。有的也不知道堆了多少年啦,光是发酵的水果汁,就积满了一大池子。 阚萍儿天天都来喝一回,时间长了,猴子们也不理会她。在她的幼小心灵里,这里就是最好的去处,池子里的果汁,就是最好的东西。等来到山洞里,可把摩云乐坏啦!这一池美酒,乃是天然酿造,天下绝无仅有,可以说是宝中之宝哇!若非是奇遇,谁又能知道就这么个小山洞里,会有这么多的美酒呢?摩云用鼻子嗅了嗅,美得一吧唧嘴,早把阚萍儿忘在了一旁,俯下身去,“咕嘟咕嘟”地猛喝起来。 阚萍儿在一旁说道: “爷爷!这不能多喝呦。老猴子秃秃喝多了,就睡觉啦,好多天还没醒呢。” 摩云哪把她的话听入耳内,自顾喝将起来。时间不大,老妖魔云就觉得头脑发晕,再想站起身来,两条腿可就不听使唤啦。 恰在这时候,闹海蛟龙子文和九尾虎栾方、白马灵光蒋恭也闻着酒味赶来了。 他们进了山洞,先用手捧着喝了几口酒,觉得不过瘾,干脆趴在了酒池旁,就是一顿海饮。 这种酒乍喝起来,香甜可口,少喝一些,有养心明目,滋肝养肺的功能,长期饮用,可以延长衰老周期,抵御各种疾病,具有益寿延年的奇效。 三个妖魔如此狂饮,暴殄天物不说,也极易让他们一醉不醒。 龙子文喝过了量,把一个小猴子当作了阚萍儿,伸手抓了过来,一扬手扔出了山洞。这一下惹恼了老猴子,它呲着牙“吱吱”地怪叫了一阵,很快招来了众多的猴子,“唧唧咋咋”地叫着进了山洞。 头一个进来的是猴王,它伸出爪子,在龙子文脸上抓了一把,然后闪身后退数步,眼睛盯着龙子文。 他若是不动,也就没事啦。受酒力驱使,龙子文竟拔出丧门剑来,身子晃晃悠悠的朝猴子刺去,嘴里还喊呢:“看你往哪里跑!” 猴王闪身躲避,“叽叽”地叫了几声,立时进来了数不清的猴子,上前把摩云、龙子文、蒋恭、栾方,抻胳膊拉腿地拽住了山洞,挂在了峭壁上的古松上。这叫猴挂,如果没人搭救,即可成为干尸。 一个老母猴子进了山洞,看见阚萍儿,就呲着牙走近前来,双手拍着胸膛,“喔喔”地叫了几声。 阚萍儿和猴子相处的时间长了,懂得他们的语言,知道老猴子喜欢自己,就走上前去,为她挠痒痒,捉虱子。小猴子们和她一起做游戏,教她在树枝间跳跃,吃什么果实。 日后,人们传说这里有人猿,有的人说是人猿常和一个千年白猿在一起,修成了大道,琴棋书画无所不精,经常下山除魔卫道,行侠仗义,深得百姓爱戴,建造了灵隐祠,香火甚是旺盛。 第七十八回 鱼儿获救暗生恋情 凌剑虹和众姐妹退到山上,见妖魔没有追来,才松了一口气。 山上风急,松林嘶鸣。 遥望群山,俯首足下。 江鱼儿见洞主闷闷不乐,便上前问道: “洞主!是不是在为妖魔之事犯愁?” 凌剑虹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这几个妖魔确实厉害,我更担心的是,他们若是进入销魂洞内,恐怕洞里的姐妹们就要吃苦了。” 哥舒玉竹道: “洞主所言极是!我想下山一趟,回到洞里探个究竟,请洞主示下!” 凌剑虹点点头,转眼看了江鱼儿一下说道: “鱼儿姐!你跟着玉竹同去,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。记住,不要和妖魔去争斗,千万要平安地回来。” 哥舒玉竹、江鱼儿答应一声,便下山而去。 她二人来到半山腰,抬头望去,见蓝天上白云如絮,若天驹行空。 俯首再瞧,黑黝黝不见谷底。山风嘶鸣,如鬼哭神嚎。 林木间鸟兽绝迹,清冷冷犹如冥府幽界。 她二人自幼在山里长大,走山路已经习惯了。但是,从风雪弥漫的陡峭山坡上往下走,对于她们来说,也是十分艰险的。 江鱼儿一步蹬空,脑袋朝下就滚下山去了。 玉竹大声惊呼道:“鱼儿!”那嗓子都差了音啦,余音在山谷里久久地回荡着。 正在这时侯,一只雪山苍鹰,微微抖动着六尺余长的双翼,从林木间急扑而来。只见它: 利喙似钩,目闪寒星两点;巨爪如刃,现数道毫芒。 苍鹰身形微微一侧,犀利的双爪骤然探出,抓向江鱼儿的后背,竟一丝声响也没有。事发突然,玉竹大惊失色,情知鱼儿断难逃过此劫,连为她告警的时间都没有了,不由得痛哭失声: “鱼儿妹妹!哎呀呀!我的好妹妹,你怎能就这样走了呢?” 江鱼儿身形下落,她腰里一别劲,双臂平伸开来,在空中翻了个身,双手朝古松的虬枝抓去。整个动作轻盈飘逸,好像飞翔的小鸟。眼看就要挨近松枝,就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祥预兆,用眼角余光一瞄,见是一只硕大的雪山苍鹰,抖羽袭来,心中不免骇然!她知道,冰封雪覆的冬季,野兽外出的活动量不大,雪山苍鹰捕到猎物很难,攻击小孩的事也有,但很少。至于扑击成人,几乎没听说过。想必是它饿极了,才扑向了江鱼儿。 饥饿的老山鹰极难对付,捕不到猎物绝不会轻易离去。它身体轻灵无比,怪不得有空中霸王之称,相距江鱼儿只有五尺时,才轻舒利爪抓了过去。 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只要不死,必有一救哇! 随着一声口哨,雪山苍鹰抓住江鱼儿的外衣,连一点肉皮也没碰破,在空中盘旋着缓缓降落到地面。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猎人,出现在江鱼儿面前。 江鱼儿听洞主说过: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。她心存戒备,但人家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,总不该扭头就走吧?便低下头,眼睛盯着脚尖,手不自觉地捏住衣角,脸上也觉得热了起来。 年轻的猎人来到她近前,关切地问道: “小妹妹!没摔着你吧?” 江鱼儿倒退了两步,美目一瞪道: “你、你可别过来呦!” 猎人摇了摇头,微微一笑道: “嗯哪!你没事就好,我不过去。请问小妹妹一声,你怎么到了这个荒野地界呢?” 江鱼儿眨巴几下眼睛道: “我有事呗。” 热心的年轻猎人道: “有啥事能不能告诉我一声?也许能帮上你一点忙。” 江鱼儿直率地说道: “我的忙你帮不上,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!” 猎人觉得她低估了自己,心里很不高兴,但也不好与一位女孩争辩,便憨笑着说道: “不瞒小妹妹说,在这方圆千八百里之内,还没有我慕容玉龙管不了的事哩!” 江鱼儿道: “可别光会说大话呦,会害人害己的呀。” 猎人拍了下胸脯道: “我可不是那种人,有一说一,有二说二,骗人就是···” 江鱼儿不待他说完,就截住了话头道: “你也不必起誓赌咒的,我遇上了妖怪,你能降得住他们吗?” 本来想以此话让他知难而退,没料到他竟压低了声音,神秘兮兮地道: “小妹妹不必高声,免得让妖魔听见,就不好办了。你带我前去,再想办法杀掉他。” 江鱼儿见他很执拗,便向他说了实话: “小哥哥!看得出来,你很勇敢。可是,那四个妖怪法力奇大,我们洞主也战他们不过,你又怎能是他们的敌手呢?” 年轻的猎人慕容玉龙说道: “我从小就和爷爷在山里打猎,经常遇见山魈狐怪。我身后这把刀,叫屠龙刀。壶里的箭,叫羿王箭。这张弓,称为射天弓。皆有除妖降魔的法力。” 江鱼儿还是不敢相信,迟疑地说道: “小哥哥!我们洞主有一把黄龙圣剑,威力很大,她还有变化的法术,也没能战胜那四个妖怪呀。这可不是逞能的事,弄不好,我们就会让妖怪给吃掉的。依我说,你随我先去见一下我们的谷主,然后再商量着怎样去除妖才好。” 慕容玉龙说道: “小妹妹!事情是这样的。这刀剑都很锋利吧,可它不能用来缝补衣裳。这就是说,啥东西就干啥用。跟治病差不多,对症后下药才管事哩。像我的这三样东西,就是专门降伏妖魔鬼怪的。” 江鱼儿似信非信,心里想着:若是他真能杀掉妖魔,那不是更好么。便忧疑地说道: “嗯!要不就去试试?”一听她答应下来,年轻的猎人很是高兴,跟在江鱼儿身后,朝销魂洞走去。 江鱼儿问道: “小哥哥!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?” 年轻的猎人高兴地回答道: “我复姓慕容,叫玉龙。小妹妹!你呢?” 江鱼儿道:“我叫江鱼儿。” 慕容玉龙道: “这名字很好听,可不像是山里人起得名字,没有什么花呀,草的,想必是有水的地方,才有鱼儿的说法。” 江鱼儿看了他一眼,浅笑了一下道: “真看不出来,你该不会从名字里,找出我的家乡来吧?说实话,我还真不知道故乡在哪里呢。”说着,鼻子一酸,眼圈就有些泛红。 慕容玉龙见江鱼儿眼里转出来了泪毫,心里也有几分不好受,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她生气啦,便笑了一下道: “鱼儿妹妹!你的家乡想必是很美,有常年流水的大河,河里有鱼,人们用弓箭去射鱼。” 江鱼儿笑道: “不是的啦!我好像记得,我家在一座山的前面,生长着很多大树,地上开满五颜六色的花。河面上有很多船,他们撒下网去,那些鱼鳖虾蟹,就粘到网上。我们坐在船上,用脚撩着水,唱着歌,玩得可开心啦!” 他们俩边说边走,江鱼儿开始对慕容玉龙有了好感,有这个人在身边,心里就觉得踏实。山路一擦一滑,江鱼儿身子一歪,险些摔倒在地,亏得慕容玉龙伸手把她拦腰抱住。 江鱼儿娇面飞红,心跳不已,把他的手从腰间拿开,却又像失去了依赖,便用纤纤玉指,抓住慕容玉龙的衣袖,朝他笑了一下。 有江鱼儿带路,俩人顺利地进入了销魂洞。 洞里一片漆黑,血腥味很浓。 他们马上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,侧耳细听,却不见有丝毫动静。 慕容玉龙拔出刀来,江鱼儿也握剑在手,俩人蹑足潜踪,一步步往前摸去。 约摸着到了山洞中央,也没听到任何响动。 慕容玉龙摸出火镰,“咔咔”地打了几下,借那点微弱的光亮,江鱼儿看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,吓得惊叫一声,躲到慕容玉龙身后去了。 慕容玉龙拍了拍她的肩头,小声说道: “鱼儿妹妹!不要害怕!洞里有火把吗?” 江鱼儿身子微微颤抖着道: “有!我去拿。” 她拿过来火把,慕容玉龙用火镰引燃,山洞里顿时明亮起来。 江鱼儿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,先是吓得浑身发抖,继而是恨,恨那些妖魔下手太狠毒了!她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,都是在脖子上,有两道深深的牙痕。淌在地上的血水,已经凝固,散发的血腥味,令人作呕。 江鱼儿一咬银牙,紧拉住慕容玉龙的手,声音颤抖着说道: “玉龙哥!咱们一定要为她们报仇哇!”说完,伏在他胸前大动悲声。 慕容玉龙没有陪着她落泪,咬紧钢牙道: “鱼儿妹妹!你不要哭了,咱们这就去找那妖怪,就是拼了性命,也要为她们报仇雪恨!”两个人从山洞里出来,迎面遇见了哥舒玉竹。 江鱼儿哭诉道: “玉竹姐!大事不好啦!洞里的姐妹们,都让妖怪给害死啦!” 哥舒玉竹悄声道: “嗯!我看见那四个妖魔,在峭壁的树上呢。咱们快去向洞主禀明,设法杀掉他们!” 江鱼儿抹了把眼泪说道: “玉竹姐!这位慕容玉龙哥哥,他说能降妖捉怪。” 第七十九回 玉女感恩暗生恋情 哥舒玉竹用眼角瞥了一下眼前这位年轻的猎人,见他身材魁梧,相貌堂堂,一表人才,心里也有几分喜爱,便笑着说道: “慕容壮士!你果真能够降妖捉怪么?” 慕容玉龙言道: “回姐姐的话!玉龙捉过山魈狐怪。” 哥舒玉梅笑道: “山魈狐怪,道行不大,你可以捉得。我们遇到的可是大妖怪,能呼风唤雨,随风变化,你也能捉吗?” 慕容玉龙连想都没想,马上说道: “只要是妖怪,大小是一理,我都能捉到。” 哥舒玉梅道: “既是这样,我欲请公子帮我们铲除这伙妖孽,尚不知慕容公子意下如何?” 慕容玉龙慨然应道: “斩妖卫道,理所当然!分不出哪些妖是你的,哪些怪是我的。” 哥舒玉梅点头道: “如此甚好!就烦请公子随我去见我家洞主。请吧!”说完,回身便走。 慕容玉龙迈步紧跟在后,江鱼儿拉了一下他的衣襟,悄声说道: “玉龙哥!那个妖怪十分了得,你可不要托大,误了自己性命。见了我家洞主,说话不要狂傲,她很有神通的。” 慕容玉龙言道: “贤妹之意,愚兄牢记于心便是。” 哥舒玉梅正往前赶路,猛一抬头,就看见峭壁上的松枝间,有四个黑影。她以为有人在此遇险,便攀岩附葛而上,待来到近前一看,吓得心中狂跳不已,又顺着原路退了回去。慕容玉龙不知何故,上前问道: “玉竹姐!怎么啦?” 哥舒玉梅手捂着胸膛,脸色煞白,大口地喘息着,缓了好一会才说道: “坏啦!那四个妖魔就在峭壁上呢。” 慕容玉龙小声说道: “你们姐妹俩不要高声,好好藏起来,我去和妖怪争斗。我若是遇难,就麻烦你们把我埋在山峰之上。”说完,悄悄地向山上攀爬而去。 距妖怪还有百步之遥,慕容玉龙停下脚步,从背上摘下射天弓,由箭壶里取出四支羿王箭,任扣弓弦,拉弓似满月,虚瞄一眼,就见弓弦响处,四点寒星劲射而去。哥舒玉竹、江鱼儿哪里稳得住心神?生怕慕容壮士有什么闪失,皆握剑在手,不由自主的跟在了他的身后。 等慕容玉龙把箭射出去之后,她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,眼睛紧紧盯着四支利箭。就看着羿王箭在空中打了一道立闪,金色光辉耀人二目。她二人一眨眼的空儿,耳轮中就听得“轰”然一声巨响,仿佛晴空打了个焦雷,震得人两耳轰鸣。 再看那四个妖怪,就如四团偌大的礼花,在天空爆裂开来,真所谓是五彩缤纷。慕容玉龙从怀里摸出来一条口袋,飞身往山上赶去。哥舒玉竹、江鱼儿也随后追来,看见慕容玉龙挣开口袋,微闭二目,口中念念有词: “大妖小妖,妖妖难逃,快快入袋,命里该着。疾疾如敕令!”只见宝袋里金光四射,照定天空上的四团黑色云雾,缓缓地往袋子里吸来。 正在这紧要当口,只见从西北方电掣般飞来一片乌云,裹將起四团黑色云雾,往西北方而去。 慕容玉龙急得一拍大腿道: “哎呀!可坏事了!” 江鱼儿不明就里,关切地问道: “玉龙哥!发生了什么事?” 慕容玉龙长叹一声道: “唉!看来是这四个妖怪命不当绝呀,又让他们逃走啦。”说完,右手往空中一接,收回了羿王神箭,放在了箭壶里,又把收妖袋揣进怀里,打了一声呼哨,雪山苍鹰落在他肩头上,然后朝江鱼儿抱了抱拳,转身便要离去。 江鱼儿紧跟了几步,见哥舒玉竹就在身边,也不好意思挽留,恋恋不舍地说道:“玉龙哥!我会想着你的。”言罢,不由得鼻子一酸,眼泪在眶内直打旋儿。 哥舒玉竹知趣的很,长啸一声,朝山下走去。 慕容玉龙转身回来,双手紧紧拉住江鱼儿的手,眼睛注视着她的娇靥,心里像倒了五味瓶,酸甜苦辣也无从说起,忍了老半晌才说道: “鱼儿妹妹!我知道你是销魂谷的人。”哽咽着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。 江鱼儿扑在玉龙怀里,抽泣不止。 他把她搂得越来越紧。 雪山苍鹰腾空而起,俯瞰大地,在崇山峻岭间任意翱翔。 冰雪般聪明的哥舒玉竹,没有回到凌剑虹那去,站在山头上观看着山岭、原野,一派冰封雪覆的景色,就像琼铺玉砌的一般。她看见一只松鼠,觉得挺好玩,就小心翼翼的走过去。猛然听见身后有响动,吓得激灵一下子,闪目看去,没料到是洞主凌剑虹到了,便躬身立在一旁。 凌剑虹问她: “玉竹!我让你干什么去了,还在这有心思捉松鼠吗?” 哥舒玉竹自知有愧,躬身答道: “回洞主的话,山洞里我去过了,那些姐妹,已经被妖魔给害死啦!” 凌剑虹沉吟片刻,又开口问道: 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,你怎么不告诉我去呢?在这玩的挺开心吧?江鱼儿也跑着玩去了吗?” 哥舒玉竹像吃了八个苦瓜,咧了咧嘴道: “她、她一会儿就回来。” 凌剑虹看了她一眼,转身要往山下走去,开口言道: “看样子还挺忙的吗?” 哥舒玉竹立马慌了神,上前挡住凌剑虹的去路,苦笑着说道: “嗯!她忙就让她忙去呗,忙完了也就回来了。” 凌剑虹怒斥道: “亏你说得出口!她一个女孩家,万一有什么闪失,你担待的起吗?” 这么一说,哥舒玉竹可不敢再骗洞主了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声音哀哀地道:“洞主!我说谎啦,你惩罚我吧。” 凌剑虹惊得瞪大了美目,着急地逼问道: 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还不快快如实讲来!” 哥舒玉竹面红过耳,抬手往山下一指。 凌剑虹顺她指的方位望去,立刻转回身来,有心成全他们一段奇缘,但碍于销魂谷多少年形成的陋规,也不好明言,便对哥舒玉竹说道: “你们俩贪玩误事,藐视本洞主,罪不可赦!你回去接受门规处罚,江鱼儿清除出本洞,终身不能回来!你告诉她一声吧。”言罢,不等哥舒玉竹回话,便扬长而去。 哥舒玉竹情知洞主法外开恩,心里感动不已,朝凌剑虹远去的背影,磕了一个头道: “玉竹在这替鱼儿妹妹,谢过洞主了!” 江鱼儿来到山上,见玉竹在那连磕头带作揖的,不知是为啥,上前问道: “玉竹姐!你这是拜哪路神仙呢?” 哥舒玉竹拉住她的手说道: “好妹妹呀!你还不知道呢,刚才洞主来过了,看见你们啦,真的看见啦。” 江鱼儿娇面飞红,瞪了玉竹一眼道: “她看见什么啦?弄得神秘兮兮的,我可没做对不起洞主的事。玉竹姐姐!洞主怎么说的?” 玉竹不敢隐瞒,按凌剑虹的话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 江鱼儿急得直跺脚,眼里大泪小泪地直流,急刺白脸地说道: “玉龙救了我一命,我本该还他一命,可我没做到哇!他只是抱了我一会儿,怎么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了?不行!我要向洞主去说个明白。我要是这么走了,可不算光彩。” 哥舒玉竹道: “鱼儿妹妹!依我说呢,也别讲啥光彩不光彩的啦,就图个实在呗!我看洞主是有意成全你呀,可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好心。我问你,喜欢他不?” 江鱼儿想了想道:“也说不上有多喜欢,就是想报恩。” 哥舒玉竹道: “这就对啦!其实就是一回事。喜欢怎么样,报恩又能怎么样?可别跟碧云师太学呀,当了一辈子的老姑娘。” 江鱼儿叹了口气道: “唉!世人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我听玉龙说···” 她忽然打住了话头,觉得身边好像有人,传来低低细语: “桂树月中出,仙人天上来。下界演好事,花为蜜蜂开。隐秘数十年,休染六出白。”哥舒玉竹大感诧异,只见有个淡绿色的人影飘然离去。 她二人知道是碧云师太显圣了,慌忙跪下叩首道: “圣主在上!请恕晚辈不恭之罪,往后再也不敢了。” 二人从地上爬起来,看见对面山头上,慕容玉龙左手驾着神鹰,身边又多出来两条藏獒,正朝这边挥手呢。 她们俩也挥手示意,玉竹赞道: “真是个善良的神侠也!你若是能和他伉俪成双,二人比翼双飞,必成为千古雅谈。” 江鱼儿娇斥道: “你这当姐姐的!说出的话越来越没边了,我怎么就要非让人家找上千年的乐子呢?看我怎样来收拾你!”说着,伸手朝她腋下挠去。 哥舒玉竹“呵呵”地笑着往后闪躲,一个没注意,脚下蹬空,身子往后倒去。 江鱼儿大急,伸手去扶哥舒玉竹,没料到自己也脚下一滑,娇躯往前扑倒的同时,耳听得玉竹发出来的惊呼声。 她这才发现,前面是黑黝黝的深渊,玉竹已然凌空坠去。 江鱼儿吓得双眼一闭,即刻失去了知觉。 第八十回 上清道长一试禅心 哥舒玉竹、江鱼儿双双坠入深渊,落至半山腰时,一条彩练倏然飞来,若彩虹乍起,把她二人托了起来。一位白发苍苍的神仙,把彩练收了起来,竟是一幅美人图。上面的山石树木,彩云白雪,样样逼真。神仙卷起画轴,长袖挥动,驾一片祥云而起。 及至通往官道的小路上,他按落云头,变成一位白胡须老人,右手一伸,平添了一根拐杖,颤颤巍巍地往大道上走去。 老人见官道上走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壮汉,便装作摔倒在地,痛苦地呻吟着。 壮汉从他身边走过去,只是看了他一眼。 老人哀求道: “年轻人!行行好吧,救救我呀!我家就离这不远,又是顺道,行个方便吧,拐过那个山环就到啦!” 壮汉一瞪眼睛说道: “老不死的!大爷没工夫管你。冰天雪地的,不好好在家里死着,出来想喂野狼吗?”说完,自顾往前走去。 一位黄衫少年由西往东急冲冲走来,见一位老人倒在雪地上,便紧走几步,上前把老人家扶了起来。 他为老人拍打着身上的雪,关切地问道: “老人家!摔哪了没有?” 老人咳嗽两声,身子哆嗦着说道: “哎哟喂!小伙子!我的脚崴啦。” 黄衫少年道: “这冰天雪地的,您一个人要上哪去呀?” 老人家道: “小伙子!你走吧,就别管这闲事啦。” 黄衫少年道: “这事让我赶上啦,不管就说不过去啦。您家在哪里?” 老人抬手往西一指道: “我家离这很远的,看见前边那房子了没有?那就是我的家。哎哟!我这个脚喂,可要了命啦。” 黄衫少年道: “老人家不用着急,我背着您回家吧。” 老人道: “小伙子!那可不中。一个人走路都费劲,再背上我,这么远的路,要把你累坏了,老夫心里怎过意得去呦!” 黄衫少年笑道: “没事!我有力气着哩。” 老人又道: “哎!我与你非亲非故的,为啥要背我呀?” 黄衫少年道: “有啥为的?您这么大年纪了,就跟我的爷爷一样啊,背您一段路,算不得啥。”老人说道: “哎呀!那就给你添麻烦啦。” 黄衫少年笑道: “没啥,您起来吧。” 他把老人扶起来,弯下腰,背在背上,往上颠了颠,又往回走去。 老人问道: “小壮士!我不会耽误你的事吧?” 少年回答道: “没事的!回头脚上加把劲儿,紧撵几步也就是啦。” 走了一程,黄衫少年累得鼻凹鬓角可就见了汗啦。 老人劝道: “小壮士!歇会吧,看把你给累的,真让我过意不去呀。” 黄衫少年笑道: “老爷爷!放心吧,我不累,出力长力吗。” 又走了一程,黄衫少年通身是汗,停下脚步,解开了袄扣,任寒风吹着袒露的胸膛,艰难地行走在没膝深的雪地里。 老人又说道: “你快歇会儿吧,剩下的道我自己走吧。” 黄衫少年喘息着说道: “离家的路也不远啦,我再加把劲,也就到了。” 老人往树林边上一指,立时现出来两间草舍,然后开口说道:“ 小壮士!这就是我的家了。” 黄衫少年笑道: “刚才我从这过,兴许是走得匆忙,还真没注意这还有房子。” 这时候,从草舍里走出来一位老婆婆,嘴里叨叨咕咕的说道: “我说你不要出去吧,非要逞能,看把这孩子给累的。你也真够有出息的,咋还让人背着啦?” 老人道: “哎呀!你就别啧啧啦,快给小壮士弄点饭吃吧。” 黄衫少年笑道: “老人家!就不给您添麻烦啦,我还有要事在身,就先行一步了。” 老人拦住去路,面色一沉道: “你要是不吃饭,就再把我背回去!” 黄衫少年没了辙,把老人扶到炕上。 老婆婆端上来一壶茶,为他们斟完茶水,转身又出去了。少时,便端上来一壶酒,几样菜。 既是老人家热情相留,再推三阻四的,显得就小家子气了,还不让老人家笑话吗?便在偏位坐了下来,与老人一块喝起酒来。 闲谈之间,老人让老婆婆从木柜里取出一卷画轴。 老婆婆说道: “就这张画儿,见人就穷显摆,没啥品位!” 老人笑道: “小壮士!我钦佩你心地善良,就把这画儿赠给你吧。等遇见了凌剑虹,交给她就是了。” 黄衫少年一下便惊得瞪大了双眼,过了好一会才说道: “老爷爷!您怎么会认识凌剑虹呢?” 老人家忽然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谢九月!我乃是上清老道,她也算吾半个徒儿吧。”上清道长手捋长髯,开口又向谢九月介绍道:“这位老婆婆!就是销魂洞开洞之主,曾经名震江湖的碧云师太。” 碧云师太笑道: “你刚才出卖了我的门徒,这会儿咋又把我给卖了出去呀?好吧,咱就合窝儿往外端呗。小壮士!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 不等碧云师太把话说完,上清道长便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这个秘密日后你会知道的。”言罢,双手一开一合,两位神仙便不见了踪影,连草房也没了,只留下了手里的画卷。 上清道长刚才遇见的那位壮汉,名字叫何渊,江湖人称闪电幽灵,在忠武将军韩光普麾下,为十三大高手中的第七把交椅。他身怀奇门遁甲术,善驾纵地金光,白天能陆地飞腾三千里,专门为韩光普传递消息、刺探江湖隐秘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手刃穿云燕何应三、银川熊铁净、雪山云冷森。 闪电幽灵何渊得到噩耗,心中大惊。 神武营十三大高手联袂西下,历时不到两个月,交战十数阵,竟有十一人殒命,就剩下了自己和锦毛猴子侯青。没想到江湖上人才辈出,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,一浪更比一浪高哇!看来韩大人的平西之策,十有八九要成为泡影啦!这种情况,必须马上向韩大人禀明,以重新制定作战方案,及早实现扫平江湖余孽的大计。 何渊驾纵地金光往前赶路,却让谢九月看见了,便催动祥云追赶下来。 何渊踏空蹈虚,飞行甚是快捷。少时,便出了天山地界,过了通天河,转入了浩瀚的巴颜喀啦山,至嘉陵江畔的宝珠寺,便失去了踪迹。 用了不到五个时辰,行程三千八百余里,会是何方高手?来宝珠寺意欲何为?谢九月想探个明白,遂按落云头,降落在宝珠寺前的空场上。 宝珠寺临山而建,占地极广,建筑宏伟壮观。从远处看,只见青砖碧瓦,在树木掩影之下,积雪相称,更显得庙堂栉鳞迭起,层次分明。到近处再瞧,只见雕梁画栋,飞檐斗拱,红窗棂,绿纱窗,青砖铺就的路径,石阶层层罗列门前。耳听得梵音朗朗,玉磬声声,金钟铜钹声不绝于耳。西跨院里炊烟袅袅,晚斋散香,正是斋前念经的时间。 夕阳眼看就要落山,余辉漫洒,为宝珠寺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。 谢九月见山门洞开,便拾级而上,嘴里叨咕着: “佛门净地,自由来去也。” 他绕过了三重大殿,看见东墙上有个月亮门,有一位鹤发老僧,身上半披大红袈裟,脚步甚是轻捷,闪身进去,就不见了人影。觉得好生奇怪,便跟进去观瞧,见台阶上蹲着一个老僧人,袈裟褴褛,可不像刚才进来的那一位。 这个老僧人,高挽着袖口,敞露着胸脯,抬起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的大手,把碗口粗细的圆木,“啪啪”地砍成数段,然后拿起其中的一节,左手扶着,直立于地上,右手缓缓举起来,朝木段上一拍,发出“咔吱”一声响,随手往旁边一拨拉,木段即散落开来,已然是成了劈材。 这时候,从屋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: “你的悟性咋就那么差呢?看来我那一片苦心,算是白费啦!隔空劈木,在如今的江湖上,已经很不吃香啦。可你呢,一点长进也没有,还发出声音来,真乃不可造就也!”话音方住,只见剩下的几段木头轻轻一动,便散落开来。 衣衫褴褛的老僧,慌忙跪倒在地,“嘭嘭嘭”地磕了三个响头道: “弟子愚昧,叩谢恩师指点!”然后站起身来,抱起劈材,进了小屋里。 嚄!好强的内家功力呀!谢九月心里赞佩不已,想看一下这位世外高人,便蹑足来到窗户下面,细听屋里还有什么动静。过了好一阵,屋里却静得出奇。有心进屋去吧,又怕让人家给撵出来,我这个堂堂的男子汉,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风流小菩萨,一说让人家给赶出了宝珠寺,若传扬到江湖上去,那日后还怎生在江湖中立足?我才不呢,得想个好办法,进去的要体面。对于这等的高人,可不能失之交臂,倘若他与朝廷有什么瓜葛,对江湖上的英雄来讲,可说不上是好事。那个驾纵地金光的人,也进了这个院子,想必是他们已经有了交往。 第八十一回 谢九月独探宝珠寺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正琢磨着,如何进入老僧的房间,就见从墙头上跳下来一只大黑猫,浑身上下漆油黑,黑得冒亮光,两只眼睛瞪得溜圆,绿幽幽的挺招人喜欢。也许这是寺里养的,用来捉老鼠吧。 可也没听说过有僧人养猫的呀,自古就说尼姑不养狗,和尚不养猫,可眼前分明就是一只猫,还懒洋洋的进屋里去了。好!你能进我就能进。可我也不是猫哇?也不像凌剑虹那么会变化,我要是能变个小家雀多好。一念及此,就觉得身上一阵发软,瞬间就真的变成了小麻雀。 他心里这个乐呀,一抖翅膀就飞上了房檐,梳理了一会儿羽毛,“叽叽喳喳”地又叫上一阵,觉得很是爽快。他抖动着翅膀到屋里飞了一圈,小屋里竟空空如野,别说是人,连大黑猫也不知跑哪去了。 他把墙壁、地面都仔细的看了一遍,也没发现可疑的地方。心里暗想:反正你们刚才还在屋里呢,不管藏到哪,早晚得出来,小爷我就在这等,看你们能藏到几时?想到这,就落在屋梁上,感觉还不错,暖烘烘的,觉得有几分困倦。也罢,就先睡上一觉。刚一闭上眼睛,就听得背后有一丝响动。 回头望去,可了不得啦!就见那只大黑猫,两眼闪着绿光,紧闭着嘴巴,胡须抖动着,轻抬脚慢落步,尾巴低压,前爪往屋梁上按了按,做出欲扑之势。这要是让它给抓着,三口两口就成了它腹中食了。 谢九月见事不妙,身子往前一纵,急抖双翅便飞出了屋外。 就听得屋里传出来一阵“咯咯”地怪笑声,随后追出来一位罗锅僧人,他翻愣着三角眼,用手一指谢九月骂道: “小孽畜!胆敢擅闯我佛门境地,还不快快下来受死,更待何时?”说完,凌空击出一掌。 一股强劲的罡风袭来,谢九月身形在空三翻两转,刚好躲开掌力,就看见罗锅僧,施展起八步腾空的轻身功夫,箭也似地急扑而至。 谢九月展翅飞起,朝东南角处的三间小房子飞去。 罗锅僧哪里肯饶,随后跟了过来。 谢九月盘旋一周,甩开了罗锅僧,又回到那三间小屋前。他回头看了看,见罗锅僧正对着一群家雀喊道: “小孽畜!你快下来,只要你把怀里的画给我,本僧也就饶你一条小命!” 谢九月忍不住一阵窃笑,看来这老僧让家雀给弄懵啦,可他怎么会知道我怀里有一幅画呢?想必是他有些超人的真本事。 屋里传出来一股香喷喷的肉味,谢九月馋得咽了口唾沫,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,便从门缝里钻了进去。只见在灶前烧火的,正是那位劈木材的僧人,秃头大脸的,长了一对扫帚眉,大眼珠子往外鼓突着,中间有个黄豆粒大的黑瞳仁,通冠鼻梁,四方阔口,海下稀拉拉几根黄胡须,两个扇风大耳。上身穿破烂烂的灰布僧衣,腰扎一条百结水火丝绦,油渍麻花的灰布中衣,脚下是一双寸底云鞋。 刚才,他分明是进了西北的那两间小屋里,怎么会到了东南角的屋里来了呢?难道他的身法,就快得连我也看不清了吗?谢九月摇了摇头,真有点不敢相信。 看来这位邋遢僧人道行不浅,就是不守清规戒律,跑到这炖狗肉来了,真是不可造就哇! 闻到了狗肉香,罗锅僧可没心思去追家雀啦,乐颠颠地跑了过来,脚还没进屋就大笑道: “哈哈哈!你别的出息没有,炖狗肉可真是没得挑!” 邋遢僧白了他一眼,咧着大嘴没好气地说道: “你也没啥出息的,长了个狗鼻子,闻着香味就来了。” 罗锅僧呲着黄板牙道: “嘿嘿!这叫有口福。” 邋遢僧道: “我好不容易偷来条狗,要不给你吃吧,会说我小气。给你吃吧,哼哼!我还真有点舍不得。” 罗锅僧笑道: “跟我又见外了不是?话说的不那么中听,等以后到了京城,我天天请你吃大鱼大肉,这总可以说得过去吧?” 邋遢僧撇了下嘴道: “过你个头吧!那还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的事呢,你就忽悠我吧。” 罗锅僧拿起勺子来,在锅里一搅和,提搂出一块骨头来,张嘴“呼呼”地吹了几下,“吭哧”一口咬下去,撕裂下一口肉来,“吧唧吧唧”地嚼着。 邋遢僧很不高兴,撅着大嘴,拿起笊篱把锅里的肉捞了个干净,整一大木盆,端起来就走。 罗锅僧嘻皮笑脸地拦住道: “唉!咋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啦?我这还有酒呢,你就不想喝啦?”说着,还真从怀里拿出两瓶“杜康”来,在邋遢僧眼前一晃。 邋遢僧看见了酒,那比看见了亲爹还亲呢,把木盆往锅台上一放,咧开大嘴笑了起来,哈喇子沿着嘴角往下直流,耸了耸肩头,搓着两只乌漆麻黑的手,又在中衣上蹭了两下,开口说道: “哎!老规矩,一人整一个。” 罗锅僧用手点着他脑门说道: “你呀!再等一会就非得要馋疯了不可。” 邋遢僧“嘿嘿”笑着接过来酒瓶子,用手指一弹,便掀去了封头,刚要往嘴边送,就听有人喊道: “齐云、单成二位大师听了,方丈有请!” 邋遢僧单成气得一拍大腿道: “这他妈的别扭透啦!早不叫晚不叫,抱着媳妇上炕了你才叫。” 罗锅僧齐云劝道: “走吧!别生那用不着的闲气啦。准是有了咱师父的信啦,快听听去,回来再吃呗。”俩人说着就出了屋门。 谢九月见了,心中大喜,趁此机会,正好大快朵颐。 他从屋梁上跳了下来,变回原身,挽了一下袖口,左手拎起来酒瓶子,右手抓起狗肉,大小撇的就甩开了腮帮子,一阵风卷残云,只吃了个沟满壕平。 他“哏喽哏喽”地打着饱嗝,醉醺醺地又想变成麻雀,那个大肚子,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。低头想了想,这瓶子里没了酒,咋也不能空着呀,便用勺子灌满了狗肉汤,放回了原来的地方。没有半柱香的时间,就听单成的说话声传来: “无量寿佛!你酒也喝,肉也吃,也不怕把那口锅撑破了!” 齐云冷“哼”一声道: “你嘴下这等无德,看我不在师父面前奏你一本才怪呢。” 单成笑道: “你爱说啥就说啥呗,反正咱都不是讨师父喜欢的人,他眼下还不知道念哪部歪经哩。”俩人说着进了屋,也没掌灯,就摸着黑拿起了酒瓶子。 单成喝了一口,觉得不对味,就埋怨齐云道: “我说师兄啊,咱说归说,笑归笑,你要是没酒呐,吃我一顿狗肉,也算不上啥,咋也不能用狗肉汤来糊弄我呀?” 齐云大感诧异,略一沉吟,便开口言道: “师弟你放心,我就是再嘎咕,也绝不会开这种玩笑,定然是有人偷吃了酒肉。咱哥俩分头找一找,此人必定走不太远。”俩人说着,在屋里找了一圈,结果什么也没发现。 齐云悄悄地一拉单成的衣袖,嘴贴到他耳边说道: “我说兄弟!是不是咱师父惩罚咱们俩来啦?” 单成点点头道: “那也有可能,要不绝对没人到这来。兴许是嫌我说他念哪部歪经咧,你说是不是啊?” 齐云说道: “我看差不离,咱就赶紧求饶吧,看来咱师父的神通啊,是越来越大啦。” 单成跪倒在地,磕了个头,便祈祷起来: “师父喂!我那至明至圣的仙师呀!您老人家大人大度,千万别跟我们这些贪嘴的孩儿一般见识,就让孩儿吃点肉,喝点酒吧。其实呀,孩儿心里有佛祖,孩儿吃点肉,就跟吃大萝卜一样,喝点酒哇,就跟喝凉水一样。孩儿心无杂念,静心进食,以养这副皮囊。” 单成在那里祷告,齐云也没闲着,耳朵动了动,听见屋梁上传来一声“哏喽”响,知道屋里有了外人,他把手探入镖囊之中,暗扣一支燕尾飞镖。为迷惑敌手,他装作若无其事地“扑哧”一笑。 单成听了,心里老大地不乐意,生气地说道: “狗肉没了,酒也没了,光剩下啃骨头的份了,亏你还笑得出来!” 罗锅僧齐云辨明了方位,心中窃喜,手腕一抖,燕尾镖“嗖”地一声便打了出去,嘴里骂道: “贪嘴的小贼!你就在这吧!” 谢九月知道有动静,却没想到这僧人会打出暗器来。这暗器力道奇大,正打在屋梁上,就听“噗”地一声,屋梁也随着颤动了一下。 吃了人家嘴短,拿了人家手短。谢九月也吃了,也喝了,逃之夭夭也就是了,可他却开口说了话: “罗锅和尚太凶残,为了狗肉要杀俺。肉食为我解饥饿,和尚吃了为解馋。若是佛祖知道了,让你马上就涅槃。” 邋遢僧单成可气坏了,接上话头道: “小畜牲你不长眼,太岁头上动锹铲。贫僧欲消心头恨,拿住尔时做肉丸。” 第八十二回 宝珠寺里斗二怪 邋遢僧单成气不打一处来,狗肉没了,美酒也没了,害得自己又磕头又作揖的,竟被人家一个说话还奶腥味的孩子,给戏弄了,这要是传扬到江湖上去,还不让别人笑掉大牙才怪哩。他一回身,从墙上摘下来雪花镔铁子午鸳鸯刀。漆黑的夜里,忽然闪了一下红光,这两把刀出了鞘。 谢九月看得出来,这一双宝刀,非一般兵刃可比。 严鸿昌爷爷曾经说过,江湖上流传着:圣人提笔动狼毫,武林茫茫燕尾镖。闪电幽灵飞毛腿,指天画地鸳鸯刀。这圣人说的是老隐士伏波圣手董鍊师,手中一杆飞芒狼毫笔,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。剩下那三位,就是董鍊师的徒弟。大弟子是那位罗锅人,姓齐名云,字一凡,江湖人送绰号万人敌。他膂力过人,曾经单手力举千斤石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尤其是他的暗器燕尾镖,就是把眼睛蒙起来,在地上转三圈,出手也能打去五十步开外的香火头。二弟子是闪电幽灵何渊,善驾纵地金光,有神行太保之称,在忠武将军韩光普帐前任职,官拜振威副尉,为从六品上。最后一位便是单成,手中这一对子午鸳鸯刀,其中一把夜间放光,晃人二目。另一把刀白日无形,看上去就跟蝉翼一般。这两把刀皆能削铁如泥,若把一枚铜钱放在桌案上,刀锋在挨上铜钱之后,轻轻地一松手,便可将铜钱一切两半。 单成专一爱吃狗肉,酒量不大,但很喜欢喝,一顿没有酒,就馋得直转圈儿。喝上个斤八两的,说出的话就不知道从谁嘴里讲出来的啦,挎着宝刀便出去惹点是非来。真让老隐士董鍊师头疼,便把单成送到了宝珠寺,交给好友元逸人代管,就便也把齐云留了下来。 碍于情面,元逸人只好应允下来,把这两个活宝安置在了东跨院,送过来两套旧僧衣,每天送过来些米面、菜蔬,任他俩随便闹哄,也不让来参禅,想把他们淡走了了事。没想到他二人还把这当成了天堂,整天阶外出去打猎,换得酒肉回来,倒也逍遥自在得很。 过了不到半年,这事就让闪电幽灵何渊知道了。他找上宝珠寺,见了师兄师弟,也就三言两语,便劝说他二人投身到神武营里,官拜归德司阶,为从六品下,银带金夸,绿色征袍,月俸五百两,授给剿匪金令,奖银一百两,这些事都瞒着师父董鍊师和元逸人。 他二人犯愁没有与人打斗的机会,如今可遇上了一个前来偷吃酒肉的人,最好是把他活擒,每天打上一顿,才觉得开心。 单成跳起来十几回,也没沾上这个贼的身子。 谢九月在梁上左躲右躲,嘴里还叨咕着: “哎呦喂!我可在锅台上给你们留下银子啦,五两一锭的,可够买十条狗的!看我吃点狗肉,把你们俩心疼地。啧啧!没啥出息,真真地没啥出息!你别闹啦,吃点啥也不让我好好地消化一下,捣什么瞎乱哪?我说那位罗锅子,你那个傻师弟,为了一点狗肉要杀人啦!人命可关天哪,你咋不劝他一劝啊?” 打人别打脸,说人别揭短。别看单成说他啥事没有,人家是师兄弟,平时说笑惯了,彼此没个挑剔。如今这位偷吃了酒肉的小贼,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骂起老夫的身体缺陷来,真乃是狗胆包天!只把齐云气得火冒三丈,往上一拔腰,罗锅差点给抻直起来,厉声叫道: “你这个小贼崽子!莫非是吞了熊心,吃了豹胆,你报个万儿上来,老夫刀下不死无名之鬼!”言罢,“仓啷啷”一声响,从肋下掣出日月双刀,拉开螳螂扑蝉势,纵起身形,就要杀掉这位梁上君子。可他却忘了,这是在屋里呢,使那么大劲干啥?一脑袋就撞在了屋顶上,就听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下去的要比上来的时候快得多,晕晕忽忽地坐在了地上。 他扑愣了一下脑袋,就听屋梁上有人笑道: “哈哈哈!真得呀!这叫顶房坐地,可不是一般人修练得了的真功夫哇!。” 只把齐云、单成气得“哇哇”怪叫。齐云点燃起豆油灯,瞪起三角眼往上一看,嚄!只见一个十几岁的后生,蹲在屋梁上,呲着满口小白牙,正朝他们俩笑呢。就见单成那副脸,说青不青,说绿不绿的,大眼珠子一翻愣,摆刀就朝谢九月砍去。齐云也不怠慢,挥刀扑杀上前。俩人数十年相濡以沫,配合起来天衣无缝,你上我下,两团刀光,把谢九月逼得没处藏没处躲的,迫不得已,亮出了白虎神刀。 就借着小油灯的那点光亮,他们也认出了这把刀,便暂时停下了攻势。 齐云问道: “小毛贼!这把刀是从哪偷来的?快快如实讲来!” 谢九月正色言道: “你们俩年纪不小,说出来的话却不晓事理。我有一把刀就是偷盗来的,你们俩一个人两把刀,难道说也是偷来的不成?” 单成把脖子一歪道: “小贼!实话告诉你,就冲这把刀,先让你多喘几口气。还敢跟我嘴硬?就是紫光上人到了,见了我们哥俩,也不敢妄自托大!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,就胆敢戏弄江湖双怪。哈哈哈哈!那是自寻死路哇!” 齐云在一旁言道: “小贼!你快点下来受死,让我看看你肚子里,到底吃了我多少狗肉!” 谢九月突然说道: “哎?外边那是谁来啦?” 二怪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去,就觉得刮过去一阵轻风,并不见有半个人影。明知是上了人家的当,回过神来再看屋梁上,果真不见了那个小贼。 齐云啧了下嘴道: “这个小贼羔子!身法倒挺俊的,莫非是八步跨海严鸿昌的门徒吧?” 单成耸了耸肩头道: “我看有过之而无不及。就咱哥俩这名号,咋也不能让他给白耍一顿吧?严鸿昌又算老几呀,在咱这没面子,接着办他!” 谢九月吃饱喝足,乘二怪回头的空,泥鳅似的闪身来到门外,双脚一点地就上了房,就看见二怪随后追了出来,便一抱拳言道: “这炖狗肉的手艺不错,晚辈这里谢过了!” 罗锅僧齐云气得一拍大腿,抖身形就纵上了房,奋日月双刀追杀过来。 邋遢僧单成手腕一抖,打出了一枚夺命电光针。 这枚夺命电光针,细如发丝,长二寸三毫,通体瓦蓝铮亮,淬有奇毒,出手之后,无影无声,十分霸道,令人难以防范。此针共有三枚,是老隐士董鍊师年轻时匠心独运,精心研制而成,从来没在江湖上显示过,随手置于《万胜刀法秘籍》里。过了近四十余年,董鍊师把这事就给淡忘了。老隐士怕秘籍放得时间长了,被虫子蛀了,就让小书童韩琦拿到外边去晾晒。 单成闲来无事,便凑多去翻看武功秘籍。董鍊师也没往心里去,弟子好学,这也是一件好事,就让他去学吧,反正藏书有的是,光是佛教经典就有三百六十五部,收集到的武林秘本不计其数。要做到学识广博,也非易事。要想在武林中立足,仅凭一两手绝活,那是在迷惑世人。 说来也巧了,单成无心礼佛修道,随手拣几部武功秘籍翻看着。 像《释迦摩尼涅槃》,《中阴转世》,《西天极乐世界》,他哪有心思去看?翻了几页,便放了回去,看见有个用鹿皮包裹起来的书,打开来一看,原来是《万胜刀法秘籍》。单成的刀法已经独步武林,看这些书,简直就是浪费时间。他想让书过一下风,随便一抖落,竟有三枚绣花针似的东西掉了下来,被阳光一照,闪动着蓝汪汪的光。开始以为是师父年轻的时候,是哪位闺阁少女,萌动了真情,赠与了师尊的念信物,有心放回书里去,又有点舍不得,便拢于袖内。 日后闲来没事,他用此针玩清风过隙的游戏。就是用一块竹片,上面打一个小孔,用针往小孔里投。就这么枯燥乏味个游戏,他一玩就达二十年之久。这三根针让他给玩的,就别提有多么娴熟啦,闭上眼睛,在十步之内,也能穿孔而过,可以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。他担心不能临场应用,就用它去打树上的小鸟,又怕小鸟不死的话,把针给带着飞走。就先掏了几只家雀,在屋里试着打,令他不解的是,这些鸟中了针之后,马上落地而死,身上乌黑。 他左思右想,终于明白过来了,此针淬有奇毒,有见血封喉的功效!他如获至宝,把夺命电光针深藏不露。昔年在江湖上闯荡时,有几位武林高手就死于夺命电光针下,他尽皆深埋之,不露任何痕迹。如今遇上了这位不知死活的黄衫少年,胆敢偷我的酒喝,吃我炖熟的狗肉,还戏弄于老夫,我岂能饶你! 第八十三回 谢九月误落猛虎窝 谢九月身体轻灵,和罗锅僧打了两个照面之后,想给他点教训,煞煞他的威风,灭灭他的锐气,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家伙,知道天外有天,人外有人。就在俩人错步换位之际,便用刀身拍在齐云的后背上,耳听得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打得他“腾腾腾”往前急跑几步,便跳向地面。 号称风魔僧的齐云大和尚,也是有半仙之体的江湖奇人哪,具有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的超凡本领,哪曽吃过这样的暴亏?他也知道背后金风袭来,可想躲是来不及啦,即刻变步拧腰,双臂一伸,身子在空中翻了个筋斗,从房上跳了下来。 谢九月正自得意,邋遢僧单成的夺命电光针便激射而至。 这也就是巧中巧了,谢九月拿刀的手往回一收,想还刀入鞘,再奚落齐云两句,恰好刀身就挡住了夺命电光针。 别看是黑灯瞎火的,单成这俩眼珠子可了不得,多少年练清风过隙,练得二目看一个蚊子,就如同鸽子那般大小。打出去的暗器虽说是细微,凭直觉,就知道那小子必然要倒楣,心中正自高兴,耳轮中只听“啵”地一声,就看见闪了一点蓝光,情知赖以称霸的夺命电光针,被人家在夜里给格挡了,不免暗叫一声:苦也!在他心目中,就认定是谢九月有夜视功能,武功达到了神乎其神之境。 齐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看见单成愣在那里没动地方,就瞪着三角眼吼道: “你在那想媳妇了是咋着?” 邋遢僧单成近前几步道: “老哥!这小子可有点儿邪门,要多加小心才是。”他也没提打暗器被人给格挡了的事,怕丢了面子。 齐云已经让人家拍了一刀身了,还得说是人家手下留了情,若是黄衫少年霸道一横的话,恐怕是早已是尸首两分啦,自然知道来者不是等闲之辈,便点了下头道:“兄弟!今个咱要是不把他杀了,这个面子咱可栽不起。” 本来心存畏惧的单成,哪经得住他这么撩拨,也就发起狠来,双手抖动起子午鸳鸯刀,脚尖点地,“噌”地一声纵上了房。 齐云随后跟上,二人各抖精神,双战谢九月,四把刀舞得似雪花相仿,欲一击置敌于废命。 谢九月心里恼怒,开口呵斥道: “亏你们俩还是江湖上的怪杰,竟双战一个小孩,大大地有失颜面!” 邋遢僧单成恶狠狠地说道: “少说废话!这没有别人,传不出闲话去。你有本事就施展出来,免得死了后悔!”嘴上说着,手上加了力,一刀紧似一刀,一刀快似一刀,刀刀奔要害致命之处。 谢九月被逼无奈,厉啸一声:“哇噻!”把功力提升到七成,只见白虎神刀闪动起蓝色光芒,在夜里甚是明亮,耳轮中就听得金铁交鸣之声,“嘡啷啷”地一阵连响。再看这两位僧人,被强大的力道震得倒退了两步,随之大叫一声:“杀呀!”就这个动静,早惊醒了宝珠寺里的僧人,连秘室里的闪电幽灵何渊,也赶了过来。他没有出手,看着师兄、师弟飘忽的身影,已经把一个低矮的身影困在核心,并不见有落败的迹象。 谢九月无心恋战,乘二位怪僧后退之际,闪身跳出战圈,施展开严鸿昌爷爷教的八步跨海的轻身功夫,趁着夜幕掩映,径奔西山而去。 这种轻身本领,在两位怪僧眼里,就如同儿戏一般。 二人相视一笑,提刀便追了下来。 闪电幽灵何渊放心不下,距他二人百步开外随后跟来。 谢九月用耳细听身后的衣袂飘风之声,断定是来了三个人,后者相距稍远,但轻身功夫极俊,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。到底是何方高手,也不好妄加臆断。 谢九月搬起一块大石头,朝山下滚去,自己隐身在一株古松后,想探明那第三个人是哪一位。邋遢僧单成追到山崖边,听到石头滚动声,以为是那个小毛贼跳了山崖,回头说道: “大师兄!是不是他跳崖了?他想得挺开,却也免去了碎尸之厄,只可惜了洒家的狗肉啦!” 风魔僧齐云听了听,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小贼羔子!你那点小把戏,瞒哄不了老僧!快些出来与吾一较高低。你他娘的吃饱了狗肉,灌足了美酒,想找个地方消化食是不?连门儿都没有。出来吧。小王八羔子!” 单成也悟出点门道来了,点了点头又道: “师兄所言甚是,咱该咋整他?” 齐云大眼珠子一转道: “这小子不他妈的出来,是想试试咱哥俩的轻身功夫。那好,咱就下去找他一回!”说完,两位怪僧厉啸一声,人分左右,朝山下搜索急进。 夜空里,星云淡淡,弯月如钩。 闪电幽灵何渊随之登上山头,猛然清醒过来:坏了!准是这小子用了调虎离山之计,想探明我密室里的机密。想到此,他旋身又回宝珠寺去了。 齐云和单成一直搜索到山底下,没发现那个小毛贼的身影,索性又攀岩而上,就在接近山头的不远处,有一片较为平坦的石砬子,暗红色的山草有三尺余高,便上前细看。就见那个小毛贼,双手垫在脑袋下面,翘着二郎腿,眯着眼睛说话呢: “这两个草包,也不知道撩哪去了,送小爷我一程,感觉不错。” 单成暗骂一声:去你娘的!哪个是来送你的?送也是送你上西天的。他朝齐云一招手,悄悄往前靠去。 待来到近前,二人发一声喊,四把刀几乎同时落下,剁的山草横飞,石头上火花四射,就没有砍在肉上的感觉。低头再仔细一看,哪里有什么黄衫少年哪?分明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。 风魔僧齐云道: “我说兄弟!这个山洞必为猛兽的巢穴,要是野兽来了,咱们就走。这小子不是能钻吗,现在钻到野兽窝里来了,看你咋出来?一露头咱就拿刀剁,不出来咱就等着。” 邋遢僧单成咧着大嘴笑道: “哈哈哈!好主意!天一亮,我回去烙上一摞大饼,来俩狗腿,弄两瓶老杜康,咱有吃有喝的,非把这小鳖犊子饿死在里头不可!” 谢九月躺在软草上昏昏欲睡,耳听得金凤乍响,急忙把双腿收回,身子就势往旁边滚去,冷不丁就觉得身底下一软,便掉进了山洞里,头上的碎草纷纷下落,弄得满头是草沫子。 谢九月双脚一挨地,抬头朝洞口望去,借微弱的月光,见两个大秃脑袋,在洞口晃了一下,便闪到了两旁。他暗叹道:唉!两世为人哪!幸亏有这么个山洞,要不然,非死在乱刃之下啦!忽听洞口有人问道: “喂!小毛贼!你是何人?快快如实告诉老衲,等你死后,贫僧为你里一道碑文。若是有人前来吊祭,也好知道你的尸骨所在呀!” 谢九月“哈哈”笑道: “你们俩别得意的太早喽!实话告诉你,小爷乃是谢九月,江湖人送了个雅号,叫风流小菩萨的便是!” 齐云、单成一听说是风流小菩萨,不由得心里一惊。昨天晚上就听闪电幽灵何渊说过,韩光普派出的神武营十三大高手,如今只剩下了何渊、侯青,大半都死在了白虎神刀之下。他二人心里不服,向顶头上司何渊请令,欲西下会斗谢九月。何渊深知谢九月的厉害,担心师兄、师弟不是人家的对手,又不好马上回绝他们的要求,就谎说是要等到韩大人的批示,才能行动。他二人没了辙,又回到了东跨院的小屋里,遇上了这个偷狗肉吃的小毛贼,竟是要寻找的风流小菩萨,这岂不是天赐良机么?眼下把他逼进了山洞里,真该着我们哥俩露脸哪!如今他是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我们死守洞口,把他饿死在里面,为韩大人的平西之策拔去拦路石。他们俩手握利刃,就坐在了洞口边上,瞪大眼睛看着洞口。 谢九月听不见外面有动静就问了一声: “喂!二位大师!请问贵姓高名,在哪座宝刹修行啊?” 罗锅僧齐云言道: “小贼听着!洒家齐云是也,法号觉仁,江湖人称风魔僧,在宝珠寺出家。曾经投拜于董鍊师门下,如今效命于朝廷,官拜归德司阶。” 邋遢僧单成接着说道: “洒家姓单名成,也在宝珠寺出家,法号觉真。是董鍊师的关门弟子,眼下也投身在韩大人麾下,官拜归德司阶。” 风魔僧齐云道: “小娃娃!你都听清楚了吧?你若是知趣的话,听本官一言相劝,也归顺了朝廷,必不失荣华富贵。” 邋遢僧单成言道: “小壮士!你若归顺了朝廷,我保你六品官爵。到那时候,银带金夸,骑上高头大马,岂不人前显贵,光宗耀祖,也混得个封妻荫子,世袭朝廷俸禄,立万世之基业。小壮士!这可是你一念之间,唾手可得的好事一桩啊!还望你三思为妙。贫僧仁心宅厚,言尽于此。若是应允下来,我等立马便回京城,向吾皇讨旨听封。” 第八十四回 谢九月大战风魔僧 风魔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堵住了山洞口,劝谢九月归顺朝廷,连吓唬带哄地说了半天话,却听不到山洞里有回音。齐云忍不住心头怒火,朝着洞口就骂开了: “喂!小畜牲!你别他妈的装大瓣蒜,到底听见了没有?你要是摔死了就别说话,要没死就言语一声。” 单成说道: “我兄弟俩可是为了你好哇!听我们良言相劝,归顺了大唐,那要比在这喂了老虎,那可就是一天一地啦。我说小壮士呀!听人劝,吃饱饭,这个理你准知道吧?这哪头重哪头轻,你掂量着办。” 谢九月在山洞里,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,就笑了一下问道: “我要是归顺了朝廷,你们俩就能保证我当上归德司阶吗?” 一句话问得两位怪僧相互看了一眼,齐云大眼珠子一转道: “我们哥俩是说了不算,可凭你的这一身本领,别说是归德司阶,就是当个怀化中郎将,也是绰绰有余的吗。” 谢九月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什么破官吗!就是给我个骠骑大将军,小爷我也不稀罕。你们俩好生给小爷我把守好洞口,某家吃饱了狗肉,喝足了美酒,要睡上一觉去也!” 言罢,任他们俩再说什么,也不去理会。 他用鼻子闻了闻,觉得有一股臊味,心里就犯起了嘀咕:莫非这真是个野兽的窝吗?又往洞里走了一段,感觉到那股骚味更为浓重。不大好,恐怕要有麻烦了!心里正这么想着,就感觉到脚下,蹚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。伸手摸去,有两个毛茸茸、圆乎乎,还有个小尾巴的东西在那拱哪,跟个半大猫似的。他集中目力仔细一看,嚄!原来是一对小老虎。这玩意虎头虎脑的,挺是招人喜欢,就用手抚摸着它的小脑袋说道: “嗯!不到你家,就得不到你们俩呀!咱们也算有缘,相互做个伴儿,不错吧?”他转念又一想:这不是不错,而是大错特错了。这有小老虎,那肯定就有大老虎啦!那母老虎多厉害呀,一张嘴就要吃人的。过一会它们的妈妈来了,看见我抱着它的孩子,那还不一口就把我给咬死了吗!可是,这也没办法呀?洞口有两个冤家和尚守着,看来一时半会地是出不去啦。再过一会,大老虎要是回到山洞里,我也没啥好果子吃。唉!有啥是啥吧,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就看天意吧。 这时候,两只小老虎往他怀里直拱,想必是饿了。也罢!咋也是咱们在一块待了一回,我就喂喂你们,过会你妈回来了,就劝劝它别吃我就中啦。便从怀里拿出一条狗腿来,把肉撕成一条一条的,送进小老虎嘴里。这小东西吃的还挺来劲,吃了一条,还用舌头在嘴唇边舔了一圈。这小家伙肯吃肯喝的,我要是把它养大了,日后骑着它走江湖,那是何等地威风啊!想这些可有点太早了,要是它妈妈回来,对我也这么客气,那要有多好哇! 这时候,山洞口安静下来,一线微弱的曙光,让人能模糊地看见洞里的一切。 谢九月心里想:莫非俩位恶僧走啦?我可不能在这傻等着。便施展起壁虎游墙术,贴着光溜溜的洞壁往上爬。 刚探出半个头,就见华光一闪,一阵乱刀就剁了下来。 谢九月腾不出手来拔刀,身子“刺溜”一下又掉进了洞底。 他心里暗道:完啦完啦!这俩混账玩意,要死守山洞了。 早就听说他二人不是善与之辈,今日一见,果不其然也!怪不得江湖上传说风魔僧齐云:一锅风魔罩日月,燕尾神镖惊上苍。另一句是赞邋遢僧单成的:邋遢僧人惊天手,暗器双刀定九州。 唉!有这两个丧门星守着洞口,看来想冲出去,希望太小啦! 天刚放亮,母老虎便悄然奔山洞而来。 这只母老虎,头至尾在一丈开外,腰围六尺有余,身高在三尺以上,头似麦斗,眼赛钢铃,身上黑黄花纹密布,头上一个王字。乃是一只华南虎,流窜到此地。它爪子下面有个肉垫儿,走起路来毫无声息。身上的毛也和山石顺色,很难被人发现。西域地广人稀,野兽又多,它没伤过人,也就没惊动猎户来捕捉它。它闻到近处有人腥味,便伏下身来,压低尾巴,紧贴着山石往前爬行。待来到离洞口不远处,看见了两个人,它双爪一按地,身子腾空而起,奋爪摇尾,张开血盆大口,朝单成当头咬将下来。 邋遢僧单成刚把谢九月逼回到山洞里,心中正自得意,将两把戒刀往身边一放,朝大师兄齐云说道: “这个小贼羔子!这回该断了逃走的念想啦!”说完,觉得有些困倦,便伸了个懒腰,身子斜倚在山石上,裹了裹破僧衣,眯上眼睛想打个盹。 龙来生云,虎来生风。 只听得草叶“窸窣”作响,单成就感到阴风袭来,伸手再想去抓刀,为时已晚也。只看见一张血盆大口,红舌舒卷,已挨至鼻梁。 事发突然,单成毫无准备,下意识地往下一出溜,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。这该说是他武功深厚哇,要是稍微软一点,那颗人头恐怕就被老虎一口给咬碎啦! 单成用双手一推,也不知道使出了多大的劲,竟愣生生地把个四五百斤重的老虎,给推了个倒仰。 人们都说老虎不吃回头食,其实可不是那么回事。 只见它身子就地一滚,一条钢棍似的尾巴便横扫而至,邋遢僧单成情知是躲不开啦,伸出一双铁掌就抓了过去。老虎回头连抓带咬,迅猛非常,力道奇大。单成双手紧紧抓住老虎尾巴,左闪右躲,身上几处被抓伤,鲜血直流,他如若不知,张开大嘴“啊啊”大叫着,抬脚朝虎屁股上狠踢猛踹,人与虎缠打在一处。少时,便滚下了山去。 风魔僧齐云经验老道,知道素有兽中之王的老虎,在它的巢穴旁边,绝不许任何动物靠近。尤其是产过崽的母老虎,更是厉害十分。他感觉到阴风乍起,刚想招呼单成,没料到老虎来的竟如此迅猛,吓得他双脚一点地,纵身跳起来一丈多高,伸手抓住了峭壁上的一棵小树,回头再一看,可了不得啦!三师弟已然和老虎打在了一块,很快就往山下滚去了。 齐云有心去帮师弟杀掉老虎,又怕黄衫少年谢九月趁机逃走,就在那眼看着单成与老虎扭打成一团,也没过去搭个手。 谢九月听得洞口外面人喊虎啸,知道是母老虎来了,急忙把小老虎放在地上,抽出白虎神刀,横着含在嘴里,再次试探着,用壁虎游墙术往洞口处爬去。 待来到洞口往外看去,见齐云正探头往山下望着,单成又不在这里,真乃是大好的机会也!他双手一按洞口边,从山洞里就跳到了地面。 齐云回头一瞧,从山洞里出来的,竟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!他有些不相信,就上前问道: “小家伙!昨天夜里与我们打斗的就是你么?” 谢九月痛快地答道: “然也!” 风魔僧齐云气得眼角肌肉直哆嗦,把手中双刀一摆,恶狠狠地说道: “那好!我想再请教一下你的刀法?” 谢九月微微一笑道: “您太客气啦!我曾听说过,一锅风魔罩日月,燕尾神镖惊上苍。是不是说的就是您哪?” 齐云答道: “正是!贫僧也听江湖上传言,黄衫神刀走江湖,风流度世鬼见愁。九月独称神仙手,修得美名天下留。你可是那位,杀了银川熊铁净的风流小菩萨么?” 谢九月点了点道: “不错!小可就是谢九月。你想怎样?” 风魔僧齐云嘴角抽搐着,把手中日月双刀往身前一顺,冷笑一声道: “小子!你不要妄自托大,亮出兵刃来吧,贫僧与你大战三百回合!咱在这刀法上见个真章。” 谢九月把白虎神刀在身前一晃,欺身疾进,出手甚是快捷,眨眼间攻出去一百零八刀。只把个风魔僧齐云逼得手忙脚乱,手里的日月双刀只有招架之功,而无还手之力。尤是如此,身上的袈裟,也已经被削成了一条一绺,在风中“扑啦啦”作响。齐云自知不敌黄衫少年,有心思退去,但碍于在江湖上的声誉,哪肯就此罢手?便把右手刀往左手里一并,一咬牙,从百宝囊中取出六枚燕尾镖。 镖属于暗器,一般是在敌手不注意时突然发出,也称为阴镖。另一种打法,就是告诉对手,我要打镖啦,你注意点,这叫明镖,也有人称它为霸王镖。后者大多为打镖高手,对手几乎没有在镖下逃生的机会。 齐云把燕尾镖夹在指缝间,慢慢地向上举起,嘴角现出一丝蔑笑,开口言道: “小壮士!贫僧佩服你的刀法,我还有打镖的一点小技艺,想请你指点!” 说着话,身子一旋,手中镖似流水般相继打出。 谢九月身形像风车般急转,眨眼之间站定身形,手里托着燕尾镖,还没等说话,就觉得身后金风袭来。 第八十五回 施援手关振化游斗二僧 谢九月听见身后金风乍动,急忙闪身跳在一旁,回头看去,竟是邋遢僧单成到了。单成打跑了猛虎,便立刻赶回到山洞口,见谢九月就在眼前,便抖手打出了最后两枚夺命电光针。 谢九月身法奇快,耳音极佳,身形纵跃的同时,手中的白虎神刀往后一挥,就听得“咻咻”两声异响,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磕飞了。 背后偷袭,是谢九月平生最恨的。 他一咬牙关,挺白虎神刀朝单成立劈而来。 齐云见师弟来了,精神为之一震,摆双刀从后面追杀过来。邋遢僧单成与师兄配合默契,很快形成前后夹击之势,四把宝刀把谢九月围定,一味的抢攻,欲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,把敌手摆平。 谢九月且战且退,嘴里可没闲着: “你们这两个恶僧,欺人也太甚啦!小爷今天要不把你们俩整服了,你们就不知道天有多高,地有多厚啦!” 罗锅僧齐云笑道: “呀哈!你人不大,吹牛皮的本事还不小!你睁开狗眼看看,你眼前这两位僧爷,哪个是用话给吓大的?” 三个人像走马灯一样,从半山腰杀到了山顶上。谢九月独斗二位怪僧,面无惧色,时间一长,倒觉得轻松起来,一把宝刀遮前挡后,时尔还能攻出几刀。到底是上了些年纪,齐云、单成就觉得浑身发热,鼻凹鬓角见了汗,黄衫少年也有还手的机会了,就感觉到情况不大好。 就在这时,闪电幽灵何渊忽然出现在山头上,抽出肋下佩剑,高声叫道: “师兄、师弟!不要担惊,少要害怕,何某到了!”随着一声厉啸,何渊抖剑加入了战团。 这三位皆是武林中极为扎手的人物,谢九月立马就陷入了被动,只把白虎神刀舞了个风雨不透,虽无还手之机,但求自保无虞。四个人战到酣处,只见刀光霍霍,杀声不绝于耳,脚下腾起黄尘,荡起积雪,人影晃动,难辨人形。谢九月苦苦鏖战,亏得是吃饱了狗肉,才堪堪抵敌得住三位恶僧的连番进击,一时还不见有落败的迹象。恰在此时,山上又多出一个人来。谢九月也不知道是敌是友,心里可就没底了,照这样打下去,敌手越来越多,今个恐怕是凶多吉少啦。 来人身高在八尺开外,四十上下岁,生的是方面大耳,浓眉毛双眼皮,两只眼睛炯炯有神,狮子鼻子阔海口,海下五绺长髯。上身穿一件靛青色对襟土布棉袄,一块虎皮护腰,扎一条巴掌宽牛皮板带,银别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下身穿一条藏蓝色土布中衣,足下登一双实纳底黑色棉布鞋。腰里挎了一把透龙宝剑,披了件黄色斗篷。他往那一站,说不上有百步威风,万丈杀气,倒有一股慑人胆魄的正气。来者剑未出匣,高声吟道: “朗朗乾坤日月明,团团恶气出山中。不笑僧人老欺少,三怪共战一孩童。” 邋遢僧单成跳出战圈,抹了把头上的汗水,用宝刀一指来人怒道:“ 哼!僧爷我劝你少管闲事!” 来人不急不恼,唱了声“喏”道: “邋遢僧人仔细听,吕梁山头晴雷鸣。微姓薄名难出口,恐怕惊飞尔魂灵!” 邋遢僧单成端详了一会,点了点头道: “不错!果真是小儿晴天雷关振化。几年没见,没多大变化。你小子咋这么闲在,跑到这干啥来啦?僧爷我先告诫你一声,千万少放罗圈屁,免得我穿你几个血窟窿过过风。” 邋遢僧单成说这话也不为大,认识关振化,还是二十年前的事,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子,武功泛泛,现在就是混出点名号来,也不至于能和我辈相提并论。 关振化言道: “高僧果真好记性,只是有一样没变,还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。有道是路不平有人铲,事不平有人管。” 邋遢僧单成大手一摆道: “得得得!你真是豆子吃多了,压不住肚子里的风,跑这瞎扑哧什么来啦?路平不平的也用不着你小子来铲,事平不平的你小子也管不了,赶早滚蛋,免得血染五步!” 单成嘴上这么说,心里也没啥底。刚才和谢九月战了多时,体力消耗甚大,年龄又比关振化大了三十多岁,若真动起手来,还真有几分怵头。管他怎样呢,先用大话压一下寒气再说! 晴天雷关振化没去理他,又点指着风魔僧齐云言道: “哇噻!江湖人都说一锅煮沸江湖,依大爷我看来,这纯属流言蜚语,却是灶下无火,浪得虚名尔。” 风魔僧齐云久战谢九月不下,心中正自窝火,又听关振化骂他灶下无火,灶去了火,便是一个“土”字,土入江湖,岂不就成了垫底的货了吗?他心里大为恼怒,想猛劈谢九月几刀,抽冷子再把姓关的宰掉。 谢九月见齐云刀法一变,攻的甚急,也就狠下心来,回身朝锦毛猕子侯青连劈数刀,然后暴喝一声,反手立劈华山式,看准齐云的脑袋便剁将下来。 齐云咬牙切齿,奋日月双刀往上格挡,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声响,再看风魔僧齐云,手中的两把宝刀,被砍成了四段,只握着两把半截刀,“噔噔噔”倒退数步,脸色由青变紫,由紫变白,周身颤抖不止,心中恨道:洒家赖以成名的宝刀,竟毁在你手里,我绝不饶你!恨劲不小,就是再也不敢前行半步。 单成见大师兄的双刀被毁,便把他替换下来,开口说道:“师兄稍歇片刻,去对付一下晴天雷关振化。” 齐云依言,提拎着两把断刀,朝关振化喝道: “你小子还不快走,莫非在这等死么?” 关振化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我说齐云哪齐云!你可真有两下子,就拿着这两把破铁铲子,莫非想和我一争高低吗?” 齐云言道: “你要是觉得这么来不公平的话,咱就换个方式,以拳脚论胜负,那你可有这个胆量么?” 关振化不以为然的正色说道: “大师之言!正中下怀,承让了!”言罢,脱去黄色斗篷,走行门,迈阔步,与齐云斗在一处。 若论真功实力,他二人在伯仲之间。 眼下齐云苦斗了半天谢九月,加上一夜没睡觉,体力可就大打了折扣,三十个回合之后,就让关振化一个扫堂腿撩翻在地。这真是大江大浪闯过无数,今个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啦!齐云恼羞成怒,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,抓过那两把断刀,就要和关振化玩命。 锦毛猕子侯青是个贼里不要的主,弄个邪门歪点子的,没人是他的个儿。他本以为齐云、单成双战谢九月,必不至于落败,没成想又搭上了自己,也没占到多大便宜,相反的,齐云的双刀也被毁了去,又来了一位晴天雷关振化,看来是出师不利呀!他就打起了退堂鼓,身子一旋退出战团,朝谢九月双拳一抱道: “壮士武功莫测高深,实令老夫佩服得紧,改日再会了!” 他想给谢九月一顶金帽子,趁他被瞒哄的空儿,自己也好脚下抹油,溜之乎也,走的就算是体面吧。至于齐云、单成他们俩就听天由命去吧。 好刁滑的侯青!谢九月暗骂一声,有心追上去结果了他的性命,却听到身后喊杀声甚急,回头看去,见单成舞动子午鸳鸯刀,与齐云双战晴天雷关振化。 单成心里明白,关振化手里那把宝剑,可是稀世之宝。如果是白天,把宝剑平举起来,对着太阳看去,就能看见一条金龙在剑里上下游动。要是在夜间满月时,对着月亮看去,就能看见一条银龙在剑里上下游动。与敌厮杀,剑里的龙随心念而动,会窜出来伤人。 他发现关振化剑法怪异,看不出是什么套路来,想来是经过高人指点,便不敢有丝毫托大,左手刀念动“吸”字诀,问心刺出,待刀身贴住剑身,便往旁边带去,右手刀往前一顺,径奔关振化的颈项挥去。 晴天雷关振化久经大敌,剑法在吞吐之间,恰似灵蛇一般,单成几次念动“吸”字诀,都未能如愿。更让他担心的是谢九月,一旦他再度出手,那就没一点生还的希望了。晴天雷关振化气势很盛,手中宝剑使得出神入化,一个人抵挡住两位怪僧的轮番进击,还略占上风。 谢九月为他观敌瞭阵,并不想加入战圈。风魔僧齐云心里琢磨:真他妈怪啦!这仗打得窝火,凭我们师兄弟的名号,别说是与人动手,就是报个万儿,也会把这些小儿辈吓跑了的,今个竟连连败在了他们手下,真是不可思议!只觉得手里的两把断刀,使着也太不顺手啦,便伸手往百宝囊中摸去。还好,刚才打谢九月时幸好没全用上,要不然就全让给收了去啦,里面还剩下仅有的一支燕尾镖。能不能打上关振化,就看他的运气啦!晴天雷关振化没看出齐云有败相,见他往后退了两步,便知其中有诈,但没想这位在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,会使出器来。 第八十六回 穿心钉误伤晴天雷 邋遢僧单成与晴天雷关振化苦斗多时,也没占到一丝便宜,用眼角不时地看一下谢九月,生怕他跑过来,从背后向他偷袭。这样,他一心二用,便不能全力施展出本领,一时还处于下风。回头再看握着两把断刀的齐云,见他把手探进镖囊之中,心中暗喜,看来大师兄真是急眼啦!我们俩双战一个后生,还要动暗器,说起来可真有点不光彩。 关振化听说过,罗锅子齐云善打一手燕尾镖,见他身往后退,心中惕然,便喊了一声: “罗锅子!想玩燕尾镖吗?” 齐云江湖经验老道,可今天聪明反被聪明误了,没听出来对手言语中的畏惧之情,以为人家既然已经点破了自己的行藏,再厚着脸皮打暗器,觉得很没意思,便说笑不笑地咧了下嘴道: “哼!老衲和你这小儿动手,还用得上暗器吗?你自视也太高啦,拿自个还真当盘菜,老衲还没眼皮子夹你呢?” 他只要不打暗器,关振化心里就有底了,看见谢九月虽是没伸手,可有他在一旁,二怪僧心存忌惮,不敢全力施为,自己还能应酬的了。 邋遢僧单成心中着急呀,这叫什么事呀?两位怪杰,平日里吹嘴拉八的,还总想着建功立业,照这样,哼!还不如回家种地去呢!他一看关振化点破了师兄的行藏,师兄那里就不打算再用镖了,岂不中了人家的奸计?你拿着两把断刀,想碰人家的透龙宝剑,那不是活腻了吗。你再不用镖,在一边看风景来了吗?便大叫道: “师兄!别听他胡说八道,就用镖打他!” 关振化气得狠命劈了单成数剑,开口言道: “齐佛爷武功盖世,怎会用江湖宵小之辈的玩意?将会令天下豪杰不齿也!”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,齐云也顾不得脸面了,开口言道: “老衲深知关大侠接暗器的功夫了得,何不显露一下身手,以饱老衲眼福!” 说着,右手在胸前一晃,耳轮中就听“咻”地一声,燕尾镖就出手了。 关振化心里这个恨哪,你一个邋遢僧就够我忙活了,还要罗锅子施以援手,这未免太过份啦!他深知齐云打暗器的功夫,那是镖无虚发,见他手腕一动,离得又是这么近,便自知厄运难逃!早就有心想跑,只是怕在江湖中贻笑大方,茶余饭后谈论起来,说晴天雷关振化被齐云的暗器,给吓跑啦!那多没面子,简直是再也没脸见人了,往后还怎么在江湖中立足?可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站着等死呀!闪目光看了一眼谢九月,见他手里拎着白虎神刀,闭着两只眼睛,嘴里叨叨咕咕的也不知念啥咒呢。关振化气得直摇头,心中暗道:要不是你在这,我关某犯不着招惹两位怪僧。有心告诉谢九月说我对付不了燕尾镖,但初次见面,又难于启齿。人家要说我也对付不了,那又能怎么样?还不如不问好呢,显得更没了意思。看来是靠人不如靠自己呀!他暗叹一声,把透龙剑舞了个风雨不透,想以此来拨打燕尾镖。 看到关振化那六神无主的样子,乐得邋遢僧单成实在憋住了,“哈哈”地大笑起来,开口戏弄道: “吕梁豪杰关振化,宝剑舞的真不差。小子!你今个这个晴天雷呀,可要变成落地雷啦。你有啥遗言哪,告诉老衲一声,等明年的今日,要是有人来吊祭呢,我让他们给你立一块碑。” 晴天雷关振化惧极而生勇,面对难以抵御的燕尾镖,竟敢用宝剑抵挡,可见勇气不减,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! 谢九月见关振化视死如归,暗自佩服他够条好汉。 风魔僧齐云的燕尾镖,谢九月刚才领教过,确实厉害无俦,也就怪不得关大侠有惧怕之意。齐云握住燕尾镖,就等于握住了关振化的小命,只要一出手,你就得去找阎老六报到去了。 为防不测,谢九月手里一直握着吴正青的淬毒火龙穿心钉,心里窃笑着:亏得没把此钉还给二盟兄,今个真派上了用场。 待齐云手腕一动,一点寒星发出,谢九月的穿心钉也就出了手。晴天雷关振化那里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呢,燕尾镖已然到了肋下,直取章门穴而来。只听得“波”地一声脆响,燕尾镖被打了个粉碎。 由于两种暗器力道都相当大,燕尾镖是被打碎了,那淬毒火龙穿心钉也改变了方向,钉头略微一斜,就在关振化的肋稍上蹭了一下子。关振化听见肋下有响动,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本能地用宝剑去格挡,可已经来不及了,就觉得肋稍上一凉,登时就撒手扔了宝剑,半截塔般的身躯便倒在了雪地上。 两位怪僧见关振化倒在地上,怕谢九月找他们的晦气,打了声呼哨,便往宝珠寺逃去。谢九月哪有心思去追他们,深知淬毒火龙穿心定毒性猛烈,恐怕是关大侠性命难保,自己又没有解药,这可如何是好?急得他眼泪都下来了,上前抱起关振化,念动真言,纵身跳在祥云之上,径奔清云寨而去。一路上拂风拨云,不到两个时辰,谢九月怀抱关振化,业已降落在清云寨李府门前,失声大叫道: “快来人哪!” 有几个庄丁听见了,出来一看,见是庄主的盟弟,便赶忙从他手里接过来关振化,急冲冲奔中堂而去。 谢九月向一位老庄丁打听道: “老人家!吴正青可在府上么?” 老庄丁耳聋眼花,不认识谢九月,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,回答道: “啊!要水喝是吧?等一会儿,我给您端过去就是。” 谢九月急得直挠脑瓜皮,几步来到中堂上,还好,庄丁们已经把关振化放在了床上,正往上盖棉被呢。 谢九月火里火气地问道: “各位仁兄!知道吴正青在哪吗?” 一个仆人答道: “多半是在前院看戏去啦。要不要我去找一下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不用啦!我去吧。” 说完就往门外闯,正巧和前来送水的老庄丁撞在了一起,把老人家撞了个仰面朝天,壶里的开水洒在地上,幸好没烫着人。 救人要紧,谢九月把老人扶起来,也顾不得道歉了,脚跑得几乎都离了地,朝有锣鼓声的地方跑去。 他进了大厅,只见人头攒动,男女老少挤满了一屋子,东面搭了个戏台,演唱着《石猴闹天宫》。他见盟嫂李氏在前排就坐,便上前问安。 李夫人笑道: “是三叔回来啦!来!就坐在嫂子旁边,看一会儿吧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嫂子!我有急事啊。” 李小牛扯住他的衣角道: “我、我的三、三叔喂!可、可想死我、我啦,您、您这两、两天跑、跑哪去、去啦?” 李夫人听他说话这么急,情知有重大事情发生,便说道: “小牛别捣乱!九月,看把你急得!有啥事?告诉嫂子一声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嫂子!我用淬毒火龙穿心钉伤了人。吴盟主在哪里呢?快告诉我。” 李夫人用手往戏台上一指道: “那个演霸王的,就是大牛。那位虞姬便是吴正青。” 谢九月一步跃上戏台,吴正青正唱到: “夫君哪!奴家随军南征北战,···” 谢九月一把拉住他,风风火火地言道: “二哥!快别夫君啦,兄弟闯下了塌天大祸!用你的穿心钉,误伤了晴天雷关振化,他现在人事不醒,你快去救他一命,若晚去半步,恐怕他就没命啦!” 这家伙,跟连珠炮似地,一口气就“突突”完了,弄得吴正青也没听出个子午卯酉来,就让他扯着胳膊从人群里挤了出来,直奔了中堂大厅。 吴正青也没工夫卸妆了,见床上躺着的大汉,面色紫黑,情知是中了自家的毒,毒力已经发作。他稳了下心神,探指搭在关振化的脉门上,过了片刻,吴正青点了点道: “幸亏是来得及时,倘若是过了午时,就是九天神仙下凡,也回天乏术了。” 说着话,他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白色瓷瓶,倒出来两粒碧绿色丹丸,一粒塞进关振化嘴里,另一粒用唾液化开备用。然后用剑尖豁开棉衣,见伤口并不大,见了不一点血,周围便已经黑紫黑紫的了,看来此毒也是霸道非常啊!吴正青把药液敷于伤口之上,用白布缠好。这才松了一口气,向李大牛道: “好啦!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啦。还要请大哥帮个忙,用当归、田七、灵芝、雪山莲、甘草,熬些汤药,为这位大侠补血祛火,多则半月,少则十天,他就能恢复元气。” 李大牛乐得双手一拍笑道: “没想到二弟还有回春妙手,真让愚兄佩服得紧。”他回头吩咐仆人道:“小六子!你等会儿去药房一趟,把药熬好了拎回来。” 吴正青提起笔来,刷刷点点,真是笔走龙蛇,把药方一挥而就,交给了小六子,嘱咐道: “前边这几味药要慢火煮来,待煮沸片刻之后,再加入甘草,药汁有一茶盏即可。听明白了没有?” 第八十七回 莽撞汉山洞巧遇俏佳人 众人围坐在关振化床前,吴正青小声询问谢九月道: “你认识这个人嘛?他又是怎么被你伤着了的?” 谢九月把如何追赶一个身法极快的人,在宝珠寺怎样与风魔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斗在一起,收了齐云的燕尾镖,废了单成的夺命电光针,自己误落虎洞,关大侠独斗二怪僧,如何误伤了关大侠,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,众人侧耳细听,生怕漏掉一个字,待他讲罢,众人咋舌不已,知道了不少鲜为人知的事。 吴正青叹道: “没想到单成这个秃贼!还有这么霸道的电光针。要不是老兄弟,换个人早让他给毁啦。往后还不知道要有过少人,要遭他毒手呢。” 李大牛挑起大拇指言道: “老兄弟干得漂亮!那两个老怪物,仗着手中双刀,燕尾镖,电光针,在江湖上委实造了不少孽。要依着我,非把他除去,免得遗害武林。” 谢九月叹道: “嗯!要不是误伤了关大侠,我也饶他不得。” 小霸王程廉捅了一下赛金刚萧伯禹,两个人就从屋里溜了出来。 萧伯禹问道: “程哥!你把我招呼出来有啥事呀?” 程廉眯起一只眼睛道: “我说兄弟!咱哥俩这回可有活干啦。” 萧伯禹不明就里,看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,不知道又有啥主意出来啦,便紧着追问道: “有啥好事你就快说呗!还跟我卖啥关子?” 程廉附在他耳边,压低了声音道: “咱现在闲着也没事,都快把我憋出病来啦。三师叔不是说了吗,齐云,单成就在宝珠寺。他能抱着关振化走回来,想必是离这不远。咱哥俩把这两个鸟和尚宰了,就去了三师叔心里的一块病,咱哥俩的名声可就大了。” 萧伯禹乐得拍手道: “程哥!这主意好。说干咱就走,早去早回,省了师父他们惦记着。” 程廉多了个心眼儿,悄声道: “你先别急,万一咱一时半会儿地回不来咋办呐?就不如留下个字条,放在咱床铺上,怹们一找咱就知道啦。” 萧伯禹咧了下嘴道: “别逗啦!就咱俩,连个大字都不认得,还会留啥字条呢?” 程廉琢磨了片刻道: “有啦!药房里有笔有纸。咱在纸上画个圈,再画个箭头,他们就猜得出来是咋回事啦。” 俩人说着就来到了药房里,在柜台上拿过来纸和笔。程廉画完了一个圆圈,一个箭头,就把笔放下了。 萧伯禹端详了一眼道: “我说程哥呀!你有这么大的学问,没注意到吧,这也没画完呢,最起码得画俩圆圈吧?要是再画上去嘴巴,胳膊腿儿啥的,那该多好哇!看上去也有个人样儿,这像啥玩意?大鸡蛋似的,像你还差不多。” 程廉眨巴几下大眼睛道: “这哪像我呀!我可是照着你画的呦。” 萧伯禹道: “你快得了吧!你转过去我瞧瞧,从后边看呐,那个圈再扁一点,就更像啦!” 俩人说笑了一会儿,便各自回到屋里,收拾了个简单的行囊,带上兵刃,怕被别人看见,也没敢走正门,从角门里出来,也不知道宝珠寺在哪个方向,稀里糊涂地就往正东方而去。二人饥餐渴饮,晓行夜宿,非止一日,翻过了几座高山,趟过了好多的小河,行程七百余里,见着人一打听,人家还不知道宝珠寺在哪呢。 这回萧伯禹可就泄了气啦,苦着脸说道: “我说哥呀!咱找不着就回去吧,这漫无边际的,上哪找什么宝珠寺去呀?” 程廉更会解劝: “兄弟!别灰心哪,天下无难事,铁杵磨成针吗。只要往东走,没有碰不着侉子的。别说是宝珠寺,就是宝珠五,宝珠六我也能找到。真也是的,俩肩膀头扛着个嘴,慢慢打听呗。” 俩人只顾得埋头赶路啦,却过了宿头,眼看日薄西山,走的是饥渴难耐。还好,在前面的山坳里,看见一个小村庄,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,俩人便去投宿。 村西头有一株老槐树,粗逾二人合围,冠如巨伞,如在夏日,树荫可遮掩住大半个村庄。树上有一条黑影,在风中悠荡。走近一看,竟是吊着的人。 整个街巷,连声狗叫都没有,死一般的沉寂。显得阴气森森,让人感到如同夜里走进了坟场一般。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,吹得树木嘶鸣,仿佛千百条黄牛在吼叫。 “嗷呜”,一声狼嚎,就在街心。 二人闪目望去,十几只狼往来奔突着,围着积雪半掩的几具尸体。 一条大黑狗,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,立刻引来五只恶狼,随后急急追来。 程廉从背后拔出五环大铁刀,想拦挡住狼群,还没等他动手,狼群已分散开来,呲着牙,乍起毛,瞪着绿色的眼睛,围着他直转。他抡起刀来,好一通忙活,累得浑身是汗,却连一根狼毛也没碰上。这回他可有点傻了,心里话:真他妈的坏菜了!照这样打下去,我非让他们给拆巴了。打不了就走,爷不跟你们这些带毛的野兽玩啦。想到这,回头就跑,不时地回手抡上几刀,进了一户人家,便关上了大门,用后背靠了个结实。就听见狼爪子“咔嗤咔嗤”地直挠门。他把门插上,从门缝往外看去,见十几只狼在门前“狺狺”直叫。 再看萧伯禹,两条腿像按了轮子一般,跑得贼快,很快就超过了大黑狗。赛金刚萧伯禹见狼群追来,马上调头就跑,连头都没回,径奔后山而去。待来到山脚下,猛然发现了一个山洞,不由得心中大喜,一头钻了进去。这回可有了主意啦,我只要把守住洞口,就是来多少狼也不在话下,一斧子一个,把它们都宰掉,扒去狼皮,烀上它一锅狼肉,那要有多爽啊!正想着吃肉,还就真闻到了肉味。开始以为是幻想,便又用鼻子嗅了嗅,觉得没错,透鼻子的香。他见狼群没追过来,索性往山洞深处走去。 山洞里灯光,摆放着一盆炖好的肉,也不知道是什么肉,反正挺香的。他吧唧了一下嘴道: “看来是有福之人不用忙,没福之人跑断肠啊。我刚想吃肉,这肉就摆在眼前了,该说是神助我也!” 他又一想:说不定洞里还有别人,人家煮好了肉,还没等吃呢,我却赶了个头一口,那就不合适了。借灯光四下一看,还真没有人。好来!管他那些有啥用,先吃饱了再说,便坐了下来大快朵颐。时间不大,便吃了个沟满壕平,“哏哏”地直打嗝。这才想起了程廉,自语道: “我也别饱汉子知不道饿汉子饥,招呼他一声去。” 手里拎着两把蘸金混钢斧,刚要往外走,就听见呼噜声传来。便循声音找去,见两个佩刀的汉子,睡得跟死猪一般,也就没去惊动。又听见里面传来“呜呜”声,就又走了过去,见是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,手脚都被捆绑着,嘴里塞着东西,脸上还有血迹。从衣着打扮上看,断定是撒拉族人。不用说,肯定是那两个恶人,把她们掳了来。 萧伯禹示意他们不要说话,然后为她们解去绑绳。 她二人从嘴里掏出堵塞之物,也没敢站起身来,蹲在那泪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位壮汉,一句话也不说,想必是吓坏了的缘故。 萧伯禹关切地小声问道: “你们是怎么到这来的,能不能告诉我?” 两个女子都低着头,过了好一会儿,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子说道: “恩公啊!是那两个强盗,杀了我们全村的人哪!我们被他们抓进洞来,饱受欺凌。恩公啊!你要为我们报仇哇!” 另一位女子低着头道: “恩公啊!你快去把他们杀了吧,为我们全村人报仇雪恨哪!”说完,两个人相拥哭了起来。 萧伯禹心中恻然,有心去杀了那两个男子,可又觉得这两个人,说话可不像撒拉族人,再仔细一瞧,她们哭的一抽一泣地,却不见有一丝泪水,便又问道: “你们俩家住哪里,姓甚名谁?” 第一位说话的女子,显得有些不自在起来,低头看了下衣裳才说道: “恩公啊!我姐妹是撒拉族人,我叫金花,妹妹叫银花。姓袁,就住在这个村寨里。” 萧伯禹自幼在西域长大,闯荡江湖近二十年,天山南北,到处都有他的足迹。险恶的江湖,把这位莽撞大汉,历练的精明起来了。撒拉族人口稀少,大多生活在青海、甘肃一带,很少与外界往来,比较封闭,会讲中原话的更是为数不多。若从她们的年龄上而言,那更是不可能的。撒拉族人勤劳勇敢,女子温柔善良,不像她们,眼里好像有一股杀气。 萧伯禹听完她的话,心里就觉得一冷,有心把她们再捆起来吧,又觉得不合适,正在进退两难之际,忽听得背后轻风一动,没等他挥动蘸金浑钢斧,就听得有人轻喝一声道:“别动!” 第八十八回 塞北双娇出宫帏 赛金刚萧伯禹被来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,面不改色心不跳,缓缓合上双眼,单等人头落地。 等了一会儿,却不见有动静。便用眼角往左一瞄,见是一位年轻后生,二十上下岁,面色冷峻,发似泼墨,扎一条宝蓝色丝巾。生的是天仓饱满,地额方圆,两道剑眉高挑,二目炯炯放光。准头端正,唇若涂丹,牙如扁贝,两耳朝怀。眼睛又往右一溜,见是一位老者,六十多岁,头发已黑白参半,在头上挽了个鬏。窄脑瓜门,太阳穴鼓凸着,稀稀拉拉的眉毛,一双丹凤眼,狮鼻阔口,海下尺余长的花白胡须。萧伯禹看着他们有些面善,并不像恶人,便开口言道: “二位好汉!想把我怎样处置?” 这一老一少收回了兵刃,老者开口说道: “这位壮士!请稍安勿躁。刚才你没杀我二人,老朽知恩必报,也饶过你一命。这么说来,我还欠你一命。只要你说句话,我二人中可以死去一人。若要金银财宝,凭你开价。” 萧伯禹听罢,心里一下子乐开了花,双拳一抱,朝老者便施了一礼。 老者闪在一旁道: “壮士不必多礼,老夫实难承受。请问阁下尊姓大名,还望不吝赐教!” 萧伯禹摸不准对方的来路,见老者那么客气,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便恭敬有加地回答道: “回老人家的话,小可姓萧,字伯禹。江湖朋友相戏,送了个雅号赛金刚。老人家!请问您的贵姓高名?” 老人没有回答他,又追问了一句: “箫壮士!你家住何方,师承何人,能否见告哇?” 萧伯禹是个直性人,说话不知道瞒着掖着,开口说道: “在下祖居河南开封府,幼年拜师南天仙翁伍绍祖。” 老人家若有所思地问道: “老仙翁可还好么?” 萧伯禹眼圈一红,低下头道: “在我六岁那年,恩师便已仙逝了。” 那位年轻人问道: “那后来呢?” 萧伯禹眼里马上含上了泪水,声音哽咽着说道: “恩师过世之后,我就在天山一带流浪度日,遇上好人,就填饱肚子。有时饿极了,就剜点野菜吃。遭人白眼、挨顿打也是常事。后来遇上了吴正青,就拜他为师。其实他比我也大不了几岁,但武功奇高。我跟师父学艺三载,也混出了点小名号。老人家!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姓名呢?” 老人家手捋长髯,朗声言道: “老朽姓杜,名岳,字子峰,江湖朋友戏称为天山雷。” 说完,看了看那位年轻人引荐道: “这位少侠,姓关名胜字天宝,江湖大号天山神雕!乃是老侠隐八步跨海严鸿昌的得意高足。” 赛金刚萧伯禹抱拳当胸道 久仰久仰!二位大侠名播九州华夏,今日得见,真乃三生有幸!” 杜子峰轻轻摇了摇头道: “箫壮士太客气啦,都是同道之人,彼此有个照应就好。今个在这山洞里相见,也算是一段缘分。你又是为啥到这来了呢?” 萧伯禹不会撒谎,就把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如何误伤了关大侠,说风魔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有多么的厉害,自个和小霸王程廉心里不服,要去和两位恶僧一较高低,迷失了路径,进了这个尸横遍街的村落,被恶狼追到了山洞讲了一遍。 天山雷杜子峰听了,面现焦急之色,眼睛盯着萧伯禹问道: “如此说来,程廉那里还在危险之中呢,咱们该去解救才是。你在此看好两个女妖,我和关少侠去去就来。”言罢,便与关天宝出了山洞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是严鸿昌的高徒,轻身功夫甚是了得,脚下飘移,只在杜子峰身后跟定,很快来到村头,只见老槐树下有十几条狼围在那里直转。 天山雷杜子峰拔出佩刀,就要冲入狼群。 关天宝说道: “老人家且慢!待我把狼群赶走。” 说完,他把两只手放在嘴边,发出了一种特殊的声音,时而凄厉悠长,时而粗犷雄浑。时间不大,群狼朝这边“狺狺”低叫着,又听远处传来狼嚎之声,它们很快便跑出了村子。 杜子峰挑起大拇指来赞道: “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哇!没想到你还有驱赶野兽的能耐。” 关天宝笑道: “让您见笑啦!其实,狼是很聪明的动物,喜欢集群活动,耐力也强,极具攻击能力,可以个把月地不吃不喝,跑数千里去寻找食物。它们吃驯鹿、羚羊、狐狸、兔子、老鼠,也吃腐尸,食谱很广,但很少吃人,死人除外。人有人言,兽有兽语。掌握了这一技巧,它们就听得懂。就像人一样,赏个面子。” 杜子峰道: “你这是跟谁学的?” 关天宝笑道: “这也不是跟谁学的。我一年四季在外面睡觉听惯了野兽的语言,慢慢地就悟出了一些,试着和它们交往,有些很灵验。像各种小鸟,我学着它们一叫,它们就落在我头上、肩上、手上,一点也不怕人的。”说完,他大声喊道:“程廉!我是萧伯禹的朋友,听见了就出来吧,狼已经走啦!”连着喊了几声,却不见有动静。 杜子峰道: “他说不定藏在哪啦?” 关天宝点点头道: “您等一会,我挨家去找找。” 他看见一户人家大门紧闭,听见打里面传出来鼾声。推了推门,却推不动,便翻墙而入,见一位大汉睡得正香,呼噜打得真够劲儿,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直流,估计是程廉,便拍了拍他的肩头叫道: “程老兄!快醒醒吧!” 程廉激灵一下醒了,揉了揉眼睛,看着来人问道: “你是谁呀?搅了我的好梦。” 关天宝“扑哧”一笑道: “程老兄!你快醒醒吧!亏你还睡得着觉,萧伯禹还在山洞里等着你呢。” 程廉“哦哦”地答应着,伸了个懒腰,吧唧着嘴,好像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呢。两个人从门里来,跟着杜子峰又回到了山洞里,却不见了赛金刚萧伯禹,大喊几声,也不见回音。再找那两个女人,也踪迹皆无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大急,急火火地说道: “不好啦!萧伯禹一定是被那两个妖女,给弄走啦。咱们快分头去找!”话音方落,便飞身往山洞深处跑去。 关天宝身法极快,老侠客杜子峰望尘莫及,心中暗道:多好的后生啊!在武林中称得上奇葩一枝。若投身在军营里,亦不失将帅之才,真不愧是严大侠的门生啊!他一个人去追那两个妖女,杜子峰哪里放心得下,便嘱咐程廉道: “程壮士!你在这里先吃饱了,别到别处去,就在这等我们。听清了没有?” 程廉正吃着东西,嘴里“嗯嗯”了两声,算是答应了下来。 这两位女人可大有来头,一位是塞外飞燕吕静萍,另一位是玉面仙狐窦雪梅。 她二人是塞北老剑侠,寒湖怪龙铁木申的得意弟子,号称塞北双娇,奉北国大喇嘛黎拔力无极的密旨,潜入中原,为推翻暗弱无能的皇帝李隆基,前来卧底。二人色艺两绝,很快混进神武营里,深得韩光普的器重。他不敢藏娇,引荐给当朝宰相李林甫。李林甫府上妻妾如云,也没想留下她二人,就献给了皇上。皇上身边有杨玉环,这两位美人也没得到龙目一阅,即赏赐给东宫太子李亨。李亨如获至宝,每日里陪着二位娇娥饮宴,口头许下诺言,登基之后,便封她二人为贵妃娘娘。她二人身怀武功,又具内视之法,人也长得貌似天仙,只把个李亨哄得团团转,也没心思帮助父皇治理国事了。怀里有吕、窦双娇,便整日沉迷于酒色,扬言道: “双美在怀,江山何思?” 即把一应事物交与李林甫,自己清享安乐。 塞外飞燕吕静萍与玉面仙狐窦雪梅私下商议: “贤妹!眼下玄宗皇上李隆基,贪恋美色,置江山社稷于不顾,导致四海赃官如蚁,边将贪功,狼烟四起,国力衰败,正是推翻李唐江山的大好时机。咱姐妹要想办法出宫,把消息传给黎拔力无极大喇嘛,起重兵夺下中原,咱们就是首功一件。” 窦雪梅马上答应了,自认为年轻貌美,厮守着一个李亨,心里不甘,正好到北国去享一番快乐。遂在夜里把李亨弄个神魂颠倒,待他睡熟,便留下了一张字条,上面写道: 西域豪强实可恨,红颜五内尽忧愁。乘风而下平匪患,仗剑双娇走江湖。 李亨一觉醒来,不见了双娇在床,心中大为不悦,见枕边有一页纸简,急忙展龙目观瞧。看罢多时,长叹一声道: “女流之辈,为家国如此操劳,令吾心难安也。”言罢,提笔续道: 癣疥之疾无所谓,红颜怎可皱眉头?三更陪朕观明月,胜过江湖险征途。 李亨写罢弃笔,推窗望月。见明月当空,地若凝霜,思想起一对娇娥,心里更是平添一层忧烦。 塞外飞燕吕静萍、玉面仙狐窦雪梅二人离开京城,如出笼的小鸟,快乐非常,一路上说说笑笑,无拘无束。为了不招人眼目,二人换上撒拉族的衣装。不止一日,来到阿尔金山脚下,进了一个叫博罗转井的小山村里。 第八十九回 二妖女血洗博罗转井 塞外飞燕吕静萍和玉面仙狐窦雪梅,在日落之前来到小山村博罗转井。 二人进了一户人家,见是一位老大娘,便上前见过礼,说明了来意。老人家很热情,把二人让进屋里,沏了一壶茶,摆在二人面前,然后就去做饭。 老人家炖了一大锅肉,烙了十几张酥油饼,给她们摆在饭桌上。晚饭过后,吕静萍拿出来些散碎银两,放在炕上,便起身向老人家辞行。 “老妈妈!给您添麻烦了,我们有事在身,就此别过了。” 好心的珞巴族老大娘,拦住二人道: “闺女呀!你看天都黑了,山里狼也多,那多害怕呀。你们俩就留下来住一晚上,明天早起再走,也耽误不了多大事吧?我看你们也不像是一般的人,夜路怎么走得了?” 她二人相互看了一眼,点了下头。 吕静萍说道: “老妈妈!可方便吗?” 老大娘眉开眼笑地说道: “闺女呀!这没啥不方便的,你们要不嫌我老婆子埋汰,咱就在一个炕上睡呗。”说完,老人家为她们俩铺好被褥,又端来一盆洗脚水道:“闺女呀!烫烫脚吧。人走长了路哇,烫一下脚最舒服了。” 此情此景,不由得让吕静萍想起了小时候,自己的脚踩了一下子泥,妈妈端过水来,在她脚上打了两巴掌,吓唬她道: “看这俩小蹄子,再弄脏了,连婆家都找不找!” 吕静萍感激说道: “老妈妈!您待我们这么好,真叫我姐妹过意不去。” 窦雪梅也没说什么,想多留下些银两也就是了。 洗漱之后,俩人就早早躺下了。 山村里静谧得很,再加上暖烘烘的火炕,睡起来很舒服。 是夜无话,至黎明时分,院子里有了响动。窦雪梅被惊醒,便披衣而起,伏在窗下细听动静。就听见一个男人说道: “先捆起来,还吊在那棵树上扒皮。大的归你,小的我留着。” 声音压得很低,但也让窦雪梅听了个清清楚楚。她悄悄抽出宝剑,穿上鞋子,隐藏在门后。又听见另一个人说道:“先牵过来再说呗。”他说话有点大舌头,传到窦雪梅耳朵里就成了“先奸过了再说呗”。 窦雪梅气得柳眉倒竖,又见从门缝里插进来一把匕首,拨开了门拴。看手法,相当熟练,必定是采花盗柳的老手。 门刚一开,窦雪梅手里的宝剑便猛然刺出。这把宝剑,乃是寒湖怪龙孛儿只斤铁木申,所赐与的锟铻宝剑,锋利异常,能切金断玉,削铁如泥。要说刺一个人,那就跟用筷子扎块豆腐那么容易,还没等来者弄明白是怎么回事,宝剑已经透体而过,只惊呼了一声:“有强盗!”尸体便倒在了地上。 后边那位一听有强盗,随手抓起三股混钢叉,同时大喊了一声: “来人哪!我们家来强盗啦!”就这一嗓子,跟打雷差不了多少,在静谧的山里,能传出去老远。 山村里大多是猎户,听说来了强盗,各操刀枪棍棒,强弓硬弩,筛起铜锣,随着“嘡啷啷啷”一阵爆响,众猎人向这家聚拢过来。 后面的这位壮汉有把子蛮力气,看见兄弟倒地身亡,眼珠子都红了,那是血灌瞳仁,随着“哇呀呀”一声暴叫,摆动三股混钢叉,朝窦雪梅当胸扎来,恨不得把她扎成马蜂窝。 这时候,吕静萍手提宝剑从屋里出来,借月光看去,门前躺着一人,用手往鼻子下一探,一丝气息也没有了。再往前看去,地上有两只藏羚羊,马上驮着些猎物。她马上意识到,这两个猎人,定然是老大娘的儿子。眼下窦雪梅已经杀了一个,另一位断然是不肯善罢甘休。眼看着窦雪梅又杀上前去,有心去阻止,又怕留下诸多麻烦,也就少说了一句话,只好将错就错了。窦雪梅武功在身,杀个普通猎人,自然不在话下,何况对手怒气在胸,二目发直,动作很是僵硬,如其说是搏斗,不如说是在屠杀。窦雪梅闪身轻易地就避开了对手的钢叉,手中宝剑往前就刺将过去。 恰在此时,老大娘反披了棉袄,从屋里疯了似地跑了出来,失声叫道: “别动手哇!他是我的儿子!” 窦雪梅再想收手,已经为时晚矣,剑尖从猎人地颈项刺了过去,一股热血喷出来,弄了她一身满脸。 老大娘惨呼一声: “我的儿啊!”由于悲切过甚,晕倒在地上。 她二人正待离去,就见街上灯笼火把高举,听得锣声喧天,人声鼎沸。 有人高声喝喊道: “乡亲们!把院子围起来,休教强盗走脱!” 就听得“咣当”一声,有人踹开大门。 为首的一条大汉,手里拎着两把大铁刀,看见院里有两位陌生女才子,手里握着宝剑,便把双臂一横,拦住众人,大声喝道: “开弓放箭!” “嗖嗖嗖”一阵箭雨飞来,她二人闪身躲进屋里。箭雨过后,众猎人发一声喊,便往屋里冲杀过来。她二人也无可选择了,挥剑杀了出去,一直从院里杀到街上,身后连个呻吟声都没留下。遍地的尸体呀,血水染红了大街。为首的大汉满身是血,双手拄着大铁刀,浑身直哆索,眼睁睁看着众乡邻,惨死在这两个魔女之手,恨得咬碎钢牙,使出最后一丝力气,将手里的大铁刀朝两位妖女掷了过去。 吕静萍闪身躲过,从百宝囊里拿出来飞抓百链索,在手里摇了两圈,便朝那位大汉的脖子套去。北国人过着游牧生活,使用绳套的手法十分娴熟,直把那位大汉勒了个结实,又把绳子的另一头朝古槐树上扔去,接着就把他吊了上去。她们俩随后逐户搜查,见人便杀。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,不到半个时辰,变成了一个死村子。塞外飞燕吕静萍、玉面仙狐窦雪梅行凶之后,便要离村而去,在村头恰巧碰见天山雷杜子峰,身后便是天山神雕关天宝。一不做,二不休,既然干了,再多杀两个也是那么回事。她二人也不打话,上前挥剑便刺。杜子峰正想上前问话,却看见这两位女人满身血污,拔出宝剑就刺了过来。杜子峰、关天宝也不是怕事的,“仓啷啷”一声各亮兵刃在手,便捉对杀在一处。 吕、窦二人看走了眼,没想到在这会遇上强中手,几个回合之后,便双双被掀翻在地。杜子峰一脚踩着吕静萍,把她的披风撕开,就将她捆了个结实。 关天宝也够麻利的,解下扎腰的绳子,抹肩头拢二臂,三下五除二,把窦雪梅捆了个旱鸭浮水式。 老少英雄也没问话,押着她二人往村里走去。到村里这么一看,可不得了啦,只见满地的尸体,血水还没有凝结。不用说,定是这两个妖女所为。 强烈的血腥味,很快招来了大批的狼群,嚎叫声响彻了山谷。少时,三三两两的狼群,开始试探着往村里走来。 说来也巧了,杜子峰和关天宝也进了老大娘的家里,看见院子里有几具尸体,断定这里就是起祸之源。 杜子峰说道: “天宝哇!我看这地方不可久留,饿狼很快就会来的。赶紧找点吃的东西,咱们赶快走。”说完,杜子峰押着两个妖女就往后山走去。 关天宝眼疾手快,把老大娘留给儿子的油酥饼,用块布包了起来,端起半盆炖肉,就去追赶杜子峰。 来到后山,他们发现了一个山洞,便钻了进去。 山洞里面很宽敞,足可容得下上百人,地势也平坦,好像是村里人的避难之所。杜子峰把吕静萍、窦雪梅踹倒在地上,然后就坐在地上,吃着油酥饼卷炖肉,很快就吃得饱了。连日来的奔波,吃饱后困盹劲儿就上来了,便倚在洞壁上打了个盹。萧伯禹进了山洞,他们俩睡得正香,一点也没感觉出来。 等杜子峰、关天宝救回了小霸王程廉,山洞里却不见了赛金刚萧伯禹,连那两位女妖也失去了踪影。 天山雷杜子峰和天山神雕关天宝刚从山洞里出去,塞外飞燕吕静萍就“哇”地一声哭开了,说了很多杜子峰和关天宝的坏话,却没有打消萧伯禹的疑虑,便又故伎重演,双手拍着地哭道: “这天下可没有穷人的活路了,我三岁死了爹,五岁死了娘!八岁就给人家当童养媳,受尽了婆家的气,三更天就起来给牲口添草料,五更天就去喂猪,天没亮就推碾子拉磨,吃的是猪狗食,干的是牛马活,刚从家里逃出来,又被这两个坏人给抢了来,硬逼着我们姐俩给他们做小妾,我姐妹不从,就把我们给捆了起来呀,打得我们俩遍体鳞伤,我们咋就遇不上个好人哪,来帮我们脱离苦海呀!就是下半辈子做牛做马,我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呀!” 玉面仙狐窦雪梅见吕静萍戏演得太真了,要想活着回到北国,希望全在这位粗鲁汉子身上了,她也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起来: “这位好心的大哥呀,你就伸出菩萨的手吧,救我们逃出魔掌吧!是这两个强盗杀了人,却把我姐妹抓了来,要欲行非礼,我姐妹死活不依,就把我们捆起来了!我的亲哥哥呀,快救救我们吧,我们的小命全在你手上啦!呜呜呜···” 第九十回 萧伯禹仁慈遭暗算 女人的哭声,最是让善良的人上当的法宝。任你是铁石心肠,她的哭声就是熔炉,就是烈火。赛金刚萧伯禹侠心义胆,听到吕静萍、窦雪梅悲切的哭诉,仿佛是在讲诉一部人生不幸的血泪史,字字句句里饱含着血和泪,仇与恨,像一把把利剑,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,便也随着落下泪来,接着就痛哭起来。 吕静萍走过来劝道: “好心的哥哥呀!我姐妹不是撒拉族人哪,住在北国荒原,家境甚是贫寒,冬无御寒衣,夏无隔夜粮。哥哥如果不嫌弃的话,就跟我姐妹到家里去看看。” 窦雪梅在一旁说道: “姐呀!你别跟他说啦,咱姐妹有命就活两天,没命就让他们给宰了。有啥好哭的呀,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拉。就这位大哥,是江湖上的大侠客,能跟咱这些穷人说到一块去吗?能体谅咱姐妹的难处吗?别费心啦,咱就一头撞死算啦!”说完,回头就撞向石壁。 眼看就要出人命,萧伯禹更受不了啦,上前抱住窦雪梅劝道: “贤妹不可轻生!我虽说是个鲁莽汉子,也是个性情中人,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呢?好啦,我就带你们去北国。” 吕静萍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奸笑,可马上又换上悲哀的面容道: “好心的哥哥呀!可千万别因为我们姐俩,伤了你们的江湖义气呀。要是他们怪罪了,还不如我姐妹死了呢。” 萧伯禹道: “江湖义气也不外乎救人于苦难,我这就带你们走!” 吕静萍心里充满了惊喜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。在这多待一会儿,就多一分危险。说不定那两个人马上就回来,我姐妹又斗他不过,必是一条死路哇!最好立马就走,免生罹难。 窦雪梅拉住萧伯禹的手,激动得眼里转出了泪毫儿,亲切地说道: “大哥呀!你的心太好啦,天底下都难找。等到了我家,你要不嫌弃的话,小妹愿以身相许。” 萧伯禹咧开大嘴“呵呵”笑道: “救人于危难,义不容辞。别的话也不说了,咱就赶紧动身吧。” 吕静萍说道: “大哥呀!我们的防身宝剑还在那边呢。” 萧伯禹把宝剑拿过来,拉起二妖,很快出了山洞,翻过了两道山梁,忽然觉得肋下一阵刺痛,便知事情不妙,着了这两个妖女的道啦! 点了萧伯禹的麻穴之后,窦雪梅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我说傻大个呀!可知道我们俩是何人吗?” 萧伯禹不能说,也不能动,直着两个大眼睛,心里光剩下恨啦。 窦雪梅面似寒霜,阴冷冷地说道: “实话告诉你吧,我们俩确实是北国人,是寒湖怪龙只斤孛尔铁木申的弟子,奉大喇嘛黎拔力无极的密旨,潜到中原卧底。待我们回到北国,即刻便发重兵夺取中原。眼下肃宗皇上贪淫乐,好美色,好大喜功,导致贪官污吏横行,藩镇割据势力增强,李辅国、杨国忠专权误国,弄得国库空虚,民不得以聊生,似这等昏君保他何用?我主黎拔力无极,任人唯贤,体察民情,圣明致远,那是一代圣君。我大军到处,必将是所向披靡,大唐江山唾手可得也。大哥你可是个聪明人,跟我们去北国,可以高官得做,骏马任骑,不知你乐意否?” 吕静萍恶狠狠地道: “你跟他啰嗦些什么!他救了咱一命,就带他去北国,好好待他也就是了。眼下还要先委屈他一下。”言罢,从怀里拿出来一方迷魂帕,在萧伯禹面前一抖,随即为他解了被制的穴道。 吕静萍在前面,萧伯禹迷迷糊糊的走在中间,窦雪梅在后。她们专拣林木茂盛的地方走,免得被人发现。 一见山洞里走了二妖女,萧伯禹也不在了,晴天雷杜子峰急道: “咱们赶紧分头去找,可千万不能放走了这两个妖女,她们是杀人的真凶。要是她们走了,日后李辅国、杨国忠必以此为借口,嫁祸于武林,定然会掀起更大的波澜,涂炭更多的无辜哇!程壮士往西,我往东,关少侠往北。要是追不上她们,明天中午在这聚齐。” 天山神雕关天宝往北追来,举目望去,只见群山连绵,雾罩云托。心里不禁暗叫一声:苦也。这茫茫群山,到哪里去找几个人呢?关天宝号称天山神雕,视力极佳,离着五六里地,有个兔子蹦都能看得很清楚。别看岁数不大,但经验却很老道。他怕萧伯禹有什么闪失,便施展开轻身本领,身子往下一弓,脚下加力,箭也似地朝山头跑去。登上山峰之巅,俯瞰大地,一切景象尽收眼底。两个妖女再想从他眼皮底下溜走,那可就太不容易啦。玉面仙狐窦雪梅往前走着,不时地回头望一眼,见山顶上有个人影一晃,像是关天宝,就赶紧招呼吕静萍: “大师姐!他们追来了,咋办?” 吕静萍看了看道: “不碍的。咱们先别动,藏在树后。离这么远,他也不见得能看得见咱们,过一会儿他也就回去啦。” 她们躲在了大树后面,吕静萍不放心,把银色披风撕成宽布条,将萧伯禹捆绑起来,嘴里塞了个布团,摇了下头说道: “壮士呀!就先委屈你一会儿吧,等到了北国,我会加倍报答你的。” 窦雪梅抬头看了一眼道: “我看咱们贴着山根走,他绝对看不见咱们的。” 吕静萍观察了一下,这里山势陡峭,从上往下看确实是死角,便点了点头,押着萧伯禹又往前走去。 杜子峰脚上功夫也不弱,一路往东追去,拐过山环,见前面地势平缓,心里暗忖:妖女定然不会从这逃生,必定找山地多树的道走。这么想要是对了的话,就只有北面一条路了。主意打定,便直接往北追了下去。 走了好长一段路,窦雪梅嫌带着萧伯禹很麻烦,就和吕静萍商量道: “师姐呀!咱不如把他就留在这,走起来还快点。这离家还有上千里的路呢,拽着他啥时候才能回去呀?” 吕静萍说道: “这么走是慢了许多,我是怕遇上什么不测,就拿他当个人质,或许能派上个用场。现在月亮就要落山了,再有半个时辰天就亮啦。”她显得有些疲倦,轻轻地打了个哈欠,又往前走去。 关天宝这会儿不着急了,十几里之内都在他的视野之中,也知道两个妖女也看见了自己,她们不敢露面,说明心里还是很畏惧的。也罢,我再吓唬她们一下。想到这,用刀砍了棵小树,削去枝杈,把披风解下来,挑在木杆上左右摇晃起来。这一招还挺灵,吕静萍果真不再往前走了。 程廉往西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,连个人影也没碰见。回头一瞧,看见山头上有个人在晃衣裳,以为是在打招呼,便急着朝那里赶去。 天山雷杜子峰来到山顶上,就问关天宝: “喂!你怎么不去追啦?” 关天宝道: “您放心,他们跑不远。” 杜子峰道: “这又是为啥?” 关天宝道: “您看哪,这地势险峻,积雪又厚,再有个萧伯禹,能走快得了么。” 杜子峰道: “这也说得过去。既有雪,就该有脚印,咱们顺着脚印去找,他们就没处跑啦!”关天宝笑道: “是这么个理,我咋就没想到呢。” 说完,俩人就下了山,果然在山脚下发现了脚印。便沿着脚印追了下去。一口气追出了七八里地,脚印却不见了,更不见有人影,俩人一下就直了眼。杜子峰拍了下脑门,仔细找着,忽然发现了点点血迹,便招呼关天宝一声,又往前追了下去。 玉面仙狐窦雪梅奸猾过人,知道押着个不情愿跟着走的萧伯禹,速度大打折扣,就和吕静萍说: “大师姐!你押着他先走,我随后就到。” 塞外飞燕吕静萍点点头,一搡萧伯禹,压低声音道:“快走!”萧伯禹身子一趔趄,手腕碰在了窦雪梅的剑尖上,一股鲜血便淌了下来。吕静萍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,恶狠狠地说道: “你再不快走!当心我卸下你一条腿来!” 萧伯禹只得听她摆布了,倒退着绕道又回到了山洞里。 玉面仙狐窦雪梅为自己的这一办法很是得意,冷笑一声,告诉吕静萍: “师姐!这回咱们往东走,就能把他们甩掉啦!” 小霸王程廉奔波数日,身体感到疲惫,就又回到了山洞里,看见地上有一堆软草,往上一坐笑道: “唉!立着不如坐着,坐着不如躺着,躺着不如睡觉哇!”说完,把五环大铁刀往身边一放,来了个虎抱头,躺下来就打起了呼噜。 玉面仙狐窦雪梅听见山洞里有声音,探头看去,见一个大汉睡得正香,“呼哧哈嗤”的像拉风箱一般,就和吕静萍说:“大师姐!宰了他吧!” 萧伯禹听她说要杀程廉,急得直跺脚,上前用身体挡住窦雪梅,瞪大双眼怒视着窦雪梅。 第九十一回 天山神雕智斩玉面仙狐 到了这时候,赛金刚萧伯禹才后悔起来,就恨没有卖后悔药的,要是有的话,非吃个饱不可!要是自己听了杜大侠的话,哪里会有现在这种事情发生?她们本来是被捆着的,现在自己倒成了被捆者。他越想越觉得别扭,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,只是自己双臂被捆绑了起来,连打自个儿的本能也失去了! 萧伯禹为弥补过失,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,拼命用身体拦住玉面仙狐窦雪梅,脚后跟踢向熟睡中的好兄弟程廉,心里急得好像着了火一般:好兄弟呀!你快醒来吧!都是你这个没脑袋的傻瓜哥哥,上了人家的恶当,她们要杀你来了啦!吕静萍见萧伯禹这么一闹,唯恐坏了自己的大事,手腕一翻,锟铻宝剑便刺入萧伯禹的胸堂。赛金刚萧伯禹偌大的身躯栽两栽,晃两晃,像堵墙似的往后倒去,想用自己的身体,唤醒睡梦中的好兄弟,来赎自己那不可饶恕的罪过! 吕静萍冷“哼”一声,手中剑往旁边一拨,飞起一脚,把萧伯禹的尸体踢向一旁。玉面仙狐窦雪梅见吕静萍已经出手,杀掉了萧伯禹,便微微一笑,再看那位睡觉的大汉,缓缓地翻了个身,嘴里“乌拉乌拉”地说着梦话。 窦雪梅撇嘴冷笑一声,手起剑落,只见一股血箭狂涌而出,小霸王程廉一颗人头滚落在地。正在此时,山洞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塞外飞燕吕静萍闪身贴在洞口侧,把手中宝剑贴于胸前,专等那人过来一剑杀之。 天山雷杜子峰一路追踪俩位妖女,很快来到山洞里,猛然闻到一股血腥味,便知大事不好,准是那两个女妖,动手杀死了萧伯禹和程廉。他停下脚步,侧耳细听洞内的动静,却连呼吸声也听不着。莫非这两个女妖行凶之后,又逃走了吗?杜子峰心里犯起了嘀咕,悄悄解下身上的大氅,从脚下摸起一块石头,裹在大氅里,甩手投入山洞里。这本是江湖上常用的投石问路之法,杜子峰使用起来更为巧妙一些。 吕静萍在山洞里把守住洞口,窦雪梅隐住身形,屏住呼吸,以免被阅历丰富的天山雷杜子峰听到一点声息。猛听得衣诀飘风声传来,吕静萍抖剑便刺,正扎在石头上,发出“得”地一声脆响,吕静萍登时一惊,知道上了杜子峰的当,亏得窦雪梅闻风辨位功夫高超,宝剑一动未动,心里暗恨大师姐太冒失了,当时也不好埋怨,凝神细听来人动静。 “哈哈哈!两位女贼还不出来送死,更待何时?休想用闭气之法瞒过老夫了!” 天山雷杜子峰知道自己在明处,敌手在暗处,刚才一记投石问路,听到剑石碰击声,便大笑着喝喊了一声。他只听见一声剑响,但没听见第二声剑响,这就难以辨别另一个敌手的位置,如果这句话生了效,敌手必然不会再闭气,便可得知另一位妖女所在何处。等了片刻,却没有任何动静,杜子峰这才知道,这两位女贼受过高人传授,白日被擒,可能是出于轻敌的缘故。 玉面仙狐窦雪梅估计着杜子峰的武功,白日里在一个回合之内,我姐妹双双被擒,眼下他并没有依仗莫测高深的武功,直接进洞里来拿人,却搞起了投石问路的小把戏,可见他的武功也不见得就十分高超。想到此,窦雪梅胆子也就大了起来,长出一口气,故意显露出自己所在的方位,以试探杜子峰敢不敢步入洞内。塞外飞燕吕静萍听到师妹有了动静,心中一惊,但很快就知道她意欲何为,便把手中宝剑一晃,想将杜子峰引入洞内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在山头上四下观察,过了老半天,也没见山林中有人迹出现,便顺着原路又回到山洞里。听到山洞里有响动,声音很轻微,不像是程廉他们所发出来的,便把雁翎刀置于胸前,一步步往里挨近。 从洞里传出来杜子峰的喊声: “两个女贼仔细听着,再不出来,某家就要放火烧洞啦!” 一听此言,关天宝断定吕静萍和窦雪梅又回到山洞里。那么,小霸王程廉和赛金刚萧伯禹的处境可就很危险了,若是他二人还活着,听到杜子峰的话就该有些反应。等了一会儿,洞内又安静了下来,关天宝可就急了,情知萧伯禹、程廉两位兄弟已经遇难,便探手入怀,取出程姿英老人家给他的烈焰飞火弹,抖手摔进山洞之内,立刻火光四射,浓烟滚滚。借着火光闪目望去,萧伯禹和程廉两人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,吕静萍、窦雪梅手握宝剑把守住南面洞口。 说时迟,那时快,天山神雕关天宝将手中雁翎刀一摆,闪身扑向窦雪梅。 窦雪梅拉开夜战八方式,手中宝剑使得出神入化,竟把关天宝逼得步步后退。窦雪梅杀的性起,身子如影随形跟定关天宝,手中剑使了个蜻蜓三点水,分上中下够奔他的头和双肩。 关天宝大喝一声:“来得好!”身子往旁边一闪,随之像弹簧般跳起来,雁翎刀划出一道银光,朝窦雪梅当头便砍。 二人听风辩位,苦斗在一处,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。 山洞里的打斗之声,杜子峰听得真切,把手中宝剑一挥,便朝山洞里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去。 吕静萍在洞口把守着,见杜子峰果然沉不住气了,不禁心中暗喜,便从黑影里窜出来,手中剑似灵蛇一般,直取杜子峰心窝。 老侠隐杜子峰感觉到微风一动,来了个未尽先退,用脚尖挑起一块石头,朝剑风来处踢去。耳听得“嘡啷”一声响,闪出一溜暗红色的火花。 塞外飞燕吕静萍这回可失算了,万万没想到杜子峰会来这么一手。那块石头沿着剑刃滑了过来,正打在手腕上,疼得她一咬银牙,差点撒手扔了宝剑。用左手一摸,右手腕上一片粘稠,自知已经流血了。她强忍住疼痛,硬是一声不吭,以避免让敌手知道自己受了伤。 强手相遇,没有别的选择,也只好在剑术上一较高低了。 吕静萍无暇顾及窦雪梅了,提气凝神,探左手二指一领剑诀,脚下移动,身子飘忽不定,不敢以硬碰硬,便用剑尖去找杜子峰的手腕。吕静萍要是不受伤的话,在剑术上与杜子峰相比,只在伯仲之间。现在不同了,手腕活动起来就不那么灵活啦,打斗起来,就防多攻少。 杜子峰脾气本来就暴躁,一阵急攻过后,竟然没把对方撂倒,气得心里直冒火。明知对方也是使剑的高手,还是无所顾忌地狠命杀上前去。塞外飞燕吕静萍最担心敌手全力猛攻,可他偏偏就来了,只好施展游斗之法,欲以巧取胜,身子越女浣纱式往右偏移,手中宝剑却向左挥去,发出轻微的啸音,随之平地扫来,想砍去杜子峰的双腿。 杜子峰脚往后退,手中剑使出一记苍龙回首,骤然刺出,感觉到刺了个空。他闻到了一股奇香,这是吕静萍在皇宫里的脂粉气味,却让杜子峰以为是**之类的东西,便闪身又退到山洞外面去了。 吕静萍也不知道敌手因何退走,便闪目往外观瞧,正看见杜子峰在小解。她心里一阵发麻,刚想别过脸去,又一转念,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,便飞身冲了出来,挺剑就刺。杜子峰那里还没利索,便收了中流,急忙回剑格挡,双剑相交,发出“仓啷啷”地金铁交鸣之声。在这一震之下,两把宝剑脱手而出。杜子峰也顾不得右手酸麻,左手握拳,朝吕静萍心窝击去。吕静萍银牙一咬,强忍住虎口震裂的剧痛,轻舒玉臂,探左手二指点向杜子峰的印堂要穴。 二人舍命一搏,皆击中敌手。若在平时,双方必然会丧命当场。 眼下体力大打折扣,力道使出来的也就是平日的七成。就是这样,吕静萍被掌力击出去七八步远,手捂着胸口“哎呦呦”地叫个不停。 杜子峰也没好到哪去,印堂穴上鲜血点点滴落,就觉得眼前发黑,浑身麻木,身子栽两栽,晃两晃,“咕咚”一声倒在地上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听见吕静萍的叫喊声,便朝窦雪梅急攻数刀,身形猛然倒纵回来,急扑塞外飞燕吕静萍,把手中雁翎刀高高举起,认准她的脑袋往下便剁。玉面仙狐窦雪梅听得大师姐惨叫声声,心里跟刀扎的一般,想过去帮她一把,可眼前这个坏小子,左三刀右三刀地猛攻起来,也只好奋力抵挡了一阵。 他忽然转身而走,窦雪梅马上就意识到:不好!他定然是奔大师姐去了。 “师妹救我!” 吕静萍疼的冷汗直淌,勾起身子,双腿跪在地上,尽全力喊了一声,声音又是那么地微弱。窦雪梅急红了双眼,不待关天宝钢刀落下,抖剑朝他后背就刺。关天宝往下一哈腰,钢刀从肋下反撩而出,耳轮中就听得“噗”地一声,把玉面仙狐窦雪梅挥为两段。 第九十二回 风魔僧行劫反遭戏弄 吕静萍听见师妹的惨叫声,心中大骇,觉着身上的内伤太重,想直起腰来都感到费劲,这如何去抵挡生龙活虎般的敌手呢?看来回归北国的计划,恐怕就要落空了。想到此,稳了一下心神,顺手抓过来窦雪梅的锟铻宝剑,往前跪爬数步,把剑压在杜子峰的脖子上,咬着牙说道: “关天宝!你做事不要太绝。再敢往前走半步,他这个人头就掉在地上!” 关天宝一下就傻了眼,本来举起来的雁翎刀,不得已又缓缓的放了下来,瞪大双眼看着这位美貌女子。 吕静萍大口喘息着,左手捂着胸口,握着宝剑的右手直哆嗦,脸色惨白,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落,惊恐的眼睛里,闪现出凄凉的求生欲望。 关天宝倒退了两步,厉声说道: “大胆妖女!还不放下手中的剑,莫非是找死不成?” 塞外飞燕吕静萍让杜子峰这一拳打得实在太重啦,三根肋骨塌了进去。别说是个女子,就是男子汉,也难以承受得了。她轻轻地咳嗽两声,喉头觉得发腥,用手背一抹,才发现鲜血流了出来,闪目看了一眼关天宝,苦笑了一下道: “小壮士!我身受重伤,量也活不长了。在我死之后,还求壮士把我姐妹的尸体埋起来,免得被狼吃了,头要朝北。其实呀,山村里的血案,实属是误会。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鸟之将亡,其鸣也哀。我劝壮士,将这把宝剑,也随我姐妹一起埋葬了,免得被人认出来,会添很多的麻烦的。” 她见关天宝点了点头,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,然后轻叹一声道: “唉!我还这么年轻,长得也还说得过去,若是个平民百姓的话,正是美满幸福的年龄,嫁个身强力壮的男人,生儿育女、养鸡养狗、喂猪喂牛、那该是多么美好哇!唉!我做了很多的坏事,到后来又得到了什么呢?只有抱悔而去了。” 杜子峰和恩师八步跨海严鸿昌那是多年的老朋友,这次东进京城,老恩师曽千叮咛万嘱咐,要他们相互照应。关天宝武功自是不弱,但江湖阅历可比杜子峰相差甚远。一路之上,关天宝四处打探师侄谢九月的下落,却音讯皆无,只听说有位风流小菩萨。从别人说得年龄,长相和穿戴上分析,与小师侄很相似,只是那把白虎神刀,属于武林至宝,非一般人所能据有。凭九月的武功,若有白虎神刀在怀,必将遭到黑道人物的追杀,正是人本无罪,怀璧有罪,小师侄便在危险之中了。恩师曾关照过,若遇上九月,让他速回《日月兴客栈》,就说程姿英在那里等他。如今已经走出天山地界,却没见到九月的人影,关天宝心中着急。老侠客杜子峰看在眼里,疼在心上,一路上陪着他说说笑笑,讲些故事给他听,倘若今日杜子峰被吕静萍杀掉,自己一个人只身孤影,还怎么进得了京城?回去见着恩师严鸿昌又如何交代得了?关天宝撤回雁翎刀,侧耳细听,却不见吕静萍有动静。 塞外飞燕吕静萍被天山雷杜子峰,这一拳打得可够分量,该说塞外飞燕吕静萍是寒湖怪龙铁木申的得意弟子,内外功夫不弱,被杜子峰这一拳打折了三根肋骨,骨头扎进肝脏三寸多深,怪不得把她疼得汗水横流,惨叫连连。老半天没听见吕静萍有响动,关天宝移步后退,看见吕静萍手握宝剑,身子平躺在地上,老半晌也没有动静,便上前用脚踢了一下吕静萍的脚,一看她脑袋也跟着动,便知道此女已死去多时了,身体业已僵直。再瞧天山雷杜子峰,眉间印堂穴上淌下一缕血迹,面如白纸一般,也命归西天去了。关天宝忍疼搬来些石块,为死去的天山雷杜岳杜子峰、赛金刚萧伯禹、小霸王程廉筑了三个坟墓,然后大哭一场,下山而去。 官道上一个年轻人走得甚急,脚下趟起一溜雪渣,引起猎人、牧民的注目。转过一道山环,路两旁是参天古树,显得阴森、可怖。阳光透过林木间的空隙,照耀在白雪上,闪着刺眼的光茫,更让阴森森的山林蒙上了一层神秘感。 忽听有人喝道: “喂!呆小子!你走的那么急,莫非是嫌死得慢了吗?” 年轻人脚步立时停了下来,闪目往四周看了一眼,却不见有人。他伸手去拔肋下的佩刀,刚抽出来半截,又“啪”地一声插入鞘内,迈大步又往前赶路。走了不过十丈,就看见树梢上闪过一条黑影。随着树梢的轻微动弹,树上的积雪飞飞扬扬地落了下来。来者从树上跳了下来,双手抱肩,站在道路中间,“嘎嘎嘎”地怪笑不止。年轻人闪目看去,见来者竟是个和尚,猫腰驼背,仰着黑黪黪的脸,两道扫帚眉,大白眼珠子往外鼓凸着,中间有个黄豆粒大的黑瞳仁。通冠鼻子,四方阔口,两个扇风大耳。身上穿着灰布僧衣,腰扎水火丝绦,足蹬寸底云鞋。上下打量了僧人几眼,开口问道: “大师拦住在下的去路,不知有何指教,还望明言。” 这个罗锅僧并非别人,正是风魔僧齐云。他看见年轻人身上这把佩刀,金吞口,金饰件,绿鲨鱼皮鞘,大红刀穗随风飘摆,走起路来很是威风,就看上了眼。 自从风流小菩萨谢九月用白虎神刀,砍断了齐云的雪花镔铁刀之后,到现在他也没找到应手的兵刃,两只手就这么空着。燕尾镖也让谢九月给收了去,就急着想弄到一件好兵刃,最好是谢九月那把刀,可又没本事拿到手。今天相中了这位年轻人的刀,他是志在必得。 罗锅僧齐云高宣一声佛号道: “无量寿佛!贫僧有一件小事,想与壮士商量一下。” 年轻人答道: “大师不必客套,有话尽管将来。” 齐云“嘿嘿”地冷笑道: “你这把刀不错呀!佛爷我看中啦,我想你必定会很高兴的。” 年轻人道: “你看中了我的刀,我有什么可高兴的?” 齐云又笑道: “有道是宝刀配英雄么,它在你身上,让人看着可不般配。” 年轻人也笑道: “不瞒大师说,这把刀随我多年,从来就没人说它和我不般配。” 齐云眼皮子一翻道: “那些人都是凡夫俗子,不具慧眼,自然看不出端倪来。” 年轻人冷“哼”一声道: “如此说来,大师是独具慧眼啦?” 齐云把罗锅挺了挺道: “然也!” 年轻人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: “既然是在下不配,那又是哪一位能配得上呢?” 齐云大言不惭地说道: “你看本佛爷如何?” 年轻人道:“哎!玩笑了。就你?罗着个锅子,也想要这把宝刀,大有鲜花往牛粪上插的意思了。” 齐云怒道: “本佛爷就想要它,你又能怎样?” 年轻人毫不示弱地说道: “好哇!有本事就放马过来。小爷我实话告诉你,你当心那口锅别碎了,天底下可没人会锔。” 罗锅僧齐云大怒道: “佛爷我只是与你商量吗,你怎么就这样不晓事理?胆敢骂佛爷的锅碎了不好锔,真是岂有此理!”言罢,齐云双掌错动,脚下飘移,朝年轻人扑来。 年轻人气愤不过,心里话:你这位和尚也太霸道了,连我的姓名也不问一声,就来抢我的宝刀。今天小爷要不给你点厉害的瞧瞧,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!见罗锅子的双掌拍来,跨虎登山式闪在一旁,左掌往外一撩,右手握拳,直捣罗锅子的下颚。齐云把头一低,双掌原式不变,略微往下一沉,身形侧转,双掌二鬼拍门式合击对手两肋。年轻人双肩一晃,左拳探指点向罗锅子的上脘穴,右掌改拍为切,横扫齐云颈项。齐云本以为此招必得,没料到对手身法奇妙,魔鬼般地避开了致命的双掌,自己倒双掌击空,身子往前探出了半寸。年轻人见机会来了,毫不客气的一掌反拍而出,耳轮中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,正打在齐云的罗锅子上。 齐云被打得往前连窜三步,方收住去势,站定身形,回头看去,见年轻人拍了拍双手,乐呵呵地傲然而立,可没把鼻子给气歪了,就听他说道: “怎么样?小可事先可就告诉你了,当心那口锅,你还是不把它当回子事,这要是拍碎了的话,可怨不得你家小爷我了。” 罗锅僧齐云脸上可真挂不住劲啦,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,心里觉得这个别扭哇,前者让谢九月给毁去了双刀,收了燕尾镖,今个又挨了他一掌,莫非自己真的是老而无用了吗?他双掌拉开架势,凝神戒备着问道: “小娃娃!你是何许人也?” 年轻人笑着,没有回答他的话,却不紧不慢问道: “小可曾闻一锅煮沸江湖,你可是风魔僧齐云么?” 齐云今天太失颜面了,说是吧,那么大名头的人物,挨了人家一掌,怎还好意思说得出口? 第九十三回 关天宝雪域遭围剿 年轻人一招得手,傲气十足地看了一眼风魔僧齐云,双手抱于胸前说道: “小爷我看你行为卑猥,量无他人可以替代。我本来不想把名字告诉你这种人,碍于你在江湖上也是有点名声,就说给你也罢,我是八步跨海严鸿昌的弟子,姓关名胜,字天宝,江湖人称天山神雕!” 风魔僧齐云听罢,身上直起鸡皮疙瘩,心里暗道:谢九月说是严鸿昌的徒孙,这位又说是严鸿昌的弟子,若论辈分而言,关天宝就是谢九月的师叔了。谢九月的宝刀,能砍断我的雪花镔铁刀,那么这小子的刀会更厉害么?他说让我当心背上那口锅,老衲的后背就真的挨了一掌,这该说是便宜了,倘或是换上那把刀的话,非得把它分成两半不可,要想再把它锔上,恐怕就是来世的事啦!他不敢再往下想了,有心想一走了事,免得让这个小煞星,坏了自己的名头。为了走的体面点,他双拳一抱,刚要说话,身边忽然多出两个人来。站在左首的是个细高个,像根儿柳木杆子似的,穿一身皂。站在右首的是五短身材,着一身素。不用看脸面,齐云便知道是韩光普的左、右护法到了,江湖号称黑、白双吊客。 细高个是捅破天娄万春,矮胖子就是玉面狐滕铁。他二人来到西域,如韩光普亲临,负责督促西下的陆路人马,包括神武营的十三大高手在内,尽快扫平江湖余隐,除去韩大人的心腹之患。负责传递消息的,就是闪电幽灵何渊。如果何渊这根线断了的话,他二人就全权处理西域诸多事宜。不过,黑白吊客极少在江湖上露面,今日看见风魔僧齐云,竟然败在一位年轻人手里,心里大感诧异,才现出身来。他二人压低了风帽,手按剑柄,一言不发地站在齐云身后。 有他二人前来助拳,风魔僧齐云胆量陡增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也曾听鉴湖女侠程姿英说过,飞燕秃子韩光普手下有两个护卫,一位是金角天王单成,法号觉真,另一位唤作风魔僧齐云,是个罗锅子,法号觉仁,武功甚是了得;还有两个护法,就是黑白双吊客,左护法叫捅破天娄万春,右护法玉面狐滕铁,二人杀法骁勇,轻身功夫在神武营中首屈一指。眼前出现了神武营的三大高手,关天宝自度非是他人之敌,也不打话,调过头来,脚尖一点地,“嗖嗖嗖”地往后便风也似地逃去。 齐云等人没想到关天宝会不战而走,三人呐一声喊,随后便追。两者从武功、人数上来说相差悬殊,关天宝不战而走,是为上策,就用不着思虑对手有多少人,一旦追上来,便同时消耗体力,谁也占不上优势,只是较量一下脚下功夫。 关天宝是八步跨海严鸿昌的弟子,轻身本领非一般人能及,一口气跑出八十余里,回头望去,黑白双吊客还在两丈之外,风魔僧齐云稍微落后数步,喘气见粗。他不敢就此停下脚步,身子一弓,又往前疾走。 黑白双吊客并非是不能追上关天宝,是没有施展开纵地金光术,意在迫使对手逃回老巢,也好调动人手,把江湖人物一网打尽。 又跑出去二十余里,齐云实在受不了了,扬起手来,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: “快!你们俩快拦住他,别再瞎追啦!”他一个没注意,脚下一绊,摔了个狗啃地,身子在积雪上滑出去一丈多远。 玉面狐滕铁连看也没看他一眼,从怀里取出来一根竹管,朝天空打出去一颗紫色火焰弹。捅破天娄万春走过来,扶起风魔僧齐云,也没说什么,又往前追去。 关天宝见黑白双吊客紧追不舍,心中暗道:我让你们追,小爷今儿个在西疆来个千里飞行,遛遛你们,看谁熬得过谁! 待越过两道山梁,关天宝闪目望去,见前面不远处,摆开数十匹战马,一队官军,大旗高挑,拦住了去路。 关天宝撒腿往南跑去,众官军随后冲了过来。 战马嘶鸣,铁蹄声声,军士们挥舞着刀枪,高声呐喊: “杀呀!休叫他走了。” 两条腿的人哪里有战马跑得快,眨眼之间,一骑红鬃战马就追到关天宝身后,长枪在身后直晃影。 关天宝回身用刀隔开枪头,顺势一把抓住枪杆,单臂一较力,把这个官军从马上拉了下来,摔了个倒栽葱。关天宝身形纵起,刀交左手,右手攀鞍,左脚纫镫,飞身上了战马,抬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。 这匹战马浑身火炭般红,四条腿却是白的,称为赤炭踏雪火龙驹,脾气极为暴烈。它见主人被拉下去,脚步就放缓了,见上来个生人,还打了一掌,它可就不干了,前腿一扬直立而起,“唏律律”一声长啸,紧接着“哐哐”地尥了十几个蹶子,险些没把关天宝给甩下去。 关天宝早年跟着严鸿昌贩过马,深通马性,越是这样的烈性马,脚程越快。 “吁吁吁!”他轻轻一带缰绳,拍了拍它的颈项,双腿一夹,把缰绳抖动,喊了声:“驾”。这匹马听懂了,用眼角瞟了下新主人,又是一声长啸,身子随之往下一塌,抖开四肢,翻蹄亮掌,闪电般疾驰而去。赤炭踏雪火龙驹跑得太快啦,只见树木往后闪去,很快就把众官军甩开了老远。 关天宝细看此马,见它把两只耳朵往后一抿,鬃毛乍起,身高在八尺开外,头至尾九尺有余,通身红似火炭,腿上有一尺二寸高的白毛,从马相上看,就知道是赤炭踏雪火龙驹,是难得的宝马良驹。偶得宝马,关天宝心中大喜,抖动缰绳,赤炭踏雪火龙驹昂首摆尾,登山跨峡,很快就来到一座土山前。忽见山头上旌旗飘扬,人喊马嘶,一队官军马队,列成一字长蛇阵,刀枪闪耀,策马杀下山来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拨马往南便走,耳听得“轰”然一声号炮响起,雪地上猛然站起来数十人,各持弓箭在手,箭矢如飞蝗般射来。情知难以闯过这一道防线,关天宝勒转马头,又拐向东方,早看见黑白双吊客在那里抱肘而立,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。 关天宝二目圆睁,奋手中雁翎钢刀,朝双吊客劈去。 小侠关天宝急于把官军扫荡西疆的消息,转告给诸路英雄,早把生死置之度外,小肚子一碰铁过梁,这匹通灵宝马一跃而起,从娄万春头上跃了过去。滕铁大怒,拔出佩剑就要拦住去路,关天宝急红了眼,立在马镫上,高举起雁翎钢刀,朝滕铁当头便劈。两把兵刃碰在一起,发出“嘡啷啷”一声爆响。关天宝人借马力,刀借人力,这一刀下去,足有千斤之力。再看滕铁可就惨啦,手中宝剑脱手而出,一屁股坐在地上,震裂的虎口上鲜血直流。关天宝手中刀也颠起来多高,险些就脱了手,迎面又看见闪电幽灵何渊,便将刀头一旋,又冲了过去。何渊没敢去迎敌,闪身躲在一边。何渊身后就是风魔僧齐云,他看到关天宝来势凶猛,抖手打出了一把回还镖。 这种镖本来就是打野兽用的,呈十字形,甩出去之后,疾速旋转,利用切口的角度,能够自行旋转回来,故称为回还镖。 关天宝见一道金光袭来,身子往后一仰,贴在了马**,这叫金刚铁板桥的功夫,那把镖贴着他的鼻尖就飞了过去。他刚坐直了身子,又听得身后金风袭来,急忙又往前一俯身,显然是慢了稍许,头上一绺乌发,被倒旋回来的镖给削了下来,头发顿时闪落,披肩盖梗,好似个道士一般。 关天宝登时大惊,用刀背一磕马屁股,赤炭踏雪火龙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,随着“唏律律”一声长啸,四蹄飞扬,落荒狂奔而去。 官军大队人马追杀过来,为首的将官大声喊道: “军士们!快点放箭哪!” 等军兵们摘下弯弓,再取出箭来,为时可就晚啦。众军兵的马,远不及受惊的赤炭踏雪火龙驹脚程迅捷,很快就被远远地甩在后边。 娄万春气得直拍大腿,高声喝斥道: “你们这群废物!什么事也做不成,光帮倒忙啦!人没抓着,还搭上了一匹马。”冬日天短,一轮红日西沉,晚霞映照在原野的冰雪上,群山环抱的平原上,显得更为壮观恢宏,美艳夺目。雪原上烈马奔驰,打破了那原始的安宁,马队过处,腾起一道雪雾。官军的马队追赶多时,只见前面的烈马渐渐在缩小,几乎变成一个小红点,看来是难以追赶得上了,便勒转马头,顺原路疾驰而回。 受惊的赤炭踏雪火龙驹跑得通体是汗,关天宝紧勒缰绳,才缓去疾驰之势,烈马打着响鼻,四蹄轻松地踏着地上的积雪。半个时辰之后,天就黑了下来,夜空中闪烁着星光。总算甩开了敌人的追杀,他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。闪目往前看去,有几点灯火,在松林掩映下,发出微弱的光,便信步朝灯光处而行。 第九十四回 天山神雕怒斩土匪 小山村后面,有一个草垛。苦苦奔波了大半天,赤炭踏雪火龙驹在草垛前,停下了脚步。关天宝翻身下了坐骑,牵着马来到一棵柳树下,把缰绳系了个梅花扣,抱过来干草。他拍了拍马背,松开肚带,取下来马鞍,抖了抖湿漉漉的鞍韂,摇了下头说道:“真委屈你了,先就和着吃吧。”赤炭踏雪火龙驹打了个响鼻,前蹄刨着地面,甩了甩长尾巴,“咴咴”地叫了两声。 关天宝“啧”了一下嘴自嘲道: “我咋就犯起傻来了呢?好嘞,我带你去打个滚儿。”他又解开缰绳,牵着马找了块没有积雪的地方。 马卧了下去,左面蹭了几下,又滚到右面,不停地滚动着,稍微缓了会儿,便扬起头来,前腿按地站起身来,抖动着身上的土,打着响鼻,看上去很是舒服。他把马又牵到柳树前拴好,笑了笑道: “你先吃着,我也去找口饭吃。” 关天宝从草垛旁边路过,听到里面“窸窣”直响,便停下脚步细听,里面又传出来轻轻的哭泣之声。 “是谁在草里呢?快给我出来!” 他这么一喊,虚掩着的干草动了一下,从里面探出来两个小脑袋,竟是两个十四、五岁的男孩。 两个孩子爬了出来,穿着单薄的破衣裳,上面的补丁一块蓝一块绿的,大脚丫也从鞋里露了出来,用脏兮兮的手背,抹了下都要过了嘴唇的鼻涕,脸瘦得跟小烧饼似的,黑黢黢的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。 关天宝岁数不大,长相很凶,吓得两个孩子搂在一起,用眼角瞟着他。 “你们俩淘了什么气,咋跑到这藏着来啦?快告诉我。”关天宝蹲下身来问道。 小孩想哭却没敢哭,泪水在眼眶内打着旋。 小一点的孩子往哥哥怀里直扎,大一点的孩子说道: “是爷爷、奶奶让我们猫在这的。” 关天宝好奇地问道: “天这么冷,穿的又这么少,爷爷奶奶让你们躲在这,爸爸、妈妈就不管啦?” 大点的男孩道: “我们没有爸爸、妈妈,就有爷爷奶奶。” 关天宝抚摸着孩子的脑袋道: “天这么冷,能带我到你们家去吗?”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,领着他往家里走去。 门楼是用土坯砌成的,东面的墙裂开了一条二寸宽的缝隙。破旧的木门敞开着,左首的门斜靠在墙上。来到院子里,见地上是三尺多高的野草,看样子好久没人打扫了。低矮的房屋,屋檐用木头支撑着。窗户上的纸有的地方已经破碎,用旧棉花团堵了起来。 关天宝上前敲了敲门,屋里传出一阵轻轻地咳嗽声,接着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:“是谁呀?门没关着,你就进来吧。” 关天宝进了黑洞洞的屋子里,感觉着还不见得有草垛里暖和,开口说道: “老人家!我是个过路人,想在您这讨口饭吃,寄宿一夜。” 老人点上油灯,借灯光看去,炕上有两床破被,他们睡觉也没脱衣服,就把被搭在身上。老人抬起头,睁开昏花的眼睛,打量了一会儿来人,又坐回到炕沿上,轻叹了一声说道: “唉!说起来真叫我老爷子脸红啊。当着客人的面哭穷,显得我也太砢碜啦。家里要是再有一两米,一两面,唉!我也会给客人煮上一碗稀粥的,可我家已经断粮啦。”说着,老人用衣袖擦了把泪水。 关天宝知道老人家里穷,但没想到会穷到这个份上,便从怀里摸出来一锭五两的银子说道: “老人家!我这还有点银两,您先去买点米面吧。” 老人家“咕咚”一声就跪在地上了,连磕头带作揖地说道: “哎呀!这可是活菩萨降临啦,您就是我们慕容家的救命恩人哪!要是我们家的香火能延续下去,一定把您供起来!” 关天宝赶忙把老人家扶起来,微微一笑道: “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,谁家都许有个灾呀难的,相互帮一把,也算不得个啥,大可不必如此啊!” 正在这时侯,院子里进来了两个人,走在头里的,手里拎着个灯笼,肋下夹着把片刀。跟在他后面的那位,手里拿着根柳木杆的扎枪。他们一进院子就骂开了: “他妈的!屋里还有会喘气的吗?大爷们来了,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吗?” 老人家听了,一下子就慌了神,把关天宝推到炕上,用破棉被盖上,嘱咐道: “这是山里的土匪来啦。不管发生啥事,你都别出声,他们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呀!” 没等老人家出去,两个土匪就进了屋里,翻箱倒柜地折腾了半天,连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找到。拿长枪的土匪骂道: “真他妈拉个巴子的!这真就穷掉尾巴啦。老不死的!你儿子呢?”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说道: “唉!二位好汉爷呀,我大儿子死在了边关,二儿子战死在了邺城。前些天刚接到噩耗,我可怜的两个儿媳妇就上了褡裢吊啦!呜呜呜!” 拿刀的土匪恶狠狠地骂道: “怎么着?就这么死绝啦,也没留下个孽种啥地?” 老人家哭着说道: “我们家没人啦!就剩下我们老公母俩,粮食都断了顿啦。大爷能不能可怜我们一回?赏给我个窝头也好哇。” 拿长枪的土匪道: “咦?奶奶个熊的!这真是林子大了,啥鸟兽都有,还有找咱要饭的,真他妈的邪啦!” 拿刀的家伙恶眉一拧,伸手抓过来两个孩子,冷笑一声道: “哼哼!你不是断了顿了吗?那好,大爷我就行一回善,带他们哥俩去上山,给你们减去两张嘴,也不会把他们俩给饿死了。” 老人家当时就急了,伸手死死地抓住孙子,哀求道: “两位好心的大爷!就饶过我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吧。等我有了钱,一准多孝敬山上的。” 拿长枪的土匪道: “跟他费什么口舌呀!不就是愿意在一块吗?那好说,就都一块上山去得啦!还愣着干啥,走吧!” 这两个土匪真是拎着裤子奔茅厕——(屎)死催的,你就拉着老人和孩子走也就是了,还想把破棉被也卷起来带走,伸手一拽,看见里面还有个小伙子,马上用刀逼住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: “嚄!这还藏着个大活人呢?别装死啦!快他妈的起来,跟大爷我走吧!” 老人家惊呼道: “好汉爷呀!他是我们家来的客人,您就放过他吧,小老儿求求您啦!”说完,磕头就如同鸡啄米一般。 拿刀的土匪飞起一脚,把老人踢翻在地。只听“哏喽”一声,老人家立马就断了气,身子歪倒在油灯上。 关天宝哪里容得土匪如此猖獗,胸臆间早就气愤难耐,开口骂道: “狗杂种!当土匪的也欺负穷人,今天碰上你家小爷,算你们俩命短,来年今日,就是你们俩的周年啦!” 两个土匪被他的气势给吓得,“腾腾腾”倒退了数步,让门槛子给绊了个倒仰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 还没等他二人爬起来,关天宝已经把雁翎刀握在手里,往前赶了一步,抬脚踩住一个土匪的脖子,嘴里说道: “狗小子!你就在这吧。” 朝他胸口就是两刀,眼睛一翻白,真魂便驾鹤西行而去。 另一个土匪差点儿没吓死,像狗似的往屋外爬,嘴里不住地喊着: “好汉爷!饶命啊!” 关天宝一脚把他踢翻在地,恨声道: “你们如此坑害百姓,留你何用?来世好生做人吧!” 宝刀落处,血光崩现,一颗人头滚落在地。 山村里狗叫声声,人哭马嘶,夹杂着喝喊之声。 关天宝断定是土匪抢人夺物来了,便嘱咐两个孩子道: “你们俩别出家门,把这两个死人先用草盖起来。”说完,急匆匆走到柳树下,就看见有一个土匪,正在那解马缰绳,便悄悄靠了过去。 就听那土匪说道: “哥们儿!见面分一半,等把马卖了,咱哥俩对半分银子。” 关天宝笑道: “我可怕你吃黑,还是我来牵着马稳妥。” 土匪说道: “跟我还用得着来这个吗?别看咱哥们干上了这一行,到多前我说话都算数,比那些市井小人还强呢。” 关天宝说道: “哎!这就对啦,道上的规矩嘛!” 待来到近前,关天宝手起刀落,斩土匪于马下。赶紧往马背上扣鞍子,麻利的勒紧肚带,解开缰绳,然后飞身上马,手提雁翎刀,策马朝人喊马嘶处驰去。 这一队土匪有十几个人,是想在年关之前,向有钱的大户人家敲诈些钱财。有些土匪想捞点外快,就不分贫富,抢个大子儿也是好的,弄得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,但也无力反抗。上告官府吧,他们明来暗往的,相互勾结着,会找各种借口推托。时间长了,也就习以为常,没人再去告状,年前预备下一份礼也就是了。 这些土匪点起油松火把,把抢来的东西装上马爬犁,打了一声呼哨,正准备回山,看见从村东头,疾驰过来一匹骏马,火焰般的红,便都扭头看去。 第九十五回 九月施法救师叔 山里的土匪们,每年都到附近的村庄里来收刮一番,这回遇上了天山神雕关天宝,折损了三个弟兄,早有人报知了三寨主大漠骆驼韩海光。韩海光登时大怒,手提乌龙戟,催动胯下宝马雪花骢,率领一队喽啰,朝关天宝围了过来。 关天宝策马挥刀,在土匪群里往来冲杀,如入无人之境,简直就跟削瓜切菜一般,眨眼间便撂倒了七、八个人,只吓得众土匪喊爹叫娘,四下奔逃,就恨爹娘给少生了两条腿。 韩海光圆睁怪眼,看见一位满脸胡须的小伙子,正挥刀砍杀喽啰兵,便大喝一声: “孽畜休得猖狂!本寨主来也。” 小肚子一碰铁过梁,策动坐骑雪花骢,双手一拧乌龙戟,朝关天宝当胸便搠。 关天宝杀的性起,正嫌没遇上对手,迎面就过来了韩海光,也不搭话,上前摆刀就劈。 二马相交,就在一错镫的瞬间,韩海光把手中乌龙戟朝关天宝背后扎来。这一招叫乌龙回首,在骑马作战上,算得上绝杀之一。 关天宝是步将,马上功夫不敌韩海光,感觉到背后金风袭来,依仗着身法灵活,一个犀牛望月势,用雁翎刀拨开了乌龙戟。 二人兜回战马,四目相对,各自大吼一声,挺手中兵刃,便厮杀在一处。赤炭踏雪火龙驹烈性十足,与雪花骢厮咬在一起。 上面人打,下面马斗。 众喽啰兵看傻了眼,也顾不得为寨主呐喊助威了,像木偶般站在那里,看着他二人拼杀。 一阵苦斗之后,二马分开。韩海光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关天宝,提起丹田气,灌力于双臂,高擎起乌龙戟,双腿**马肚子,小腹一碰铁过梁,催动雪花骢,借着马的冲力,奋乌龙戟朝关天宝当头便砸将下来。 关天宝练的是童子功,软硬功夫俱佳,见敌手要来硬的,便深吸一口气,立时把丹田气遍布全身,待韩海光的乌龙戟落下来,离头上不足五寸时,才双膀一较力,手中刀海底捞月势往上格架,嘴里大吼一声: “嗨呀!” 大漠骆驼韩海光久经大敌,实战经验自然了得,本以为在这重击之下,敌手会应声落马,没成想他会以硬碰硬。 就这么一点的疏忽,可让他吃了个暴亏。乌龙戟一挨上雁翎刀,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声巨响,好似晴空打了个焦雷,直震得韩海光两耳轰鸣,脑袋似要炸裂一般,乌龙戟一下子就脱了手,“嗖”地一声,飞出去十几丈远,两条臂膀就跟折了似的,虎口震裂,鲜血滴滴下落,疼得他浑身栗抖,胸口一阵阵发热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也好不到哪去,双臂就好像被雷电击中,雁翎刀也不知道飞到哪去了,赤炭踏雪火龙驹被震得往前一窜,把他就从马屁股上滑了下来。 众喽啰兵发一声喊,挥刀舞枪地就冲了过来。 关天宝暗叫一声:不好!完了完了。今个非要死在这乱刃之下啦!他双眼一闭,就在那等死了。 这时候,赤炭踏雪火龙驹旋回身来,一阵连踢带咬,把众喽啰兵驱赶开。 韩海光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,由小喽啰的搀扶着,慢慢地下了马,坐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,才开口吩咐道: “小的们!抓住那匹马,赏银五百两。宰了那个小子,也赏银五百两,官升三级。” 众喽啰们听了,便奋勇争先,有的去抢马,有的去杀人,连喊带叫地跑了过去。 正当乱刀砍下来之际,关天宝忽然觉得身子底下一软,就听见土匪们的刀枪碰在冻土上,发出“咔刺咔呲”地声音,离自己也就在二寸左右。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,忽然听到身旁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: “我的师叔哇!我可跟了你好半天啦。” 关天宝知道自己身在土里,也许人死了才会有这种感觉,人家都说要去望乡台,我怎么会直接就进了土里来啦?还有人跟我说话,能跟我叫师叔的,除了九月之外,就没有别人啦,看来是在阳世里最亲近的人,都会在眼前浮现出来,这可能就叫醒世吧。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,眼前昏黄一片,就如同地上起了浓重的扬沙似的,什么也看不清楚。 忽然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,笑咪咪的小脸庞,身穿及膝黄衫,肋下佩一把宝刀,全身上下闪动着金色光环。他大感诧异,也不敢开口说话,怕土塞进嘴里去。紧紧地拉住九月的手,生怕他跑了,要把自己留在土里,那可就没日子出去啦。 “师叔!你这是咋的啦?” 谢九月说着,用手挠了一下关天宝的胳肢窝。 往日在严鸿昌那里,每当九月把关天宝招惹急了,他就最爱扯九月的小元宝耳朵,九月便挠他的胳肢窝,两个人就扭打成一团,“哈哈”地笑个不止。 老侠隐严鸿昌从来不去约束,叼着大烟袋,“吧嗒吧嗒”地抽着烟,就在那“呵呵”地笑,不时地还出个馊主意啥地。 九月出手这么一挠,关天宝可受不了啦,“哈哈”地一笑,觉得嘴里并没有土进来,这才看见自己也有一层光环保护着,便惊喜地问道: “九月啊!快告诉我,你怎么学会了地遁的法术了呢?” 谢九月摇了摇头道: “师叔哇!这可是玄机,我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。” 关天宝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: “说啥呢?我是别人吗?这可是你正经八本的师叔呀!你要是能教给我,我送给你一匹宝马。” 谢九月一撇嘴道: “我不要你的宝马,他对我来说,啥用也没有,十匹健马,也不如我的祥云飞得快。” 关天宝道: “如此说来,你就真的不教我啦?” 谢九月红着脸撒谎道: “这不是随便就能教的吗,天下有几个人会法术,在天上都是有备案的。谁要是做了坏事,这些有法术的人,还要受到更严厉的处罚呢。” 关天宝一摆手道: “算啦算啦!我跟你说句笑话呗,看你这劲的,还狗屁一把拿上了。” 别看谢九月称关天宝为师叔,其实他比谢九月也大不了几岁,那是严鸿昌担心这两个孩子,要以师兄弟相称的话,就会贪玩,并着膀子去淘气,可就不好管教啦,有可能荒废了艺业。 练武功要打好底子,就是两三年的事,一旦耽误了,就会影响一生。 就让九月称他为师叔,多少的也就能管着爱淘气的九月了,严鸿昌也就省了不少的心。 关天宝也是童心甚重,两个人常在一起打闹。 严鸿昌膝下无儿无女,把他们两视为掌上明珠,如其说是师爷、师叔,倒不如说是父亲更为贴切,老人家又当爹又当妈,除了教他们练武,还要做饭,缝补衣裳,洗洗涮涮的,十几年里,没舍得动他们一根手指头。 他二人打斗得急了,谁吃了亏,都跑到老人家面前去告状,老人就会乐得更开心,教他一手破解之法,日子久了,他们的武功练得也就很有声色了。 关天宝和谢九月,对老人家十分孝顺,哪怕是掏来几个鸟蛋,也要争着让老人家先吃。老人家乐得手捋长髯,看他们争得脸都红了,眼睛瞪得溜圆,他便“哈哈”地大笑起来。 他们俩在老侠隐那里,度过了美好的童年。 谢九月见关天宝真的生气了,就噘着嘴神秘兮兮地说道: “这可是禅宗的上乘境界,不光能入地,还能上天哩。” 关天宝就爱听九月没影十三,有影十四的瞎白话,自小就爱说些没边的话也就随着他往下蹓,笑了一下道: “你能上天入地的,那不就成了神仙了?” 谢九月挠了一下脑袋,认真地说: “我总觉得还差一点,一丁丁点。等过了解脱关,我就能去见佛祖了。” 他还这么小,就老念叨着去见佛祖,关天宝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,看了他一眼,张了张嘴,却什么也没说。 且不说关天宝和谢九月在地下说笑,缓过劲来的大漠骆驼韩海光,在上面可就闹翻了天。 他下令让几个喽啰,把抢来的东西押往山寨;又命几个喽啰拿来铁锹、大镐,要挖地三尺,找出来眨眼就不见了的人;接着又放出了信鸽,这是通知黑白双吊客的。 别看他们是土匪,那都和官方通着气呢。 捅破天娄万春接到飞鸽传书,立马就和滕铁商议。 “滕贤弟!韩海光那边来信说,有一个骑着赤炭踏雪火龙驹的人,在那里钻到地下去了。出了这种怪事,我们也无能为力,是不是通知韩大人,派善能降妖捉怪的人来,岂不是更好?” 玉面狐滕铁表示赞同,就告诉闪电幽灵何渊: “就有劳何贤弟辛苦一趟,带上这封密信,去京师禀明韩大人。” 闪电幽灵何渊接过来书信,立刻起身说道: “属下这就动身,不知二位大人还有何吩咐?”娄万春道:“没什么事啦,代我们向韩大人问安。” 何渊道:“属下记下了。” 言罢,与黑白双吊客拜别,念动咒语,人影一晃,便不见了。 第九十六回 何渊受命捉拿关天宝 未及天光放亮,闪电幽灵何渊便来到将军府前,向门军说明来意。 门军把他让进班房,开口言道: “何大人千里而来,快快请进。先在此稍等片刻,容小可去禀明将军。”说完,快步走向中堂。 一炷灯火摆在文案旁,韩大人正在审阅军情。 侍从前来禀告: “将军!边关有人来了,说是有异事发生。” 韩光普显得很疲惫,搓了搓双手,又搓了搓脸,开口说道:“请!” 内侍从屋里出来,转告给门军,门军回来,告诉何渊: “何大人!将军有请。请随我来。” 门军在前面引路,很快来到中堂门前。 何渊轻声说道: “振威副尉何渊门外听宣!” 韩光普朗声笑道: “哈哈哈!是何将军哪!快进来吧。” 他起身离座,上前来拉住何渊的手道: “来来来!这一路辛苦了,就坐在我身边,跟我讲一讲西域的事。侍从!上茶。”何渊赶忙道: “不敢不敢!韩大人日理万机,为国为民,日夜操劳,鞠躬尽瘁,该多注意点身体才是。” 韩光普轻叹一声说道: “唉!西域匪患,终归是国家之大患,一日不除,我心难安。你看,这是刚接到的折本,清雅山庄已经被那些不法之徒血洗了。你再给我说说,最近战况如何?” 何渊马上站起身来,躬身言道: “大人!西下的六路人马,现在已经集结在天山一带,布下很多眼线。不少的江湖余隐,畏惧大人的盖世神功,已经归附朝廷,接下了剿匪金令。眼下只剩极少一部分余孽,还不知道躲在那里,一旦找到他们的老巢,就地歼灭。我这次来,有两件事想告诉您。” 韩光普轻轻一笑道: “是好消息么?” 何渊低下头,沉吟片刻说道: “大人!消息不好。您千万以金体为重,不要生气才是!” 韩光普脸色不太好看,看了他一眼道:“说吧。” 何渊清了一下嗓子道: “眼下神武营的十三大高手,有八位已经遇难,樊青、周尘、邱俭也下落不明。儒雅山庄庄主龙启厚说,有个叫吴正青的人,自称是武林盟主,他的武功不弱,手使一把精钢折扇。还有一位女妖,叫凌剑虹,江湖人称楚江红女,善于变化。阿布陀与龙启厚反目,不知去了哪里。韩海光昨天传来消息,说有一位男子,杀了他很多弟兄,被他用乌龙戟打落马下,那个人竟钻进土里去了,请大人您定夺!” 韩光普坐不住了,倒背着双手来回踱了两趟,脸上冷冰冰的,猛然停在何渊面前,眼睛直视着他说道: “何渊!你对本官忠心耿耿,我提升你为定远将军,赠宝马一匹,金盔甲一套,带上金刚咒,速去捉拿入地的叛匪。不得有误!” 夜空似水,玉兔东升。 韩海光率领众喽啰,还守在那里,抡镐挥锹的往下挖着,非要找到入地之人,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。 忽然间,怪风突起,从天空落下来一团乌云。 云头落处,只见一位金盔金甲的人,骑着匹骏马,就见这匹马:通身黝黑,高有九尺,头至尾丈二有余。双耳似角,二目如电,闪两道金光。长颈宽胸,阔蹄细腿,周身肌腱棱角分明,长鬃梳成辫子,尾巴挽了个结。“唏律律”一声长啸,犹如龙吟虎啸,勾首摆尾,四蹄腾踏,欲上云霄之状。天蚕丝编成的缰绳,虬筋龙套,镶金裹银;胸前一圈金铃,下面那个金铃有钵盂大小,随身一动,“哗楞楞”作响;前额上有一块美玉,在月光晃映下,闪动着五彩光华;马背上金鞍银蹬,黄缎子绣花软衬。再看马上之人:金盔金甲,足踏八宝步云履,披一袭大红斗篷,黑貂皮裹边,前面绣红日冉冉出沧海,背后是二龙斗宝祥云生。肋下佩一把绝世名剑:干将!白金吞口,美玉饰件,黑色龙皮鞘,上嵌蓝宝石三千三百六十五颗,成龙形图案。剑柄上三颗碧玉,龙口上系着两条大红灯笼穗儿,随风飘摆。再往脸上看:天仓饱满同日月,地额方圆拢九州。二眉似箭入双鬓,两眼神光透乾坤。鼻直犹如泰山落,秀口涂丹五湖新。大耳朝怀增福相,恰似天神降凡尘。 韩海光以为是韩光普亲临,上前大礼参拜。众喽啰也跪倒在地,莫敢仰视。 来者乃是闪电幽灵何渊,他用鞭稍一指言道: “韩大人请起来说话。” 韩海光定睛细看,见是何渊,便沉下脸来道: “哼!你骑宝马,着金甲,僭越韩大人尊位,意欲何为?” 何渊正色言道: “你大胆!本官现在是定远将军,奉韩大人之命,特地前来捉拿入地的顽匪。”说完,从马上飘身而下,傲慢地问道: “你能确认他是从这里入地的吗?” 韩海光垂首回答道: “在下不敢撒谎,他就是从这进去的。” 何渊说道: “你且退在一旁,看我作法。” 他把金盔祭在空中,又把金刚咒放在韩海光指认的地方,点燃了三支信香,然后盘膝坐在地上,微合双眼,双手合什于胸前,口中念念有词,叨咕了一阵子,随后一声大喝: “疾疾如敕令!” 只见金盔陡然增大数倍,如碾盘大小,滴溜溜旋转起来,现出一束金光,照在金刚咒上,耳听得“嗡嗡”作响。少时,地上腾起团团热气,像蒸馒头的锅那样。转眼之间,现出金华万道,烈焰腾空。 韩海光和众喽啰耐不住奇热的温度,纷纷往后退去。 等了片刻,并不见有人从土里出来,何渊心里暗自着急,右手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,立在胸前,念动了真言: “唵弥吗修罗!” 真言出口,大地震动,倾刻间房倒树摇。 又等了好半天,还不见有人出来。 韩海光上前问道: “何大人!是不是钻进去的那个人,已经走啦?” 何渊说道: “这种法术威力奇大,只要有人从这里进去,就能从这再把他整出来。哪怕他在千里之外,人不来魂也得到!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谢九月、关天宝已经回到了清风寨,与众英雄正在饮酒谈笑。九月忽然感到周身发热,眼睛里闪出来一尊佛像。 关天宝身子往后倏然倒下,便人事不知,浑身抖个不停。 众英雄大急,李大牛亲自跑到药房,把老郎中给背来了。 郎中为关天宝把了把脉,摇了摇头道: “唉!他已经死啦!” 李大牛瞪大了眼睛,喘着粗气道: “这、这怎么会呢?刚才还说说笑笑的,喝酒吃肉的,不可能这么快就死了呀!这是犯了啥邪病啦?” 吴正青大急,红着眼睛说道: “老先生!您再看看这位吧。” 老郎中伸出去的手,还没挨上谢九月,却见金光一闪,不见了人影。 关天宝的真魂脱壳而走,被谢九月一把抓住。 关天宝说道: “九月啊!我觉得浑身跟火烧的那样,这是咋的啦?” 九月安慰他道: “师叔不要担惊,少要害怕。这是有位能人来和我斗法。他的咒语是我家佛门真言,法力很是强大,我不能破解,但我要惩治这个施法之人。” 关天宝担心地道: “九月呀!你可要多加小心了。” 谢九月微微一笑道: “师叔!你就瞧好吧。” 说话之间,他二人就从土里钻了出来。风魔僧齐云、黑白双吊客业已赶来,看着闪电幽灵何渊作法。 齐云认得谢九月,点了下头,向娄万春说道: “贤弟!看见了没有?这个小子叫谢九月,会神通的。就是他手里的那把刀,毁了我的雪花镔铁刀!” 娄万春惊问道: “啊!那岂不是宝刀了吗?” 齐云点了点头道: “听别人说,那是紫光上人的镇洞之宝,叫白虎神刀。唉!我正手里没兵刃,这把刀我就留下了。” 何渊站起身来,从百宝囊里拿出来一个布袋子,伸手去抓关天宝的魂灵,嘴里还说着: “你给本官出来吧。” 谢九月以为是遇上了佛家同门,没料到是闪电幽灵何渊。看见他伸过手来,便在他手上重重地打了一掌。 何渊要在众人面前显露能耐,嘴撇得跟八万似的,心里想到:嘿!今个可该着我露脸哪,韩大人的法宝如此厉害,拿住这两个魂灵,那还不是稳取糖瓜吗!这愣吧唧的挨了九月一巴掌,他一点准备也没有哇,登时被打得骨断筋酥,皮开肉绽。疼得“啊”地大叫一声,咧着嘴,抖落着手倒退出十步开外,跪在地上直叫唤,连手里的宝袋子,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。 谢九月抖了下及膝黄衫,喧了一声佛号道: “阿弥陀佛!我还以为你是个佛家弟子呢,却原来是个朝廷鹰犬。哈哈哈!就你那点小伎俩,能把小爷如何?”言罢,“仓啷”一声,掣出白虎神刀。 就这一个动作,吓得齐云变颜变色,哪里还有心思觊觎白虎神刀?悄悄地往后退去。黑、白双吊客拉出兵刃,恶狠狠地看着谢九月,也不敢贸然出手。 谢九月没心思去和他们争斗,把手往胸前一立,口中念动真言。只见悬在空中的金盔,在慢慢地缩小,恢复成原来的样子,落在了自己的头上,连闪电幽灵何渊身上的金甲,脚上穿的八宝步云履,也一并穿在了谢九月的身上。 第九十七回 乌龙宝马易新主 闪电幽灵何渊眨眼间就没了金盔金甲,这回去怎么向韩大人交代呀?有心和谢九月去拼命吧,自己的手又受了重伤。他翻身上了坐骑千里追风乌龙驹,抽出肋下佩剑,向黑、白吊客命令道: “效忠皇上的时候到啦!快上啊,给我拿下这两个江湖余孽,本将军必有重赏!”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 别看娄万春、滕铁相互对视了一眼,没有让军士们往上冲。韩海光手下的众喽啰却忍不住了,发一声喊,各举兵刃,往前便冲杀过去。 谢九月厉声喝道: “站住!你们为了几个钱,就不想活了吗?” 山贼们依仗人多势众,哪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去,还以为他在说大话,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,便又呼喊着冲了过来。 谢九月冷“哼”一声道: 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,小爷我就超度了你们。” 关天宝拍掌言道:“对!给他们点厉害的瞧瞧!” 谢九月回头笑了一下道: “师叔!你就瞧好吧。” 言罢,谢九月把白虎神刀在身前一挥,“唰唰唰”一阵猛杀猛砍,如虎趟狼群一般。只见血喷如雨,耳听得身后惨叫连天。眨眼之间,谢九月站定身形,回头看去,只见二十多个山贼,业已倒在血泊之中。 大漠骆驼韩海光恨得牙根发痒,摆动手中乌龙戟,恶狠狠抢步上前,嘴里骂道:“小杂种!休得猖狂,某家来也!” 谢九月听了,心里气恼,轻蔑地用眼角瞟了他一眼,待乌龙戟离自己五寸时,探左手抓住了戟头,右手宝刀挥动,耳听得“仓”地一声脆响,齐斩斩把乌龙戟削为两段。韩海光吓得惊叫一声,拎着半截戟杆仓惶退去。谢九月也没去追他,晃身形朝何渊冲去。 何渊自知不敌黄衫少年,拨转马头就要逃走。千里追风乌龙驹却不干了,随着“唏律律”一声长啸,张开大嘴,身形直立而起,奋双蹄朝谢九月当头刨来。 谢九月闪身躲过之后,看见这匹马的牙可太特殊了。它不像别的马,牙是扁平的,而是锋如利刃,还长了一对犬齿,想必是它并不光吃素,每天要吃几斤肉也未必可知,就怪不得它的皮毛,亮如黑缎子一般了。 闪电幽灵何渊哪里知道此马如此暴烈,看那样子是要吃人啦,身子盘旋踢踏,颠得他几乎把持不住,也顾不得挥剑了,伏在马背上,任它去和谢九月争斗。 这匹千里追风乌龙驹,产在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里,有很多少数民族的人,看见它踢死过一只华南猛虎,还把虎肉吃去了大半,成当地人的神话传说。 此话传到韩光普耳朵里,他为了找到这匹宝马良驹,就把神武营的一切事物,委托给左护法娄万春,自己亲自深入广西境内,四处打探,一连寻觅了三年之久。真该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,也许是个缘分,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,韩光普在森林里迷了路。若是一个人在森林里迷路的话,别说是在夜里,更别说雷雨交加,就是大白天,眼睛观看哪里,都是一个样子,除了树还是树,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希望。他不想过多的消耗体力,为躲避野兽的侵袭,爬上了一棵大松树,骑在树杈上,脱下上衣,遮在脑袋上挡雨。忽然,他听到一声好似龙吟的嘶鸣,借雷电的光亮闪目看去,只见一头土豹子,正往自己这棵树上爬,心中不免一阵愕然。豹子爬到半腰,猛然翻身倒纵回去,扑向一匹高头骏马。遗憾的是,他没有看见烈马和豹子打斗的场面,借着闪电的光亮,看见被吃的不是马,而是那只豹子。韩光普相信了这个传说,脑海里想象着,如何去降服这匹绝世的宝马。他看得真切,宝马就在树下,舔食着豹子的脑浆。不容再多想了,免得失去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宜。他飘身轻轻一跃,就骑在了马背上。 这匹烈马登时大惊,随着一声嘶鸣,竟然腾身而起,在天空中不停的翻转着,回头朝他张口咬来。韩光普胆量过人,武功已臻化境,更兼智慧超卓,乘烈马回头的机会,伸手揪住了马的两只耳朵,然后使劲一拧。马的耳朵是它的要害部位,无论是有多么厉害的烈马,一旦被抓住耳朵了,也会被降的服服帖帖。这匹马当时疼得浑身直哆嗦,失去了反抗能力,从空中跌向了地面。 啊哈!这下可乐坏了韩光普,知道这是一匹善于飞腾的宝马,见它已经伏首,便轻轻地拍了拍它的脊梁,又翻身骑了上去。这回它可就温驯多了,任韩光普驱使,在地面上奔跑起来,就如同坐在椅子上那么稳当,速度奇快,山林树木往身后直闪。有句俗话说得好,叫作“人心不举蛇吞象”,就应了韩光普这号人,这匹马跑这么快,他还嫌慢,心里想着:它要是能飞起来有多好,我骑着天马,独来独往地飞行在蓝天上,那是何等地潇洒呀!心念及此,奇迹还就真的发生了。这匹宝马的四个蹄子下,骤然腾起烈焰,身旁乌云聚拢,隐隐有雷鸣之声,漫漫清风似裂开了一道缝隙,不到两个时辰,竟来到了两千里之遥的京城上空。这要是不身在其中的话,就是把韩光普打死了,他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。 回到京城之后的当天夜里,韩光普做了一个梦。梦见一个道士,自称是太乙真人,责备他道: “你不该占有天马的,它终归不是你的。但是,你也要好生对待它。为它配上好的鞍韂和龙套,你也要有黄金盔甲,八宝步云履。谁有金盔金甲和步云履,就是它的主人。” 韩光普说: “这些事我都能做得到,只是还不知道它吃什么,让我挺犯愁的。” 太乙真人说道: “它一年只吃一餐,要用猛兽的脑浆一个,肉一百斤整,都要新鲜的。不要给它水喝,若是喝了凡间的水,就在也不能飞腾了。” 一觉醒来,韩光普就再也睡不着了,他清醒地记着道士的话,一个字也没漏掉。在床上坐着等到了天光放亮,便按照真人的话去做了,一样也不少,还用两个马童专门去看管,按神仙的嘱咐告诉了他们。马童很尽责,都按韩光普说的去做了。一直到今天,韩光普也没再骑过这匹宝马。风流小菩萨谢九月与宝马相斗多时,竟不分胜负,白虎神刀砍在它身上,只是闪动起一道淡蓝色的光环,这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,还就喜欢上了它,心里话:这匹宝马如此厉害,你何渊有什么德能,竟骑在它的身上?要是我把它弄到手,就送给我师叔关天宝,准把他乐得找不着北。他这么一想,奇迹就发生了。 这匹马在临来时,不肯让何渊往身上骑,韩光普就嘱咐它说: “你认准这身黄金甲,谁穿在身上,他就是你的主人了。” 谢九月身上穿着黄金甲,先前的意念中是和宝马相斗,宝马不敢违拗,就陪着主人玩了起来。现在主人不想玩了,要把自己送给一个叫关天宝的,可身上还有一个人呢,留着他干啥?便把身子一抖,把何渊抛出去有五六丈远。 何渊轻身功夫相当雄厚,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,轻轻落在地上,哪里还有心思恋战?脑海里光想着丢了黄金盔甲,又没了千里追风乌龙驹,可真没脸面去见韩大人了!他硬着头皮问道: “小壮士神功举世无双,实令本官敬佩!老夫尚不知壮士尊姓大名,不知能否见告哇?” 谢九月飞身骑上了千里追风乌龙驹,把白虎神刀往身后一杯背,傲然答道: “你我也用不着客气啦,看在你赠我金盔金甲的面子上,就告诉你也罢。我叫谢九月,江湖人称风流小菩萨的便是。” 一听这话,没把何渊鼻子给气歪了,心里话:我送给你什么啦?那都是你抢去的!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,但脸上却装出来一副笑容,不管有多么的不自然,但毕竟是在笑,开口说道:“哈哈哈!痛快!谢壮士果真是个爽快的神侠,你可知道本官是何许人吗?不急,你猜猜看。” 看他那个派头,谢九月便知他官品也不算太高,但与人家萍水相逢,也不好臆断人家是何人,只好摇了摇头。 何渊显得很亲切的说道: “谢壮士!我们见面次数不多,也难怪你猜不到!本官自我介绍一下,吾本是神武营的人,官拜定远将军,何渊是也,江湖朋友赐了个不雅的绰号,闪电幽灵,真乃是不堪入耳也,让谢壮士见笑了!” 他就是那位会驾驭纵地金光的人!谢九月心头不免一震,凝目盯着这位不可一世的人物,有心挥刀把他杀掉,却见何渊面带微笑,态度和蔼地一摆手道: “且请慢来!谢壮士人称风流小菩萨,可见其仁心在怀,誉满华夏九州,乃当今武林中之佼佼者也。”何渊说着,进前数步,开口又道:“古人曾云:识时务者为俊杰。谢壮士聪明绝顶,其中的玄妙我不必赘言。本官欲一统武林而重振江湖霸业,全仰仗当今万岁!”他抱了抱拳,眼睛注视着谢九月脸上的情绪变化,见他没什么强烈反应,便继续言道: “本官思贤若渴,特赦天下误入歧途的神勇豪杰,以啸聚神武大营,共保吾主肃宗万岁,谢壮士若肯屈就,本官保你做正五品高官!” 九十八回 谢九月大战闪电幽灵 定远将军何渊巧嘴如簧,许以五品高官,欲收买谢九月。这么高的品位,并不是一般人能够得到的。说是说了,何渊心里也没底,万一上峰批不下来,自己也没辙。管他怎么样呢,只要他能答应下来,韩大人如何处置,那一切就在掌握之中了。 何渊见他并不为所动,便又厚着脸皮说道: “壮士呀!你有这么好的天赋,怎可以流落在江湖?那就如同一颗明珠,掉在了污泥里一般,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。你若是归顺了天朝,上可保国安民,光宗耀祖,下可封妻荫子,造福子孙万代。这一切的荣耀,只在壮士的一念之间尔,此为上选之策。还望壮士三思为盼!” 何渊见谢九月还是无动于衷,便又近前一步,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你要是不愿意归顺朝廷,何某也不会怪罪于你,只要不与朝廷作对,我赠你金牌一面,华夏大地任你行,所有的官军都不会为难于你的。你若是想当武林霸主,本官会不惜一切代价成全与你,那也是很荣耀的事情啊!本官言尽于此,望壮士莫失良机。” 谢九月听完他的一番宏论,微微的点了下头。 何渊本来以为谢九月,是一个武功奇高,而涉世未深的顽童,前者以高官厚禄相引诱,后者再以武林中人,梦寐以求的霸主之位来打动他的心,双管齐下,瞒哄他入股,只要一招得逞,你便在我的掌控之中了。他又往前走了两步,眼睛里闪现出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地说道: “还有一条,咱们归附在韩光普麾下,以他的智慧和能力,日后若能黄袍加身的话,壮士你和我,绝不会失去王侯爵位。本官愿与你八拜结为忘年交,日后若能封得一字并肩王,哈哈哈!那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。” 由他口中得知,韩光普野心勃勃,还觊觎着九五之位,那就是凌迟之罪,满门抄斩,祸灭九族。万民之主的皇上啊!你身边怎么养着这么多的毒蛇呀。谢九月最是恨那些吃里爬外、祸国殃民的小人,便抽出白虎神刀,在地上划了一道沟痕,然后说道: “你和我想的不一样,就永远也走不到一起。你为了当官,为了光宗耀祖,什么缺德的事都敢干。只有等到上了断头台,才会明白一小点儿,钱多了没用,没有了不中。你呢,也别把小爷我看单了,什么荣华富贵啥的,最好是去对付那些贪图名利的小人。那位飞燕秃子韩光普,还想着黄袍加身呢,我看就等着凌迟处死还差不多。等那一天到了,我会好好地喝上一杯美酒的!” 何渊说了半天好话,等于是白费口舌了,直气得浑身慄抖,但也不敢发作,就拿热气换冷气的说道: “唉!谢壮士是个明智之人,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。世界上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,人的一生,日子可长着哩,俩山到不了一块,人却难以料定在哪里相遇。” 谢九月瞥了他一眼,昂首言道: “我可不愿意听你的花言巧语,我还多着事情呢,我走啦!” 说完,勒转马头,把师叔关天宝的魂灵招手唤了上来,便要离去。 何渊哪里肯就此放过?一挥手中干将宝剑,立目横眉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!还我黄金盔甲和宝马来,不然的话,我愿与你大战三百个回合!”谢九月大笑道: “哈哈哈!何将军此言差矣,别的不敢夸口,真假善恶我还分得清,你手里这把剑就是好东西,我能不知道么?你想和我大战三百个回合,且先站稳了,最好是闭上嘴,免得风大闪了舌头。你说了这么半天,就这句话是真的,想讨回金甲和宝马,那是连门儿都没有。” 何渊哪里肯认账,眨巴了几下眼睛道: “胡说!这是你逼得,本官不得已而言之。且看今日的天下,四海安宁,五谷丰登,百姓安居乐业,只有极少数的江湖余孽,从中作梗。吾皇万岁!已调集六万兵马,一扫江湖余孽,就在即日。你若是再执迷不悟,可要追悔莫及了!” 谢九月摆了摆手道: “算啦算啦!狗咬那个啥,纯属胡咧咧。这些鬼话,去说给昏君听吧,还许赏你个狗头包儿。我可听说了,藩镇割据势力相互攻杀,安禄山、史思明之乱初定,鞑靼扰边,突厥犯境,大俄帝国虎视眈眈。正像杜甫诗中所言:‘熊罴咆我东,虎豹号我西,我后鬼长啸,我前狨又啼。’足可见天下大乱。致使民不得聊生,人鬼烦怨,祸根就在你们这些野心勃勃,好大喜功,贪图虚名而不顾廉耻的小人身上,要小爷和你们这些蛇鼠之辈联手。哼!简直是大白天做梦!” 何渊气得把宝剑一挥,怒道: “本官代天巡查西域,该说是皇恩浩荡,恩泽草木,汝不识大体,陷迷津而难以自拔,本官施援手救汝脱离苦海,尔却是望南墙而撞之,就莫怪何某无情了!青云老祖!赐予您的孩儿无限能量吧。” 言毕,只见他身体高大起来,足有两丈,头如麦斗,眼赛钢铃,头发蓬起,蓝靛色面容,怪牙横生,极为狰狞。他把干将宝剑舞成一片青光,朝谢九月罩去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大喝一声: “鼠辈无礼!看某家为民除害!” 手中一摆白虎神刀,策胯下宝马往上便闯。二人一个在马上,一个在地上,又都是短兵刃,旋风般杀在一处。马上的刀法奇妙,地上的剑法变化莫测,可谓是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,霎时间腾起一团征尘。 捅破天娄万春向天空发出三束信火,那是紧急求救信号。这时候,征西第一路元帅,飞龙卫队提督使无敌将熊振山,手提丈八蛇矛业已赶到战场。随后三路元帅,八十万禁军总教头,八马将柳平亦率领部下列开了阵势。四路元帅通天手白化乙,五路元帅神枪太保李重,各率领两万步军晚到一时,唯独不见六路元帅银枪小飞龙蹇一功,他已经被天山神雕关天宝给杀死,连宝马赤炭踏雪火龙驹,也让关天宝给夺抢了过去,全部人马由娄万春代管。连同二路元帅宇文翰光的部下在内,一共聚集了六万大军。雪野里人山人海,刀枪如同麦穗一般,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。月光之下,人喊马嘶,旌旗招展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的灵魂,只能喘气,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,动弹起来一点力气也没有。见师侄谢九月在那里与敌手苦斗,自己却帮不上忙,急得直挠脑袋,开口说道: “九月啊九月!咱不跟他们打啦,听师叔我一句劝,赶紧回清云寨吧,我浑身觉得不大对劲,他们可别把我的身子给火化了。” 谢九月与何渊正战到精妙处,也没工夫和关天宝说话了。那匹千里追风乌龙驹,蹄下腾起四团烈焰,在空中游走。二人杀到酣处,只见两道白光绞杀在一处,金铁交鸣声如惊雷般轰鸣,震得众军官偃旗息鼓,捂着耳朵往后退去。 二人杀得难分难解,千里追风乌龙驹猛然纵向一旁,何渊乘机祭起法宝夺魂杵。夺魂杵直上天空,旋转甚急,渐渐变成一片金色,从金色光环中心射出一束蓝光,耀眼夺目,朝谢九月当头照来。谢九月看得真切,用白虎神刀朝夺魂杵一指,口中念动真言: “夺魂宝杵出月宫,嫦娥仙女手中空。消闲就在凡尘里,进入我的口袋中。” 谢九月是尊者转世,出口之语皆为真言,万物随意念而动。那夺魂杵受了真言,立刻变成了绣花针,隐入了他的口袋里。何渊看见自己的法宝被谢九月收了去,心中好不懊恼,“哇哇”地暴叫数声,又从怀里抽出来龙皮打马神鞭,随之口中念念有词,张开巨口,吐出来一股红色法气,吹向龙皮打马神鞭,然后大喝一声“起”。打马神鞭顿时通体泛红,闪动了几次金色光环,猛然腾空而起,在空中盘旋几周,即刻变成一条巨龙,见此龙生的是: 头如顶缸,犄角似鹿角,长有五尺,闪点点寒星;须如儿臂粗细,长逾七尺;眼睛像铜盆那么大,闪着红光;大嘴张开来,人可以直立着进去,牙似一把把摆齐了的利剑,血红的舌头上下卷动,开合之间,喷云吐雾,罡风吹得沙飞石滚,草木狂飞;身长十几丈,金色鳞甲,有磨盘大小,随身一动,“哗啦啦”作响;四只长腿,生出五只利爪。巨龙摇尾晃头,身旁顿时乌云缭绕,龙吟声声,闪电似金蛇乱窜。金龙张牙舞爪,威猛无俦,在何渊的意念控制下,径奔谢九月而来。 谢九月催动胯下千里追风乌龙驹,奋手中白虎神刀,朝金龙当头就是一刀,耳轮中就听得“砰”地一声,就如击在败革上一个样子,白虎神刀竟被反弹了回来。 第九十九回 谢九月挥刀斩齐云 谢九月与金龙斗在一起,白虎神刀砍在金龙身上,就如砍在败革之上的感觉,这才猛然想到,此龙乃是龙皮鞭变化而成。金龙身子看起来那么庞大,行动起来却十分灵活,爪抓嘴咬,身形盘绕,忽而把谢九月追向天空的云雾里,忽而压向地面的林木中,在山岭间往来追杀。 关天宝担心地说道: “九月啊!这家伙可真够厉害的,跟它打咱可占不到一点便宜。依我看哪,问题不在这个金龙身上,它只是把皮鞭子而已,打到头也就是几条破皮子。” 谢九月回答道: “谢谢师叔提醒,我也是刚琢磨出点味儿来。您看那个何渊,就跟跳大神的似地,掐指念咒,抖胳膊踢腿的,忙活得多欢哪。哼!” 关天宝说道: “九月!我下去一趟,整治一下何渊。” 谢九月担心的说道: “师叔!你现在只是魂灵,又能把他怎样呢?” 关天宝很自信的说道: “你就放心吧,我自有办法。” 关天宝的魂灵,晃晃悠悠地从千里追风乌龙驹身上下来了,贴近了何渊的耳朵厉声吼道: “何渊!本神拿你来了。” 他使得劲不小,可何渊却听不见,依旧在那里闭着眼睛念动咒语。好!你听不见我说话,我就挠你。伸手在何渊胳肢窝挠了一把,人家还是没反应。这可咋办呐?我把对付九月的绝招都用上了,怎么对他就一点事都不管呢?想必是他已经全神贯注在那条金龙身上啦,我就到他脑袋里去看看。想到这,身子就要进何渊的身子里去。忽听九月在远处喊道: “师叔!可千万别进去呀!进去就出不来啦。” 关天宝依言,就没往里去,想从地上捡根草棍儿,去扎何渊的耳朵眼儿。手指朝草棍儿捏过去,竟飘飘的空手而回。关天宝这个急呀,魂灵怎么就这么不管事呀,这要在往日,手中一挥雁翎刀,这小子的脑袋早就搬家啦!看来当鬼也就是这么个意思,要是那样的话,我听说鬼会吹灯,我试试能吹出去气不。他憋足了一口气,朝何渊眼睫毛吹过去,这回还真有点反应,只见他用手在脸上划拉了一把。就这么一个动作,却分了何渊的神,可要了金龙的命了。龙皮鞭变化而成的金龙,在何渊的意念控制下,与谢九月鏖战多时,抢尽了先机,虽不能置敌手于死地,也把谢九月逼得是防多攻少。何渊一抹脸的空儿,这条金龙便也随着在脸上划拉了一把,一下子现出了本相来。谢九月借此机会,举起手中的白虎神刀,朝龙皮鞭就是一阵猛砍,眨眼间把它剁成数段。 散碎的龙皮鞭朝地面上落去,可把闪电幽灵何渊心疼坏了,心里话:今个我是败家了,连着就折损了几件法宝,弄得连鞋都没了,是啥东西搅了我的大法呢?定睛一看,影影绰绰的有个人形,却不知道是什么怪物。唉!算我倒楣。再打下去也只有等死的份啦,就此快走了吧。一念及此,口中念动真言,驾起纵地金光术,径往京城而去。 谢九月得胜,心中大喜,抚摸着身上的金盔金甲,拍了拍坐下宝马千里追风乌龙驹,这个高兴劲儿啊,那就别提啦。心里想着师叔关天宝,他的魂灵还没有归入体内,就从半空中落了下来,把关天宝的魂灵招上马来,打了声呼哨便要离去。 黑白吊客娄万春和滕铁能答应么?当着五路元帅的面,在六万军兵的眼前,就想这么轻松的走了,那是门儿都没有! 当下捅破天娄万春和玉面狐滕铁商量道: “贤弟!难道就让他这么走了不成?” 玉面狐滕铁那里恨得牙根发痒,早就想动手了,只是那黄衫少年一直在半天空里,想打人家也靠不上前去。现在他竟然下来了,不和他较量一番,那就会悔恨终生的。便愤然言道: “老哥!还说啥呀,干吧!” 他们俩一亮兵刃,风魔僧齐云朝邋遢僧单成使了个眼色,各自拔刀在手,便冲在了前面,欲报前日受挫之辱。风魔僧齐云这回有兵刃了,这得要说大漠骆驼韩海光的好,是人家用乌龙戟打飞了关天宝的雁翎刀,他在旁边捡了个便宜,就把雁翎刀归为己有了。他人未进前,先打出了一把回还镖。这把镖无声无息的奔向谢九月,他那里正在招呼关天宝呢,根本就没注意这件飞镖。这正是: 秋风未动蝉先觉,暗算无常死不知。 “当啷”一声,回还镖打在了黄金宝甲上,就见金光闪动了一下,震得谢九月往前一塌腰。 回还镖被反弹回来,直奔齐云的前胸。 齐云后退半步,用雁翎刀拨开了回还镖。 此镖挂着啸音,射向官军队列之中,随之传出来一声惨叫,引起一阵骚动。 征西第一路元帅,飞龙卫队的宁远将军无敌将熊振山,见自己的人被杀,心中甚是气恼,催动胯下坐骥,手提丈八蛇矛便冲了上来。那五路兵马没有动,那四位领兵元帅也策动胯下坐骥,上前把谢九月困在核心。 黑、白双吊客拉出兵刃,与风魔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配合默契,扑向黄衫少年。 这四位怪杰联起手来,各挥兵刃,幻化成刀山剑屏,分四面往前围拢过去,要在一击之下,把谢九月碎尸万段。 谢九月现在有金盔金甲护身,还有胯下千里追风乌龙驹,手里有举世无双的白虎神刀,可谓趾高气扬,哪里会把这些人等放在眼里?手中宝刀过处,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阵连响。第一个吃亏的就是风魔僧齐云,自以为手中有了宝刀,便可与谢九月一较高低了,哪里知道碰在白虎神刀上,可就大为不妙了,震得他双手一抖落,半边身子就像闪了架子一般,撒手扔了雁翎刀,左手捂着右臂,咧着嘴,歪着脖子,单腿跪在了地上,疼得浑身直哆嗦,硬是没有出声。 黑、白双吊客比风魔僧齐云也好不到哪里去,捅破天娄万春的一把丧门剑,被弹了起来一丈多高,“嗖”地一声,打着旋儿飞了出去。 玉面狐滕铁更惨了,柳叶劈风刀一下子被磕飞,直上了半天空,就听得一阵啸音,也不知道那把刀,飞出去了有多远,过了半个月也没落下来,后来有人看见了,说是插进了树干上,足有半尺多深。滕铁往后“噔噔噔”倒退二十多步,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冰雪上,把个尾巴根子蹲进去了三截,疼得他“嗷嗷嗷”怪叫了三声,身躯往后一仰,便晕到在雪地上。 单成和娄万春的魂差点没给吓丢了,哪里还顾得上去救滕铁,两个人撒开两条腿,便逃除了这要命的战场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不想追赶,看着他们俩的背影,“哈哈”地大笑起来。 罗锅僧单成跑得很欢实,心里明白得很,没有本事就别找残,身边有捅破天娄万春陪着,若想报仇,改日再说吧。要是这一辈子报不了,就等着来世再说呗。人就得往开通里去想,千万不能钻牛角尖,钻不好,就会把小命给搭上的。风流小菩萨谢九月若是送你们上那鬼门关,那就恨你爹妈去吧,是他们给你们少生了两条腿!“哎呀!可痛煞某家了。” 玉面狐滕铁苏醒过来,手捂着屁股,想坐起身子,刚睁开眼,就看见面前有一道雪白的亮光,在鼻子尖上晃影。白光后面,有个人蹲在雪地上,仔细一瞧,此人面熟得很,脸上还挂着笑容,正是那个身穿金盔金甲的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用白虎神刀抵在自己的鼻子尖上。把玉面狐滕铁吓得,也顾不上疼痛了,双手拄着地往后退却。 “哈哈哈哈!玉面狐滕铁,你也知道疼吗?”谢九月呲着小白牙问道。 滕铁吓得说话都结巴了,语不成声地苦着脸说道: “我、我,你、你,我疼也不说疼!” “好啊!疼也不说疼是吧?也算是句话,男子汉大丈夫吗,就得要说点豪言壮语。何如疼也说不出来的妙也!”谢九月鄙视的微笑道。 “啊?你想干什么?” 滕铁直着两只眼睛问道。 “你这么聪明个人,在神刀之下,怎么糊涂起来了?韩大人驾前的双护法,马上就要成为孤魂独影了,好生可惜呀!”谢九月揶揄的笑着又说道:“可怜那盖世无双的神武营十三大高手,眼看就剩下锦毛猴子侯青和闪电幽灵何渊了,两大护法再缺少一位,那可就太不悲惨了。我日后想起来呀,也为你们难过。” “不、不!你千万别杀我,看在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,小的现在又是个残废之人,我要是走了,他们可怎么活呀?” 滕铁说话都带了哭腔,眼睛瞟着谢九月手中的白虎神刀,手却拍开了地上的冰雪,想抓起一把土扬在空中,也好驾纵地金光逃命而去。 “哼!你休想瞒过小爷,小爷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。你这个人光棍一条,哪里有什么妻儿老小?你要是不说这种话,我还不生气。你这么奸猾,今天小爷不杀你,日后还会有很多人死在你手上,还是认命了吧。”谢九月话音方落,白虎神刀已然劈将下来,滕铁惊叫一声,翻身滚向一旁,身子和脑袋却分了家。 第一百回 地内人谈古论今 谢九月手刃风魔僧齐云,还刀入鞘,飞身上了千里追风乌龙驹。 看着他那目中无人,傲视群雄的样子,无敌将熊振山气愤不过,把手中丈八蛇矛一抖,瞪圆二目,厉吼一声: “呔!小辈休得猖狂,熊某不才,愿接你几招!”嘴里说着,便催动胯下宝马锦毛狮子,挺枪径奔谢九月咽喉刺来。 谢九月正待还手,忽然听见关天宝喊道: “九月救命啊!”听声音是那么急迫,师叔必定是遇到了危难。 他闪目四顾,并没有看见师叔在哪里。可是,这声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?正在狐疑之间,就看见从地下探出个人头来,没有一根头发,分不出个男女来,朝着谢九月一招手。谢九月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,就好像地下一软,连人带马便进入了地下。熊振山那里一枪扎来,却忽然不见了黄衫少年,觉得大感惊奇,踅马在原地转了数圈,气得“哇哇”暴叫,用丈八蛇矛在地上连扎了十几下,见没有任何动静,心中觉得别扭。 通天手白化乙策马上前说道: “熊将军!看来此人有妖术在身,他不见了,我等也没办法。以后遇见他时,最好就是请张天师来,将他擒获。” 八马将柳平叹道: “唉!遇上这种异人,我等算是没了辙,不如退兵去了也罢。” 他们几个一商量,认为何渊、娄万春、滕铁这些神武营的人都走了,敌手也去向不明,在此苦等也是无益,便各自领兵,回归驻地。 进入地内之后,谢九月看清楚了,那个人一手拉住关天宝的魂灵,另一只手立于胸前,行进在土石里,就如同在水里走动一般,很快的往地层深处而去。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眼前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光屏。 这位地内人等谢九月来到跟前,口中言道: “摩力斯哄,亚拉忽达。” 听起来好像是八位数的密码,只见眼前金光一闪,人已经进入到了淡蓝色光屏之内。谢九月还在光屏之外,也急着往前就钻,一头却撞在了光屏之上,没想到这光屏竟十分的坚硬,把人和马给弹了回来。他觉得脑袋“嗡”的一下子,用手一摸,前额上磕了个鸡蛋大的包,赶忙用手揉着,嘴里说道: “哎呦喂!可撞死我也!疙瘩疙瘩散散,别让姥姥看见。” 揉了一会儿,疙瘩见消,想起地内人的咒语来,也就跟着学说了一遍,便也进入了光屏之内。光屏里安静极了,没有一点声响。在一个较大的空场上,来来往往的人很多,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。地内人围着一个扁平的大铁蛋,上面有“UFO”形字样。谢九月也没来得及细看,便急忙去追赶那位地内人,因为师叔关天宝还在人家手里呢。又往前走了不远,地内人拉着关天宝进了一间石室。石室里传出来“滴滴答答”的滴水声,显得悠扬悦耳。石屋里有人在说话,谢九月能听得懂,但都是从来没听见过的词语,像是学问很深,谈到很多的数字,就不明白其中意思了。 他探头往石屋里看去,看见一个长方形的东西,还挺明亮的,显现出很多的符号来。这些符号他是从过来没有见过的,配在方的、圆的、三角形的图案上,一位大脑袋小身子的人,在那里讲着话,很多的地内人在那里听。 谢九月找了个石凳子坐了下来,看见师叔关天宝在那里很认真地听讲,自己觉得没意思,便往石壁上看去。石壁上是一排排的格栏,摆放着很多的书籍,有些字他认识,有的根本就不像个字,曲曲弯弯的。他拿起一本书来,上面的字都认识,书名是《摩诃婆罗多》,里面写得是一首诗,叙述着一个故事: 那是一枚弹丸,具有整个宇宙的能量,一股炽热的烟雾和火光,明亮的赛过十万个太阳,散发出无限的能量。这是一种神秘的武器,是钢铁的雷电,死神的巨大使者,把整个伏里斯尼斯,和安哈克拉斯民族,烧成一片灰烬,它是那么残酷无情···啊!那是多么可怕的场面哪! 谢九月大为震惊,简直不敢相信那大规模的屠杀。 那是人类文明的标志吗?太血腥啦!他们就是在琢磨这些东西的人吗?这又是要做什么事情呢?他陷入了沉思:看起来,这里的人,要比我们强胜出很多,恐怕再过一千年,也难以达到他们现在的水平啊。 一位看上去很和善的老人,坐在了他的对面,用很清朗的声音说道: “年轻的地上人!这些书都不是你应该看到的。里面是有很深地学问的,或者是人类极为隐秘的东西。这本书你已经看过了,这是史前的一种武器,毁灭了那个时代的一切文明,进入了动物发展史的第二次起源,相当于冰河期再次熔融。跟你说这些话,能听得懂吗?” 谢九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: “老神仙!您能告诉我,那个具有无限能量的弹丸,是个什么东西呀?” 这位老人微笑着说道: “尊敬的地上人啊!我可不是你们地上人所崇拜的神仙,甚至还不如你们呢。可以在空气中生活的人类,要经得住太阳的烘烤,雨雪的侵扰,空气流动的抽打,雷电的照射。我们只是活得年龄很长,按你们的年龄计算法,我才活了不到五十六万年呢。地上人经过了两个文明期,我都赶上了。那时候,我们经常到地面上去,后来因为氧气的缺少,太阳的光线很是强烈,我们就感到极为难受,便又回到了地下。那个极为厉害的武器爆炸之后,火光撕裂了空气,大地为之震颤,平地出现了很高山脊,塌陷的地方变成了海洋,多少的生物都断送了生命。自那时候起,地面上成为了洪荒的原始世界。腾起来的巨大烟雾,遮住了太阳的光线,大地上是那么的昏暗,落下来的灰尘,足有十丈余深,掩盖的树木,现在都变成了煤炭,大地上进入了第三次冰河期。人类毁没的原因,就是随着文明的高速发展,占有欲随之加倍的增强,为争夺人类霸主的地位,导致了这种毁灭性的征战。在这场征战中,没有赢家,如其说是在争夺霸主,莫如说是再做自戕。其实,精尖的科学就是一层薄冰,一捅就破。懂得了其中的奥秘,就掌握了各种元素的千变万化的规律,善良的人用它来造福天下,凶恶的人就用它来称王称霸。” 谢九月又问道: “照您这么说,那时候地面上就没有人啦,可现在怎么又这么多啦?” 这位地内老人点了点头,反问道: “你听地上人说过有太岁这种东西吗?” 谢九月一笑说道: “听老人们说过,还有太岁头上动土,是要倒楣的意思,我也没见过那是什么样的东西。” 地内老人笑道: “那个东西像肉,它又不是肉,是一种菌类,比灵芝还要好,营养价值极高,地上人吃了,可以益寿延年。它生长在比较潮湿的地方,温度要适宜。就是它,在奶状的,也就是含有很高的营养成分的水里,繁衍出大量的生物群体,在地球的很多的地方,都出现了这种生物群。这种生物群,包括了各种灵掌类动物和野兽,真菌生物,这就是人类的起源。在整个宇宙里,有浩瀚的群星,像太阳这么亮的恒星,就有三千六百六十五颗,它们各自成为一个体系,在太阳离咱们这么远的距离的星球上,有一半以上都存在着生命体。他们有的是我们的朋友,常到我们地球来做客,还有的托生为人类,住上几十年,又回到他们的星球上去了。你刚才看见的那架有‘UFO’字样的飞船,就是来到这检修的。在这个大地上,他们有很多通往地内的通道。他们去过的地方,都留下让地上人感到稀奇的印迹。地上有很多的人都很贪婪,那种占有欲,是因为他们要吃饭所决定的。这种占有欲,导致了人类的战争。聪明的人类总结了很多的经验,包括天文、地理、自然、社会、经济、化学、物理等等,用符号记录下来,就成为了知识。有了知识再进行更为深入的研究,就会产生科学的理论。一旦这种科学达到了极限,便会重蹈覆辙,研制出更为具有杀伤力的武器,使昌盛的人类,又归于灭亡。一代动物的灭亡,就会产生新一代动物,相互替代,永无休止。” 谢九月听得如醉如痴,把每句话都牢记于胸,紧接着又问道: “老神仙!那我们怎么才能避免那种被毁灭的结局呢?” 地内老人说道: “在第二次冰河期之前,我们找到了那种很厉害的弹丸,他们还没来得及施放,让我们把这些可怕的东西,用飞船运到了很远、很寒冷的星球,但愿聪明的地上人,放弃一切贪婪,再也不去研发那种极具伤力的武器,保护好这美丽的家园,过着平和、幸福、美满的生活。” 第一百零一回 地内老人谈人间灾祸 谢九月听了地内老人说的话,知道地内人懂得很多事理,打心眼里感到敬佩,便好奇地问道: “尊敬的老人!那种弹丸叫什么名字?它爆炸之后,那些研发它的人不也活不成了吗?” 地内老人说道: “这种武器叫原子弹,在引爆它之后,那些搞科学的人,就乘坐着宇宙飞船,到太空中去,寻找新的栖居地。在地上留下标记,在极为隐秘的地方,设置高级的通讯器材。这样,地上发生的事情,他们就会及时地掌握了。原子弹爆炸之后,会留下难以消除的污染,导致一切生灵发生疾病。等过了若干年,地球上恢复了正常,他们的后人就会回来了。地上人在冰河期之前,都是长生的,也不吃食物,只喝具有很高营养价值的水。第二次冰河期之前,能活上一千多年的人也很多。在第二次冰河期之后,地上人的寿命就短了很多,超过两百岁的就极为少见。那些极为聪明的人,也不能够获得长寿,就阻滞了文明的发展,原子武器的发明,也会相应地往后拖延。据我们研究计算,到新文明期,是在二十世纪中叶,地上人拥有的原子武器,还有更厉害的中子武器的数量,就能把这个地球上的人毁灭几十次,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。这就是说,聪明人达到了极点,就会做出来最愚蠢的事情来。” 谢九月着急地说道: “那又该怎样去阻止他们呢?” 老人说道: “能够阻止他们的可能性不大。到那时候,地上人会人多为患。从人类的始祖起,就有了为争夺领地的征伐,延续了数千年,人类发展的数度还是很快。这种征伐却一直没有停止过,随着各政治集团矛盾的日益激化,战争也会不断升级,核战争就是这种矛盾的最后结局。你拿到的是《摩诃婆罗多》,我就把其中事情都讲给你听了。你回到地上之后,不要对别人说这些话,他们都不会相信的。这本书就交给你,传到人间去,也许会对人类有些益处的。告诫人们,不要搞有毒的东西,污染水源和空气,这都是人类生活所离不开的。这些事做得好了,那些从这里逃向太空的聪明人,就会回来了。他们现在用的是质子武器,是根据动物体内物质含量研制的。比如说,人的体内含有铁和钙,他们就能把这种鉄和钙控制起来,让那些被控制的人,放下一切武器,高举着双手集结在一起,大脑也失去支配能力,便会成为他们的奴隶。太空人也是人,由于所处的星球不同,长相也就不一样。就像水里的鱼一样,水域狭长的鱼,身体也会长。方坑里的鱼,身体就会短。太空人能够回到我们这个星球上来,我们要欢迎人家,他们是我们的朋友,不能去敌视人家。日子长了,大家就会熔融在一起,彼此和睦相处。如果是这样的话,人类的文明就会迅猛发展,让其它星球上的邪恶人,就不敢妄生贪婪之心。” 谢九月默默地点点头,从心底敬佩这位健谈的地内老人,便遵照他的话,把《摩诃婆罗多》揣进怀里,然后向地内老人问道: “善良的老人哪!我的一个同伴,刚才被一位女子拉了进来,就在那个石屋里,您能帮我把他救出来么?” 地内老人“呵呵”地笑道: “尊敬的客人哪!我们能见到你们,就如同你们见到了天上的神仙一样啊,用不着去救的。明天是地内人的春情节,天人共乐,女孩子喜欢和地上人交朋友,只可惜她得到的不是真人哪,而是你们说的魂灵。这是十年一度的喜庆日子,可能会有女孩子来找你玩耍,我也不能在此久留,祝尊敬的客人玩的开心!”说完,老人家起身告辞而去。 果然,时间不大,就传来少女们那银铃般的笑声。 她们很有礼貌地向谢九月施了礼,大家就围坐下来。谢九月很是拘谨,依样画葫芦地还了礼,却不敢正视众女子,红了脸,低下头,便不再言语了。 一位女子说道: “地上人都是很虚伪的,穿上件衣服就文明了吗?这都是被那些虚假的东西,给蒙蔽住了啊。害得我们也要陪着你,用花草把身子围了起来,要多难受有多难受。彼此不能坦诚相见,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,那就更难以揣度了。”说着,伸出手来就要解下九月的金盔金甲。 谢九月急得一跺脚,这一下可热闹啦,跺脚就是要和大家一起跳舞。 另一位少女笑道: “还是地上的客人聪明。来,我们就一起欢乐吧。” 众女子手拉着手,跳起轻快的舞蹈来。有的女子弹着奇异的丝弦,演奏出优美的音乐,这都是在地上从来没听到过的。她们的舞蹈婀娜多姿,身子就像没有骨头一般地柔软。一曲终了,大家坐了下来。有位少女站起身来,为众人表演了一个节目。只见她伸出手来,在空中晃了一下,竟然多出来一朵怒放的荷花,鲜灵的还挂着水珠,离开了手,就在空中悬浮着。一连就变出了十五朵,慢慢地飘向众人,散发出清新的香气,博得众人的热烈掌声。还有一位女子,体态丰盈,笑声就跟银铃一样好听,在十几个女子陪伴下,缓步来到这里,她微笑着向众人鞠了一躬,然后把绢帕往空中抛去,等落回她手里之后,就多出来一盘子仙桃,像鸭梨那么大。她发给每个人一个,然后说道: “这是天上的仙桃,九千年一开花,九千年一结果的,凡人吃了,也会延长九千年的寿命的。” 谢九月把分到的仙桃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会儿,就觉得奇异的香气直入五内,眼前一片清明,咬了一口,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,特别水灵,甘甜非常,感觉着四肢就像没有了一般。 这位少女就坐在了谢九月身边,自我介绍道: “尊敬的客人!我叫羽西。这里阴气很重,你快吃下这个果子,免得受了寒冷。”羽西姑娘就拉住谢九月的手,来到另一间屋子里。 这间房子里比较暖和,香气淡雅。 羽西微笑着说道: “你喜欢《摩诃婆罗多》这部书?” 谢九月觉得很奇怪,隔着黄金甲和衣服,她就能看见这本书?便直言回答道: “也说不上是有多么喜欢,里面所记载的事情,对我们都是有警示的,该说是有用吧。” 羽西说道: “既是这样,就好生保存着吧。” 她轻轻地挥了下手,屋里明亮起来,一切东西看得很是清楚。白玉床上锦帏绣帐,好似大户人家的闺房。房屋中间摆放着一张紫玉桌子,四个石凳。桌子上有一个镂花白玉花瓶,镂的是劲松仙鹤,上面插着三枝艳丽的牡丹花。这些东西都是人间少见的物品。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来,伴随着美妙的歌声,回荡在石屋里。两位怀抱琵琶的女子,进了屋子里,坐在了靠墙边的桌子旁。随后又进来了十二位妙龄女子,都是穿着薄如蝉翼的服装。她们伴着琵琶声,跳起了舞蹈。与别处不同是,她们脚下升起了云雾,飘飘的离开了地面,表演着羽衣霓裳舞,能够幻化出五彩缤纷的彩虹来。好似行云流水,不说是千娇百媚,却足以令凡夫俗子倾魂倒魄。 少时,摆下了盛宴。 谢九月一看,尽是些仙参玉藕,沉木双香,茯苓天麻之类,好似摆满了中草药。羽西用纤纤玉指捏起一枚人参果实,递向谢九月。谢九月接了过来,放在了嘴里,觉得奇香无比,满口生津,即刻便融化了,咽入腹内,就觉得舒坦极了,连浑身的三十六万个毛孔都在颤动着一般。这些果实再好,毕竟都是草药,绝不能贪吃,免得伤了身体。他拿起一小块茯苓,放在嘴里,感觉到身体再发涨。众位女子每样东西都吃过,但吃得很少。她们说着话,都是些关于宇宙变化的事情。谢九月听不懂,就坐在那里听她们说话。 她们也谈到地上人的事,讲到了李辅国时,羽西说道: “他是个有能力的人,但没有按照上清道长的话去做,偏离了神仙的旨意,他的官运就缩短了,也结不到好的果子了。” 紫玉桌正当中,有一个玉石镂花盘,上面是五朵金色荷花,众女子的手伸过去,那荷花便舒展开来,她们各取一粒晶莹剔透的淡红色珠子,放入口内,便见荷花又收拢起来。 风流小菩萨觉得稀奇,也模仿着她们取食的样子,拿出一粒淡红色珠子,却见荷花并未合在一起,竟闪动起一片红光,好似云霓彩霞,云雾中有一个小仙子。 小仙子高不足三寸,艳丽照人,手舞尺来长的红色丝绸,在荷花上的云雾中翩翩起舞。谢九月大为惊奇,便问羽西姑娘: “这是什么宝物,会这等神妙?” 羽西姑娘笑道: “你且把手中的宝珠吃下,便知其端倪了。” 第一百零二回 谢九月地内战恶龙 谢九月就依照羽西的话,把淡红色莲子放在嘴里,莲子即刻化成甘露。再看那个小仙子,却不见了踪影,荷花也收拢在一起了。 羽西拍掌笑道: “这下好啦!最起码你也算的上半个地内人啦!” 谢九月就觉得头脑特别清醒,再拿出《摩诃婆罗多》来看,只看上一眼,每页纸就如同印在了脑子里一般,“哗哗”地很快就看了一遍,竟能背咏下来,连标点符号也不差。他又觉得脚底下奇热难耐,便问羽西姑娘道: “羽西姑娘!我脚底下怎么热起来啦?” 众女子听了,便抿着嘴窃笑,悄悄地走出了石屋。 羽西姑娘就拉住谢九月的手,眼睛痴呆呆地看着他,语气温柔的说道: “今天是春情节,你吃了催情莲子,这也是很正常的。要把它消除,你就把我搂在怀里,不消一个时辰,就会恢复正常的。” 谢九月脸上通红,就如被火烤的那样,整个身体仿佛就要燃烧起来,便依了羽西的话,把她搂在了怀里,感觉到她身体很柔滑,且有股奇异的香气。少时,就晕晕忽忽地睡着了。 石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,把谢九月从睡梦中惊醒过来,发现自己的黄金盔甲放在了一旁,身上盖着轻柔的被子。 他急忙问羽西: “这是什么东西在叫唤?” 羽西面色很不好,眼睛里显得很惊慌,拉住谢九月的手说道: “你不要害怕,每到春情节这一天,阴河怪龙就来搅扰。它吃几个人就回去,我们没有它的法力大,就随它去找,找到哪个就自认倒霉。” 谢九月又问道: “你们都藏在哪去呢?” 羽西苦笑了一下道: “我们能往哪里藏呢?只能隐入石头里去。那只怪龙很有法力,它用爪子敲打一下石壁,我们就从里面出来了。” 谢九月惊奇地问道: “那条怪龙会来吃我么?” 羽西看着他说道: “这个我可没听说过。地内人的血是黄色的,营养价值很高,这条怪龙很喜欢拿我们当食物的。” 谢九月很气愤,穿上了黄金盔甲,抽出来白虎神刀,安慰羽西道: “待我去杀掉它。” 羽西说道: “你不要去和它争斗,以你的能力,绝对不是恶龙的敌手。我们曾经用激光打过它,也用过毒气弹,可这条恶龙一点也不怕。它是从宇宙里来的,在这里生活了几十万年,我们没有探明它是哪一个星球的,也就无从找到消灭恶龙的办法。” 真没想到,在地内的世界里,竟有如此凶猛的恶龙,让聪明的地内人,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。 时间不大,一个偌大的龙头,从石洞口钻了进来,眼睛就像个红灯笼,张开大嘴,舌头尖稍微一动,羽西的身子就往前飘了过去。 她很冷静的说道: “今天恶龙找到了我,这也是没办法了。” 谢九月大急,用身体挡在羽西身前,挥动白虎神刀,朝恶龙的舌头砍去。 羽西说道: “你的勇敢,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,这也让我很敬佩你。你想杀掉这条恶龙,刀不能沾上它的唾液,不然就会融化。这条恶龙的前腿腋窝处,有一个红色斑点,你有机会的话,可以从那里下手。每当它吃完了人,那个红色斑点,都会闪动一下五彩光环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我记下了。” 言罢,纵起身形,跳在了恶龙头上,把白虎神刀抡将起来,“噼哩咔嚓”地就是一阵乱刀劈下。宝刀砍在恶龙头上,只见火花四溅,却斩不了恶龙。 被激恼的恶龙狂吼起来,直震的人两耳“嗡嗡”作响。它把巨大的脑袋一晃,把谢九月弹了起来,随之身形往上窜去,张嘴就咬。 谢九月念动真言,身子凭空移开,堪堪避开了被咬之厄。恶龙看见他躲了过去,便摇动锋利的长角,向谢九月挑了过去。谢九月左手抓住恶龙的犄角,右手用刀刺向它的眼睛。 恶龙把眼睛一合,将白虎神刀夹了个结实。谢九月抬脚蹬住恶龙的眼皮,往外夺刀的空,恶龙把巨大的尾巴横甩过来,发出“呼啦啦”的啸音。谢九月不敢怠慢,撒手松开了宝刀,闪身跳在地上,正好看见恶龙的腋下,果真有一个红色斑点。便从百宝囊里拿出来吴正青的淬毒火龙穿心钉,把那个巴掌大的红点瞄了个真切,双手把穿心钉攥了个紧,奋神力就刺了过去。耳轮中就听得“扑嗤”一声,淬毒火龙穿心钉透皮而入,扎进了恶龙的腋下。 谢九月怕它不死,一股脑把五支穿心钉全都捅了进去。 一股血箭射出,奇臭无比,熏得谢九月脑袋发胀,“啊啊”地直呕吐,眼泪“簌簌”地往下流。 恶龙那十几丈长,吊桶般地身子扭动了一阵,便躺下不动了。 羽西看见谢九月杀死了恶龙,也忘记斯文了,高举着双手,两只脚在地上跳着狂呼起来: “啊!大家快来看呀,恶龙被杀死啦,我们往后就平安啦!···”她神经质的往来奔跑着,欢呼着。 闻讯赶来的人们,在欢呼声过后,为恶龙做了祈祷,把它的尸体抬进了阴河里。 羽西把白虎神刀,从恶龙的眼睛里拔了出来,回头来找谢九月,看见他蹲在地上,面色惨白,就上前关切地问道: “勇敢地少年哪!你这是中了可怕的龙毒啦!我嘴里有一颗宝珠,是能够化解去龙毒的。”她把谢九月平放在地上,张开秀口,把宝珠送进他的嘴里。 羽西吐出去宝珠之后,人马上便委顿下去,合上了双眼,静静的躺在了谢九月身边。 恶龙的尸体刚扔进阴河里,就见河水暴涨起来,掀起排空浊浪,一条母龙从水里窜了出来。 母龙晃动着粗大的身躯,吐出力道强劲的水柱,把地内人冲倒了很多,卷入了水里。人们惊呼着四下逃散,各自不能相顾。 地内老人从这里路过,招呼羽西道: “羽西姑娘!这位勇士杀死了雄龙,惹恼了那条更厉害的母龙。她从嘴里喷出来的水,卷走了很多的人。我们要和这位勇士一起,前去杀掉这条恶龙才是。” 羽西强打精神坐起身来,吃力的说道: “乌拉托布老人哪!这位勇士中了龙毒啦,我用化毒宝珠在为他治疗,他还没有力气和恶龙去争斗的。” 乌拉托布老人看见羽西那焦黄的面容,上前说道: “你为了救他,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,这值得吗?” 羽西掉下了眼泪,拉着谢九月的手说道: “尊敬的乌拉托布老人哪!这位勇士是为了我们,才去和恶龙搏斗的。为了救活他的性命,我愿意奉献出自己一切,就没想过值得与不值得。” 乌拉托布老人为她勇于献身的精神,感动得流下热泪来,坐在她身边说道: “羽西姑娘啊!我活了几十万年了,还没有遇上你这么勇敢的人,容我为你做点事情吧。” 老人从嘴里吐出来三粒宝珠,递给羽西一颗,然后说道: “你把这颗宝珠吃了吧,来恢复体力。我们再把这两粒宝珠喂给这位勇士。” 羽西按照乌拉托布的话,喂给谢九月两粒宝珠,自己吃了一粒,面色立刻就红润起来。两粒几十万年的宝珠,刚放进谢九月的嘴里,他脸上马上就容光焕发,身体周围呈现出金色光环。谢九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,发现自己躺在羽西怀里,赶紧站起身来,红着脸说道: “我这是怎么啦?” 羽西说道: “你为了救我们,杀死了恶龙,自己却中了龙毒。是这位乌拉托布老人救了你。”谢九月赶忙就要行礼,乌拉托布老人微笑着扶住谢九月道: “尊敬的勇士!请你不要多礼!我乌拉托布虚生数十万年,也没能降服了孽龙,真是有愧地内苍生呀。勇士呀!你叫什么名字啊?” 谢九月爽快地答道: “老人家!我叫谢九月。” 这里正说着话,那边的恶母龙咆哮起来,驾着阴河的水,发出“轰隆隆”的巨响,朝这边淹了过来。 谢九月大怒,打了一声口哨,招呼过来千里追风乌龙驹,翻身上了坐骑,高举起白虎神刀,迎着恶母龙就冲了过去。 这条恶龙哪里知道谢九月的厉害,见有人朝自己冲过来,便涌动狂涛,张开巨口朝谢九月就咬。 这条巨龙身长二十余丈,粗逾三围,身上是黑色的鳞甲,每一片就如磨盘大小,闪动着晶莹莹的光,粗壮的四肢,就像檁木一样,鹰一样的爪子。它驾驭着高大的水柱,摇头摆尾,嘴里喷着烟雾,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。 谢九月看得真切,催动胯下宝马良驹,右手高举白虎神刀,瞪圆二目,厉啸一声杀上前去。恶龙摆动巨大的爪子,撒了疯般地朝谢九月抓来。 千里追风乌龙驹脚下快捷,腾起来四团火焰,围着恶龙闪电般的盘旋了起来。谢九月挥动宝刀,看准恶龙的腰往下就劈。这一刀使足了力气,想一刀把它挥为两段,可是,宝刀砍在了恶龙的鳞甲上,只留下了一道白印。 第一百零三回 谢九月借圣剑刺伤恶龙 恶龙被谢九月砍了一刀,立时大怒,身子猛然窜起来十丈高,鳞甲暴胀,抖得“唰啦啦”直响,从嘴里“呼”的一声,喷出了一团烈焰,横扫一片,喷得很远,形成点点火雨,向四外溅落。这团烈焰温度极高,性如油脂,粘在哪里,挥抹不去,燃烧的时间也长。谢九月见事不妙,催马就逃,显然是闪躲得慢了些,后背沾上了点油脂,黄金甲竟然被烧得融化了,流下来的金水,滴落在千里追风乌龙驹屁股上。这匹天马哪里受得了如此的疼痛,“唏律律”一声长啸,驮着谢九月便漫无边际的跑了。它这么一跑,借着带起来的风势,那火烧得更旺了。谢九月觉得奇热难耐,慌忙脱下了黄金盔甲,扔进了阴河之中。黄金甲沉入水底,那火却不灭,在水面上燃烧着。谢九月轻拢丝缰,带住了坐骑。 这匹马忽然变成人形,脑袋却没变过来,开口说了话: “谢九月呀!我与你的缘分已经到啦,你也别再挽留我。因为我是天马,终归是要回天宫去的。我求你,把我头上的笼套解下去。” 谢九月听了天马的话,从心里却是舍不得,眼里含着泪,为天马解下了笼套。 天马晃动了一下脖子,脑袋也变成了人形,竟然是一位身体健硕的白胡须老者。老者说道: “您如果不为我解下这个带符咒的笼套,我在天庭的位子就会被取消,只有老死在凡尘了,下一世才能升到天界里去的。我在这谢过您啦。”说着,就要往下跪倒。谢九月急忙把老人家扶起来,拉着他的手说道: “我不知道你是天上的神马,有不恭之处,还望您谅解。” 老人说道: “这都是机缘,我不能道破。这条恶龙,修炼了几百万年,生在第二次冰河期。你的白虎神刀也杀不了它,该去找金龙圣剑,才是这条恶龙的克星。”说完,就不见了人影,地上留下了鞍韂和笼套。 谢九月心想:天底下这么大,我到哪去找黄龙圣剑呢?这把白虎神刀,就真的杀不了恶龙吗?是的!刚才杀掉的那条恶龙,是羽西姑娘告诉了我它的死穴,用吴二哥的淬毒火龙穿心钉,刺进了它的红色斑点里才奏了效。现在,淬毒火龙穿心钉都被那条死龙给带走了,这可咋办呐?他没有了主意,就去找羽西姑娘。 恶龙闹得很凶,嘴里喷着火,驾起排空巨浪,见人就吃,它要为死去的雄龙报仇,恨不得把地内人一口吞噬个干净。 谢九月来到那个熟悉的石屋子里,里面的水没了腰。他就上了白玉床,水还在膝盖以上。他没看见羽西在哪,还记得她藏身的石壁,伸手拍了几下喊道: “羽西姑娘!你在这里吗?”一连喊了三遍,他也没有听到回答声,想必是她已经藏到别处去了。 九月心里一片怅然,眼下是妖龙在洞外行凶作恶,自己又打不过它,也找不到羽西姑娘了,这可怎么办呢?他忽然眼前一亮,想起了天马临走时,曾经说过,去找金龙圣剑。对!就是这个主意。想到这,便往石屋外面走,这时候,水已经涨到了嘴唇边上。来到石屋外面,看见那条恶龙,正在追杀地内人,他心里急得好像着了火一般,找了个地势较高的地方,盘腿坐了下来,口中念动真言,伸出右掌,见掌心里映出一个少女来。 这位少女,看上去很眼熟,笑眯眯的两个大眼睛,竟然是楚江红女凌剑虹!会是她吗?如果是她的话,借黄龙圣剑,那就跟拿自己的一样。他来到淡蓝色光屏前,念过咒语,来到光屏外面之后,便飞也似的朝地上行去。不到一个时辰,他出现在一片山林里。 在不远的地方,冒着一缕轻烟。 谢九月朝那里走了过去,看见两间低矮的草房。 他来到近前,轻轻的敲了敲门,开口问道: “喂!屋里有人吗?”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个缝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,探出头来,看了看他,声音颤抖着说道: “啊!小娃娃,你有事吗?” 看她的脸面是上了年纪,可声音却不像这个年纪的人。 谢九月施了一礼道: “老人家!我向您打听个人,听说过有个叫楚江红女凌剑虹的人吗?” 老人家说道: “你饿啦?想吃楚江红鲤鱼,那我上哪去找哇?就活着吃点吧,玉米面饽饽咸菜条,小米稀粥。山里人哪,就这嚼谷。” 她这么一说,勾起了谢九月的馋虫,闻着小米粥的香味儿,咽了一口唾液。 他探头往里屋看去,见一位白发童颜的老头,手里端着酒盅子,骗腿坐在炕上,面前摆了张小木桌子,桌子上有油酥花生仁儿、葱花炒鸡蛋、一碟咸菜条、半碗芝麻盐,两根大辣葱,放在豆瓣酱碗的旁边。柳条编的浅子里,是金黄色的玉米面窝窝头,灰色泥盆里盛着小米稀粥。 谢九月馋得用舌头在唇边涮了一圈,笑了笑说道: “老爷爷!您好!我给您添麻烦来了。” 老人家乐得眉开眼笑,手捋银髯笑道: “哈哈哈!小伙子!这也没啥麻烦的,就是家常便饭,爱吃就放开肚量吃呗。好整两口不哇?” 一闻到酒味儿,谢九月心里就发痒,又怕酒后误了救地内人的事,也只好隐忍下来,笑着摇了下头道: “老爷爷!我那个严鸿昌爷爷呀,骂我是个小酒鬼。我要是没事的话,就是您按着我的手,我也得浮上几大白。” 老人家笑了笑说道:“你这小娃子有啥事啊?来!今个就整个一醉方休。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酒量,还是个小酒鬼,这些年我还没遇上过对手呢。” 老太太坐在九月对面说道: “小娃子!能喝酒喝呗,还客气个啥哩!” 说着,拎起酒坛子,就斟了一大海碗,双手捧着递到谢九月面前。 这个青花大海碗,能盛一斤二两酒。 老人家递了过来,谢九月不能不接,让老人家那么端着,可不礼貌。接过来就得喝,不喝光了就是对主人的不尊敬,他只好一饮而尽。老太太连着为他敬了三碗酒,只把个谢九月喝的是两眼迷离。 老爷爷乐得直拍巴掌,为他叫好: “好酒量啊好酒量!还是年轻人有本事呀,怪不得八步跨海严鸿昌称你为小酒鬼哩,还真是名不虚传哩。” 老太太笑道: “也就这么点能耐,看看!趴那动不了了吧。属耗子尾巴的疮,没多大的脓水” 谢九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,等他一觉醒来,已经是半夜时分。 抬头往天空望去,只见一轮明月,点点星光,淡淡白云,随风缓缓向东南飘移。 他翻身坐了起来,这才想起昨天在这里,和一位老人喝酒来着,这会儿怎么连房子都没有啦?伸手往肋下一摸,发现白虎神刀也不见了,不由得大惊失色。 这还了得!是什么人如此大胆,竟敢盗走我谢九月的白虎神刀!转念又一想,也是怪自己呀,喝那么多酒干啥?也太耽误事了,地内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,我倒是喝了个痛快,这叫办得什么事呀?现在白虎神刀也丢了,金龙圣剑也没见着个影子,连黄金盔甲和宝马都没了,这回可用什么去杀恶龙啊?他越想越别扭,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。光生气也没有用啊,他站起身来,拍打掉身上的雪渣,猛然看见一点亮光,在雪地上闪烁。他赶紧走过去一看,竟是一把宝剑!他把宝剑拿在手里,借月光仔细观瞧,看到剑柄上面有宝石镶嵌,剑锋似水,寒光闪闪,便知道这是一件绝世之宝。他又发现宝剑的吞口处,有一张纸条,展开来一看,见上面写道:你用宝刀换圣剑,相爱之人难见面。借得圣剑斩妖龙,要在地内去扬善。 谢九月直挠脑袋,听口气,定然是凌剑虹无疑,莫非那个老太太就是她变化的吗?唉!没工夫想这些啦,还是紧着去救地内人要紧。想到这,口中念动真言,双眼一闭,便进入到了地下。 他一路拂土搏石,跟在水里游动一样,速度奇快,不消片刻,就到了恶龙面前。 这条恶龙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地内人,吃得嘴角直冒沫子,“嘎巴嘎巴”地嚼得正带劲,又看见来了个穿衣服的人,便探爪抓去。 谢九月纵起身形,圆睁二目,左手探二指一领剑诀,恶狠狠地朝恶龙的右眼刺去。恶龙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,右眼一闭,挥爪就抓了过去。 这回恶龙可失算了,金龙圣剑是何等的厉害呀!剑尖到处,血光崩现。 这一剑从恶龙的眼睛里扎进去,由下巴底下穿出来,谢九月往回一带,削开了恶龙的大半个嘴巴。 狡猾的恶龙身受重伤,不敢恋战,翻身钻进了阴河里。 恶龙回到了洞府里,变成了人的身形,唤过来安鱼大夫。 安鱼为它缝合了伤口,用白纱布包扎起来。 母恶龙也说不出话来了,气得大瞪着两只眼睛,拿起分水双刺,就要再次冲出水面,去会斗那个可恨的黄衫少年。 第一百零四回 除尽恶龙显英雄 安鱼大夫见老龙又要去争斗,就上前劝阻道: “龙王千万不可动怒,且静下心来,把雄龙全都吃了,你的功力就会增大一倍,鳞甲也会更为坚硬。至于这点小伤,也不必往心里去,等吃过雄龙之后,就会痊愈的。” 母恶龙依言,把雄龙整个吞入腹内,身子立即就增长了一倍,鳞甲闪动着耀眼的光芒,嘴上的伤口也好了。 母恶龙精神大振,把身子一旋,荡起数十丈高的巨浪,鼻子里喷着烟,嘴里吐着火,眼睛眨巴一下,现出惊雷闪电。 它的身子在云雾中盘旋着,挥动着分水双刺,厉声高叫道: “那个穿黄衫的少年!胆敢伤害与我,你快点给我出来,早早地前来受死啊!不然的话,我吃完了这里的人,就到地上面去吃人!” 恶龙的狂妄叫声,激起谢九月的万丈怒火,挥动手中的金龙圣剑,便要上前与恶龙拼杀。 地内老人说道: “年轻的勇士呀!我们受尽了恶龙的欺辱,你与恶龙去争斗,我们将与你同在。我这里有五粒能量仙丹,你把它吃下去,就不会输给这条母龙啦。”说完,从嘴里吐出来五颗血红色仙丹,递给了谢九月。 谢九月接过来仙丹,朝老人家深施一礼,然后把仙丹吞入腹内,顿时就觉得力气倍增,又向所有前来助阵的地内人抱拳致谢。 地内人有节奏的击着掌,高声呐喊着为谢九月加油助威。 谢九月与恶龙杀在一起,就看见到处金蛇乱窜,惊雷震得地面直抖。地内人恨透了恶龙,忍受着闪电的折磨,坚持着高声呐喊,击掌声还是那么高昂、有力,节奏分明。恶龙卷起来的强劲罡风,把谢九月困在核心,随着气流急速的旋转。随着一阵“嗷嗷”的狂笑,恶龙张开巨口,把谢九月吸在了口中。地内人看得清楚,也没有惊慌,依然站在那里,有节奏的击着掌,呐喊声还是那么强劲。 恶龙大怒,厉声叫道: “可恨的地下人!就不怕我把你们都吃掉吗?” 地内人也不理它,还是在那里击着掌,呼喊着口号: “杀掉恶龙!杀掉恶龙···” 谢九月进了恶龙的肚子里,看见一股冒着热气,散发着酸味的水,朝自己涌过来,便在脚下用金龙圣剑划了一下,立时现出来一条五尺余长的口子,那些水便流了出去。龙腹内透出了气流,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之后,那道口子又涌进了水,冰凉刺骨。好在谢九月喝过了好多的烈性酒,再加上吃了地内老人的仙丹,虽然是冻得浑身直发抖,但没有僵硬。他听到了地内人的呼喊声,是那么的强烈,是那么的令人鼓舞,击掌声还是那么强劲,那么有力。脑海里仿佛听到了羽西姑娘的哀求声:“你一定要杀掉这条恶龙,救救我们吧!” 地内老人也在说: “年轻的勇士呀!我们将永远和你同在。” 谢九月感到热血沸腾,紧咬嘴唇,横眉立目,双手握着金龙圣剑,也不分上下左右啦,挨上哪是哪,就是一阵猛砍。 这条恶龙吞下了谢九月,心里就别提有多乐呵啦,张牙舞爪地向地内人示着威,忽然感到腹内一阵剧痛,一股胃酸流了出来,吓得立即回到了阴河里。它吸进了大量的阴河水,要冻死谢九月。 谢九月在它肚子里胡乱的砍了起来,恶龙可受不了啦,身子忽而盘曲,忽而弯转,折腾了好一阵子,才稳了下来。 地内人见恶龙逃回阴河里,便随之来到阴河岸上,任凭恶龙掀起的巨浪打在身上,还是高声呼喊着,拍击着双手,用脚跺着地面,节奏还是那么整齐。 谢九月从水里探出头来,向众人挥着手说道: “大家别往前靠近啦!这里还很危险。”说完,念动避水真言,又潜入了水下。 所有的地内人,好像没听见他的喊话声,依然在河边呐喊着。 羽西姑娘站在最前面,挥动着拳头,率领大家高声呐喊着,为谢九月助威。 谢九月杀死了母恶龙,身体却被阴河的水冻得僵直,爬到岸边,嘴唇已经铁青。羽西把他拉上岸来,用身体依偎着他那冰冷的身子,止不住的泪水,沿着她的脸颊往下直淌,滴落在谢九月的脸上。她嘴里说着: “勇敢地少年哪!阴河里的水是多么的冷啊!你是为了我们的幸福,才舍己忘生,与恶龙进行殊死的搏斗。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,直到地老天荒。勇敢的善良的人啊!你快醒来吧。” 她把自己还没有练成的仙丹,从嘴里吐了出来,送到了谢九月的嘴里。所有的地内人,都感动得流下了泪水,众人围在一起,用身体温暖着这位勇士。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,谢九月从昏迷中醒过来,缓慢地睁开了眼睛,轻轻地活动了一下四肢,然后坐起身来,看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,觉得很是过意不去。 他站起身来说道: “众位姐妹们!母恶龙已经被我杀死啦。” 众人一听,马上欢呼起来,人们奔走相告,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。 关天宝得到这个消息,立刻来到谢九月的面前,关切的问道: “九月啊!你没事吧?” 谢九月拍着胸脯说道: “师叔!你就放心吧,杀个恶龙又算个啥。” 关天宝摇了一下头道: “你能杀死一条龙我信。可是,这阴河里的水,寒彻骨髓,你能挺得住么?” 谢九月认真的说道: “师叔说得极是。我到地上去过,是上清道长和凌剑虹,给了我三大碗酒喝,借给我金龙圣剑,再加上地内老人、羽西姑娘送给我了仙丹,我才能战胜了恶龙,抵住了奇寒的阴河水。师叔啊!阴河里还有很多的恶龙,我要把它们都杀掉,免得日后再出来为害。” 关天宝嘱咐道: “你可要多加小心了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师叔且放宽心,量也无妨啊!” 言罢,轻轻的吻了一下羽西姑娘,纵身又跳进了阴河里。 阴河里相当黑暗,水里的龙又是黑色的鳞甲,很不好找。这些恶龙到底藏在了哪里?他嘴里念动咒语,分开一条水路,顺着河道往前找。 来到一个水流湍急的拐弯处,这里水特别深,足有三十多丈,水流打着旋,中间有个碾盘大的旋涡,发出“咝咝”的声响。谢九月不敢靠近,用手抓着岸边的水草,继续往前搜索。 这时候,在水府里戏耍的小龙,闻到了人的气味,就纷纷赶了过来。它们并没有急于下口,而是围着谢九月转,把水转成旋涡,要把他吸入水底,然后再分而食之。这些三、五丈长的小龙,试探着去撕咬谢九月。第一条龙探出利爪,抓向谢九月的咽喉;第二条龙张开大嘴,来咬谢九月的脚。成群的小龙围在旁边,专等这两条龙得手后,跟着一起大快朵颐。 谢九月见恶龙来了不少,便把手中的金龙圣剑用力一挥,这下可了不得啦!这把金龙圣剑,乃是剑中至尊,最是容不得邪恶,谢九月不知道圣剑的厉害,用的力气太大了,一下子幻化出一片剑雨,把大大小小的恶龙尽皆杀了个干净。 水面上顿时风平浪静,浮现出无数恶龙的尸体,顺着水流往下飘去。 恶龙被除掉,阴河里的水立刻就变得清澈起来,再也不那么寒冷了,各种鱼儿在水中游动着。 羽西姑娘和众位姐妹放心不下,沿着河岸一路跟来。看见水里旋涡甚疾,急得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当看到恶龙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,谢九月也从水里来到岸上,她们的芳心才归了位。她们完全靠着强烈的恨心,才坚持到现在,这会儿没事了,也就失去了精神力量,马上软绵绵地坐在了河岸上。 谢九月扶起羽西姑娘,看见她面色苍白,心里觉得很难受,便一提丹田气,从嘴里吐出来一颗鸡蛋大的血红色仙丹。这颗仙丹是地内老人和羽西姑娘喂给他的,在谢九月的胃里,炼成了一个大的仙丹。这颗仙丹闪动着金色光芒,照耀在地内人的身上,他们就像枯萎的禾苗遇上了甘霖,马上就精神一振,从地上跳了起来,欢呼着把谢九月抛在空中,尽情的跳跃着,放声的笑着。 就在这时候,奇迹发生了。 只见那颗红色仙丹,缓缓的升起来,越来越明亮,跟太阳差不多,照得整个地下世界,就如同地面上的白天一般。 人们在欢呼,在歌唱,跳起来欢快的舞蹈。 羽西拉住谢九月的手,笑得是那么的甜蜜,那么的开心,把他领到一个长满奇花异草的地方,搂紧他的脖子,仰视着他的脸,亲切地问道: “你是我们的神!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。如果你愿意留在我们这里,就点一下头,你就会成为我们这里的主宰。” 谢九月没想到她会提出来这个问题,连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。如果答应下来,地上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;不答应吧,又怕伤了这位善良姑娘的心。 第一百零五回 谢九月欲进UFO飞船 谢九月陷入了沉思,该如何回答羽西姑娘提出来的问题呢? 还没等他说话,羽西笑道: “这个问题难住你了吗?如果真让你作难的话,就不要回答。你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神,希望你经常的来看看我们,这一点不算是苛求吧?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地内人生活的都很幸福,还能长生不老,这些都是地上人所追求不到的。我们的生命都很短暂,只有一百年左右。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,很多的人还不知道珍惜。有的人就知道搂钱,坑蒙拐骗的、杀人越货的,也不分亲戚和朋友,为了几个钱,连爹妈都不管,和弟兄姐妹打得你死我活的。就是夫妻之间,为了杂七杂八的事情,天天地吵呀闹的。” 羽西拍手笑道: “这多好哇!生活就该丰富多彩吗,没有这些事情,到哪去找五彩斑斓的生活呢?地内人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,大家各安本分,做该做的事情,远不如你们那么充满了情趣耶。” 看样子她还是挺向往的,好像人间充满了神奇,那一切的罪恶,在她眼里却成了有意思的事情,可见她的心灵要有多么的纯洁。 谢九月深情的看着她,忽然听到阴河的水“哗啦啦”地响起来。 羽西姑娘颜色变更,紧拉着谢九月的手说道: “该不是又出来妖怪了吧?” 谢九月回头看去,见阴河里泛起白色的浪花,一个粗大的水柱升起来有两丈多高,从上面走下来一位白胡须老人,头上戴了一顶青色方巾,面色暗淡无光,衣衫褴褛,光着两只脚,手里拄着一根青龙拐杖,拐杖上有一条明显的伤痕。 他这身打扮,和讨饭的相比,就差一个笼筐子了。 这位老人走到谢九月年前,抱拳深施一礼,然后自我介绍到: “我是管理阴河的龙王!承蒙上仙斩杀了这些恶龙,为地内苍生除去大害,小老儿深表谢意!” 谢九月责备他道: “你是奉了玉皇大帝的旨意,来管理这条地内河的,怎么会出现这么厉害的恶龙呢?” 白发老者马上跪倒在地,叩首说道: “且请上仙暂息雷霆之怒!容小老儿细细禀来。这事并不是我不管哪,而是管不了哇!这条恶龙很是厉害,小老儿难以降服,反被恶龙拿住,用铁链锁牢,押在石洞里,已经是一百万年啦。”他说着,有些泣不成声了。 谢九月问道: “你可知道这条恶龙的来历么?” 阴河龙王叹了一声说道: “唉!这件事说起来,还是怪我呀。记得那一年,奉了玉皇大帝的圣旨,我有幸到瑶池赴群仙宴,观世音菩萨也来了。我坐在了菩萨身边,手里这根青竹杖,沾上了菩萨的灵光。等回到了阴河之后,我大醉不醒,这根青竹杖就顺水漂走了。也不知过了多少年,它竟修炼成了大道。它把我囚禁起来,自己摇身一变,变成了我的模样,就成为了阴河之主。这都是我的过失啊,我有愧于地内苍生呀!” 谢九月说道: “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以后可要好自为之,勤检点身边的事物,稍有不慎,极有可能招致重大的灾祸呀。” 阴河龙王拜谢道: “多谢尊者指点,小龙谨记在怀,莫敢相忘。”说完,便退回到阴河里去了。 羽西笑着道: “你可没说实话,刚才老龙称你为尊者,你怎么说自己叫谢九月呢?” 谢九月解释道:“这可不是我在说谎,这声尊者,我也是刚听到的,也不知道是啥意思。我在地上就叫谢九月,江湖上的人称我为风流小菩萨。” 羽西拍手笑道: “呵呵呵!这挺好玩儿的吗,什么叫风流小菩萨呀?你是怎么才风流起来的?快说给我听听!” 谢九月脸色一红说道: “这也没啥好解释的,朋友们相戏,说着玩儿的。” 羽西探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,“嘻嘻”笑道: “看你这腼腆劲儿,怎知道啥叫风流耶?” 她想了一会儿又说道: “小神仙哪!我是地内皇上的女儿,你为我们除去了一害,父皇要感谢你呢,你就跟我去见父皇一面吧。” 谢九月依言,俩人手拉着手,说笑着往羽西家里走去。 地内的皇家宫室,远不及人间的皇宫那么豪华、那么气派,只是像个办公的地方。羽西的父皇是穿着衣服的,有点像人间的长衫,黄色的锦丝织成,没有刺绣,也没有扣子,用丝绦轻拢在腰间。最明显的标记,就是头上有一顶真金打造的皇冠,上面镶着一块蓝色宝石,如鸡蛋大小,闪动着耀眼的光华。 在他工作的桌案上,摆放着很多的案卷。 羽西走到近前,轻声说道: “父皇!您让我请的客人到了。他不想留在我们这里,要回到地面上去。” 皇帝点了下头,放下手里用树根做成的笔,微笑着端详了一会儿,眼前这位年轻的地上人,缓缓的站起身来,从龙书案后面走过来。 谢九月慌忙跪倒,要行人间的君臣大礼。 皇帝双手相扶,赞许地说道: “勇敢的年轻人哪!这些繁琐的俗套,在我们这里是没有的。你为我们除去了恶龙,我代表所有的地内人,向你表示衷心的致谢,祝福你永远平安吉祥。我听羽西说,你不愿意留在我们这里,可是真的吗?” 谢九月笑着点了点头说: “嗯!是真的。” 皇帝说道: “既是这样,我答应你一个请求,有什么愿望就告诉羽西,我都会同意的。如果你回到了地上,无论什么时候想到我们这里来,这里就像你的家一样方便。” 谢九月谢过了皇帝,羽西走过来,拉着他的手,来到室外说道: “父皇的意思你都听清楚了吗?” 谢九月道: “是的。可是,我也没有什么可需要的。” 羽西不高兴的说道: “你这个风流小菩萨呀!听起来很爽,菩萨心是有,怎么让你求我们一回,就这么扭捏呢?是我们地内没有让你动心的宝贝么?” 谢九月摇了一下头道: “不是的。我确实也没啥可要的,就是再好的东西,也是身外之物,平生世人的觊觎之心。要说想要的呢,就真有一样。” 羽西急忙问道: “想要什么,你快说出来!” 谢九月道: “其实也不太难,我爹妈去世的早,想要见他们一面。”说完,就看着羽西。 羽西姑娘连连摆着手说道: “小菩萨呀!你要的不是东西。” 谢九月假装生气的说道: “你说什么?我爹妈不是东西?你是在骂我呀!” 羽西赶忙解释道: “你不要误解,人都不是东西。” 谢九月转过身去说道: “你说话也太离谱了,人怎么就不是东西啦?你可要讲个清楚。” 羽西说道: “这还用讲吗?东西原本是指方向的,后来才被引接到物品上,把人说成是个物品或者是方向,那才离谱呢。比如说,我说你谢九月是个东西,你喜欢听吗?” 谢九月摇了一下头。 羽西又说道: “我说谢九月不是个东西,你乐意听吗?” 谢九月还是摇了摇头。 羽西说道: “这两者你都不同意,说明两者没有可比性,按实理来讲,人不是东西才更为贴切一些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照你这么说,说我爹妈不是东西,那还有理了呗?” 羽西无可奈何的把双手一摊道: “再解释下去,这也是无意义的事。你说的这个事,有谁能帮的上忙呢?我愿意拿出很多的宝石来成全你。” 谢九月被问得红了脸,摇了下头说道: “我也不知道谁能帮的上忙,就是想见他们一下。” 羽西说道: “你叫小菩萨,就该得到很多的磨练,到了人间,就是进了炼狱,谁也不能自拔。这是一种心灵的折磨,你如果不能把他忘却,就会转变成心魔,会招来很多的灾祸,让心灵得不到安生。父母迟早都要去世,有善良心的人,才会想念他们的恩惠,这就形成了人生的一劫。” 谢九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,却有点难于启齿,思索了好一会儿,才低下头说道:“我还有一件事,你能答应吗?” 羽西姑娘笑道: “只要我们地内人能够做得到的,我一定会答应你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那么好吧,在我进来的时候,看见一个写着‘UFO’字样的铁房子,你能带着我到里面去玩吗?” 羽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,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,她深吸了一口气,开口说道: “琼琬、路亚,你们俩把乾坤博士叫来,我在飞船那里等着你们。” 琼琬和路亚答应一声,转身飞快的离去。 羽西说道: “飞船是个充满了神奇的东西,它是在第二次冰河期之前,那些科学家,想乘坐它逃亡到别的星球上去。不知道为什么,没有用上,就被我们弄到地下来啦。我们研究了很多年,那些导航系统、进攻型武器、防御系统我们刚掌握了不久。咱们上去以后,千万别摸这动那的,一切都要听乾坤博士的。听明白了吗?” 第一百零六回 驾驭飞船遨游太空 听着羽西姑娘的嘱咐,谢九月频频的点着头。等他们来到飞船旁边,乾坤博士和琼琬、路亚,已经在飞船旁边等待着了。羽西和乾坤博士打过招呼,为谢九月做了引荐。他们相互拥抱了一下,算是认识了。 羽西伸手按动了飞船上的红色按钮,只见飞船开了个小门,从里面射出来一道淡绿色光芒,随后是一个梯子,缓缓地伸了出来,在接近地面时自行停止。乾坤博士进了飞船里,操纵着安全扫描系统,谢九月在羽西、琼琬、路亚的陪同下,先后来到了飞船里。 飞船里闪动着各种颜色的小灯,羽西指着一个会发光的平面说道: “九月!这个叫荧光屏,简单的讲,它能显示出我们所处在的位置,导引我们要去的地方,监控外面十万公里的安全数据。在它旁边的这个小荧光屏,叫扫描仪,把搜集到的信号,很快就能输送到这个大的荧光屏上。” 她指着另一个按钮说道: “这个蓝色按钮,是进攻型武器控制键,每单击一次,就能发射出去一枚手指大的导弹,导弹会自行寻找目标,歼灭前来进犯的飞船。如果前来进犯的飞船很多,就可以连击此键。这种小型的导弹,储备量为四千枚。如果击中了敌船,按钮上面的小莹光屏,就会闪动一下黄色光团。紧挨着它的棕红色按钮,是激光武器,穿透力极强,功能显示长度为七千五百亿公里,可穿透山石五公里。这个手动拉杆,是核弹发射装置。旁边这个角门,通往下面的封闭仓。这个封闭仓里,可以容纳下几十万人,···” 不等羽西把话说完,谢九月提出了疑问,皱着眉头问道:“羽西呀!你是不是说错啦?就这么两间房子大的地方,怎么能容得下那么多人呢?” 羽西很耐心地向他解释道: “这个房间极为特殊,一个人进去,就会被凝聚成沙子粒那么大。容纳几十万人,还占不到一半的地方。飞船的动力,来自于宇宙的能量。每当它发动起来,太阳就会出现巨大的黑子,激起强烈的日冠。飞船的载重量没有说明,行进速度为每秒十万公里。它分为三层,上面是指挥系统,这是操作控制舱,底层是储存仓。这个飞船还有一项功能,如果有一枚导弹袭击过来,这三层仓在受到控制的条件下,可以在瞬间分离,使导弹失去攻袭目标,然后再重新组合。大致情形我就知道这么多,其它的理论数据,你想知道的话,可以去请教乾坤博士。” 谢九月激动的说道: “这已经很好啦,如果能飞一回的话,那就更好啦。” 羽西说道: “你的一切愿望,我都会帮你实现的。” 说完,她让谢九月坐在操作椅子上,就看到室内的灯光闪了一下。 谢九月觉得身上多了一层衣服,脑袋上戴了一顶特殊的帽子,耳朵旁边响起了优美的音乐声。他觉得好玩,孩子般的喊道: “哇噻!起飞啦!” 乾坤博士请示过皇帝,皇帝特别关照过: “这孩子是我们地内人的大救星,我们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。” 乾坤博士一想:满足他的一切要求,自然也就包含着启动宇宙飞船啦。他说起飞,那就飞吧,他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,我怎好违拗?便发下了指令: “各位操作人员请注意,飞船准备起航。” 眨眼间,所有的指示灯都在闪动,随着三声“嘟嘟嘟”的蜂鸣声,仪表上的指针也开始晃动,一阵轻轻的震动之后,就觉得身子稍微往下一顿。飞船刚刚起飞,荧光屏上就出现了一个半身人头像,吓得谢九月一激灵,他还说了话:“伊迪马克!伊迪马克!”他回头去找羽西,却不见她在身边,就招呼路亚: “路亚!他说的话我听不懂。” 路亚伸过手来,按动了一个四方形的按钮说道: “这个钮是翻译键,按一下就能听得懂啦。” 耳麦里传出了羽西的声音: “九月!你说话要注意表情,雷曼教授说你没有理他,很是不高兴。我已经向他作了解释,雷曼说我们的行动很冒险,批评了伊迪马克,就是我们的乾坤博士。九月!你不要生气,我们现在行进的速度是,每秒一千公里。我让你看一下我们生活的星球,请看荧光屏!” 只见萤光屏一闪,出现了蔚蓝色的海洋,波涛起伏,在靠近海岸的水面上,有点点的渔帆。随着画面的移动,又看见了平原、高山、雪地、河流,城市里往来的人流,连做买卖人的叫卖声,都能听得很清楚。 忽然,这些画面就消失了,又现出一个人来:头上戴一顶奇特的帽子,上面有两个犄角似的铁条,脸前是透明的镜子,身上的衣服闪动着明亮的光,很是耀眼。听得“嘟”地一声响,耳麦里传出话来: “二零一零号飞船!你们已经驶出了大气层,航速升至五千公里,请开启一级保护装置。请回话。” 谢九月赶忙招呼路亚: “路亚!里面说让开启一级保护装置,叫我回答,说啥呀?” 路亚说道: “你按一下三角形的棕红色按钮,回话是:一级保护装置已开启。” 耳麦里又响起了优美的音乐声,一个又圆又大的球体,上面坑坑洼洼的,有高大的山川、干涸的河床,土地是暗红色的,正向飞船急速冲过来。 谢九月惊呼道: “哎呀!有个大球撞过来啦。” 琼琬回过头来说道: “你不要害怕!这个就是在我们那个星球上,能看到的月亮。我们很快就会从这里过去的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我还以为它就有脸盆那么大呢。啊!美丽的月亮,你上面一定有美丽的宫殿,嫦娥仙女住在里面。吴刚伐倒桂树,为你献上桂花酒。玉兔变成的仙女,跳起婀娜多姿的舞蹈。羽西呀!这都是严鸿昌爷爷告诉我的,你说这是真的吗?” 耳麦里只是传来了羽西的笑声,她并没有回答谢九月的问话。 通过对外可视窗口,谢九月看见外面一片漆黑,要比最黑的夜里还要黑,便问路亚道: “路亚!飞船外面怎么那么黑呀?” 路亚见他像个孩子似地问这问那,心里觉得好笑,就跟羽西通了话道: “羽西公主!谢九月问这问那的,就跟孩子似地,可不像个大英雄了。” 羽西笑道: “你说的很对!看他那样子,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,童气未脱,不知道的东西就要问,就说明他有思维能力,很好学。比不得我们,掌握了很多的知识。从某些方面来说,有丰富知识的人,在他的眼里,就未必是十分健全的人。你不要烦他,问什么就告诉他。” 路亚转身对谢九月说道: “太阳的光线照在物体上,才能显出它的光明来,这是通过折射,映入我们眼睛里的一种视觉。当太阳的光被某种物体遮住,这个阴影里就成了永夜的黑暗。” 谢九月道: “路亚姐姐!我不知道这么叫你妥当不。跟你在一起,让我懂得了不少的知识,使我显得很无知,我是不是很愚笨呢?” 路亚笑道: “你称我为姐姐,我心里很高兴。我今年才一百五十岁,如果是地上人,恐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啦。而我现在还是这么的年轻,你不觉得做地内人更好一些吗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这事我可没有想过,我琢磨着,地上人就是住在地下,也未必就能得到长寿,这可能是某种神秘的东西在支配着,我们无论怎样想摆脱它,都是不能做到的。” 伊迪马克博士听了他的话,出现在荧光屏上说道: “尊敬的谢九月!你说的那种神秘的东西,就是人类的基因,他是由二十四对染色体构成的。这种基因如果得到宇宙能量的催化,就会得到质的改变。人类只有想长寿的愿望,却不注重修生养德,就不能吸引宇宙能量的降临,而使宇宙能量离人类渐渐远去,才导致了寿命越来越短。” 荧光屏一闪,雷曼教授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上,谢九月按了一下三角形的棕红色按钮,这回听懂了他说的话: “二零一零号飞船!你们已经接近z星球,把飞船保护装置提高到二级,随时做好作战准备。” 谢九月马上回答: “作战准备已经做好。” 话刚说完,屏幕上出现了羽西的身影,她伸出了两个手指头,晃了两下说了声:“耶!”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就问路亚: “路亚姐姐!我该说什么?” 路亚笑道: “羽西公主在夸你呢,说你回答得好。你可以挑起右手大拇指,说声‘ok’就可以啦。” 谢九月嘟嘟囔囔的说道: “这都是些什么话,跟暗号似的,我也整不明白。” 路亚解释道: “这也是地上的语言,相当于‘好’的意思。说这种话的人很多,只是离你们住的地方很远。你站在地上,他们就在你脚下的那一面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哎呀!照你这么说,他们就是头朝下活着啦,那有多难受呢。真是地太大啦,咋活着的人都有哇!” 第一百零七回 激战在兹米星上空 琼琬听见谢九月的话,乐得“噗嗤”一下出了声。也来不及向他做详细解释了,屏幕上现出了雷曼教授,他命令道: “请做好作战准备!‘Z’星已经出动了一架侦察飞船,以太阳系一百三十六度角,向你们接近。” 谢九月不知道怎么回答,竟挑起大拇指说道:“ok!” 雷曼教授竟然也回了一声:“耶!” 路亚和羽西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之后,就把谢九月带进了一间小屋里。里面没有灯光,也没有对外观察窗,只有一块三尺见方的荧光屏,下面是一张操作平台,排列着数十个闪光的按钮。荧光屏的两侧,镶嵌着各种仪表。荧光屏上闪动着几条光线,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。 路亚平静地说道: “现在羽西是机长,全体飞船上的人,都归她统一指挥。我们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,这里就是你的作战岗位。只要飞船还在,就不能离开这里一步。我们要与飞船同在!这是我们的口号。” 谢九月坚定地说道: “你放心!我愿与飞船同在。” 路亚说道: “你的任务是,熟练掌握这三个按钮,如果屏幕上出现红色光点,你就按红色按钮,出现一个就按一下;要是看见蓝色光点,就按蓝色按钮;要是出现白色光点,就按白色按钮。千万记住,可不许多按。” 谢九月点头答应下来,路亚拥抱了他一下,便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。 谢九月牢记路亚嘱咐的话,坐在了能旋转的椅子上,认准了三个按钮的位子,眼睛就盯在了屏幕上。谢九月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大地有多么远,也不知道飞船的速度有多快。他屏除了一切杂念,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光屏,生怕漏过每一个光点。耳麦里传出羽西的声音: “九月!你不要过度的紧张,像你这样,很快就会疲劳的。把身子靠在椅子上,脚的左前方有水,渴了就喝。水处于漂浮状态,用嘴吸入,靠胃的收缩,才能把水压到肚子里去。饿了的话,在腿的右前方,有压缩营养液。好啦!” 忽然,荧光屏上一片昏暗,就好像钻进了云雾里一般。在荧光屏的左上角,出现了一幅画面,有高大的山川,碧绿的田野,涓涓的河流,浩瀚的海洋,树木葱茏,真好像是自己的家乡。琼琬传过话来: “这是个美丽的星球,位于太阳系一百五十度角。和我们的地球没什么区别,这就是美丽的兹米星。” 时间不大,屏幕上出现了三个红点,红点在不断的扩大,从芝麻粒大迅速的扩大为拇指大小。 谢九月按照路亚的嘱咐,按了三下红色按钮,就觉得飞船震颤了一下。荧光屏上的三个红点很快就消失了,变成三团黄色火焰,落回了兹米星。 屏幕上出现了羽西的身影,她又伸出来两个手指头,朝谢九月摇了摇。 谢九月挥了下手,回答道: “ok!” 话刚说完,耳麦里传来了雷曼教授的声音: “你做得很好!注意观察,兹米星是一个文明水平很高的星球。我们从这里经过,他们认为侵犯了他们的领空权。根据宇宙理事会的律法,规定领空权在一千万公里,我们与他们相距为一千五百万公里,并没有构成领空侵犯。他们依仗有极为先进的武器装备,对我们进行贸然攻击,违反了宇宙理事会的若干规定,我们有权进行反击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又传来羽西的声音: “九月!注意观察。敌人会马上向我们发起大规模的进攻,请你随时和我保持联系。” 谢九月全神贯注,手不离按键,眼不离屏幕。十秒钟过去了,二十秒钟过去了,忽然间,荧光屏上出现了很多的红、蓝、白色的影子。这些影子在迅速扩大,谢九月的两只手忙活起来,那些光点消失了一层又一层。飞船在剧烈的震颤着,温度也在不断的增高。荧光屏上的光点出现了三个紫色的,他却找不到紫色的按键,心里正在着急,耳麦里传来羽西的声音: “九月!请你按一下左手位的绿色键盘。” 谢九月刚按完绿色键,就听到路亚说: “九月!为躲避导弹的袭击,飞船现在已经分离。” 谢九月着急的问道: “是我没把他们都打掉吗?” 路亚说道: “不是的!这是一种新型的武器,雷曼教授对它正在进行功能锁定。” 马克传过话来: “这种武器的密码难以破译。” 谢九月向羽西请示: “羽西!我该怎么干?” 羽西回答说: “你不要着急!我已经向宇宙安全理事会申请了增援,华盛顿总裁同意派出增援部队,要我们坚持五十秒。这对我们来说,是极为困难的。我们的动力显然不足,应该设法摆脱这种困境。” 谢九月看见外面一片漆黑,一个木桶大的黑影出现在屏幕上。也来不及向羽西请示了,把三个颜色的按键连着按了三下。飞船剧烈的震颤起来,就看见屏幕上闪过一道白光之后,竟然黑了下来。凭直觉,谢九月知道出事了,到底有多么严重,他没法估计,便呼唤羽西: “羽西羽西!听到了没有?我是九月,谢九月,我这的屏幕黑啦,快告诉我咋办呐?”耳麦里“嘟嘟嘟”地响着,却没有一点回音。 路亚离开了座位,来到谢九月面前说道: “现在是咱们最自由的时候了,一切对外联系已经丧失,作战能力也没有啦。九月!不要在那坚守阵地了,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,过来说会儿话吧。” 琼琬也走了过来,朝谢九月笑了一下说道: “我看过地上人的《诗经》,大卫求主指引和保护,他是这样祈祷的:我的神啊!我素来依靠你。求你不要叫我羞愧,不要叫我的仇敌向我夸胜。凡等候你的必不羞愧,惟有那无故行奸诈的必要羞愧。” 谢九月低着头说道: “你想得还挺开,我把那个屏幕都玩黑了,可没心思跟你去祈什么祷。” 路亚愣了一下笑道: “什么叫玩黑了呀?那个荧光屏,是你刚才攻击敌人的飞船,受的振动力过大了,出现了小毛病,过一会说不定就会好起来的。” 琼琬忽然说道: “我的主哇!我差点就给忘了,这还有个自动恢复系统,我来操纵一下。”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,连着点击了几个键,就看见荧光屏闪动了几下,又恢复了正常,飞船也重新组合在一起。 谢九月奇怪地问道: “咦!这荧光屏怎么会亮的?” 路亚笑着解释道: “这是电的功能啊,你真的不懂吗?” 谢九月把脖子一梗说道: “这有啥懂不懂的,不就是跟打雷差不多嘛!” 路亚说道: “打雷是电的作用,只是那种电没有被控制起来,就不能被很好的利用啦。” 谢九月担心地说道: “雷可厉害啦!一棵这么粗的大树,一下子就劈个粉碎,很危险的。” 琼琬忍不住笑道: “我说小神侠呀!你只说对了一点。其实,电的作用可大啦,以后我讲给你听。”谢九月点着头,听耳麦里传来羽西的声音: “你那里现在怎么样?” 谢九月立刻回答道: “报告船长!我这里一切恢复正常。羽西呀!刚才你都看见什么啦?” 羽西沉吟了一会儿,向他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: “你刚才连击了三下所有的攻击按键,造成飞船在瞬间,难以承受强大的动力消耗,发生了短路现象,这是很正常的。就在你连击了键盘之后,进攻型武器接连发射出来,击中了兹米星的王牌战舰,激光把它切割成四段,导弹把它们打得燃烧起来,燃起熊熊的大火,发生了连续的巨大爆炸。导致了这个星系发生了临时停滞现象,恐怕要波及到邻近的几个星系。宇宙安全理事会发来了谴责函。函中强调,对我们的行动不予以支持,命令我们在兹木星座立即着陆。” 飞船的喇叭里播送着: “二零一零号飞船!请立即着陆。二零一零号飞船!请立即着陆···” 路亚说道: “这是‘UFO’指挥中心的命令,我们必须马上执行。” 飞船立刻减了速,缓缓的落向地面。荧光屏立马上显示出来,一个多首“ufo”组成强大团队,像闪烁的群星,出现在了屏幕上。 谢九月拉开对外可视窗口,飞船进入到淡红色云层,可以清晰的看见山头上高大的铁塔,快速旋转的太空信息接收器,半圆形的城堡式建筑群,树木、草坪、鲜花构成花园式绿地。 飞船在“嘟嘟”的蜂鸣声中,降落在一个标志着红色“十”字的场地上。飞船轻轻的颤抖了一会儿,才稳定了下来。 这时候,喇叭里又响起基地指挥人员的声音: “二零一零号全体人员,可以打开舱门,走出船舱。身上不许携带任何武器,请接受基地安检人员的检查。” 脚下是平滑的路,红色箭头标志着行走的路线,他们进了一间雪白的小屋子里。 第一百零八回 兹木星上误食异果 羽西、马克、琼琬、路亚、谢九月一行五人,进了外太空来人安全检查室,经过红外线扫描,顺利地通过了第一道检查关。 沿着绿色箭头指引的路线,来到第二个检查室。这里是外太空来人洗浴室,标识出男人和女人,五个人分为两队,进了洗浴室里。 谢九月脱了衣服,温热的喷淋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。随即就是一股蒸汽,直蒸的他浑身发热,汗水外淌。蒸汽过后,又是温水清洗,浑身的皴随之脱落。最后是温热的风,吹干了身上的水气。随着“嘟”地一声蜂鸣,绿色指示箭指向了更衣室。更衣室里有一块玻璃镜子,人站在镜子前,三秒钟之后,一身可体的、薄如轻纱般的衣服,由机器人用双手托着送了出来。穿好了衣服,真让人觉得爽! 谢九月穿上软底拖鞋,从洗浴室里走出来,感觉这里的空气很清新,好像下过雨之后,漫步在河边的柳树林里。天上也有一轮月亮,是彩色的,像碾盘那么大,仔细的看去,还有些微微的旋转,看不见有没有人,也许是离得太远了。 太阳的光线很温柔,不那么刺眼。 吹过来的风像春天那么温暖,且伴有微微的香气,若蓝芷,或许是玫瑰,让人不敢肯定。 往前走十余步,是一间凉亭,雕刻着飞龙舞凤,形象逼真,色彩艳丽。亭子中间,是一张白玉桌子,旁边有四个白玉墩。 谢九月刚坐在那里,有机器人送过水来,是一只白玉的杯子,鎸刻着一枝兰花,乍闻起来,淡淡的幽香,浸脾润腑,感觉着很是舒泰。 马克博士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来,微笑着朝谢九月点了点头,在他对面坐了下来。机器人为他送来了一束鲜花,像是康乃馨,散发出来的香味也很淡雅。 马克高兴地问道: “九月啊!感觉着这里还好吗?” 谢九月满意的说道: “这里真好!就像神话里的故事,看那个月亮,是那么大,那么美,我做梦都没有梦到过。不知道里面有人没有?” 马克笑了笑,轻声说道: “凯瑞!把望远镜拿过来!” 谢九月终于见到人了,来到这个星球见到的第一个人。 她梳着卷曲的金发,眉清目秀,挺直的鼻子,薄嘴唇,红润润的,牙排似玉,未曾开口,先带三分笑容。上身穿雪白色绣花衬衣,深蓝色坎肩,鹅黄色宽松型长裤,黑色锦丝鞋。 马克接过来望远镜,递给了谢九月。 然后伸开双臂迎上前去,把凯瑞搂在怀里,不停地吻着。 凯瑞紧紧地拥抱着马克,激动地说道: “亲爱的马克!真的是你吗?这简直就和做梦一样,让我怎么能相信呢?” 马克抱起她来,在原地转了几圈,就进了凯瑞的房间。 谢九月拿起望远镜,朝月亮看去,见月亮离得更远了,也小了很多。他把望远镜又倒过来,这回看清楚了。 呦!月亮上还真的有人呀!一位老人,坐在一棵古松下面,正在看书。 林木间炊烟袅袅,绿荫里卧鹿舞鹤。 有一个牧童,吹着笛子,看样子是放牧归来了。 他这里正在观赏月亮上的景致,忽然听见姑娘们那银铃似的笑声。回头望去,看见她们乌发披肩,都穿着很艳丽的服装。他没敢多看,又举起了望远镜。 走过来的女郎,微笑着说道: “尊敬的谢九月先生!久违啦!” 谢九月惊得半张开嘴,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,这位不认识的女子,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?这回再仔细一看,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,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别人,正是羽西姑娘,身后跟着琼琬和路亚。 见她们都长出了美丽的乌发,容光焕发,再穿上漂亮的衣装,简直就跟仙女一般。谢九月站起身来,脸一红说道: “哦!原来是羽西公主啊?” 羽西不高兴的说道: “谁让你叫我公主啦?还是叫我羽西吧。跟我走吧,华盛顿老人要见你。” 羽西向另外一个姑娘说道: “琳达!他就是谢九月。” 琳达姑娘上前施了一礼,面带微笑的说道: “九月先生!请随我来。” 谢九月、羽西和琳达来到一间很雅致的屋子里,看见一位须发皆白、面如童稚的老人。琳达和老人交谈了几句,回头对谢九月说: “这位老人就是华盛顿先生。” 老人家和谢九月拥抱了一下,然后说道: “我听琳达说,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勇士。在这里,我表示欢迎你的光临,更感谢你们送来了我阔别已久的飞船。” 谢九月问道: “这个飞船是你的吗?” 华盛顿点了下头说道: “这首飞船已经成为了古老的过去,也是这个星球上的唯一见证啦。在很早以前,我们生活的地球,比这里要好得多。很多的外星人都想占领那里,结果发生了核大战,把地球炸得四分五裂,海水泛滥成灾,岩浆外泄,引燃了地下的石油、煤炭。大地上弥漫着蒸汽,释放出来的能量,化作雷电,在大地上闪动。当时,我们认为那里,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了,便离开了家园,到宇宙里来寻找赖以生存的星体。我以为地球上,不会再有人类存在了。没有想到哇!人类又繁衍起来啦,这让我感到很高兴啊!只是寿命短了很多,这样也好,阻滞了高度文明的发展,相应的就延长了核战争的爆发。年轻的勇士呀!地球上还有征战吗?” 谢九月回答道: “征战是有,可不像兹米星那么惨烈,就是动刀动枪的。” 华盛顿说道: “人的思维能力越高,占有欲也就越强,都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的头上,这就是膨胀的私欲,征战的起源。” 羽西说道: “地球上有了人,从母系氏族开始,就有了地盘之争。之后就是三皇五帝,夏、商、周、秦,西汉王莽篡位,东汉刘秀称雄,三国魏、蜀、吴争霸,两晋分东西,南朝齐、粱、陈,北朝分三魏(东魏、西魏、北魏),隋文帝统一中原,唐高祖再登尊位,历经太宗、高宗、中宗、睿宗、武后、玄宗,历经数百万年之久。历代的更替,都经过相当规模的战争,用将士的尸体,换得了统治者的宝座。” 华盛顿叹息了一会儿道: “征战是人类追求生活的天性,好在没有达到高度的文明期,没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,就很值得庆幸啦。” 老人家招了一下手,进来了两位女士,走在前面的是琳达。 他说道: “琳达、雅美!带着远方来的贵客,去观光一下,放松一下心情。” 由琳达、雅美驾驶着太阳能轿车,来到海滨浴场,走在椰林的白色沙滩上,就好像是在南海的椰林里,只是空气很清爽。桌子上摆放着各种水果,供游人解渴。 等琳达和羽西她们换上了泳装,到水里游玩的时候,谢九月一个人,沿着婉转的山路,走进了原始森林。 天上的太阳是绿色的,光线显得很温柔。这里的土地是红色的。树木生长得很是高大,鸟儿在婉转的啼鸣,凤凰在树林间飞翔,猿猴在树上跳跃。 琳达随后跟来,提醒他说: “你一个人这么走了,是很危险的。” 谢九月问道: “这里还有吃人的狮子虎豹么?” 琳达“嘘”了一声,两只羽毛非常漂亮小鸟,落在了她手上,欢快地抖动着翅膀,粉红色的小嘴梳理完羽毛,便振翅啼鸣起来。 琳达轻声说道: “这里的野兽都不攻击人,就怕树上掉下果实来,会把人砸伤的。” 树丛里走出来两只老虎,吓得谢九月一下子跳到了树上,动作比猴子还灵,逗得琳达大笑起来。她抚摸着老虎的脑袋,任它们撒娇地在腿上蹭着痒痒,抬头朝谢九月说道: “你快下来吧!冒冒失失的,别把山猫给吓着了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我肚子饿啦,想吃点啥垫吧垫吧。” 琳达笑道: “我们都是靠呼吸生活的,想吃东西,就要凭机缘了。你拍一下有果实的树,掉下来黄色的果实,你吃了就永远也不会觉得饿了。要是掉下来红色的果实,你吃了就会长生不老的。” 不等琳达把话说完,谢九月就朝树上拍了一下,掉下来一枚青色的果子,便接在手里,也没问一声琳达,放在嘴里就咬了一口,觉得甘甜无比。琳达见了,急忙伸手打掉了他手里的果子。可是,已经晚了,咬在嘴里的已经咽了下去。谢九月感到身上很舒服,美得摇了一下脑袋。 再看琳达,瞧着他差点哭起来,惊得张大了嘴,呆愣愣地不知所措。 谢九月问道: “琳达!你这是怎么啦?” 琳达急得一跺脚,带着哭腔说道: “你还来问我?快看看自己吧!” 谢九月自语道: “我咋的啦?有啥好看的。” 他想伸手去摸一下老虎,老虎却闪身跳开了,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毛茸茸的,不知道啥时候,竟长出了一寸多长的黄毛。 第一百零九回 救神侠羽西勇挑重担 谢九月没有把琳达的话听完,便朝树上拍了一掌,接到了一枚青色的果子。刚吃了一口,就觉得酥脆异常,香甜可口,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,却把琳达姑娘吓坏了。 琳达惊叫一声,就朝海边跑去。 谢九月忽然感到浑身麻酥酥的,低头看了一下手,就见手背上长了金黄色的长毛,吓得登时张大了嘴,觉得很别扭,抬手一摸,脸上毛茸茸的,耳朵也立了起来,长满了毛。心里不由得大惊:坏了坏了!我谢九月变成猴子了,这要是让羽西她们看见,我这个大神仙变成了一个大妖怪,该怎么去解释呢?就这个样子,回到地上去,见了严鸿昌爷爷、凌剑虹、关天宝又该说个啥?说自个嘴馋,吃了个异果,就成了这个样子,那有多没面子啊!爷爷一定会骂我一百遍“小没出息的”,这可咋好哇?他转念一想:这山里一定有猴子,我呀,也不去见他们了,就跟猴子们一块过去吧。 耳听得树叶传来窸窣之声,抬头望去,果真是一群猴子,在树木间跳跃着。 雅美、羽西、琼琬、路亚正在海里游泳,听到琳达尖声的大喊: “雅美!快上来,出事啦!” 几位姑娘慌忙游到岸上,雅美问道: “发生了什么事情,看把你急成这样?” 琳达把她叫到一旁,压低了声音,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。 看着琳达那着急又神秘兮兮的样子,羽西赶过来问道: “琳达!九月和你在一起,你回来了,他呢?” 琳达脸色通红,低声说道: “他吃了青果,变成猴子了。” 就这一句话,惊得她们目瞪口呆!雅美稳了一下心神,开口说道: “事情发生了,后悔也没用。这样吧,你们去找谢九月,千万别让他到处去乱跑。要是他跟猴群混在一块,就永远也回不来啦。我到总部去一趟,看看有什么办法没有。”说完,她们分头行动。 琳达带领羽西她们来到出事的地方,却不见了谢九月,看见一群猴子在树上,有的在枝杈间跳跃,有的在梳理着皮毛。 琳达大声呼喊着: “谢九月!你在哪里,快回答我!” 羽西她们也扯着嗓子喊起来,山谷里回荡着她们的呼喊声。 其实,谢九月就躲在大树后面,她们的喊声那么急切、高亢,能听不见么?可现在这副嘴脸,怎么去见她们呢?早知道会出这事,我还不到这个星球来呢。她们喊得那么急切,都带了哭腔了,再不出去,于心不忍哪!他慢慢的站起身来,双手捂着脸,身子倒退着从树后走了出来。他没敢说话,就蹲在了地上。 琳达看见一个孤猴,用手捂着脸蹲在那,便上前问道: “九月!是你吗?” 谢九月微微的点了点头,被琳达一把抓住了,生怕他再跑掉。 羽西看见琳达抓住了一个猴子,就过来问道: “琳达!谢九月都丢了,你逮着个猴子干啥?” 琳达没敢向她说这就是谢九月,怕羽西承受不了这种打击,便说道: “大家别喊啦!这个猴子告诉我,谢九月回到总部去啦。” 谢九月从心里感谢琳达这善意的谎言,要是让我以这种尊容去见她们,还不把她们的魂给吓丢了么?便悄悄地流下泪来,连大气也不敢喘。 羽西过来问道: “好心的猴子!请你告诉我,那个吃了青色果子的人,现在到哪去啦?” 谢九月看见她眼里含着泪花,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,便哑巴似的“嗯嗯”了几句。琳达说道: “你别问了,他的语言你听不懂,刚才说的意思,是让咱们回到总部去。” 谢九月心里烦乱,树上小鸟的叫声,也显得是那么枯噪。 回来的路上,羽西一直流着泪,声音也嘶哑了,嘴里说着: “小菩萨哥哥!要是找不到你,我也就不回去了,就在这陪着你。你要是真的变成了猴子,我也变个猴子,和你生活在一起。” 谢九月听不下去了,开口说道: “羽西姐姐!你别伤心啦,我就是谢九月呀!” 他是想这么说,发出来的声音却是“呜呜啦啦”的。 雅美回到了总部,如实地向华盛顿做了详尽的汇报。 华盛顿老人说道: “这很难解决。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,出于饥渴,很多人都不见了。后来发现有很多猴子,经常聚集在我们工作的地方,被我们驱赶走了。如果像你说的这样,那些猴子可能就是我们失去的亲人。等琳达她们回来,我要对这种变异的人种,进行进一步的研究,从中找出变异的原因。” 琳达抱着变异的谢九月,疾步来到总部,连门铃也没按,就直接进了研究室。 华盛顿老人只是看了她一眼,伸手拎过来谢九月,放在了仪表前的水晶箱子里。华盛顿把琳达叫到了观察室,开启了扫描仪,荧光屏上显示出来的数字,传入到电脑分析仪,很快得到了结论: 分析物属于人类。 里面有几个数据,却和人类有些不同。华盛顿把这些数据,又输入到另一台电脑里,与其它数据进行比对,在基因第八对染色体上,发现变异较大,点击确认之后,出现了不知道原因的文字: 分析物属半实体状。产生原因:异物反应。解决办法:无。 琳达说道: “这些文字,让我产生了怀疑。人与猴子之间,从物质理论上而言,不该有太大的差异,这种半实体状的物体,是数据库里提供出来的,不可能有失误。根据这一点判断,这个地球人极有可能来自于虚无世界,转世于人间,又得到了造化,才有这种可能。” 华盛顿表示赞同地说道: “分析的有道理。我本来想利用这一分析结果,去寻找我们失去的亲人,看来是不可能啦。电脑里没有解决的办法,我们也只有爱莫能助啦。” 琳达悻悻然地从研究室里走出来,等候在门外的羽西姑娘,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,激动地问道: “琳达!快告诉我,分析结果怎么样?” 琳达面色淡然,无奈地说道: “嗯!经确认,他就是谢九月。就目前的科学而言,还没有让他恢复到原来的模样的理论根据。” 路亚着急地说道: “羽西公主!这可怎么办?咱们就带着一个太空猴子回去么?” 羽西的心里本来就急得如滚沸的油,她这么一问,无异于加了一瓢凉水,登时精神就崩溃了,眼睛一翻,便晕倒在地上。 琼琬把她抱在怀里,千呼万唤着: “羽西、羽西公主!你快醒来呀!···” 路亚为她拍打着前胸,揉着后背。 过了好半天,她才口打“唉”声,睁开了眼睛,第一句话就问: “妹妹们!谢九月他就真的变不回来了吗?” 她们没法回答,便低了头,悄悄的落下了眼泪。 华盛顿走出了研究室,向她们说道: “羽西!你去二零一零号飞船里,把里面的那把宝剑拿过来。” 路亚说道: “华盛顿先生!我家公主身体欠佳,我到飞船里去一趟吧。” 华盛顿说道: “好的!快去快来。” 路亚脚不沾地的跑了去,又一溜烟的跑了回来,用双手捧着,把金龙圣剑递给华盛顿老人。华盛顿抽出来半截剑身,又推了回去,轻叹一声说道: “此剑果真杀气太重,无为子用它收服了金龙,曾经言道‘佩此剑者,乃德行笃厚之人,斩得三千条人命。落在恶人手里,饮万人血’,此剑出世,地上定有杀伐,该是乱世。它当斩得极恶之徒、妖魔之类,才能转入下一次轮回,这一切皆为定数,非人力所能为之。”言罢,又进了研究室。 羽西那里焦急的等待着,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光景,华盛顿在琳达的陪同下,从研究室里走了出来,手里拎着一个水晶般的桶,脸上带着微笑,向羽西说道: “经过反物质探测,在山里有一种开着七色花,长着五色果实的树,在这种树的下面,有三种颜色的果实,长得有似人形,称为人宝,离开树根后能走动,出十步而不见其形。要想把它从树根上取下来,就要用这把金龙圣剑来切割,要大红色的,保存在这个桶里面备用。在前面的大海里,有一个五龙岛,住着赤、橙、黄、绿、紫,五种颜色的巨龙,他们守护着观世音菩萨的玉净瓶。你们要有人驾驶着木船,去岛上弄来三滴玉净瓶里的玉露。人宝和玉露相配,就能治愈谢九月变异。” 羽西马上精神起来,握紧了拳头说道: “只要能救他,就是再苦再难我也不怕。琼琬、路亚!你们俩先去找有人宝的树,我去五龙岛取玉露。” 华盛顿说道: “孩子!去岛上的船只,要用斧子砍削独木而成,一个人制作,靠双桨划动。遇到五条龙阻止,可以亮出金龙圣剑,便可保无虞。” 羽西依言,用斧子砍倒了一棵大树,磨得手上打了水泡。她撕下了衣襟,把手包扎起来。手再一摸斧子,疼得直钻心。 第一百十回 五龙岛羽西取雨露 按照华盛顿老人的指点,羽西把独木舟造好了,双手也打满了血泡。她忍着剧烈的疼痛,带上准备盛玉露的水晶桶,和前来送行的姐妹们告别,然后荡起了双桨,朝五龙岛划去。 守护着观世音菩萨玉净瓶的五条巨龙,看见有人驾驶着独木舟,径奔岛上而来,便驱动了一股狂风,向独木舟吹去。 狂风骤动,天上云涌,海上浪起。 小山一样的巨浪,翻起雪白的浪花,把独木舟时而托向浪尖,时而抛向谷底。 羽西没有上过船,剧烈的颠簸令她呕吐出黄水,眼前金灯乱转。她闭上眼睛,心里就有一个念头:我要去五龙岛,取来圣水,救我们的恩人,好让他恢复人形。 她往前划着独木舟,趁浮在浪尖上的时候,看一下方位。 忽然间,天上黑了起来,独木舟好像进了一口倒扣着的大锅里,什么也看不见了。她抽出来金龙圣剑,插在了船头上。金龙圣剑闪动着金色光华,在黑暗中显得是那么的光明。羽西朝着心目中的方向,依然划动作着双桨。 时间不大,暴雨夹着冰雹,向羽西头上砸来。 她把水晶桶戴在头上,抵御着无情的冰雹。过了一会儿,风平息下来,暴雨、冰雹也停了,却飘起了雪花。 小风吹得雪花飞舞着,往她衣领里直钻。寒冷冻僵了她的双手,冰封了海面,困住了独木舟。羽西从独木舟上下来,用宝剑劈开了坚冰,把独木舟拉到了冰面上,也不知道摔了有多少跤,双手推着独木舟,朝着五龙岛走去。 五色巨龙把所有的招数都用上了,也没有能阻挡住羽西,都很敬佩她的勇气。 赤龙隐去身形,帮着羽西推着独木舟,很快就到了五龙岛上。 五色龙见了金龙圣剑,便很客气的问明了羽西的来意。五条巨龙为她的真诚深受感动,便游动起来,首尾相连,围着玉净瓶盘旋数周。玉净瓶即刻现出五彩光华,一股玉露从瓶口喷射而出,注满了水晶桶,五条巨龙这才收了法。 羽西还剑入鞘,向五色巨龙挥泪告别,摇起双桨,划向了归途。 早已等候在海岸边的姐妹们,看见羽西回来了,她们尽情地欢呼起来。 琳达和路亚拎着水晶桶,往研究室走去。 羽西也顾不上休息了,在雅美、琼琬的陪伴下,上山去找人宝。 华盛顿老人见了玉露,高兴得老泪纵横,声音都有些哽咽了,向琳达和路亚说道:“我也曾经派人去那五龙岛,可是,他们都没有得到玉露。羽西却做到了,这怎能不叫我感动呢?” 羽西得到了一颗火红色人宝,急急忙忙的来到了研究室,把人宝交给了华盛顿老人。 华盛顿把人宝放进了玉露里,见人宝在玉露里很快就融化了。他用吸管取出来三滴,滴进了谢九月的嘴里。就看见谢九月身上的黄色绒毛,慢慢地脱落了下来。华盛顿老人很是激动,拉住羽西的手说道: “好哇!我深深地感谢你,我们成功了!” 羽西眼里闪现出幸福的神色,但很快就合上了双眼,晕倒在老人怀里。 华盛顿老人见她面色苍白,深知她是体力消耗过度引起的晕眩,便小声告诉琳达:“你取一杯长寿水来。” 琳达略一迟疑,华盛顿微笑着道: “这还不能说是对她的最好奖励。玉露人宝的造成,极有可能让我们失去的亲人,脱去变异的伪装,重新回到我们的面前,这将是我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事啊!” 琳达再也没说什么,很快就拿来了一杯淡红色的水,扶着羽西,把水让她饮了下去。羽西面色立刻红润起来,谢九月高兴得紧紧拉住她的手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啦,只是一个劲的笑着。 华盛顿老人坦诚地说道; “羽西姑娘啊!我的这艘飞船,原本是留在地面上的,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踪了。你们把飞船发动起来,我这里就收到了它的震频。本来想让你们把飞船送过来之后,就让你们在这里生活下来。你们的热诚,让我改变了主意。这样吧,你们想留下来,就和我们享有同等的待遇。如果打算回到地球上去,这艘飞船就作为礼物,成为我们永久的友好信物。” 羽西向老人家深施一礼,恭敬的说道: “尊敬的老人家!我们回到地球上去,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对我们的热情款待。无论到了任何时候,我们的友谊都不会被磨灭。” 华盛顿老人问道: 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?” 羽西说道: “我们现在就回去。” 华盛顿老人向琳达吩咐道: “琳达!立即为她们补充武器,修复飞船受损的功能。” 琳达走进了另一间操作室里,时间不大就回来了,向华盛顿报告: “总裁!遵照您的指示,hu4000,hwm100,已经安装到位,荧屏显示、自动恢复系统确认正常。防御指数升为4级。达到飞船的同级水准,请您示下。” 华盛顿说道: “把伊迪·马克留下来,你去送别羽西她们。我要去山里,寻找我们失去的人。以后,我欢迎有更多的地球朋友来这里做客。” 羽西深施一礼,真诚地说道: “老人家!您是我么最亲密的朋友,衷心的欢迎您,有时间回访自己的家园。” 众人与华盛顿老人家依依惜别,在琳达带领下,朝飞船走去。 羽西回过头来,看见华盛顿老人,站在研究室门前,向这里挥着手。 琳达拥抱了一下羽西,悄声说道: “羽西!快走。如果让那些变异的人看见,会舍不得这艘飞船的。” 羽西哪里还敢犹豫,按动了飞船上的红色按钮,门开了,徐徐降下了升降梯。他们进了飞船,屏幕上出现了华盛顿老人家的身影,挥着手说道: “亲爱的朋友们!这一段美好的相处,将会给我们留下最美好的记忆。经过我们的共同努力,研制出了玉露人宝,这是划时代的杰作,为我们找到更多的亲人,提供了最好的、最便利的条件。” 老人家身旁又多出一个人来,他挥着手说道: “亲爱的朋友们!我叫詹姆·格雷斯,向大家问好!” 华盛顿老人很高兴的说道: “朋友们!这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亲人,我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谢意!” 谢九月推开对外可视窗口,看见伊迪·马克和凯瑞站在凉亭前,朝这里挥着手,就问路亚道: “路亚!马克那么学识渊博,看来也是和华盛顿老人一起的。” 路亚笑道: “这还用问么?在我们的档案里,他就是一个地上人。是他教会了我们很多的知识,才得到了博士的称号。” 飞船一阵颤动,在兹木星上空盘旋了一周,身后留下了淡蓝色的云烟,开始了回归地球的旅程。 羽西出现在屏幕上,同华盛顿老人说着话: “慈祥的老人家!愿您能找到所有失散的亲人,合家团聚,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。” 飞船似闪电般越过东海的上空,进入了地下。 羽西把飞船停了下来,对谢九月说道: “地内的阴气太重,可不是你该长期居住的地方。春情节已经过去了,你带上你的朋友,赶快离开这里。还是那句话,我们永远感谢你。” 从飞船里出来,谢九月与琼琬、路亚洒泪惜别,再找羽西,却不见了她的身影。他就直接去找师叔关天宝,还没等进入石屋之内,就听见师叔正在和云姑娘说话:“九月一回来,我们就要回到地面上去啦。” 云姑娘说道: “这是很正常的,龙就应该在海里游,鸟就应该在天上飞。等以后有机会,我还想到地上面去生活呢。” 谢九月来到石屋子里,向云姑娘说道: “我师叔承蒙姑娘悉心照顾数日,九月这厢有礼了!” 云姑娘微笑着说道: “你太客气了!哪那么多的礼呀?到了地上,别忘了土里还有我们就好。”说完,背过身去。 路亚在外面催促道: “谢九月!关天宝!你们还不快走?净地大神就要到了,莫非想留在地下了吗?”云姑娘拉住关天宝的手说道: “你的脾气这么率直,江湖上又那么风诡云诈,你可要多加小心哪!” 谢九月见云姑娘对关天宝那么关心,眼神里充满了爱戴之情,如果就这么走了,对她来讲,无异于生离死别。师叔就是留下来,也只是一个魂灵。正在这时侯,净地大神到了。 净地大神脸上毫无表情,脑袋长得像双肚葫芦,手里拎着一条乌龙拐杖。他把乌龙拐杖往地上一顿,厉声喝道: “你们还不快些离去,莫非要在这里变成石头吗?” 云姑娘上前说道: “且请大神息怒!我这就带他二人离去。” 云姑娘说完,左手拉着谢九月,右手拉住关天宝,往地面上而去。 净地大神放心不下,一路跟踪而来,直到出了地面。 云姑娘送走了谢九月和关天宝,回头向净地大神说道: “我要把他们留下来,你又能怎样?” 净地大神说道: “云姑娘必不肯为难与我,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平安么。” 云姑娘又说道: “我若是和他们走了,你又能怎样?” 净地大神毫不客气地说道: “除非你就永远也别回来了,不许透露一点我们的事。若有稍许差池,你就会变成一块石头!”说完,净地大神已入地下去了。 云姑娘一颗芳心,深深的爱着关天宝,身形一跃,便出了地面。 第一百十一回 蛇岛三怪借尸还魂 东方天际,清辉新吐。 寥寥几点寒星,伴着一钩弯月。 山谷里古树参天,白雪皑皑,连一丝风也没有,显得原野里是那么空旷、恬静。 云姑娘从地下出来,看见两条人影,以为是谢九月和关天宝,便走了过去。 她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,没打扰那两个人说话。 这两位从穿衣打扮上看,是出家人。听他们说出来的话,那就是江湖大盗。 走在前面的是个罗锅子,肋下挎着一把柳叶刀。跟在后面的那位,穿着脏兮兮的,肋下也挎着刀。 罗锅子说道: “他妈的!倒霉的事都让我赶上了,我的宝刀让人家给毁了,暗器也没了,韩光普还让我去扫平青云寨,这不是明摆着让我去送死吗!” 后面这位说道: “师兄啊!咱们不直接去青云寨,先绕一圈,去师父那一趟,跟他讨要《悟玄大法》。他不是不给咱看嘛,咱们就偷。” 罗锅子道: “实在不中的话,咱们就喀巴了他。” 在他二人身后,又出现了一个干瘦的人,跟个猴子差不多少。 罗锅子有了警觉,闪身藏在了树后,等那条黑影走近,身形跃起,探爪便抓了过去。干瘦的汉子闪身后退,身法快得出奇。 罗锅子一击未能奏效,心里大感诧异,猛然想起一个人来,便厉声骂道: “尤白给!你这狗娘养的!跟洒家来作甚?” 尤白给尖着嗓子“嘿嘿”地笑道: “我说两位圣僧啊!你们俩说话尽往馋处勾引我呀。” 罗锅子大眼睛一瞪道: “你他妈的听到什么啦?” 尤白给说道: “我说齐云哪!都这么大岁数了,还用尿漱口吗?说话那么骚辣。我妙手空空可没功夫和你治这份闲气,要去董鍊师那里,找一下《悟玄大法》,也好先睹为快。”齐云心里话:坏啦!这位贼里头的祖师爷,他想要的东西,谁能拦得了?只有把他杀了,此事才不至于外泄。想到这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刀来,也不打话,狠命的杀了过去。 论武功,八个尤白给也不是齐云的对手。要讲轻身功夫,江湖上几乎无人匹敌,就是八步跨海严鸿昌,也自叹不如。 这位掱手道上的祖师爷,作案无数,江湖上传言的数桩大案,都是他一人所为。 尤白给本事不小,也就怪不得他说话狂傲,曾经放出风去,自许天下第一神偷。像什么珠宝玉器、玛瑙翡翠、古董之类的东西,那都看烦了,玩腻了。什么黄金白银的,那都入不得他的眼。他现在就想着一样事情,那就是要成仙得道,要不然偷来的那么多东西,岂不就要白扔了吗?我还叫什么尤白给呀,干脆叫尤白扔算啦!他爱财如命,什么钱都敢挣,积攒下的财宝,也别说有多少啦,光是藏宝的洞穴,就有五处。 他悉心研究过很多的武林秘本、佛门经典,但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。 他绝望了,这个世界竟如此的渺小,人类也太愚笨了,历经了几十万年,连长生之法都没有得到,太令人难过啦!今天一听说董鍊师有《悟玄大法》,勾动了他心头的欲弦,想跟着两位僧人去**宝典,却让人家给发现了。 他自我嘲笑了一会儿: 干啥离人家那么近呢?也太心急了吧!心急就是吃不了热豆腐。 齐云那里一出手,邋遢僧单成也拎着刀,恶狠狠的扑了过来。 妙手空空尤白给心里话: 有你一个人我都应付不了,还想来个双战妙手空空么?这不是开玩笑吗?我美玉再硬,也不与顽石相磨。跟你们有啥好打的?老子富可敌国,跟你们两个穷和尚玩哪家子命?尤白给连腰里的泰阿宝剑都没碰一下,“哏哏”地笑着往回退去,摆了下手说道: “再见了您哪!白给爷爷我要去拿天书啦,改日再玩儿,尤某定当奉陪。”言罢,撒腿便走。 齐云、单成知道尤白给是个难得的宝贝,要是能逮着他,那可就发大财了。这么好的机会,岂能轻易放过?二人一低头,脚下加力,风也似地追了过去。 真是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 他二人刚刚离去,从树后惊鸿般地跳出三个人来,随后急急赶去。 这里发生的一切,都没有逃出云姑娘的视线,想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关天宝,却一直不见他们的踪影。又等了好一会,才看见谢九月飞也似得跑了过来,脚步没停,从她身边一晃而过。云姑娘大声喊道: “谢九月!你没看见我在这吗?” 谢九月听到喊声,闪目四顾,却不见有人,抬脚又想走,觉得衣袖被拽了一下,惊得他闪身跳在一旁,右手下意识的摸向了剑柄。 云姑娘说道: “九月不要害怕!我是云姑娘。” 谢九月惊得半张开嘴,眨巴几下眼睛问道: “云姑娘!你也出来啦?” 云姑娘笑道: “怎么?你不高兴吗?” 谢九月乐得一拍巴掌道: “这太好啦!没想到您在地上是隐身人呀!” 云姑娘只是一笑,告诉了谢九月刚才发生的事。 谢九月想了想说道: “《悟玄大法》?听起来像是佛门内经。这种宝典,实为有德者居之,无德者会招致灾祸。这位妙手空空尤白给,贪心过重了,弄不好,就枉送了他一条性命。” 关天宝说道: “依我看来,尤白给能看上眼的东西,定然是无价之宝,要不咱也去凑个热闹?”谢九月道: “眼下咱哪有时间哪?出来这么多日子了,你的身子还不知道咋回事呢?” 关天宝道: “能有啥事呀?在青云寨里,有那么多的弟兄们看着,还会让狼叼了去不成?” 谢九月道: “狼确实叼不了去,他们要是把你的身子给火化了,看你上哪去找安魂之所。” 这么一说,关天宝可真就着急了,看了一眼云姑娘道: “嘿嘿!那咱就先去青云寨呗。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嗯!怕了吧?” 关天宝道: “废话!你想让我就这么飘着,门儿都没有!” 竒 書 網 ω ω w . q i δ h μ 9 ㈨ . c ó M 说着话,他们上了山梁,就看见从正西边飞驰过来一匹白马。 马上坐着一个人,后面还有一位跟在马后边跑,脚程甚是快捷。 要光是有人骑着马走路,这也是极为平常的事,也没人会在意的。就是后面这位,脚下腾起了一溜雪雾,和奔驰的烈马跑得一般快,惹得关天宝注目看去。 关天宝号称天山神雕,视力极佳,一眼就认出来了,骑在马上的那位,竟然是自己的身子!便惊呼道: “你们快给我站住!” 他这一喊,吓了谢九月一跳,看了一眼师叔埋怨道: “你干啥这么一惊一咋的?” 关天宝道: “九月呀!我咋看着骑在马上的那个人,有点像我呀?” 谢九月以为他在开玩笑,便笑道: “咋?一付药没跟上,又犯了吧?” 关天宝认真地说道: “这是真的!我这双眼睛还会认错人吗?” 说话之间,那匹白马就来到他们面前。 这回谢九月看清楚了,骑在马上的那位,还真是师叔关天宝的身子。 骑在马上的人用鞭梢一指喝道: “看什么!想打劫还是活腻啦?” 谢九月看了他们一会儿,耸了下肩道: “我怎么看着你这么面熟呢?” 骑在马上的那位,认出了谢九月,“嗖”的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,拉出肋下丧门剑,瞪圆二目,朝谢九月一步步走来。 那匹白马摇身一晃,也变成了人形,厉声骂道: “小孽畜!还认识我弟兄吗?” 谢九月略一思索,这才想起来了,这三位原来是蛇岛三怪!他们已经被我杀了,怎么又回到人间来了? 蛇岛三怪在三圣祠被谢九月杀了之后,皈依了大魔头青云老祖,得到了再造之身,复回人世,跟着八手老仙翁摩云,去攻打销魂洞,又被慕容玉龙毁了魔体。他们得到过青云老祖的再造之恩,却没听老祖的话,如今魔身被毁,觉得没脸再去见老祖了。闹海蛟龙子文和两位兄弟一商量,决定到人间去借尸还魂。白马灵光蒋恭找到一匹病死的老马,便引入了魂魄。 他们路过青云寨,看见一伙人,把一具僵尸放在木材上,正要点火焚烧,闹海蛟龙子文便投魂入体,驾一阵旋风而走。 九尾虎栾方看见有个老人要上吊,想把绳子搭在歪脖树上,扔了几次都掉了下来,他上前说道: “来!我给您搭把手,这也算助人为乐嘛。” 老人光听见有说话的声音,却看不见人,知道是遇上了妖邪,便哀声叹道: “反正在家我也受够了气,活着没啥意思了,早早走了吧。” 那根绳子在树上挽了个扣,栾方急不可耐的把他抱起来,挂在了绳套里,老人很快就命归黄泉了。 栾方进到他的体内,还是嫌他老了点。 龙子文劝道: “你快知足吧,蒋恭老弟那,都进了牲口的身子里去了。” 栾方摇了下头叹道: “咱哥们这是越混越不济了,还不如在蛇岛上活得自在呢。” 龙子文白了他一眼道: “咱哥们是好运没到呢。这回咱们办点正事,到白马寺去一趟,那里可是韩光普的秘密联络点,咱们一定会得到上宾待遇的。”说完,便奔白马寺而去。 第一百十二回 关天宝游魂归体 闹海蛟龙子文骑在白马灵光蒋恭身上,九尾虎栾方在后面紧紧相随,一路晓行夜宿,非止一日,离开了天山境界。 他们正在赶路,看见了路旁有个穿黄衫的少年人,蒋恭便放慢了脚步说道: “大哥!我还是个牲口的身子,要是有人问起蛇岛三怪来,那多没面子呀?” 龙子文问道: “兄弟看上哪一位了,大哥我给你办一个就是。” 蒋恭用嘴指了指谢九月道: “这小伙子挺精神,瞅着还挺顺眼的。” 栾方笑道: “还是二哥有眼力,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可强多啦!” 龙子文笑道: “二弟看好了的事,咱就办呗。” 待来到黄衫少年面前,他们立刻就认了出来,眼前这小伙子,正是他们的前世冤家谢九月! 仇人相见,没话好说,三妖魔各亮丧门剑,把谢九月围在核心。 谢九月朝龙子文问道: “你是什么妖怪?胆敢占有我家师叔的身子!” 龙子文冷笑道: “小孽畜!实话告诉你吧,我们是蛇岛三怪!” 谢九月冷笑道:“哼!原来是我的手下亡魂,就怪不得变成这副尊容了。这样吧,你们把我师叔的身子留下来,该上哪去到哪去,小爷我不为难你们。” 白马灵光蒋恭狂笑道: “哈哈哈哈!你小子还敢口出浪言大话,我弟兄现在是魔界再造之身,正要找你报前世之仇,快纳命来吧!”他一抖手中剑,朝谢九月分心便刺。 谢九月奚落道: “呵呵呵!你看看你这张马脸!还是魔界再造之身呢,就这副德行啊?” 蒋恭恼羞异常,把丧门剑幻化成一片剑雨,铺天盖地的猛扫过来。 龙子文、栾方那里也不怠慢,恶吼一声,发动了剑阵。 三怪的剑阵,从蛇岛出来的时候,就已经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,如今得到了青云老祖再造之身,法力更是高深莫测。他们口吐寒气,几乎把空气凝止了,三把丧门剑,若三道剑屏,缓慢的向谢九月围去。 云姑娘看见三怪如此狠恶,要把谢九月劈成肉馅,心中气恼,但她不知道怎么去和别人争斗,心里干着急,也帮不上个忙,就问关天宝: “天宝!这该咋办?” 关天宝说道: “你不是能入地吗?咱就钻到地下去就没事了。” 云姑娘道: “好主意!走,进去也。”话音未落,他们便进入地下了。 三个妖怪眼看就要报前世之仇了,心中正自得意,眼前却忽然不见了谢九月,便停下手中的剑,往四外一看,也没见有半个人影。龙子文低头看去,见谢九月正仰着脸朝他笑呢。他心里不禁大喜:我们前生在地下的本领就不一般,现在你跟我玩这手,岂不是自寻死路!龙子文干咳一声,朝两个弟兄使了个眼色。蒋恭、栾方马上会意,狂笑一声,杀入地内。 谢九月说道: “云姑娘啊!这三个家伙不是人,是妖魔呀!他们在地下的本领也不弱呀。” 云姑娘笑道: “那得说跟谁比,在我面前,还没有他们称雄道霸的地位。你来看!” 云姑娘把手一挥,土石即刻就凝固起来,坚如金刚。 三怪一头扎了下来,口念咒语,正往前游动,猛然觉得土石一紧,再想挪动,可就不中了,整个身子就像冻在了冰里了一般。 蒋恭惶急的说道: “大哥呀!可不好了,我这动不了劲儿啦。” 栾方也说道: “我这也是呀!是不是咱们的咒语不灵啦?” 龙子文想了一会儿说道: “不是那么回事,咱们遇上地内高手啦。” 栾方问道: “大哥!那咋整啊?” 龙子文道: “没辙啦!赶紧舍身脱魂吧。” 栾方不情愿地说道: “我这弄来个身子,还没捂热乎呢,又要舍掉了。” 蒋恭劝道: “别想那么多啦,赶明儿再淘换呗,还是逃命要紧哪,快走吧,晚了怕是连魂都走不了啦。” 三个妖怪弃了身子,逃到了地上。 龙子文后怕地说道: “这家伙!真够厉害的,差点没给咱活埋在这。” 蒋恭说道: “看来这小子又长本事啦,咱还不是他的对手。咱们哪!还是去找青云老祖,再给咱们增加点能耐。” 栾方说道: “我看中!就这么光着屁股去,让他脸上也挂不住劲。就是给不了咱们能耐,给咱几件法宝也中啊。” 他们说着,就奔往了西北大道。 云姑娘一看妖怪去得远了,便解了咒语,把谢九月、关天宝拉到了地面上,笑着说道: “走吧!咱们紧着把天宝的魂送去吧。” 关天宝说道: “云姐姐!刚才那个骑马的,就是我的身子呀!” 云姑娘笑道: “哇噻!你长得这么帅气呀?我快把他弄上来。” 云姑娘双手一分,现出来关天宝的身子,他马上就附了上去。 关天宝就觉得身上奇寒无比,直冻得嘴唇铁青,浑身颤抖不止,上牙直打下牙。 云姑娘为他搓着手,揉着脸。 谢九月看见师叔冻得实在不行了,便脱下了黄衫,披在关天宝身上。 黄衫乃是佛家尊者贴身之物,披在关天宝身上,立时现出金光万道,一圈光环,从头上到脚下闪动三次之后,黄衫又回到谢九月身上。 这回再看关天宝,面色红润,精神更是饱满。 云姑娘看着他,眼睛里闪动着青春的光芒,脸一红,悄悄地低下头去。 关天宝说道: “哎呀!可饿死我啦,快找点啥吃吧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咱们再往前走,翻过前面那座山梁,我记得有一户人家。” 过了山梁,还真有三间草房,门虚掩着。 云姑娘上前敲了敲门,却没有回声,便推门进去。 往屋里一探头,吓得她“嗷”地一声惊叫,又退了回来。 关天宝见她脸色苍白,赶紧问道: “云姐!你这是怎么啦?” 云姑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,用手指了一下里屋。 谢九月进屋里一看,见地上炕上有二十多具尸体,男的女的都有,坐着的、倒着的,姿态各异。靠墙角处立着一条大汉,手里拄着一把钢刀。但有一样,他们都瞪着眼睛,看着一个方向。地上没有血迹,人身上没有刀伤,也不像是中了毒。看样子,是受了惊吓而致死。会是什么东西如此吓人?谢九月顺着他们的眼睛看去,也没有发现奇异之处,只是一面土墙。 云姑娘从地上捡起来个包裹,展开一看,是一身棉袄,还有些散碎的银两。她穿在身上,还挺合身,便笑着问关天宝: “我穿着还好吧?” 关天宝正伸手去拿那位大汉手里的刀,便随口答道: “好好好!” 等回头一看,可没把关天宝的魂给吓丢了。只见一身花衣服,在眼前晃动着。 “哎呀!可吓死我啦。”关天宝这才注意到,云姐姐是个隐身人。 正在这时侯,屋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一位散发披肩,身上血迹斑驳,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宝剑的女人,面似白纸,嘴里喷着白气,大瞪着铜铃般的眼睛,恶煞般地说道: “胆小鬼!我怎么就吓死你啦?” 谢九月上前一步,握剑在手,瞪着眼睛喝道: “你是人是鬼?见了本菩萨,还不现出真形,更待何时?” 这位女人抬了一下手,身子往后便倒。 关天宝赞佩地说道: “哎呀呀!你的本是越来越大啦,就这一嗓子,就把这位女鬼给吓死了!” 云姑娘上前抱起这位女人,低声说道: “说什么哪?她也许是饿昏啦。” 关天宝道: “你还是躲开她吧,万一是妖怪呢?” 话音方住,屋外又传来一声厉吼: “臭婊子!快快出来受死,免得大爷我费事!” 另一位尖着嗓子吼道: “他妈的!再不出来,老子就放把火,把你烧死在里头!” 谢九月从窗口望去,见离屋门三丈开外,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。靠前一点的是个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,手里平端一口鬼头刀。在他身后,是个光头和尚,年纪也在四十岁开外,生的是鹰鼻鹞目,满脸恶相,手里拎着一对精钢仙鹤腿,贼眼珠子往屋里直看。 谢九月不认识来人,知道他们是追这位女人而来,便开口问道: 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 秃头和尚愣了一下道: “唔!他们还真有同党?” 留着胡子的老者轻声说道: “休得管他,一并拿了。” 秃头和尚跨前一步,恶声骂道: “少放你娘的狗屁!都给僧爷滚出来,洒家仁慈在怀,饶尔等不死!” 谢九月来到门外,双手抱肩而立,歪着头微微一笑道: “呵呵呵!你这个出家人哪!我把你好有一比呀。” 和尚眨巴几下眼睛问道: “你把洒家比作何来?” 谢九月点了点头道: “嗯!你是冬瓜掉进了茅房坑,臭到头啦!” 和尚气得牙关紧咬,嘴角抽搐个不止,脚下滑动,双手把精钢仙鹤腿往左右一分,朝谢九月扑了过来。 谢九月闪身躲在一旁,身形快得连和尚也没看清,他用的是什么步法。 他“嘻嘻”笑道: “臭和尚!我与你素昧平生,何苦的一见面就下得死手耶?你报上名来,小爷手下不死无名之辈!” 第一百十三回 谢九月掌打阿布陀 和尚听得黄衫少年口出狂言,心中懊恼,脸上却装出一副笑容,呲着满口黄板牙说道: “小伙子!老衲有个小名,实实的不堪入耳也,也就不报啦,你就接招吧!” 谢九月“嘻嘻”笑道: “大师且慢!你名气太小,不肯上报,说明你还不愿意死呀?” 和尚把眼睛一瞪骂道: “混账东西!洒家就凭这对兵刃,便享誉武林。当今天下豪杰,提起我大力圣僧阿布陀,哪个不知,哪个不晓?尔奶毛未退,乳臭未干,便口出狂言,哈哈哈!真是活腻味了哇!” 谢九月用手指剜着鼻孔道: “你这么有名,我咋就没听说过呢?” 阿布陀道: “你这山旮旯里的毛头小子,见过什么世面?今天遇上僧爷我啦,算是你的造化,我会超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 谢九月问道: “哪那么好哇?你咋还没去呢?” 阿布陀晃了一下脖子,撇着嘴道: “那就是极乐世界,老衲只管送别人去,我不去。” 谢九月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你不是不愿意去,是那不要你。像你这路号的,只配入地狱。” 阿布陀气得火冒三丈,阴着脸骂道: “小兔崽子!休逞口舌之利,接洒家几招!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大师且慢来!我看这位老人家很是面善,您的尊姓大名,能否赐教耶?” 老者左手一捋长髯,“呵呵”笑道: “老夫周致一是也,江湖人称九头雕的便是。” “哈哈哈、哈哈哈哈!” 谢九月猛然大笑起来,微合二目言道: “两位竟是臭名昭著的武林败类,人人得而诛之,还敢报出名来,真不知羞臊也!你们要是懂点事的,赶紧滚蛋!要惹恼了小爷,有你们好看的!” “哇呀呀呀!”一阵怪叫之后,被激怒的阿布陀破口大骂: “你这狗娘养的!就是吹牛皮,也得看一眼是活牛还是死牛吧?洒家可不是吓大的,倒要领教一下你的手段!” 谢九月不急不忙地说道: “大师莫急!你且听来,小爷我有个绰号,叫风流小菩萨。你要是不及早改邪归正,恐怕是要吃苦头啦。” 九头雕周致一听邋遢僧单成提起过,江湖上有个新出道的少年神侠,绰号风流小菩萨,名叫谢九月。韩大人举兵西下,神武营好几位高手,都丧命于他的白虎神刀之下,可谓声名大振。虽说没有交过手,听他一道出号来,心里就觉得一阵阵发冷。有心退去,还想领教一下他的武功路数。人家一报名,就这么走了,往后在江湖上也就不好混啦! 大力圣僧阿布陀从清雅山庄逃出来,从心里惧怕了楚江红女凌剑虹。他结识了九头雕周致一,二人联手,以为足以独步江湖。今天遇上这位风流小菩萨,正好一试身手。他把精钢仙鹤腿抡将起来,欺身直进,哪把谢九月放在眼里? 阿布陀动起手来,老奸巨猾的九头雕周致一,便驻足观战。 阿布陀自持身怀武林绝学百步金刚掌、最近习得的龙吟神功,加上手中一对名震武林的精钢仙鹤腿,可谓意骄气傲。一阵急攻之后,他身形晃动,往后退回来数步,坚硬的冻土上,留下来七个半寸余深的足迹。 这七个脚印,乃是江湖上鲜为人知的太乙七星步。阿布陀此举,意在探测谢九月的武功知识。他往那稳稳当当地一站,用眼角瞟着这位黄衫少年。 谢九月确实不认识这种步法,便撇嘴笑道: “阿布陀!你不战不退的,踩几个驴蹄印子干啥?小爷我只踩一脚,让你开开眼界。”他“咚”地一脚跺下去,疼得抱起脚来在地上转了三圈,咧着嘴“哎呦”了数声。 精明的阿布陀果真被谢九月瞒哄住了,心中暗喜:你小小年纪,能有什么惊天本领?他双脚错动,探精钢仙鹤腿直取谢九月,嘴里还骂着: “小兔崽子!你就在这吧。” 九头雕周致一见谢九月武功平平,充其量也就是属于高手之流,怎么能与我等相比?看来是名不符实呀!但让他不得其解的是,神武营十三大高手,竟有多半死在他手下,莫非他是装的不成?若果真如此,阿布陀性命便可堪忧了。想到此,他心里有点发冷,注目着黄衫少年的一举一动。谢九月稳扎马步,伸手摸向金龙圣剑,待阿布陀的精钢仙鹤腿攻至身前,才闪身跳至右首。阿布陀两件兵刃刺空,大半个身子便敞开了门户。 阿布陀顿时大惊,身子就地半旋,仙鹤腿横扫过去,惶急之中,哪里还有什么招术可言?显得是死皮赖脸的攻出了十几招,却见这黄衫少年一招未还,连兵刃都没往外拔,心里就更没底了,瞪大了惊恐的眼睛问道: “小娃娃!因何不与洒家过招?” 谢九月微笑道: “你还不配!唯恐玷污了小爷的兵刃。” 这句话说的,没把阿布陀的肚子给气爆了,脸“腾”地一下子就变成了红布一般,双眉倒竖,二目赤红,那是血贯瞳仁哪,他深吸了一口丹田气,随着“哇”地一声怒吼,疯狂的杀了过来。 如此杀法,周致一还从来没有见过。阿布陀那里凶狠有余,但毫无建树。谢九月气定神闲,也未露败迹,围着阿布陀身边游走。照这么打下去,恐怕大力圣僧不让人家给杀死,自己也得累死。 阿布陀却以为自己得了势,把一对仙鹤腿舞得山响,杀得谢九月失去了还手之力。过了足有半个时辰,阿布陀才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,黄衫少年像磁石一般围着自己直转,我进了他退,我退了他进,如影随形一般,这不要命吗?他越打越觉得别扭,真是有劲使不上,不由得心气就浮躁了起来。又斗了近半个时辰,阿布陀累得气都喘不匀了,鼻凹鬓角见了汗,浑身发潮,衣服皱得人难受,自知败象环生,可又难以脱身。这一对精钢仙鹤腿,重一百二十斤,在谢九月的内力压制下,更显得笨重,每攻出一招,都要消耗真气。阿布陀这阵心里明白了,看来这位黄衫少年,他是不想杀了我,是想把洒家活活的累死在这呀! 久经沙场的九头雕周致一,早已看出端倪,以为阿布陀斗不过人家,就会跳出战圈,顶不济认败服输也就是了,没成想连退都退不出来了,杀到这种地步,周致一倒是没有料到。 又苦斗了百十多招,阿布陀实在是受不了了,体力大打折扣,总想找机会跳出战圈,就见谢九月那两只要命的怪手,尽往致命处招呼,他越发紧张起来,一个没留神,后背上着实地吃了一掌。耳轮中就听得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阿布陀身子凭空摔出去三丈有余。他觉得眼前金灯乱转,胸口发热,喉头犯腥,眼珠子鼓凸着,头上青筋暴涨,紧抿住了嘴,强行压下了要喷出来的污血,单腿往地上一跪,双手拄着精钢仙鹤腿,脸色铁青,浑身颤抖个不止。 九头雕周致一是何等的奸猾呀,见阿布陀身受重创,量自己也难以战胜谢九月,看见这小伙子浑身布满红色光华,便跪在地上,念动“吸”字诀,用无形罡力汲取他的无上内力。一股红色光华,从谢九月脚下的涌泉穴排出,沿着地面,悄无声息地进了他的劳宫穴之中。 自从在清雅山庄受挫之后,周致一若漏网之鱼,惶惶不可终日,逃进了深山,始终不敢露面。他急着赶往宝珠寺,白日潜伏,夜里赶路,走了有半个月,听到了山里有怪吼之声,便循声找去,到了近前一看,原来是大力圣僧阿布陀,“嗷嗷”地叫着在练“龙吟大法”。不管怎么说,阿布陀也是当今皇上钦定的龙虎仙师,比自己的爵位要高出五级,便有意巴结,也好步步登高。他们俩总算有了个伴,商量着要同往宝珠寺,却遇上了红颜煞星哥舒玉梅。 他二人妄生贪心,要生擒哥舒玉梅,双方展开了激战。哥舒玉梅经过凌剑虹的悉心指点,已经具备半仙之体,但与他二人厮杀起来,显然是弱了少许。十几个照面之后,哥舒玉梅受了阿布陀一记金刚掌,震的胸口热血翻涌。她强忍住重创,朝销魂谷逃去,路经这间草房,便走了进来,想以此来抵抗强敌。进了蒸锅的肥鸭子,能让她跑了吗?阿布陀和周致一随后赶来,并没有尽全力地紧追,意在发现她的老巢,也好一网打尽江湖余孽。一直追到草房跟前,他们也没有马上进到屋里拿人,只是在外面高声喝喊,想把她轰出来,也好继续追踪。 真是该着他们俩倒霉,偏偏遇上了风流小菩萨谢九月。 身受重创的大力圣僧阿布陀,愣生生的吞下了一口污血,看见周致一正在偷吸谢九月的内力,心中暗喜,单等敌手功力尽失,便用精钢仙鹤腿,把他打个稀巴烂,以报这一掌之仇。 第一百十四回 谢九月降服龙家父子 谢九月忽然觉得脚底下直冒凉气,丹田涌动,便知情况有些不对劲,回头轻声问云姑娘道: “云姑娘!你看看我脚下是怎么啦?我觉得怪怪的。” 云姑娘低头看去,发现从谢九月脚下,一直通往周致一按在地上的手里,有一条暗红色的、像雾一样的线,便低声说道: “好像有条红线,从你脚下连在那老头手里。他那是在干啥?” 谢九月忿忿地说道: “他在吸取我的内力,看我怎样对付他!”言罢,把脚重重的往地上一跺,那条红线顿时粗大起来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看出苗头不对来了,赶忙惊呼道: “周兄快快收了法术!” 周致一听了,赶紧停了意念,收起功法,显然是晚了稍许,在右前臂上,起了个拳头大的包。 幸亏阿布陀提醒的及时,不然的话,这股真气进入周致一的心脏,必然造成心脏爆裂,命丧当场。命是保住了,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。周致一疼得呲牙咧嘴,左手拔出匕首,挑开了衣袖,见肉皮红里透紫,肿得冒亮光,担心这条胳臂要保不住,便用匕首插进了胳膊里,切断了明经,往外放出污血,嘴里骂道: “你小子岁数不大,可够阴损的!” 关天宝怒道: “你这条老狗也忒不讲理了,要不是你害人在前,能出这事吗?” 阿布陀眼睛一瞪骂道: “去你妈的!这还没你说话的地儿。” 关天宝脾气火爆,哪里忍受得了这种辱骂?双拳紧握,二目圆睁,朝阿布陀抡拳便打。阿布陀挨了谢九月一掌,差点吐出血来,体力大不如前,尤是如此,与关天宝战在一处,也不见落在下风。 云姑娘看见关天宝处于劣势,便前去助拳,仗着自己是隐身人,不时地上一拳下一脚的打向阿布陀。阿布陀越打越别扭,明明看着关天宝在五尺开外,自己下巴上不知怎么就挨了一拳,虽说不算是有多疼,麻啦吧唧的也不好受。 这时候,从山梁上走过两个人来,岁数大点的也就是五十上下,另一位二十出头。周致一朝他们喊道: “喂!龙贤弟,快过来呀!” 来人正是白面瘟神龙启厚,听到喊叫声,辨认出是九头雕周致一的声音,就和儿子搅海翻天龙玉峰赶了过来。 周致一就如同看到了救星,用手一指谢九月道: “龙贤弟!快把这小子杀了!” 不等龙启厚出手,年轻气盛的龙玉峰跨步上前,看了一眼人不出头,貌不压众的谢九月,傲慢地说道: “周伯伯请暂息雷霆之怒,杀鸡焉用宰牛刀!且为我观敌瞭阵,让我会他一会。”周致一特别嘱咐道: “贤侄可要多加小心了,别看这小子人不大,倒有点歪门邪道的,武功极俊。” 龙玉峰有点不高兴了,脸色一沉道: “前辈休长他人威风,灭自己的锐气!量他浑身都是铁,能捻几颗钉子?” 说完,龙玉峰跨步上前,把乌龙大枪往身后一背,二目微合,从眼缝里射出一道寒芒,声音低沉地问道: “请小壮士报个万儿吧。” 谢九月偏着头看了看他,微笑着道: “不敢当不敢当!你太客气啦,在下谢九月,江湖朋友相戏,送了个绰号,不堪入耳,称为风流小菩萨。请问壮士大名,还望不吝赐教?” 龙玉峰听他说话奶气未脱,心中暗自好笑,号称九头雕的周致一,武功在江湖上堪称剑侠之辈,怎么会着了他的道儿?难道他真的就有过人的本领?龙玉峰想罢多时,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眼前这位黄衫少年,才撇了撇嘴说道: “在下姓龙,双字玉峰,江湖人称搅海翻天的便是。在下如果没有看错的话,这把宝剑可另有其主吧?” 谢九月一愣,眨巴了几下眼睛道: “这么说来,你见过这把剑啦?” 龙玉峰不敢回想那一段可怕的经历,就撒谎道: “这把剑好像是我表妹凌剑虹的,记得是叫金龙圣剑吧?” 谢九月答道: “哦!没错,我找她借的。” 龙玉峰心中暗想:看来这小子与凌剑虹渊源很深,要不然的话,怎么会把宝剑借给他呢?他必然不是善与之辈,有心退去,还怕周致一笑话,便想出来了偷袭的办法。反正是先下手为强,后下手遭殃。管那些闲事干啥,只要是能把他杀了,我龙玉峰就能扬名四海,誉满华夏九州!便往前走了两步,微笑着说道: “小兄弟!你认识我表妹,咱们就是亲戚,最起码也是好朋友,对吧?我跟你领教几招剑法,请你看看我在使用枪上,还有哪点不足!” 嘴上这么客气的说着,下手可就够狠够辣的,掌中大枪“扑棱”一抖,使了一招怪蟒出洞,一尺二寸长的枪尖子,光华一闪,瞄准谢九月的咽喉就扎了过来。 离得太近了,谢九月还在听他说着话,冷不丁的就来了这一枪,也就得说是风流小菩萨呀,若换个别人,下场可想而知。 说时迟,那时快,只见谢九月身子往后一仰,枪尖子就从他鼻子尖上划了过去。他嘴上还说呢: “好枪法!只是太损了点。” 龙玉峰说道: “还有不足哇!再看看这一家伙!”把大枪往回里一抽,枪尖下压,“嗖嗖嗖”来了个金鸡三点头,连着又是三枪,直取谢九月的前胸小腹。 这枪来得太快了,不容谢九月有还手的机会,逼得他使出了就地十八滚。龙玉峰得了势,哪里肯饶?牙关一咬,双脚急进,恶狠狠地挺枪紧刺。谢九月用脚尖勾住枪头,想借上挑之势站起身来。龙玉峰嘴角抽搐了一下,“嘿”地一声,使了一招乌龙摆尾,拨开了谢九月的脚,朝他小腹便扎。龙玉峰手中的大枪,使得犹如灵蛇一般,妙至毫巅,还是不给谢九月有还手的机会。 十三路绝户枪法,龙玉峰一气哈成,连用三番,竟没有杀掉敌手,他心里可就有点发慌了,把牙关一咬,提起丹田真气,发出了龙吟之声。龙启厚在一旁看得真切,儿子那里久攻未果,使出了家传绝学龙吟大法,手中大枪施展开天龙入海,算定那位黄衫少年难逃此招,便“哈哈”地狂笑起来。 周致一暗赞一声:看来是武林人才辈出,奇葩累累呀!龙玉峰小小年纪,武功就如此了得,将来是无可限量啊!真给龙家争脸了,就怪不得龙启厚这等的开心啦! 谢九月见他一枪扎来,双脚一夹,把乌龙枪夹了个结实,伸手抽出金龙圣剑,朝乌龙枪砍去,耳轮中就听得“仓啷”一声脆响,精钢打造的枪杆竟被砍成两段。龙玉峰这一惊可非同小可,俩手端着半截枪杆,二目发直,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,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。 事情变化得太突然啦,白面瘟神龙启厚也惊得直了眼,心里还想着儿子一枪,把敌手扎个透心凉呢,也好让周致一看看,我龙家枪法是何等的厉害,龙吟大法是多么的霸气!你就是见证人,日后我登上武林至尊的宝座,试看天下,谁敢不服! 真是天不顺人意呀,眨眼之间,龙启厚的如意算盘,就随着龙玉峰的惨败而破碎。眼看着黄衫少年手持明晃晃的宝剑,压在了龙玉峰的颈下,再想施以援手,早晚三春了。龙启厚不愧是老江湖了,阅历深厚,高声叫道: “好汉!刀下留人哪!” 谢九月回头看去,见喊话之人,还说得上有些面善,双拳一抱,竟跪在地上,髁膝盖当脚走,一步一个头的过来了。 谢九月厉声喝道: “你不必如此!沙场之上,抬脚不让步,举手不留情。似此等冥顽之徒,已然败在小爷手下,一刀杀之尚有余辜,你求情何来?” 龙启厚磕头如捣蒜,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央告道: “壮士所言甚是!您是大仁大度,宅心仁厚,有好生之德,请壮士手下超生啊!饶犬子一条贱命,日后您就是我龙家的大救星啦,您的再生之德,我龙家世代不敢相忘,哪怕是肝脑涂地,愿为壮士效犬马之劳!”嘴上说着,不停地磕着头。 人家那么大年纪,连磕头带作揖的,说了一车的好话,谢九月的心就软了,把宝剑从龙玉峰的脖子上撤了回来,摆了摆手说道: “你起来吧,带上他远点走着,我还不想让宝剑饮血呢。” 白面瘟神龙启厚嘴里千恩万谢,龙玉峰也跪了下来,仰着脸看着谢九月,缓缓地磕了个头,开口说道: “谢壮士侠肝义胆!饶在下一条贱命,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,哪怕是接到你一张三寸宽的纸条,我定当冒死前往!再会了!” 谢九月朝龙家父子挥了挥手,就奔阿布陀走去。 大力圣僧阿布陀让关天宝、云姑娘收拾的也够意思了,脸肿得像发面包子,双手拄着精钢仙鹤腿,“哈哧哈哧”地大口喘息着,见谢九月手里拎着宝剑走过来,便低下头说道: “谢壮士不肯让宝剑饮血,足见一片菩萨心肠。是老僧一时糊涂,冲撞了圣驾,还望圣驾仁慈则个,饶恕我二人这带罪之身!” 第一百十五回 哥舒玉梅巧遇谢九月 大力圣僧阿布陀被谢九月打了一掌,又让关天宝和云姑娘给揍了一顿,浑身伤痕累累,哪里还有心再战?也顾不得颜面了,保命要紧哪!双腿往地上一跪,便求起饶来。 九头雕周致一强忍剧痛,心里话:你阿布陀身为龙虎仙师,能跪下来求饶,我又在乎什么?便单腿往地上一跪道: “谢壮士有菩萨之心,就放我二人一马吧。” “我本来就没有杀你二人之念,但是,暂时还不能放你们走,是死是活,要凭你们俩的造化了。”说完,谢九月转身进了草房。 阿布陀、周致一心里有鬼呀,在江湖上委实造了不少孽,一旦让他知道了自己干的勾当,这颗项上人头,还不让他砍下来一百回才怪呢。好在他放走了龙家父子,看来是涉世未深哪,趁热糊弄着保住性命,才是正理。眼下败在他手里,还有什么话好说?是死是活,就由他处置了。 周致一偷眼观瞧,见云姑娘扶着哥舒玉梅从屋里走出来,登时吓得面如土色,浑身栗抖,心里暗自叫苦:完啦完啦完啦!她与我有杀父之仇,今日怎能饶恕于我呀?哥舒玉梅一见周致一、阿布陀跪在地上,立时美目瞪圆,娇面生寒,抢前几步,银牙一咬,点指骂道: “呸!你们这两条豺狼!枉披了一张人皮呀。谢少侠!千万不能放过他们哪!这个凶僧叫阿布陀,绰号大力圣僧。这位看起来挺面善的,叫周致一,绰号九头雕。他们是朝廷鹰犬,品位极高,早些年借着平韦武之乱,枉杀无辜,血案累累,双手沾满了江湖豪杰的鲜血呀!” 她越说越生气,血液翻涌,一把推开了云姑娘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肋下佩剑,就要去杀两位仇人。她太虚弱了,脚下踉跄几步,竟晕倒在地上。 云姑娘赶忙上前,把哥舒玉梅抱在怀里,大声呼唤着: “玉梅!你快醒来呀!” 关天宝咬着后槽牙说道:“九月!宰了他们俩吧,留下来终究是祸害。” 周致一、阿布陀瞪大惊恐眼睛,看着谢九月,一旦他有所动作,便准备做一下垂死的搏斗。 谢九月摆了下手说道: “这两个家伙今天是杀不得啦,刚才我已经说过了,让他二人凭机缘决定生死,我不能反悔。你们俩也别太高兴了,死罪可以饶过,活罪却不能免除。你周致一不是**了我的内力吗?我就让你还回来。” 说完,左手按在哥舒玉梅的头顶上,右手遥指九头雕周致一,微合二目,口中念念有词,就看见一缕红光,从周致一的印堂**引发出来,输入到哥舒玉梅体内。 少时,哥舒玉梅面现红颜,缓缓的睁开了双眼。再看周致一,恍若一滩烂泥,瘫坐在地上。 哥舒玉梅怒气未息,还要去杀他们俩,谢九月说道:“玉梅姐姐!暂且息怒!他们俩被我吸取了真元,死活难料,杀之无益,就让他们听天由命去吧。” 既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了话,哪里还好意思违拗,哥舒玉梅朝半死不活的周致一、阿布陀骂道: “呸!今天便宜了你们这两条老狗!”回头向谢九月一抱拳道:“这位小哥哥!大恩不敢言谢,请问尊姓大名,年庚几何,能告诉我么?” 谢九月脸一红,一失平日的潇洒,耸了耸双肩道: “承蒙姐姐下问,我就告诉你。我叫谢九月,属马的,虚岁十六。” 哥舒玉梅娇笑道: “呦!我比你还大了两岁,属龙的。你要是不嫌弃的话,咱就以姐弟相称。” 伸手拉住了谢九月,含情脉脉地看着他,好像是在征得他的认可,莫如说是逼着他非认下这个姐姐不成。 谢九月没有沾花拈草之心,但多几个知心的姐姐、妹妹,还是巴不得的,便点了点头,算是应允了下来。 哥舒玉梅真想把他搂在怀里,亲上几口,碍于关天宝就在跟前,便红着脸说道:“我有个小妹,叫凌剑虹,跟你岁数一般大,赶明你们认识一下,她的本事可大着嘞!” 好久没有凌剑虹的消息了,听哥舒玉梅这么一说,谢九月急忙问道: “玉梅姐!快告诉我,她在哪呢?” 哥舒玉梅不知道他和凌剑虹早就认识,以为他是花痴,一提女孩就激动得找不着北,便笑道: “看把你急得!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呢,等遇见了再说呗。” 谢九月脸一红道: “那好!这事往后再说,咱们得赶快去一趟宝珠寺。师叔!我们先走一步,您和云姑娘随后走着。” 他也不等关天宝表态,拉着哥舒玉梅,便往东跑下山去了。 关天宝摇了下头,朝云姑娘一笑道: “他这个小没出息的!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,没个改啦!” 云姑娘笑道: “年轻人不都这样吗?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,还不见得如他呢。” 他们俩说笑着刚走时间不大,龙启厚和龙玉峰,又回来找那半截乌龙枪来了。看见周致一、阿布陀躺在雪地上,伸手一探,觉得气息尚存。 龙启厚阴着脸说道: “儿呀!这个阿布陀太阴险了,我早就想杀掉他,却找不到个机会。今儿个整死他,免得龙吟**外传。” 龙玉峰依言,双手举起半截乌龙枪杆,大叫一声: “贼和尚!你就在这吧!” 枪杆落处,就听得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把大力圣僧阿布陀斗大一颗人头,砸了个万朵桃花开。 龙玉峰杀上瘾来了,回头看准了九头雕周致一,又举起了鲜血淋漓的半截枪杆子,正要往下砸,龙启厚慌忙举手示止,开口言道: “儿呀!这个人可杀不得,咱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。今儿个咱救他一命,就为咱爷俩多了一条退身的路哇。” 龙玉峰放下来那半截枪杆子,微微一笑道: “嘿嘿!还是爹爹想得周到,要是依着我呀,哼!一棍子一个,都叫他们到阎王爷那报到去,俩人还有个伴儿。” 龙启厚道: “儿呀!这可不是图一时解气的事。人这一辈子,活得时间长着嘞,要学会趋吉避凶之法,能屈能伸,才称得上是男子汉大丈夫,这叫胸襟,知道吗?就拿大元帅韩信来说,曾经受过**之辱。司马懿笑纳孔明送来的女儿装,这听起来很软弱,其实这是很多人都难以做得到的,在这种忍耐力下熬炼出来的斗志,将无敌于天下。在江湖中怎么立足哇?那就要靠心智。历史上哪个伟人,也不是自己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,他们能坐江山,就是靠心智呀!” 听着父亲的教诲,龙玉峰频频点头。爷俩歇了片刻,架起周致一,向山下走去。 这该说是龙启厚老谋深算哪,这次重出江湖,便遇上了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可谓出师不利。曾经雄霸一方的龙启厚,这回服了三个人:第一位就是楚江红女凌剑虹,第二位是武林盟主八臂哪吒吴正青,最后一位就是风流小菩萨谢九月。他们三位的厉害,在龙启厚心头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,是绝对得罪不起的。还有他们父子所畏惧的,就是神武营的人,武功高低的不说,人家依仗着朝廷势力,就是做出过头的事来,那也很正常。龙家父子两头都不能惹,还得都能套上点交情,自俊里说,是左右逢源。 在这场大动荡中,自己感觉到能力是那么的渺小,别说觊觎什么武林霸主之位,能够在双方的夹缝里生存下来,就实属非易了。眼下谢九月赶往宝珠寺,定然有一场血战。龙启厚有个估算,江湖巨盗妙手空空尤白给,自然不是单成、齐云的敌手,倘若落在他二人手里,破点财也就是了。合他二人之力,也未见就打得过谢九月。另外一路,通天手白化乙,勾结化外高人寒湖怪龙铁木申,加上西门吊客栾皋,这三个人的功力就难以揣度了。 龙启厚为了一探虚实,嘱咐龙玉峰道: “峰儿!你送周伯伯回庄上养伤,我也去一趟宝珠寺。” 龙玉峰担心地说道: “爹!宝珠寺乃是龙潭虎**,您一个人前往,恐怕凶多吉少,我看还是不去掺乎为好。” 龙启厚说道: “孩儿不必担心,我自有主张。”说完,便上了官道,奔宝珠寺而去。 妙手空空尤白给身法确实太快了,单成、齐云让他给甩得连影子都找不着。 尤白给站在山头上,俯瞰宝珠寺,见它占地数十亩,房挨房瓦连瓦,别说是找一本书,就是找到替董鍊师保管书籍的元逸人,那又谈何容易呀?江湖大盗尤白给也犯了愁。事前没有踩好盘子,身后又有单成、齐云追赶,此事宜急不宜缓。他眼珠子一转,马上有了主意:你罗锅子和邋遢僧要想得到这部秘笈,必然会去找元逸人,我在这来个守株待兔,就等着你们俩把秘笈弄到手,我再从你们那偷过来,这有多省事呀?何苦去到处乱找呢。 他从山上下来,也没进寺里去,蹲在了门前的古松树上,往树杈上一靠,觉得挺满意,十里八里之内,要是来个人,都逃不出自己的视力范围。 第一百十六回 尤白给夜斗铁木申 眼看就要到了宝珠寺,罗锅僧齐云放慢了脚步,他并不过于担心尤白给盗走《悟玄**》,更怕找不着了这位旷世大盗,那可是一笔重大的金钱损失。 邋遢僧单成颇为不解,开口问道: “师兄!到了家门口,咋又不着急了?” 齐云回答道: “宝珠寺这么大,他要找好一阵子呢,让他先去找呗。” 俩人也没奔正门走,兜了个大圈子,从后墙翻墙而入,随后进了大雄宝殿。 大雄宝殿的后面,有个小窗口,从这里望去,正好对着老方丈的禅堂。 他们俩对地形太熟啦,往这一待,什么人想进禅堂,都逃不出他二人的视线。 单成暗自佩服大师兄,拍了拍罗锅子说道: “我说师兄啊!真看不出来,你这口锅里还真有点嘎七嘎八的玩意!” 齐云“嘻嘻”笑道: “这回知道了吧?就是让咱俩去找这部秘笈,恐怕也得找上几天。尤白给不是能偷吗,就让他去忙活,到时候咱哥俩拿住他,得到秘笈不说,咱可就发了大财啦!”尤白给在树上等到了天黑日头没,也没看见齐云、单成的人影,心里就犯了嘀咕:这俩老怪物!他们这是蹽哪去啦?就是脚程慢点,也早该到了。我呀!别让他们给涮了,先到里头溜达上一圈再说。想到这,从百宝囊里拿出来一个破狗皮帽子,别看这东西不起眼,戴的人很多。别人戴它是为了保温,这东西到了他手里,就多了一层用意。他把帽耳朵一系,就剩下俩眼睛了,谁也认不出来他的本来面目啦。他“嗖”地一声从树上跳了下来,把腰一弓,两条腿佝偻起来,身子立马就矮下去了一尺,像个七、八十岁的老人,脚步缓慢地上了台阶。 齐云、单成等了老半天,瞪得眼珠子都酸了,也没见着尤白给的影子,肚子饿得“咕咕”直叫。邋遢僧单成忍不住了,开口说道: “师兄!我饿了,老这么盯着也不是个事,我先去整口吃的。” 齐云说道: “你去吧,我这也早就饿啦。你可别自个先吃饱了,把我给忘了。” 邋遢僧单成一撇嘴道: “你呀!一肚子歪的斜的,一沾吃的,哪回不先济着你,真没良心!” 单成来到厨房,摸出火镰,打着了火折子,点着了豆油灯,揭开了蒸笼一看,连个窝头都没有。他叨咕着: “吃得还挺干净,也罢,我自个烙几张饼。”说着,便动手和面。 夜黑人静,尤白给见院子里没人,便朝大雄宝殿后面走去。凭经验,方丈的禅室,应该就在这。他鹤行鹿伏式来到窗户底下,早看见屋里亮着灯光,便一纵身形上了房。眼睛往四外一踅摸,也没看见有人影,就放下心来,用脚尖勾住房檐,身子使了个珍珠倒卷帘探了下去,双手按在窗户框上,细听屋里有什么动静。等了一会儿,一点动静也没有。他用舌尖舔破了窗户纸,睁一眼闭一目往屋里看去,也不见有人。 这时候,通天手白化乙也到了对面房上,看见对面窗户上有条黑影,便绕了过去,轻轻地抽出肋下佩剑,朝尤白给的双脚便砍,嘴里还说道: “朋友!你下去吧!” 尤白给可真不是浪得虚名,可以说浑身都是眼哪,感觉到有些不对,把脚一松,身子在空中打了个旋,双脚稳稳的站在了地上,连一点响动也没有。 看这个动作,白化乙就知道这是个掱手道上相当了得的家伙。 尤白给抬头往上一瞧,从身形上判断,认出来是通天手白化乙,便向他一招手,往寺外指了一下。 “哈哈哈!尤白给老儿!大爷我今个有正事要办,没工夫跟你扯那份闲篇四五六。”白化乙看着尤白给,大笑几声后说道。 行藏已露,尤白给也不好再装聋作哑,尖着嗓子骂道: “坏事端白化乙!休走!老子今天要不把你剁成肉酱,就枉称妙手空空!” 白化乙笑道: “算你有种!不妨就上来吧。” 尤白给哪把他放在眼里,脚尖一点地,便跳到了房上,可马上又跳了下来。 房上站着三个人,他也都认识。站在前面的是通天手白化乙,左首是西门吊客栾皋,右首那位是寒湖怪龙铁木申,手里都拎着兵刃。 尤白给知趣得很,光是一个白化乙倒无所谓,那两位可是极为难缠的主儿,我犯不着跟你们动手,但嘴上却说道: “今个可是来了各路的英杰呀,等会儿就有一番较量,先省着点劲吧。” 那意思就是,你们先别狂,等会就有好瞧的啦。他这俩贼眼珠子,盯上了寒湖怪龙铁木申手里的那把刀,长有三尺,宽不盈寸,通体乌黑,紫金护腕,蛟龙筋拧成的缑,刀柄微微下弯,瞅着挺惹人喜爱。再看西门吊客栾皋,手里也有一把刀,亮如新雪,白金托盘,猩猩红的刀柄上,镶嵌着两块绿色的美玉,长有三尺五寸,稍微一动,竟有一点寒光,在刀刃上来回滚动。这两件兵刃,勾得他心里发痒。 铁木申面寒似水,看了一眼尤白给,从房上跳了下来,举刀朝他便劈。 尤白给见他来势凶猛,便闪身跳在一旁,尖着嗓子说道: “哎!我说朋友,先别急着动手,我有话说。” 铁木申哪里把他的话听入耳内,一味的抢杀上前。 尤白给骷髅般地身子往右一闪,随之抽出来泰阿宝剑,并没有去格架那把宝刀,剑尖似灵蛇一般,挑向了铁木申的手腕,左手二指做好了准备,单等铁木申撒手扔刀,就接在手里。 寒湖怪龙铁木申乃为北国一代豪杰,武功已臻化境,且力大无穷,见敌手剑法诡异,便加上了十分小心,手中刀在吞吐之间,也不敢大开大合,一时倒反受其制。眨眼之间,俩人已过了三十余招,身形倏分即合,刀剑磕碰之声时紧时缓。 通天手白化乙无心观战,用胳膊肘一碰西门吊客栾皋,二人跳了下去,也没去围杀尤白给,轻轻的推开了虚掩着的门,闪目往屋里观瞧,里面确实没人。 西门吊客栾皋看见门后面,有一尊罗汉塑像,形态逼真,栩栩如生,觉得很奇怪,便伸手去摸。摸到耳朵上,还有点活动,顺劲一拧,却触动了机关,铜罗汉膀臂一挥,横切在栾皋的软肋上。 西门吊客栾皋一点准备也没有,冷不丁的挨了这一下子,三根肋骨就塌了进去,疼得他“嗷”地一声大叫,撒手就扔了宝刀,捂着软肋便蹲了下去。 几乎就在同时,铜铸的罗汉左手五指叉开,身子半旋,从嘴里射出来十几支燕尾无羽箭。 白化乙身手确实不同凡响,身子往后一仰,堪堪避开了激射而来的暗器。他觉得脑袋上一凉,用手一摸,掉下来了两绺头发。惊得登时冷汗就下来了,深吸了一口长气,瞪着惊恐的眼睛,看着这尊铜罗汉,一时不知所措。 栾皋单腿跪在地上,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白玉瓶,张嘴咬去瓶塞,倒出来两粒绿色药丸,放在嘴里,抻了抻脖子吞了下去。 等关天宝来到了宝珠寺,早听得金铁交鸣之声,便寻声而去。转过了一道月亮门,见两个人正在酣斗。其中一位头戴狗皮帽子,穿一身夜行衣,拢住枯瘦的身躯。手里一把软剑,使得是出神入化,身子像猿猴一般,窜前跳后,灵活非常,显得是武艺精湛,只是力道弱了些。另一位细腰乍背,手里一把鱼鳞钢刀,使得“呼呼”生风。从武功路数上来看,不像是中原武艺,剽悍有余,细腻不够。他一力降十会,那个一巧破千斤,两者风格各异,但都争不了上风。恐怕时间久了,瘦子还要占点便宜。 五十个回合之后,寒湖怪龙铁木申刀法陡变,似大漠狂飙一般,朝尤白给漫卷过去。尤白给见敌手须发皆张,刀光似排山倒海般罩来,他竟“嘻嘻”一笑,把泰阿宝剑往腰里一别,手里魔术般的多出来好多小玩意。这些零碎有铁蒺藜、十字刀、双刃剑、无影针、飞鱼刺,都是多年来积赚下来的暗器,每一件都是武林中成名高手的心爱之物。这些玩意到了他的名下,自然是爱不释手,放在百宝囊里,每日里把玩不够,加上心思灵慧,件件都玩到了精妙之境,他要用这些东西对付铁木申。铁木申机警得很,见尤白给飘然退去,便把攻势缓了下来,凝神关注他的动作,身形后退,宝剑立于胸前,准备拨打暗器。 铁木申这回麻烦可大了,只见尤白给两只贼手连抖,暗器“啵啵”有声,本打算等他把暗器打完,乘机取下他的项上人头,哪成想成了这个贼头子的活靶子,自己不由得暗气暗憋,一丝不敢怠慢,忙着拨打各种暗器。鱼鳞宝刀碰在暗器上,闪动着暗红色的火花,发出“嘡嘡”的爆响。 关天宝看的眼睛都直了,这两位的武功,可不是一般的武林中人所能比拟的,攻的不含糊,防的也妙到毫巅。 第一百十七回 争宝典各显本领 铁木申横下心来,耐着性子拨打暗器,心里话:有暗器你就打吧,反正总有打完了的时候,尤白给呀尤白给!到时候我非把你小子碎尸万段不可! 尤白给手里打着暗器,嘴里还叨咕着: “铁木申!这东西好玩吧?也就我今个闲着,陪你玩会儿,多过瘾哪!” 铁木申哪里敢分神哪,脸苦得跟吃了八个苦瓜似的。(理想*).看着他那副得意劲,肚子差点没气破了。他估摸尤白给的暗器也该告罄售空了,便做好了扑杀的准备。 尤白给是贼里不要的主,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,在武功上和铁木申相比,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,跟他有啥打头?连发三镖之后,便撒脚而走。 铁木申挨了他一顿忙活,怎肯轻易放过他?抬脚随后便追了下去。 他们俩风风火火的一走,关天宝和云姑娘才进了月亮门,蹑足潜踪来到小屋门前,刚要迈门槛,便听得一股破空之声迎面袭来,急忙缩梗藏头,身子往后一仰,闪开了突袭而来的暗器。站起身来一看,竟是妙手空空尤白给,腋下夹了个锦匣,手里拎着泰阿宝剑,随着一声长啸,便上了房。 关天宝百思不得其解,他是人吗?刚才还在那里打斗,这一转眼的空,咋又从这钻出来了呢?尤白给情知铁木申不是易与之辈,便打消了夺取鱼鳞刀的主意,使了个调虎离山计,诳走铁木申,免得在**《悟玄**》时,他从中作梗。 他跳出高墙之后,就地便趴在地上了。铁木申光顾着往前追了,也没注意脚底下,差点就踩上的尤白给。看着他一溜烟的往前跑去,尤白给忍不住偷偷地直乐,施展开壁虎游墙术,上了高墙,飘身又回到了院子里。他双脚如飞,来到禅房后面,听了一下动静,便翻身进来了。 藏身在大雄宝殿里的罗锅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,从窗口看见妙手空空尤白给,和寒湖怪龙铁木申杀在一处,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他们俩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出来,直接就进了禅房。 齐云伸手按了一下铜罗汉的左眼,铜罗汉底座半旋,现出来一个二尺见方的洞口,俩人便跳了进去,回手按了下机关,铜罗汉又恢复到了原位。他二人配合默契,齐云前去寻找《悟玄**》,单成把守住洞口的机关要道。透过铜罗汉肚脐上的小孔,看见通天手白化乙、西门吊客栾皋随后也跟了进来,单成心中气恼,有心置他二人于死地。待栾皋伸手去拧铜罗汉的耳朵时,他搬动机关,把栾皋打成重伤。白化乙刚一探头,单成又按动机关,射出了燕尾无羽箭,竟没有把来人打伤,心里觉得一阵愕然。 单成估摸着白化乙、栾皋再也不敢靠近铜罗汉了,便沿着台阶找师兄去了。 来到暗室之内,打着了火折子,点上了油灯,却不见师父在里面。 齐云连喊几声: “师父喂!弟子想您老人家啦,到这来看看您,我这给您磕头啦!”说着,“咚咚咚”地就磕了三个响头。 单成侧耳细听,室内一丝动静也没有,榻上无人,香案前一个蒲团。 单成这才注意到,香炉里的香刚燃了半截,说明师父就在暗室里,是不想出来见我们哪。闪目光往四壁一看,到处都是书架,摆满了各种书籍。单成的脑袋“嗡”地一声就大了,自语道: “我的个娘亲亲呐!这么多的书,让我到哪去找呀?”他环视了一周,目光又停在了香案上,发现就在香炉左侧,有一个紫色锦匣,上面的标签写着:悟玄**。单成乐得一下子蹦起来老高,上前就抱在了怀里。师兄弟俩相对一笑,急匆匆沿着石阶往外就走。 走了十几步,齐云停了下来,回头说道: “师父喂!我们俩以前不懂事,学点啥还得您打着骂着,让您可没少操心。这回我们都懂事啦,也想看看这本书,看完了就给您送回来,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。” 单成捅了他一下,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咱还是快点走吧!老爷子来了的话,恐怕咱就走不成啦。” 等他二人走了以后,卧榻上现出来董鍊师的真身,他轻叹一声道: “这两个孽徒!倘若习得此书,非但不能造福人类,恐怕是要为祸四方啊。”说着把双手一合,十二部宝典又回到了手上。 罗锅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乐颠颠地从暗道里出来,就觉得脖子上一凉,随着一声狂笑,由铜罗汉背后转出两个人来。 通天手白化乙用刀压在单成的脖子上,笑嘻嘻地说道: “二位大师!辛苦了,在下这厢有礼啦。”说着,伸手拿过来锦盒。 齐云也不敢动劲了,西门吊客栾皋的宝刀,明晃晃的就在颈项之下,只要人家一高兴,手腕子一抖,这个脑袋就得挪个地方。白化乙话音刚落,禅房的后窗户“呼”的一声便开了,一条黑影挂着风声从眼前掠过,不等他反应过来,就觉得手上一轻,再看锦匣,连影子都没了。 这真是打兔子喂狗,白忙活了。 白化乙哪里肯认头,挥手喊道: “追!绝不能放过尤白给!” 关天宝觉得好没意思,人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,就都“呼啦啦”地跑出去了,看来我在他们眼里,一点地方也不占哪?不占就不占吧,这也不是强求的,强求也不是个买卖,我也累得慌了,先在这歇会吧。**刚挨上蒲团,觉得旁边热乎乎的,用手一摸,还挺烫得慌,拿起来仔细一瞧,嚄!原来是一摞葱花饼,香味扑鼻呀!关天宝笑道: “呀哈!看来我今个是华盖星罩头,要交好运啦。累了有地方坐,饿了有现成的葱花饼,哎呀!我也享受享受。” 云姑娘“扑哧”一笑道: “看来你的条件也不高,这就知足啦?” 关天宝“呵呵”地笑道: “那可不咋地,知足者常乐吗。” 话音刚落,忽然眼前一亮,出现了一位老和尚。 关天宝抬头望去,见此人慈眉善目,海下银髯飘洒,大红袈裟半掩淡黄色僧衣,脚下一双实纳底云鞋,手里一串佛珠。 老和尚神态俨然,二目微合,开口言道: “小施主心态平和,理当皈依我佛,不知施主可有此念否?” 关天宝连连摆手道: “不行不行!心态平和跟出家是两码子事,老佛爷言重了。” 老和尚微笑道: “你凡心未了,为什么三更半夜的到本寺里来呢?” 关天宝实话实说: “老佛爷!他们说这有一本书,叫什么《悟玄**》,他们都想得到,让我也跟着来,就跟着来了。” 老和尚宣了声佛号道: “阿弥陀佛!施主童心未泯,灵根初动,武功泛泛,怎生在江湖中立足哇?” 关天宝听罢此言,心里不服,红着脸说道: “我可是严鸿昌老剑客的关门弟子,轻身功夫了得。您上眼吧。”说着,双脚在地上跳了跳,便往前走去,竟能在墙上走了五步。 老和尚手捋银髯,点头赞许道: “小施主能练到这个地步上,确实不容易啦。但与华夏源远流长、门派众多的武林功夫相比,可谓九牛之一毛尔。就这点本领,不能在江湖中立足也!” 关天宝浑身热血暴涨,搓着双手言道: “我的拳脚功夫,还没遇上过对手呢?” 老和尚笑道: “这倒是实话,因为没有遇上对手,才不知道别人的拳脚有多么的厉害。” 关天宝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,挽了下袖口说道: “您能指点我一下吗?” 老和尚微微颔首道: “施主有此雅兴,也谈不上指点,相互切磋一下,还可以。但要点到为止,莫伤了老衲的臭皮囊。” 关天宝是碟子里扎猛子,不知道深浅。 他双拳一晃,便朝老和尚扑去。 老和尚见他拳脚生风,便把双手背在身后,只是一味躲闪,就跟老叟戏童一般。 关天宝在一阵急攻之后,竟没挨上老和尚的身子,心里可就没底了,纵身跳出了圈外,拱手抱拳道: “老人家真神人也!晚辈这厢有礼了。” 老和尚笑道: “你光有礼不中,得拜我为师父!” 关天宝这回可为难了,低头思量了片刻,红着脸说道: “老神仙!我都拜过师父了,哪能再拜呀?” “大好机缘,失之交臂,太遗憾了。” 老和尚有些不高兴,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。 关天宝有些不解,自语道: “你这么有本事,就教我两手又该咋着,就非得认了师父就好吗?” 云姑娘说道: “人家可是讲究门派的,有什么事好说话,自然是要认师父的。” 听她这么一说,关天宝也就没话好说了,嘟囔道: “你说的也有点道理,等我请示过我严鸿昌师父,他老人家要是应允的话,我就再认个和尚做师父。” 寒湖怪龙铁木申一口气跑出了十八里地,也没见着尤白给的影子,情知上了这个贼的恶当,恨得牙根发痒,拎着鱼鳞刀又折回了宝珠寺,也不见了白化乙、栾皋,就看见关天宝在这里,把心里的怒火,便要朝关天宝发泄。 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,等你来发现! 第一百十八回 红颜煞星追索宝典秘籍 寒湖怪龙铁木申举刀要杀关天宝,惹恼了云姑娘,走过来便抽了他一个大嘴巴。(理想@). 铁木申被打愣了,手捂着左边腮帮子暗道:这也没看见关天宝动手哇,我咋就挨了个大嘴巴呢?莫非这小子有点邪性不成?他眼珠一转,看见香案上有一摞书,拿在手里一看,上面写着《悟玄**》,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他心里这个乐呀,把秘笈往怀里一揣,回头又向关天宝劈去一刀。 还没等关天宝还手,忽听有人宣了声佛号道:“阿弥陀佛!佛门净地,岂是争斗之所,还是请二位施主移驾到寺外为好。” 铁木申停下手中宝刀,回头看去,见是一位老和尚,便瞪眼骂道: “我管你净地不净地的,老棺材瓤子!还想挡横是咋着?我连你也一勺烩了!” 老和尚“呵呵”笑道: “你也真够横的,我也让你顺不了。老衲慈悲为本,快快留下你怀里的书,离开这里吧,免遭杀身之祸。” 铁木申牙关一咬,举刀朝老和尚便劈了过来。 忽听有人喝道: “狂徒大胆!” 铁木申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右面腮帮子也重重地挨了一巴掌,脸肿得跟猪头似的,倒退了数步睁眼观瞧。看见一个身穿及膝黄衫的少年,歪着脖子在那笑呢。铁木申心里这个气呀,就你一个小娃娃,敢动手打我寒湖怪龙,真是吞了熊心,吃了豹胆哪!他把手中宝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光,大叫道: “哇呀呀呀!快快报上名来,大爷刀下不死无名之鬼!” 谢九月微微一笑道: “嘿嘿!你都这副尊容啦,还充什么大尾巴鹰?实话告诉你吧,我叫谢九月,你刚才拿的那几本书,是佛爷送给关天宝的,快点拿出来,小爷我饶你一条狗命。” 铁木申哪里肯服,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,凭一句话就让我交出去到手的宝典秘笈,门儿都没有!举起来的刀也不好再放下来,索性朝谢九月当头便砍。 谢九月眼睛盯着他,等鱼鳞刀落下来,探二指把它夹了个结实,横着一拧,把宝刀给撅了个弯儿。 铁木申见宝刀被人家给夹住,急忙往回里收。谢九月顺势往前一推,铁木申收不住去势,“腾腾腾”倒退数步,脚下被门槛一绊,“咕咚”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。 哥舒玉梅跨步上前,挺剑朝铁木申刺了过去。 铁木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,并不知道宝刀已经成了小镐模样,挥刀就要和哥舒玉梅交手,觉得这宝刀用着挺别扭,仔细一看,没把鼻子给气歪了:好端端的一把绝世宝刀,这会儿让人家给撅了个大弯儿。他狠狠地瞪了谢九月一眼,也不搭话,就用这把弯刀和哥舒玉梅杀在了一起。 哥舒玉梅窃笑不已,开口说道: “可真有你的,你要成为新一代刀法的宗师了!” 铁木申心里这个气呀,你打就打呗,还乐啥呢?便喝斥道: “黄毛丫头!穷乐个啥?老夫就喜欢用这种钩镰刀!” 他这么一说,乐得哥舒玉梅浑身直抖,也没心思和他打了,退在谢九月身后,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了。 关天宝埋怨道: “挺好的一把宝刀,就这么被毁了,真是太可惜了。唉!我这还没有个趁手的兵刃呢!” 铁木申见他们人多,武功又很怪异,便无心恋战,纵身上了屋顶,朝寺外逃去。 哥舒玉梅说道: “他怀里还有宝典秘籍呢,不能放他走!”说完,飞身上了屋顶,见前面有一条黑影,便随后追赶。 关天宝放心不下,怕哥舒玉梅吃亏,还惦记着那把宝刀,便拉上云姑娘,也就尾随在她身后跟过来。 铁木申怀揣宝典,窜房越脊,一路疾走,很快就进了北面的山林里。他找了个树空,把刀卡在里边,一只脚蹬着树干,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把刀揻直了过来。到这时候,他心里才明白过来,那个黄衫少年就用两个手指头,便把宝刀给撅弯了,他的劲那是有多大呀! 哥舒玉梅走到他面前,开口说道: “铁木申!及早交出宝典秘本,我饶你一条生路。胆敢吐半个不字,来年的今天,就算你的周年!” 寒湖怪龙铁木申哪把她放在眼里,他身后只有一个关天宝,并没看见那个黄衫少年,心里就敞亮了许多,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你要是做了我的婆娘,别说是几本书,我整个人可就都是你的啦!” 哥舒玉梅听他不说人话,气得柳眉倒竖,银牙直咬,左手探二指一领剑诀,右手剑使了一招漫落花雨,直取铁木申。 铁木申不敢怠慢,举刀接架相还。二人各施勇猛,杀在了一起。 金铁交鸣之声,在静谧的山林里,传出了很远。 妙手空空尤白给早已甩脱了通天手白化乙、西门吊客栾皋、罗锅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的联袂追击,又回到了董鍊师的禅房上,趴在屋脊后面看他们打斗。见铁木申远不是黄衫少年的对手,料定他要逃走,便耐心地等待着。 时间不大,铁木申就摔了个倒仰,鱼鳞刀也让人家给撅弯了,用弯刀还跟哥舒玉梅打了一阵,这才转身逃走。 尤白给随后追来,一路上也没得下手**《悟玄**》,等他去揻刀的空儿,觉得机会来了,像风一样从他身边一掠而过,这部《悟玄**》便到了手里。 铁木申那里还什么也不知道呢,跟哥舒玉梅杀到酣处,不时地大喊一声,以壮声势。 关天宝朝云姑娘说道: “人家打得那么热闹,咱们也帮不上忙啊。” 云姑娘说道: “忙倒是可以帮,只是怕乱了规矩。” 关天宝说道: “跟这种人打仗,还讲啥规矩不规矩的,把他一刀劈两半才好呢。你咋帮忙啊?”云姑娘说道: “别的我也不会,就会扔石头子儿。” 关天宝笑道: “石头子儿遍地都是,你扔一个我看看!” 云姑娘依言,随手捡起十几个花生粒儿大的石头子儿,捏在手指间,手腕一抖,“嗖”地一声,石子儿像长了眼睛一样,“嘚儿”地一声打在铁木申的面门上。 铁木申那里打得正来劲,冷不丁的脑门上挨了一石子儿,赶忙撤刀后闪,用手一摸脑门儿,起了个核桃大的包,疼得心里直冒火,也没心思再打下去了,转身便逃。哥舒玉梅哪里肯饶,嘴里高声喝道: “铁木申休走!还我宝典秘籍!” 铁木申伸手往怀里一摸,这才发现《悟玄**》不见了,惊得似万丈高楼失脚,扬子江心断缆崩舟,边逃边喊: “姑奶奶呀!你就别追啦,那部宝典丢啦!” 哥舒玉梅哪里肯信,大声喊道: “你满口胡言!刚才我看的清清楚楚,你把书藏在怀里了,怎能骗得了我?” 铁木申一边跑一边解开了衣襟,用手抖落着说道: “你看看你看看!我没骗你吧?” 哥舒玉梅咬牙骂道: “准是你藏在哪了,今个要是不交出来,我就把你这个狗脑袋剁成八瓣!” 铁木申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了,央告着说道: “我的好姑奶奶呀!我不会骗你的,就是把我的脑袋剁成十六瓣也没用,那些书真的丢啦!” 她那里玩命的追,不听我的劝阻,我又打不过她,这跑到哪里算一站哪?情急之中,铁木申想起师妹胡素娟来。她是个得道的狐狸精,说是在这一带修炼,他们一直没有往来。记得她说过: “我就住在宝珠寺背面的山里,山坡上有一棵老桑树,溪水畔有一棵高大的白杨树,离它五丈的距离,有一棵古松,你就在那喊上一声,我就会出来迎接你。” 群山茫茫,到哪里去找古松树哇?眼看着哥舒玉梅越追越近,宝剑在身后直晃影,等艰难的上了山顶,眼前竟然是绝壁!情急之下,他顺着山梁往前奔跑着,见前面山坡比较平缓,便跳跃着来到谷底,暗自庆幸哥舒玉梅没有往下扔石头,可是,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疺困了,再想攀登眼前的峭壁,那可就势比登天了,真恨不得肋生双翅,跃上山头哇!他调息了一下气息,看见哥舒玉梅下山走得并不快,便藏在古松之后,往下一看,发现了一棵高大的白杨树,莫非这就是师妹的修行之所么?可这里并没有山洞啊!管它是不是呢,反正我已经很危急了,先喊一声再说吧!“师妹呀!我是铁木申,快来救我呀!” 他这一喊,可把哥舒玉梅乐坏了,正犯愁找不着他呢,他自个倒先喊了起来,这不是自己找死吗?她答应道: “哎!我来了,你在哪呢?” 山谷里太黑了,还别说是人藏起来,就是往地上一趴,要是不用脚踩上的话,那就没个找。 寒湖怪龙铁木申喊完了话,心里也就后悔了,这要是师妹没喊出来,再叫来个女煞星,那可就要了命啦! 哥舒玉梅往前走着,嘴里变了个声音说道: “师兄啊!你在哪呢,我找你来啦!” 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,等你来发现! 第一百十九回 胡素娟助师兄伐毛洗髓 寒湖怪龙铁木申叫苦不迭,一嗓子没喊出师妹胡素娟来,倒招来了红颜煞星哥舒玉梅,听脚步声是越来越近,心里就别提有多着急啦,嘴里默默的念叨着:师妹呀师妹!你要是再不来救我,就得等着给我烧纸钱吧! 就在这时,刮起了一阵风,很快成了小旋风。 铁木申随着旋风,双脚离开了地面,飞向山腰间的黑松林里。 小旋风一停,师妹胡素娟站在了面前。 胡素娟轻摆娇躯,上前深施一礼,然后开口说道: “小妹迎接来迟!还望师兄莫怪才是!” 铁木申还了一礼道: “师妹呀!愚兄让那个丫头片子追得急了,要不是你来搭救,这一条残命恐怕就要作古了!” 胡素娟眉毛一挑问道: “师兄!是什么人如此的厉害呀?” 铁木申用手朝山谷里一指,迷迷登登的连北都找不着了,更看不见哪里有人,便开口说道: “就是那个丫头片子!” 胡素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见是一个隐身人,便怪不得师兄不是人家的敌手,便娇笑道: “师兄莫急!看我略施手段,给她一点惩戒就是!” 说完,从嘴里吐出来一个仙丹,口中念念有词,然后大喝一声:“疾!” 只见这枚仙丹闪动起红色光华,陡然升在了空中,盘旋了一周,直奔了地内人云姑娘当头罩去。 云姑娘看见一团红色光团升了起来,便告诉关天宝道: “这里有一个得道的狐狸精,从狐狸丹的亮度上来看,该有一千五百年的道行,这是奔我来了。” 关天宝着急的说道: “云姐姐!那该如何是好哇?” 云姑娘笑道: “你不必担心,这点小把戏,对我来说不足挂齿,想采它还没地方去找呢。这东西挺有用的,看我把它收来。” 眼看着狐狸丹来到头顶上,云姑娘双臂抖动,如鸟儿振翅,双脚在地上绕着圈的走动,甚是快捷。 狐狸丹一时找不到被攻击的对象,便在空中旋转起来。它这么一转,胡素娟可就受不了了,只觉得头晕脑胀,便知遇上了强劲的敌手,赶忙往回里收仙丹。 胡素娟与云姑娘各施法术,狐狸丹左摇右摆,忽而被拉的细长,忽而聚拢在一起。 少倾,狐狸丹被拉成两团,一团回到了胡素娟嘴里,另一团被云姑娘吸在腹内。 胡素娟损失了半个仙丹,心中懊恼,但也没有责怪师兄,微笑着说道: “师兄啊!既然到我家门口了,就请到家里去坐坐吧。” 铁木申点了点头,见胡素娟双手一分,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庄园。 铁木申跟在胡素娟身后,就跟做梦一样,脚底下飘飘然的往庄园里走去。 胡素娟挥了下手,封闭了庄门,庄门外的一切,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。 庄园里楼宇宏伟,画梁雕栋,树木葱葱郁郁,更有各种鲜花异草,散发着清新的幽香,真是别有一番天地。 铁木申就觉得心旷神怡,见师妹穿着仙女般的衣裳,娇面楚楚动人,更是大开心怀,开口说道: “师妹呀!没想到你竟练成了奇异的功法,真是可喜可贺呀!” 胡素娟莞尔一笑,抬手轻轻的按了按云鬓道: “嗯!早些年,我和火凤凰贺莲花,受过异人指点,习得了一些旁门左道。师兄啊!这么多年过去了,难得你心里还想着我呀。” 铁木申慨叹一声道: “唉!师兄妹之情,终身难忘啊!要不是俗事繁忙,我早就来找你了。这多好哇!跟仙境似的,在这住长了的话,凡人也会修得神仙之体啦。” 胡素娟停下脚步,两眼脉脉含情地看着大师兄,伸出藕段般地玉手,搭在他肩上亲昵地说道: “师兄啊!你真是这么想的吗?” 铁木申说道: “这还会有假么?” 胡素娟道: “那你就留下来,咱们就在一起,每日里习文练武,笙箫琴瑟,参禅悟道,也不失神仙过的日子,将来还能修成正果。” 铁木申眉头微皱,沉吟了一会儿说道: “眼下我还有一桩心事未了,就是我的两个徒弟,一个是塞外飞燕吕静萍,另一个是玉面仙狐窦雪梅。她二人潜入中原已有三载,至今音信皆无。黎拔力无极大喇嘛有心进犯中原,因为得不到朝廷内部的确切消息,一直按兵不动。他命我到中原走一趟,设法和她二人取得联系,也好定夺大事。” 胡素娟说道: “哦!就为了这事呀?你告诉我她们俩的生辰八字,让给我来算一下。” 铁木申想了想道: “她们俩生于壬午元年,吕静萍是正月二十五,点灯戌时。窦雪梅是九月初八,日出寅时。” 胡素娟捡来些石头子儿,在地上摆成八卦图案,然后盘膝坐在地上,二目微合,掐指细细的算着,推演着八卦图。 算完之后,她面色淡然的说道: “师兄啊!中原你就别去了,去呢,也是凶多吉少。你的两个徒弟呀,已于腊月二十三归位啦。” 铁木申登时惊得目瞪口呆,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,眼睛泛红,泪水就在眶内打着旋,试探着问道: “师妹!这就是定局了吗?” 胡素娟也没说什么,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,便起身离去了。铁木申心里悲戚至极,又不好在师妹面前表现出来,见她走得远了,本想大放悲声,一泄心中烦闷。转念又一想,人固然去了,哭有什么用?大丈夫所不为也!便用衣袖沾了沾眼泪,快步赶上了胡素娟。 还没等他说话,胡素娟轻叹一声言道: “看得出来,师兄也是性情中人,免不了要受些牵连之厄呀!我看你面目肿胀,又是被哪个给打伤了?” 铁木申叹道: “唉!一言难尽也!我刚到中原,结识了通天手白化乙、西门吊客栾皋,他二人都是神武营的人,一个是怀化中郎将,另一位官拜宣威将军,是忠武将军韩光普手下的得力干将,都有万夫不当之勇。我有意策反他们,为黎拔力无极大喇嘛攻取中原,寻找到可靠的内线。我们在潜伏时,听两个和尚说有武林秘籍,便随后跟了去。又遇上了神偷尤白给、风流小菩萨谢九月、红颜煞星哥舒玉梅、天山神雕关天宝,跟他们打了一场。” 胡素娟道:“就成了这个模样?” 铁木申摇了下头道:“然也!” 胡素娟关切地问道:“还疼吗?” 铁木申揉着脑门儿道:“疼!” 俩人说着就来到了胡素娟的卧室里,她微笑着说道: “师兄先躺在床上,待我为你治愈创伤。” 言罢,从嘴里吐出来半个仙丹,在铁木申的伤处轻轻的滚动了几个来回。 铁木申就觉得灼热尽消,浑身也不那么冷了。 看着师兄有了血色的面容,胡素娟娇笑道: “好啦!只是师兄凡气过重,还要伐毛洗髓,才能位列仙班的。” 铁木申说道: “真是惭愧了,看我这个当师兄的,光给你添麻烦啦!” 胡素娟笑道: “师兄此言可就见外了,等你有了神通,我还靠你来帮我呢。你看看!这就是被妙手空空尤白给盗去的《悟玄**》。” 铁木申惊喜异常,伸手就要拿,胡素娟说道: “师兄啊!修行也不在一时,往后的时间多着呢,咱们再慢慢的研究呗。你先去沐浴一下,解解乏。” 她拍了下手,从楼外走进来五个少女,都穿着华美的衣服,长得跟仙女一般,说话声如莺鸣,请他坐在了橡木雕成的椅子上,搭起来飞快的走了出去。约摸过了半个时辰,铁木申自己走了回来,就觉得身轻如燕,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一般,身上也穿上华美的衣裳,麻酥酥的很是舒服。胡素娟有目视十行,过目不忘的能力,她拿起《悟玄**》,这十二部宝典,只在不到半个时辰里,就看了一遍,默记在胸。等铁木申回来,她迎出了楼外,飘飘一个万福,微笑着说道: “师兄这一番梳洗,越发显得年轻了许多,让我都不敢看你啦!” 铁木申大笑道: “哈哈哈!老啦,哪里还有那么大的魅力呦。” 来到室内,铁木申坐在藤子编成的椅子上,有侍女献上香茗,早闻得异香扑鼻,浅饮了一小口,觉得奇香无比,便知这不是凡间之物。 茶罢搁盏,胡素娟怀抱琵琶,弹了一曲《一剪梅》,弦音低昂,娓娓如吐心声。八位妙龄女郎,轻舞广袖,嗓音清丽地唱道: “青山依旧碧水流,白云深处,独有琼楼。 伏栏垂泪且为谁? 枫叶又红,西风乍瘦。 掩面难忍花凋零,莺鸣闲忧,雁啼清愁。 问天淑女粉黛修,佳人易老,魂入溪流。” 铁木申出生在蒙古贵族世家,自幼娇生惯养,长成亦肥马轻裘,喜好弯弓射猎,好读诗书,研习书法,对中原杜甫、李白的韵律诗体也很喜爱。 而胡素娟的《一剪梅》,显然是脱巢离臼,独创了一派新词,其中佳人之清愁,却有些露白。铁木申不好妄评,又将那“掩面难忍花凋零”,暗自默咏了两遍,品味着其中少女的凄凉情思,也把个隐居的奇女子的心中所想,倾吐了个淋漓尽致。 第一百二十回 妖狐款待铁木申 铁木申少年时,拜在终南山老隐士周桐门下,大师姐贺莲花年长他两岁,年方二八,情窦初开,美艳绝伦。^ 师妹胡素娟机敏聪慧,正值豆蔻年华,玲珑可人。 时光荏苒,五年之后,艺业练就,他们便各奔东西,断了音讯。 他致力于习文练武,弹指就是数十年,不觉已是两鬓生霜,银发皓首的老人了。 每念及大师姐贺莲花、小师妹胡素娟来,不禁愁怅满怀,大有“枉对蟾宫轻弹泪,滂沱未润玉兰花”之感。 后来听说贺莲花生有一女,叫周丽,并不曾在江湖上走动。 他本想以武功救世,没想到今日败得如此之惨,满腹的幻想顿时化作乌有,陷入悲苦的沉思之中。 胡素娟走到他身边,见他闷闷不乐,便说道: “师兄啊!《悟玄**》我已经看过了,前半部阐述了身入玄界的法门,后半部则是数十页白纸。以我的悟性,尚参不透其中的奥妙。” 铁木申翻开《悟玄**》一看,后半部果真都是白纸,便遗憾地说道: “唉!真是可惜了,也许是著书人还没来得及写呢。” 胡素娟说道: “我看不像那么回事,先不下定论,咱先领悟前半部分。等看完了,或许就有了新的启示。”说到这里,忽然看见墙壁上现出一个人头,瞪着眼睛往屋里窥探。 铁木申大声喝道: “你是何方妖怪?敢来偷看我们!” 那人微微一笑,就要缩回身去。 胡素娟念动咒语,用手点指道: “定!大胆妖女!胆敢冒犯本仙,我就让你在墙壁间作古!” 来者乃是云姑娘,一切咒语对她来说,都起不了作用。她微微一笑,竟然从墙壁里走了出来。 胡素娟大感惊奇,近前几步问道: “你是何方妖怪,竟不受我的金钢咒的约束?” 云姑娘笑道: “这叫邪不压正,你不过是一个得道的妖狐,能念得好什么咒语?我自然不会受你的控制了。” 胡素娟气愤的问道: “你不是妖怪,怎么能进入山石里来的?还敢嘴硬,本仙就把你化成灰烬!”言罢,从嘴里吐出三昧真火。 云姑娘见她鼻子生烟,从嘴里喷出来一团烈焰,急忙闪进墙壁之中,还是感觉着奇热难耐,便越出墙壁,正巧碰见了谢九月。 谢九月问道: “云姑娘!里面怎么回事?” 云姑娘说道:“铁木申在里头呢,跟一个妖狐勾搭上了。那妖狐有点法术,还会从嘴里喷出火焰来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你别害怕!有我呢。” 胡素娟从屋里追了出来,一眼就看见了谢九月,开口问道: “我说小伙子!刚才你还是个女儿身,这回咋又变成男人啦?莫非是怕我认出你来吗?” 谢九月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小妖狐!我怕你何来?我就是大男子汉大丈夫!” 胡素娟撇着嘴说道: “呦呦呦!还男子汉大丈夫呢,我让你立马就变成男子汉臭豆腐。” 谢九月道: “你不要自找霉头,我来只是向铁木申索讨《悟玄**》的,你要是知趣的话,及早劝他交出宝典,免得招来杀身之祸。” 胡素娟打了个激灵,脸色陡变,恶狠狠地说道: “你也就是说说大话压压寒气,进了我的逸仙府,你们还想活着出去吗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这个用不着你操心,小爷我进得来,就出得去。” 胡素娟眉毛一挑道: “好!我让你嘴硬,尝一下我三昧真火的厉害!” 谢九月劝道: “你不要执迷不悟,若不听小爷我良言相劝,可要当心我抽了你的妖筋,扒了你的这张狐狸皮!” 胡素娟听他说话过于狂傲,要不给他点厉害的瞧瞧,还说不定要说出来多么狠的话来呢,便张开嘴,喷出来一股烈焰,朝谢九月激射而去。 谢九月闪身后退,胡素娟步步紧逼。喷出三股烈焰之后,胡素娟怕伤耗元气过多,便停下来说道: “你还不快快地给我滚蛋,更待何时?我恼一恼,怒一怒就把你烤成肉干,当作下酒菜,也好为我师兄接风洗尘!” 谢九月沉下脸来道: “你休得满口胡言!小爷我让了你三招,就别不识抬举。还是那句话,快点交出来《悟玄**》,免得招致不妄之灾!” 胡素娟心里那肯服输,想了一会儿说道: “生死由命,富贵在天,你又能奈我何?”说着,又喷出来一股烈焰。 谢九月怒道: “我好言难劝你这该死的鬼,小爷就成全了你也罢!”言毕,从嘴里喷出来一股罡风,把烈焰倒卷了回来。 风助火势,火借风威,就听“呼”地一声,烈焰扑向了胡素娟。 胡素娟见事不妙,身形一缩钻进了地下。 她摇着头暗自思忖道:这小子果真有点神通,看来我今天是遇上对手啦。我用三昧真火烧过他,这小子肯定不会轻易就饶过我,这可怎生是好?她闪目朝地上看去,看见云姑娘就在眼前,低着头不知道在找什么,便施展起法术,先把她困住,最起码把她作为人质,也好跟那位黄衫少年讲点条件。 云姑娘正在寻找妖狐的隐身之处,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,不管是前走还是后退,竟然都动不了地方。低头细看,有两条阴阳鱼在脚下盘旋,情知是被妖狐所困。 谢九月看了,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,便要过来帮她逃出被困之地。 云姑娘说道: “你不要管我,我自有脱身之法。趁妖狐不在,赶紧去寻找《悟玄**》,免得被妖精摄走。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就他们这点小伎俩,也敢在我面前显摆,也太不知量力了。来,你拉住我的手,什么也别想,抬脚往前走就是。” 云姑娘依言,很轻松地从魔困之处走了出来,阴阳鱼也就随之暗淡下去了。 胡素娟在地下可真犯了愁,没想到这位黄衫少年,竟有很高强的神通,连着就轻易的破解了我两**术,心里很是不安。 她来到师兄铁木申面前,着急地说道: “师兄啊!咱们快走吧,进来的这两个人太厉害了。有道是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等咱们修炼好了《悟玄**》,再报今日之仇,也不为迟晚。” 铁木申叹道: “都是愚兄我无能,连累了贤妹呀!” 胡素娟哀声道: “师兄不必这等悲观失望,我们只是暂避一时,不碍的,一切谨慎行事最好。”说完,便召集了大小妖狐不下五百余只,移往另外一处山洞。 狡兔三窟,狐有九**。 这一处也有楼台亭榭、奇花异草、曲桥流水、茂林修竹,只是光线暗了些。 胡素娟叹道: “师兄远道而来,却不得安生,真让我心里惭愧呀!小妹略备薄宴,为师兄压惊。来呀!小的们,摆酒布菜呀!” 胡素娟坐了主位,铁木申就在右首坐了下来。少倾,酒宴摆下,虽无龙肝凤髓,猩唇熊掌、山珍野味、生猛海鲜、水果菜蔬称得上是一应俱全。 数十个妖狐变化的美女,在宴前翩翩起舞。 她们衣裳华丽,舞姿娇媚,就是在黎拔力无极那里,也是未曾见过的。一时间,彩云缭绕,锦团簇簇,优美的仙乐,恍如来自九天,令人感觉着如同上了天堂。铁木申哪里见过这般景象?狂喜难禁,三大杯美酒入腹,便觉得二目迷离,举止失态,斜睨着师妹胡素娟,以箸击打着橡木桌子唱道: “醴酒醇,佳人绝,一笑刘郎不思还。挎长弓,弋凫雁,半醒轻动红罗帐。琴瑟常御,天慕静好。” 胡素娟轻叹一声续道: “枫叶红,百花折,忍看蜂蝶欲断魂。河中舟,空悲喜,痴汉难晓荡桨归。红颜凋敝,黄花落去。” 铁木申不由的心头一酸,差点就落下泪来,二目呆滞滞的拉住胡素娟的双手,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塌陷,万种生灵都在悲号,时间几乎凝止下来。 天山神雕关天宝和红颜煞星哥舒玉梅,跟着谢九月追赶铁木申,早不见了谢九月的影子。一直跑到了大天亮,来到一条绝谷里,累得关天宝“哈嗤哈嗤”地直喘粗气,就跟哥舒玉梅商量道: “玉梅呀!咱追了大半宿,也没见着他们的人影,眼下前不着村,后不巴店的,这可咋办呢?” 哥舒玉梅抹了把汗水说道: “你先别着急,我喊他们一声,万一他们听见了的话,准会来找咱们的。” 她把双手拢在嘴边,放声喊道: “谢九月!你在哪呢?听见了就回答我一声。” 山谷里回荡着她那尖细的声音,一波一波地经久不息。 山谷还真的传回了谢九月的声音: “哎!我在这呢,等着我,我马上就去找你们!” 他二人喜出望外,循声音望去,见黑黝黝的半山腰上,有两个人朝这里招着手。 关天宝心中一高兴,拉上哥舒玉梅的手,也向谢九月走去。哥舒玉梅心里一热,她还从来没有沾过男人的皮肤,就觉得一股热流沿着手臂,很快遍布了全身,娇面不由得红了起来,也不好意思挣脱他那有力的大手,便随着他并肩疾驰,胸中小鹿却狂跳不已。 第一百二十一回 谢九月为小白狐剔去妖筋 待来到谢九月面前,关天宝还没有松开哥舒玉梅的手。她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,用另一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的打了一下,关天宝这才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,松开了那只热呼呼的手,上前问谢九月道: “九月!那个铁木申蹽哪去啦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刚才他还在这块地方,这会就找不着了。云姑娘还到地内寻找去了,老半天还没个信儿。” 关天宝性格豪爽,言谈举止也没约束,一跺脚骂道: “这个王八犊子!抢走了《悟玄大法》,一准藏在哪研习去了。”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,心细如绵的哥舒玉梅,对他产生了好感,轻声说道: “你说话也没个分寸,他能往哪里跑呢?除了山洞就是山洞呗。” 关天宝“嘻嘻”一笑道: “我这样说话惯了,往后注意点就是啦。我想的跟你一样,可这山连山的,真就不那么好找了。” 这里正说着话,云姑娘在对面山头上朝他们招着手。 谢九月说道: “我先去看看,你们慢点走着。” 他飞身来到云姑娘身旁,急切地问道: “云姑娘!找着他们了吗?” 云姑娘点了下头,轻声说道: “你看这个小窟窿,边上结了冰霜,这就是地下有生命的意思,称为气眼。” 谢九月蹲下身子闻了一下,闻到了一股酒香,便笑着说道: “这些该死的东西,还挺会享受的,酒味还挺浓。” 云姑娘轻声说道: “说话小声点,妖狐耳朵可灵着呢。” 他们俩把身子一缩,就顺着气眼进去,酒味越来越浓,听见里面乱哄哄的说话声。越往里走洞口越大,到了下面,竟然可以容得下一个人。 谢九月闪目看去,见石桌上杯盘狼藉,好些妖狐在跳着舞,有些醉倒了的,现出了原形,还伴着音乐声摇动着尾巴。 酒宴上没看见铁木申,也没有胡素娟。 借灯光再一细看,靠西面有一道门。 谢九月隐了身形,轻轻地推开了门,见里面灯火明亮,红烛高照,靠北侧是一张石床,纱帐里有人晃影。 云姑娘掀开纱帐一角,往里偷窥了一眼,赶忙就把纱帐放了下去。 谢九月没看清楚是什么人在里面,便伸手去撩纱帐,却被云姑娘拦住了。 他刚要问里面是什么人,云姑娘竖起食指,放在嘴上,轻嘘了一声,也没说话。 里面自然是有了动静,铁木申说道: “我的小宝贝呦!小心肝肝儿!你可把功夫练到家啦,哥哥我可要败下阵来了。” 胡素娟直劲地“哎呦”着,开口说道: “再坚持最后五分钟,哎呦呦喂!师兄真是宝枪不老哇。” 胡素娟在数十年之前,就算计出铁木申能得到一部天书,就变化成一个少女,也到了终南山,拜师在老隐士周桐的门下,一味讨好师兄铁木申。 可他的心思,全放在了大师姐贺莲花身上,她的一片芳心几遭冷落。 有一天,铁木申到河里洗澡,胡素娟尾随而去,隐身在松树林里,从头到脚把他细看了一遍,也没看见譏图在哪里。 她有些灰心,又用草棍卜算了一回,觉得没有失误,可是那个图又在哪里呢? 等铁木申上了岸,他趴在沙滩上晒太阳,后背上才显出了龙形图案,就是太模糊了,只是在龙的尾巴尖上,有一点金星,忽明忽暗,被一团黑气笼罩着。 胡素娟掐指算来,金星竟在坎位,她心里不免一阵恻然,看起来师兄时运不佳,天书是能得到,也会招来不测之灾呀。 她叹息一声,便有心成全师兄的人生一梦,但一直苦无机缘。 临下山时,老隐士周桐嘱咐他们: “你们要以弘扬我门武功为宗旨,不可胡作非为,贪功图利,私下不得会晤,免遭血光之厄。” 多少年来,胡素娟对师父的话耿耿于怀,师兄妹怎么就不能见面呢?我又不是人。 心里不管怎么想,表面上也还谨遵师训,大师姐在闽南兴办起莲花教,孛儿只斤铁木申在塞北招徒授艺。胡素娟回到山里,聚集了些狐狸精,修炼长生之道,每日里也把大师兄想上几遍,日子久了,几乎成了心魔,师兄洗澡的那一幕,经常浮现在眼前,挥抹不去。 时隔数十年,铁木申终于来了,身上带着天书,却让尤白给盗走了。 几十年的期盼,怎能毁在尤白给手里? 还没等尤白给走出去十步,胡素娟便把《悟玄大法》窃了回来。 胡素娟得到了天书,铁木申也到了自己身边,她心里梦寐以求的两件大事,一时间就成为了现实,真是踌躇满志,在躲开了谢九月的捣乱之后,便搬迁到了另一个山洞里,大摆酒宴,请来了南海蛇仙龙少祖、泰山黄仙尤九康、关东鼠仙梁上君、陇右石仙葛怀礼、大漠毒公谢炳南,庆贺自己与铁木申完婚。 谢九月等得不耐烦了,厉声吼道: “胡素娟!胆敢**天书,蛊惑人类,实属罪大恶极,快快出来受死吧!” 胡素娟正玩到兴奋处,吓得现出了原形,但很快又控制住啦,惶急的穿上了衣服,从床头上取下来宝剑,清啸一声窜出了纱帐,见眼前还是那位黄衫少年,自知不是他的敌手,便弃剑在地,跪下来央告道: “神仙在上!小狐狸胡素娟给您叩首啦!我虽为异类,每日里也在修身学道,行事恭谨,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嫌,还望神仙慈悲则个。” 说完,她涕泪双流,叩首不止。 谢九月乃是尊者临凡,最是见不得悲怜之态,便开口说道: “我不想杀生,但要抽去你身上的妖筋,如若不然,日后你必将和妖孽混在一起,为祸于四方,就无可救药了。你好生修行五百年之后,即可转世为人,做一代享尽人间富贵的开国娘娘,你可愿意吗?” 胡素娟叩首道: “小奴愿意接受菩萨处置!” 谢九月说道: “这样就好!可要忍着疼痛了。” 胡素娟点了点头,现出了原形,伏在地上。 谢九月用剑尖刺进她后颈半寸余深,不等流出血来,从刀口里抽出来一根长三尺许的白筋,缠了个团,拢于袖口之内,然后用手指在刀口上轻轻地一抹,伤口又恢复如初。 抽去妖筋后的小白狐,身体很是软弱,趴伏在地上,眨巴着眼睛看着谢九月。 谢九月把她抱上石床,用锦被盖严实了。 云姑娘看在眼里,知道谢九月仁心笃厚,悄声问道: “九月!她还用人人服侍么?” 谢九月道: “近日我师叔关天宝,有血光之灾。” 云姑娘大惊,急忙问道: “那该怎样破解?” 谢九月淡然一笑道: “这里就是最好的避难之所,我把他请进来,那就由你陪着他在这里住上一百天,顺便照料一下小白狐,它每天只需要一碗清水。” 云姑娘瞥了他一眼,嘴唇动了动,却什么也没说。 谢九月又嘱咐道: “在一百日之内,就是天塌地陷,也不能让他走出山洞一步。他要是闹得急了,你就用这根筋绑在他的脚腕子上,便可保没事了。吃喝应用之物,山洞里应有尽有。再过半个月,小白狐就能下地了,你就别去管它,缺什么可以跟它说,它就会帮助你们的。” 谢九月把该注意的事情都嘱咐到了,才施展法术,把师叔关天宝摄进了山洞里,微笑着说道: “师叔哇!您在这好生休养一百天,有云姑娘陪着您。百日之后,我就来接您。” 关天宝一听就急了,沉下脸来说道: “这又是为何?朝廷举兵西下,要剿灭江湖豪杰,正值用人之际,我在这里能待得下去吗?这这这叫啥事么?” 谢九月微笑着说道: “我的安排,自有一定的道理,您就不要多想了。我还有事呢,先走一步了。” 说完,朝外面走去,还听见师叔在吼闹呢。 云姑娘劝道: “你像个孩子似地闹个没完,就不想想我们的感受么?有道是佛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九月虽有神通,恐怕是妖魔更为凶残了。让我们住在这里,他也是费了苦心的。你想啊,他才多大呀,心里装的事情,大人哪个又能承受得了?咱帮不上别的忙,别给他添乱还做不到吗?” 听了这一番话,关天宝便不再言语了,轻叹一声道: “也不知道是因为啥事,让你也跟着在这里受憋屈。” 云姑娘说道: “只要你不闹,我憋屈点不算啥。” 谢九月来到酒席宴前,向各路灵仙说道: “各位大仙请了!” 南海蛇仙龙少祖站起身来,阴沉着脸说道: “你是什么人哪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我叫谢九月,绰号风流小菩萨。你又是哪一位呀?” 龙少祖自以为不含糊,跨前一步道: “风流小菩萨!这个绰号不错,定然是做过很多的风流事,才博得此名的。人的名,树的影吗,在座的各位,可没有你的名号那么响亮呦!各位说是不是呀?” 登时屋里一片哗然,谢九月摇了下头,脸色一沉,一步步朝龙少祖走去。 第一百二十二回 施神通斗败龙少祖 谢九月一步步逼近南海蛇仙龙少祖,右手摸向金龙圣剑。 龙少祖也不示弱,手按鱼肠宝剑,微微的低着头,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谢九月。 一见他们要打起来,起祸架秧子的大漠毒公谢炳南,凑上前去说道: “呦!你这小子也快要成精啦,胆敢和南海蛇仙作对,哈哈哈!真是不知量力也。龙仙师!不给他点颜色看看,他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!” 关东鼠梁上君在一旁敲边鼓: “这小子也太狂妄了,要不整治整治他,就解不了我心头之气!” 龙少祖有点人来疯,当时把脖子一梗说道: “小娃娃!有本事就尽管施展出来吧,在下不才,倒想领教一下你的神通!” 陇右石仙葛怀礼言道: “小子!害怕了吧?你没有三把神沙,就别倒反西岐。服了的话,跪在那磕个头也就算了,大人不计小人过吗。怎么样?磕完头就放你走,龙仙师会给我这个面子的。可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,到后来惹出杀身之祸。” 其他几个妖精也跟着喊道: “对!快磕头求饶吧!” 谢九月怒吼一声: “都给我滚一边去!我有一言相劝诸位,赶紧离开这里,回到自己的老家去,多做些积德的事,起码落得个平安。” 泰山黄仙龙久康被吓得倒退了数步,瞪起眼睛来说道: “嚄!纸糊的驴,嗓门倒不小!你拿出点真章来,让我们见识一下,要是真有本事,我们马上就散去,为你扬名,供你驱使。要不然的话,嘿嘿!你今天就要命归西天了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那你就划出道来吧,我接着就是。” 几个妖怪围在一起,“嘀嘀咕咕”地商量了好一阵,最后还是由南海蛇仙龙少祖出面,走过来说道: “这样吧,我与你在功力上比个高低。我用这把鱼肠剑逼出剑气,你也用手里的宝剑往外逼剑气,咱们俩谁的剑气高,就为赢家,低者算输。输者任对手处置,你敢答应吗?”说着,用手指了下谢九月的鼻子。 谢九月皱了下眉头,心里暗道:我一直用白虎神刀,宝刀的神光我逼得出来,这把金龙圣剑是凌剑虹的,也没咋用过,心里没底呀!我堂堂的风流小菩萨,咋也不能在妖精面前示弱呀!便挺起胸膛来答应道: “好!怎么个比法?” 一看这个愣小子爽快地答应下来,龙少祖满心高兴,回头朝妖兄怪弟们点头一笑,然后对谢九月说道: “咱们俩站在这里,不许借助外力,剑气高者为赢家。”言罢,他拔出鱼肠宝剑,立于胸前,探左手二指在剑尖上一晃,高声喝道:“起!”只见一道白光陡然而起,足有一丈余高。 谢九月看罢,缓缓地抽出来金龙圣剑,在胸前轻轻一晃,一道金光便冲起来,直达山洞之顶。 龙少祖咬咬牙,一较丹田气,鱼肠剑的白光也冲到了山洞顶上。 这时候要是有人从中说和,也就“哈哈”一笑,算是个平局也就是了。 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,陇右石仙葛怀礼呲着牙走过来说道: “这也没比出来个雌雄呀,你们俩何不到外面去比划比划,也好让我们一开眼界!你们俩说是不是呀?” 龙少祖一听又来劲了,收了剑气说道: “小子!你也别不服,走!咱到外面去再斗法术。” 谢九月这回心里有底了,原来金龙圣剑的威力,比白虎神刀有过之而无不及,正想看看宝剑的神光,听龙少祖这么一说,好胜之心又起,开口说道:“请吧!” 龙少祖把脖子一歪,撇着嘴说道:“走!” 他们抖身形从地下钻出来,见古松下有一块平面巨石,就于上面坐了下来。 龙少祖想给谢九月来个下马威,一出手就把功力提高到了八成,憋得头上青筋暴涨,二目圆睁,鱼肠剑的剑光,立马就腾起来十丈多高。 众妖拍掌相贺。泰山黄仙尤九康走过来说道: “小娃娃!本仙有好生之德,我劝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,给龙爷磕个头就算完事,可别钻牛犄角,老鸹落在牛屁股上,认准一个门儿。” 谢九月白了他一眼,轻蔑地一笑说道: “哼!他眼瞅着都快要憋死了,剑气也就那么高,有什么值得狂傲的。” 泰山黄仙尤九康大眼珠子一瞪,气急败坏地说道: “好好好!你能哏中了吧?就算我啥也没说,你要死在他手里,可别说我们仙家不够意思!” 大漠毒公谢炳南道: “嗨嗨嗨!你犯不着跟这号人生气,不识抬举的玩意儿,屁眼子上拔火罐,那是嘬屎(死)呢!” 关东鼠仙梁上君恶狠狠地说道: “这就叫好言难劝该死的鬼,费那么多唾沫干啥,一剑劈了他就得啦!” 谢九月稳了下心神,盘膝坐了下来,拔剑在手,立于胸前,口中念动真言。金龙圣剑是何等的厉害呀,在真言的作用下,金光四射,只见一条真龙腾起在空中,盘旋而上,在云端遨游。 龙少祖哪里肯认败服输,身子一旋跳在了空中,挥动鱼肠剑朝金龙刺去。 金龙大怒,双爪一击打了个焦雷。 只见龙少祖现出了原形,一条大白蛇,长逾三丈,从天空中掉落了下来。 众妖见了,施法术把他接住,才免去了被摔死之厄。 谢九月端坐在巨石之上,众妖拜服于地,莫敢仰视。 谢九月摆了下手说道: “各位仙家都起来吧,听我一句话,早些回归故里,确保一方平安,万万不可为非作歹,免招雷殛之难。” 众妖叩首谢恩,有的借纵地金光,有的驾着旋风而去。 剩下龙少祖,已经功力尽失,鳞甲变得灰暗下来。 谢九月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,心中恻然,便朝他吹了口法气。 借助这一口真气,龙少祖又恢复成人形,上前叩首道: “菩萨不斩之恩,小生不敢言谢!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只要叫一声龙少祖,击三下掌,就是赴汤蹈火,小生也在所不辞。”说完,驾一团乌云往南而去。 谢九月一回头,看见哥舒玉梅昂首立于山石之上,手按剑柄,猩猩红的披风随风猎猎飘动,秀发飞扬,娇靥一派冷峻。 他快步来到哥舒玉梅面前,就听她急切地问道: “九月!天宝呢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姐姐别着急。据我的推算,师叔近日有些灾难。我让他留在这里,有云姑娘照顾着,吃喝应用之物并不缺乏。待过了百日之后,我就接他们出来。”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 哥舒玉梅生气了,她想啊:要是让关天宝和云姑娘在一起,能待上一百天,那两个人闲得没事,还说不出干出啥勾当来呢,我的手就白让他拉了不成?男女有别,授受不亲哪,我往后又该咋办呢?这些话又不能随便对别人讲,要让嘴快的人知道了,还不成了天下第一号的传闻么?便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道: “把关天宝留在里头,你出来找我,莫非有什么想法吗?” 谢九月微“咦”一声,看她脸上的表情,不像是高兴的样子,便说道: “玉梅姐!请不要多想,我手里这把宝剑,还是凌剑虹的呢!” 哥舒玉梅听他这么一说,有点不好意思了,脸上现出笑容来说道: “哦!你还认识凌剑虹?她现在可是我们的洞主呀!” 谢九月面现惊愕之色,眨巴几下眼睛问道: “你说啥?还有这种事,你们是什么洞里头的,能让她喜得去做洞主?” 哥舒玉梅沉下脸来道: “我不会告诉你的,这是秘密。” 她心里觉得好笑,原来我们洞主还有个小情人,岁数不大,还挺开放的,何不借机再多问出点啥来,便笑了一下问道: “我们那本来就是个秘密,你怎么会认识我们洞主的?我不信!” 谢九月心里想:她别是来套我的话吧?可千万别说漏了嘴,要让凌剑虹知道,那可不得了。便笑了一下答道: “你们的山洞是个秘密,洞主更是个秘密,我就是秘密的秘密,信不信由你。” 哥舒玉梅“呵呵”地笑了起来,红着脸问道: “那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哇?” 谢九月挠着脑袋道: “我说什么啦?就请你喝喜酒呀!” 哥舒玉梅正色说道: “男子汉大丈夫吗,说话别赖账。我们的山洞是个秘密,洞主更是个秘密,你是秘密的秘密。这说明了什么?你就是洞主的老秘。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?” 谢九月细一琢磨,也是,可说出去的话,就如泼出去的水,也收不回来了,就只好央告道: “玉梅姐呀!这事你可要替我保密。东西是越传越少,可话是越传越多呀。江湖上一沾流言蜚语,那都比闪电传的还快,不丁大点的事,越传越玄乎,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给淹死了。” 他又把“好姐姐”连着叫了十几声,哥舒玉梅娇靥憋了个通红,忍不住“咯咯”地大笑起来道: “看把你急得!你要不说,哪个又敢胡编派你呢?都怪你嘴上没个把门的。算啦算啦!我才没情趣想这些无聊的事呢。” 谢九月耸了下双肩,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,保不齐要给我添点乱子。 第一百二十三回 哥舒玉梅为难谢九月 日近中天,风和云淡。 折腾了一宿大半天,哥舒玉梅饿得肚子“咕咕”叫,她看了一眼谢九月道: “我饿了,先找个地儿打打尖吧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嗯!左近还真没村没落的,要不再回宝珠寺得啦?” 哥舒玉梅点头道: “中!走着。” 约摸走了两个时辰,谢九月发现山脚下看见两间草房,用手一指说道: “玉梅姐!那有一户人家,要不先去看看?” 哥舒玉梅饿得都透了腔了,急着要填饱肚子,赶紧说道: “咱们先歇会吧,我饿得走路都觉得脚下发飘了。” 她找了个没雪的地方坐了下来,双手抱着膝盖,额头贴在膝盖上,合上了眼睛。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眼看着日头又要落山了,两天一宿水米没打牙,谢九月也觉得饿了。他轻声叫道: “玉梅姐!可别睡着了呀!会把人睡坏了的。” 连叫了俩遍,也没见她应声,却发出轻轻的鼾声。 谢九月自言自语地说道: “真难为你了,累成这个样子,我抱着你走吧。真没辙了!” 他抱起哥舒玉梅,沿着羊肠小路,一擦一滑地来到草房前,轻声叫道: “屋里有人吗!” 听屋里传出话来,是个女人的声音: “哎!有人,谁呀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老人家!我是过路的,想借宿一宿!” 屋里点上了灯,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出来一位中年大婶,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还抱着一个女子,便赶忙说道: “呦!快进来吧,这大冷的天,是从哪来呀?” 谢九月答道: “大婶!我们要去宝珠寺。” 中年妇女道: “是去烧香礼佛吧?嗯!那的佛祖可灵啦,求个签儿,有啥病魔都能赶走的。来!你把她放在炕头上,先暖和暖和。” 谢九月把哥舒玉梅放好,回头说道: “大婶!我们饿了,能给屋门弄点饭吃吗?” 中年妇女道: “锅里有现成的饭,我老头子打猎还没回来,你就先吃着,我再做点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大婶!给您添麻烦啦。” 中年妇女道: “你这孩子!说啥呐?吃顿饭还能把我吃穷了不成?” 说着话,她摆上了桌子,端上来热气腾腾锅贴玉米面饽饽,炖兔子肉,一盆小米稀饭,又拿来两棵大葱,一碟豆瓣酱,摆上两个碗,两双筷子。 “你先吃着啊!我再做点饭去。” “大婶!您忙去吧。” 等大婶出了屋,谢九月摇着哥舒玉梅叫道: “玉梅姐!你醒醒,你醒醒啊!吃饭啦。” 哥舒玉梅动了一下,慢慢地睁开了眼睛,开口说道: “哎!我咋这么困呢?” 谢九月道: “姐呀!你这是饿的,快起来吃点啥吧。” 哥舒玉梅打了个哈欠,伸着懒腰,坐起身来,见了饭却没急着吃,啧了一下嘴,懒洋洋地说道: “我觉得不那么饿,也不想吃啥,就是浑身没劲儿。” “姐呀!你那是饿过劲了。先喝点稀的,就会缓过来的。” 谢九月盛了一碗稀粥,递到她手里。 哥舒玉梅手里托着碗,也没拿筷子,嘴沿着碗边儿吸咯着,左一旋右一旋,大半碗稀粥就没了。伸手拿起一个饽饽,上去就是两口。又拿起大葱来,在酱碗里杵了两下,“咔嚓”就是一口,把嘴塞了个严实,咕囔咕囔地嚼着,抻了抻脖子,往下咽了一口,噎得直打嗝。 谢九月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: “玉梅姐!你慢点吃吗,着啥急呀?就像八辈子没见过饭似的。” 哥舒玉梅点着头,用手指了指桌子。 那意思是让他也快吃,谢九月答应道:“嗯哪!”拿起饽饽来就吃。煳嘎巴嚼起来又香又脆,又咬了一口兔子肉,大口的吃了起来。中年妇女做熟了饭,就坐在炕沿上,看着他们俩的那副好吃相,忍不住悄悄的乐了起来道: “别着急!慢点吃着,锅里还多着饭呢。” 看着这两个孩子,长得像仙童玉女一般,从心里就喜欢得不得了,要是自己能生儿育女的话,也该有他们这么大了。唉!命里没有哇!我们老两口要是有几个孩子,住在这,那还不是过上了神仙的日子吗?想着想着,竟掉下了眼泪来。 哥舒玉梅看见了,咽下嘴里的饭问道: “大婶!您这是怎么啦?有啥伤心的事吗?” 谢九月也急着说道: “是呀!您有啥伤心的事就说出来,我帮您办就是了。” 大婶破涕为笑道: “其实也没什么!我就是在胡思乱想呢。唉!我要是有个孩子多好哇,命里就是没那个福分哪!” 谢九月眨巴着大眼睛问道: “咋?您没孩子呀?” 大婶点了点头,用衣袖沾了下泪水道: “嗯!你大叔和我身体都好着呢,就是没孩子,怀上了不多日子,孩子就掉了,也许是我们杀生太多,造下了孽!” 哥舒玉梅看了一眼谢九月,微微一笑说道: “你那么有能耐,给大婶算上一卦,到啥岁数才会有孩子?” 这句话把谢九月问得两眼发直,张了几下嘴,埋怨她道: “我啥时候说我会算卦来着?你竟给我整事儿!” 大婶盼子心切,一听说这个小伙子还会算卦,马上站起身来说道: “呦!我今儿个算是遇上贵人了,快给大婶算算!”说着就要往下跪。 这谢九月怎承受得了,赶忙扶起大婶来,紧皱起眉头,看了一眼哥舒玉梅,她那里没事人一般,抹搭着眼皮,吃得是津津有味。不禁心里埋怨道:你真多事!一句话把我给撩到旱地上了,让我咋回答这位老人家呢?他想了想说道: “大婶啊!您先坐下,待会吃完了我再给您算,中吧?” 大婶连连点头道: “中中中!你先吃着啊,我迎迎你大叔去。” 看得出来,大婶有多么激动,这更让谢九月为难了,蒙大婶几句吧,心里又过意不去,不蒙吧,又该怎么解释呢?他饭也不想吃了,紧皱着眉头,不时地瞪一眼哥舒玉梅,见她吃得挺香,脑筋里就转开了:我把云姑娘留在关天宝身边,她就明显的不高兴,路上让我抱着她,还美得睡了一觉,这回又把我给卖了出去,莫非是在惩罚我吗?想到这,又瞄了她一眼,见她嘴角眉梢,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劲儿,才知道上了她的当。但也不好明言,便冥思苦想起来,脑海里过滤着严鸿昌爷爷的话,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应对。 时间不大,屋外传来拍打身上的声音,看来是大叔大婶回来了。谢九月起身迎了出去,哥舒玉梅也放下筷子,下了炕。 大婶笑着说道: “你们吃你们的,都出来干啥?吃得热乎乎的,可别闪着了!” 她回头朝着丈夫说道: “焕良啊!就是这位小侠,说是会算卦的,能知道咱啥时候会有孩子?” 进来这位猎人,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出头,长得是浓眉大眼,五大三粗,面相忠厚。他打量了一眼谢九月,微微一笑道: “小神侠尊姓大名,上下怎样称呼?是哪位神仙的高徒哇?” 谢九月脸一红道: “蒙大叔下问,小可免尊姓谢,双字九月,江湖朋友相戏,送了个绰号叫风流小菩萨。我师爷爷叫严鸿昌,江湖人称八步跨海。” 猎人一愣,端详了一下谢九月,开口问道: “哦!严老侠隐可还好吗?” 谢九月答道: “嗯!他老人家身板硬朗着呢。您又是谁呀?怎么会认识他老人家的?” 猎人抹了把胡须,坐在炕沿上,拿出烟袋来,对着灯点着了,紧抽了两口,用大拇指在烟袋锅儿上按了按,这才说道: “我叫苏焕良,在江湖上没有名号。早些年听江湖朋友说过,严鸿昌轻功了得,也从来没见过面。我却没听说他招过什么徒弟,你怎么就是他的徒孙了呢?” 谢九月低下头说道: “师爷确实没有收过徒弟,我有个师叔叫关天宝,其实比我也大不了几岁。也不知道这里头有啥原因?多少年来,也没人解开过这个谜。” 苏焕良在炕沿上磕去了烟灰,长叹一声道: “唉!他老人家原来有过徒弟的,只是脾气古怪,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,就分道扬镳了。这就是道不同,不相与为谋。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,老侠隐也不愿意提及此事,就这么着,他发誓不再收徒。可为什么,又让你称关天宝为师叔呢?”说到这,苏焕良陷入了沉思之中。 老伴端上来饭菜说道: “快赶热吃吧,待会就凉了。” 苏焕良看着谢九月、哥舒玉梅,笑着说道: “来吧!再吃点。” 他们俩几乎同时说道: “我们吃过了,您吃吧!” 苏焕良笑道: “那就不客气了,到这可别见外,挨了饿怪不得别人。” 大婶把谢九月叫到了一旁,小声问道: “你啥时候给我算卦呀?” 谢九月扬起脸来说道: “大婶呀!我不能欺瞒您,大叔以前打死过一只香獐子。” 第一百二十四回 侯青实施擒白计划 苏大婶听谢九月说,丈夫曾经打死过一只香獐子,便尽力回想了好一会儿,忽然惊讶的笑道: “哎呀!小神仙呐!你这卦算得可真灵啊。可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啦,你是怎么算出来的?光说不中,还真准!是不是我们冲撞了哪位大仙,遭了报应啊?” 其实,猎人打到香獐子是很正常的事,谢九月听严鸿昌爷爷讲过,这种香獐子也叫麝,属哺乳动物,象鹿,但比鹿小。雄麝的肚脐和生殖器之间有腺囊,能分泌出麝香来,是一种极为珍贵的香料。这种香料在一般的情况下,对人是没害的。如果是孕妇,经常闻到这种气体,就会对胎儿的发育产生严重的影响,甚至落胎。他微微一笑说道: “大婶呀!还记得杀了那香獐子之后,留下啥东西了没有哇?” 苏大婶惊得瞪大了眼睛,“啊”了一声道: “是留下了点东西,就搁在了屋梁上,那味道挺香的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您把它拿下来,用油布包裹严实了,放在外屋的东南角上,就没事了啊。” 苏大婶惊喜非常,马上进了屋,从屋梁上取下来一个布包,递给了谢九月道: “就是这东西,你看着办吧,它可耽误了我的大事喽!” 谢九月接过来麝香包,苏大婶拿过来一块油布。他把麝香包裹严实了之后,又在地上挖了个坑,就把它埋了起来。刚一起身,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,苏大婶正要说话,谢九月举手示止,轻声说道: “有人来了!” 大婶小声说道: “在哪呢?我出去看看。” 她开了门,来到屋外,侧耳细听,山谷里静悄悄的,一点动静也没听见。抬头望去,东山上一轮明月,漫漫清辉映照在雪地上,显得犹为静谧,哪里会有人迹呢?她摇了下头,以为谢九月听差了音,便说道: “没人哪!” 谢九月用手一指东面的高山道: “您往那看,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。” 又等了好一会,还不见有人出来,大婶着急了,正要回屋,见山头上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两个黑点,往山下疾驰而来。 谢九月轻声道: “大婶!快进屋,把灯吹灭了,告诉他们别说话。” 谢九月隐身在大树后面,见屋里灯光熄灭,也没了说话声,便一心等着那两个黑影的到来。 这两个人身法极快,像灵猫似的来到窗户底下。 谢九月借月光看去,见来人一样的装束:青缎子包头,耳边一个绣绒球,身上穿青挂皂,上身斜打十字袢,腿上扎着腿绷,脚下是抓地虎快靴,背插一把亚把柳叶单刀。他二人背靠背往四外看了一眼,然后拔刀在手,其中一位用刀从门缝插进去,轻轻地拨动着门拴。忽听得屋里咳嗽一声,他二人立刻闪到门两边,把刀藏在了身后。过了一会,屋里传出了鼾声。来人这回胆大了,拨开了门拴,就要进去。忽听“啊”地一声大叫,来人手捂着胸口退了回来。 哥舒玉梅缓缓步出屋外,昂首而立。 来人见行藏已露,便厉声喝道: “你可是银萍小姐么?” 哥舒玉梅冷笑一声道: “我是哥舒玉梅!” 两位夜行人惊“咦”一声道: “什么?你是红颜煞星!” 哥舒玉梅道: “正是!二位有何话讲?” 他们俩相互看了一眼,个头稍高一点的说道: “玉梅小姐!此事与你无关,我们井水不犯河水,快些闪在一旁,免得引起不愉快的事情发生。” 哥舒玉梅说道: “难道你们不是冲我来的吗?” 来人冷哼一声说道: “哼!你还不够资格。王银萍!你出来吧,赶快随我们回到京城,不然的话,就地斩首!” 原来这位大婶叫王银萍,她从屋里走了出来,身后跟着丈夫苏焕良。 王银萍轻声说道: “二位大侠!找我怎地?” 高个的来人说道: “银萍小姐!老爷发下话来,要你回京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请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!” 银萍说道: “我和家里已经断绝了关系,有契约在此,因何反悔呀?” 来人说道: “老爷有话,契约作废。我说小姐呀!你们家富可敌国,偌大的家业,又后继无人,你何苦到这跟个下人来受罪呢?还是跟我们回去吧,也好让老爷免去悬盼之念。老爷说了,可以和苏焕良一块回去,过去的事既往不咎。若是同意了,明天就赶紧起程,我们还有要事去办。要是不同意,有两个条件。” 银萍说道: “你说说看,是什么条件?” 来人说道: “一!你杀了我们。二,我们杀了你。” 银屏落下了热泪,扑在丈夫胸前,哀声说道: “我和父亲分离了近二十年,看来老人家一直惦记着我呢,真是父女连心哪,我又何尝不是日思夜想啊!焕良啊!咱就回去吧,对与不对的,都是过去的事了,老人家消了火气,咱们做晚辈的,还有啥话说呢?” 苏焕良听妻子这么一说,压在心底的阴霾便一扫而空,朝两位夜行人抱拳施礼道:“二位壮士!有事尽管去办,明天一早,我们就动身回家。” 夜行人抱拳还礼道: “好!咱们一言为定!我们去也。” 王银萍的父亲,名叫王元宝,家资富不可言,用金银砌墙,红泥抹就,沉香木雕刻而成的栏杆,以美玉铺地,被世人称之为“王家富窟”,穿戴所用之物,王公诸侯望尘莫及。王家有一把折扇,是用蛟皮制作而成,翠底金边,上面画着一幅冰山雪松图,一条溪水从山谷深处流来,流经白雪压着的迎客松,岸边冰雪晶莹剔透,几点红梅,点缀的恰到妙处。可以说是冬天让人见了,感到心旷神怡,夏天见了提神醒脑。想当年,玄宗皇上李隆基召见群臣,正值酷暑,可谓炎不可耐。军机大臣李辅国出班奏曰: “启禀吾皇万岁!臣听说王元宝家里有一把宝扇,有消暑降温的奇效,何不借来一用啊?” 玄宗龙心大悦,派去几位大臣前往王家借此宝扇,但都无功而返,还都听了王元宝数叨了他们的不是。 近侍高力士低声说道: “圣上!奴才与王大人有一面之交,愿前往一试!” 群臣听了,窃笑不已。 李辅国撇着嘴道: “我等都是朝廷重臣,尚不能借得宝扇,你又有什么能耐耶?” 高力士说道; “李大人!在下没什么能耐,只是心里洁净些罢了。” 李辅国讥笑道: “你只是心里洁净么?” 高力士面红过耳,拂袖言道: “人洁无忧耳,否则身败名裂。” 近侍高力士亲自去求王元宝,答应以三千两白银为酬金,只借半日,王元宝才勉强应允。高力士手捧着宝扇献给玄宗皇帝,当时龙颜大悦,爱不释手,令宫女端来清水,在宝扇上轻点数滴,立时飒飒风生,龙庭之内寒气陡起,竟将众臣冻得抱肩抖瑟。退朝之后,高力士带足了银两,亲自来到王家相谢。 王元宝热情地款待了他,酒宴上说道: “高大人也忒认真了,银两之事,纯属笑谈耳。” 高力士当即起身说道: “王大人已经给足了在下面子,区区些银两,不足挂齿耳。” 过了数日,这把宝扇竟不翼而飞,王元宝告下御状,皇上龙颜大怒,限神武营在百日之内破案。 韩光普领下圣旨,立即派下众多高手,明察暗访,折腾得四海不宁,却一点音信全无。韩光普被罚俸一年,降三级留用。时隔六年,正是上元三年,肃宗皇上李亨又提及此事,把个神武营忠武将军好一番训斥,若再拿不到窃贼,韩光普能否保得住六阳魁首,也是难能臆测。 韩光普急得夜不成寐,手下又缺少得力干将,也只好拿秃子当和尚,派锦毛猕子侯青担当此任,并告诉他妙手空空尤白给涉嫌极大,此人现在西域,据可靠消息,通天手白化乙,还有新近投靠朝廷的江湖黑道人物,西门吊客栾皋,业已在追杀尤白给。侯青从神武营里,亲自挑选出一百名高手,连夜乘快马西下,八千里路程,二十一天就赶到了,健马就累死了五十匹,二十多人掉了队。 茫茫西疆,除了高山长川,就是遍野的草原、森林。 侯青到这里一看,心里就犯了愁,要在这里找个人,简直就是大海里捞针哪!据眼线来报,近日在宝珠寺,发现了尤白给的踪迹,在争夺一部《悟玄大法》的武林秘籍。侯青深知,尤白给狡诈过人,刚才说在这,过一会儿就不知道撩哪去了。 俗话说:三十六行,数贼最忙。除了偷,就是藏,没事心里老发慌。 侯青把自己带来的人分成两队,一拨归神枪太保李重率领,自己和无敌将熊振山合兵一处,各部按兵不动。他派出自己的手下,打扮成讨饭的、打铁的、贩盐的、收皮货的、进入各村寨打探消息,想办法与通天手白化乙、西门吊客栾皋取得联系。又用飞鸽传书,督促罗锅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,密切配合这次“擒白”行动。 第一百二十五回 侯青生擒尤白给 妙手空空尤白给,发现盗来的只是一个空锦盒之后,气得骂了几声娘,把锦盒扔进了山谷里,绕了四十余里的大弯子,杀了个回马枪,又折回了宝珠寺,探听了一下虚实。在宝珠寺转了一圈之后,已经三更天了。 他进了树木掩影的草屋里,拿起白熊皮做的睡袋,在离房子十几丈的雪地里去睡觉,干瘦的身子往睡袋里一钻,再细听一下四外的动静,觉得没有人,就放心的睡了。他睡觉的时间很短,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。眯了一觉之后,听见身边有脚步声,他憋住气息,闪目观察,见数十个身穿夜行衣靠的人,蹑足向草屋围了过去,看样子是训练有素的军兵。等他们过去之后,尤白给从睡袋里钻了出来,把睡袋卷巴了几下,往身后一背,撇嘴轻声说道: “小子们!再见吧,白给爷爷不白给,我就是当今的诸葛孔明啊!” 他那里正在得意,忽听身后有破空之声传来,回手一抄,那东西竟碎裂开来,凉冰冰的,借月光一看,原来是一个雪团。这回尤白给可沉不住气了,身子往下一煞,就想逃之乎也。忽听有人厉声喝道: “尤白给休走!当心把你射成刺猬!” 尤白给这会儿够听话的,人家已经点出了自己的名姓,说明是有备而来呀!他闪目一看,可了不得啦!“呼啦啦”站起数百人来,三个人一组,一张弓,一杆长枪,一把钢刀,不禁心里暗道:完了完了!来的竟然是神武营的人,看来我难逃此劫了!他往树上看去,见树上也有人影晃动,这高来高去唯一的逃生之路,也被人家给封死啦。真是大大的不妙哇!今个落在他们手里,纵然保得了性命,也得扒一层皮去呀。他贼眼珠子一转,马上想出来个馊主意,尖着嗓子吼道: “哎呀!众位军爷!千万别放箭,有啥事咱们好说好办哪。” 他身子靠在树上,把睡袋往树杈上猛地挂去,只见白光一闪。神武营的人不知是计,唯恐他逃走,各持兵刃围了过来。一个仁勇校尉走上前来,伸手便抓住了尤白给的睡袋,往回里一拽,就听得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登时把这位校尉炸得血肉横飞,离得近的也倒下了十几个,其他人也被震得耳聋目眩。眼睁睁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,走了旷世飞贼尤白给,侯青急得直搓双手,身上冷汗都下来了。 好不容易得到了准确信息,就这么让他全身而退,说起来简直成了笑话,回去可怎么向韩大人交代呀?他一挥手中宝剑道: “弟兄们快追!若走了此贼,我们安有命在?抓住此贼,官升三级,赏银万两!”众军兵急追而去。 侯青唯一的指望,就是第二道包围圈了。无敌将熊振山的军兵训练有素,见雪地上有人飞驰而来,就做好了拿人的准备。 尤白给见神武营的人随后追来,把嘴一撇,哪把他们放在眼里?双手往身后一背,脚下加力,嘴里哼着小曲:“小妹子!你别急,哥哥给你送来了好东西。小花布、桂花油,还给你买了一个大绣球···” 熊振山站起身来说道: “老大心情不错呀!请慢走一步,熊某不才,想讨教一下,为什么如此乐呵呀?我是不是扫了您的雅兴?还请不要见怪才是!” 尤白给这一惊非同小可,没料到来者安排的如此缜密,眼前又出现了一人,拦住了去路,便急忙停下脚步,暗自庆幸没闯进人家的怀里去。定睛观瞧,认出了来人是无敌将熊振山,便施了一礼道: “呀哈!熊将军一向可好?在下尤某这厢有礼了!” 熊振山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果然是尤大侠,幸会幸会!请贤弟暂留尊步,到军中一叙。” 尤白给微微一笑说道: “几年不见,想必是熊将军官场得意啦?” 熊振山笑道: “哪里哪里!混口饭吃罢了,哪比得了贤弟逍遥自在呀?” 尤白给叹道: “唉!这是命里注定的,猪往前拱,鸡往后刨,求食之道不同罢了。在下今日陷入窘境,还望仁兄网开一面,给小弟留一条生路,日后定有重报!” 熊振山叹道: “贤弟呀!不是我不肯给留面子,是你惹的事太大了。” 尤白给冷哼一声道: “哼!莫非要用我这颗项上人头,去换顶戴花翎么?” 熊振山惨淡地一笑说道: “贤弟也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,愚兄也是自有苦衷啊!以贤弟的聪明智慧,若归顺了朝廷,定不失封侯之位,岂不比担惊受怕的日子好过么?愚兄如此的不济,尚混得了明德将军,贤弟必然是前途无量。若在江湖上混迹下去,真可谓明珠投于污泥之中也。当今圣上思贤若渴,尤兄如果肯屈就的话,在下当竭力保奏,何愁不得王侯爵位也!” 尤白给撇嘴一笑道: “嘿嘿!跟大爷我玩这套小把戏,你熊振山还差得远哩,尤爷我别的不知道,吃几碗干饭,自己还心里有个数,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巨盗,大小案子不下数千起,黄的、白的、红的、绿的,大爷趟过的水多了去啦,哪一桩案子,都是要砍我脑袋的。哼!要我去侍候圣上,好比自取其亡!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,你小子是看来硬的不中,就想来软的是不?你可要拎上二两棉花纺纺(访访),尤大爷是干什么的?玩这套,老子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!” 一席话说得熊振山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,一咬牙恶狠狠地说道: “姓尤的!你仔细听着!熊爷爷看你是个人物,才苦口相劝,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,哼!可别怪大爷心狠手辣。来人!把这个江湖巨盗拿下了!” 妙手空空尤白给闪目一看,四周围一层层的人墙裹將过来,刀光耀眼,长枪林立,硬弩拉成满月,远处烈马嘶鸣,可见身在重围之中! 尤白给并不惊慌,眼珠一转问道: “姓熊的!老子中了你的奸计,可你又能奈我何?” 熊振山“嘻嘻”一笑道: “尤老弟!这都是你逼得,让小可做出这等蠢事来。其实,在下只是想要老弟交出一件那个,哎!您不值一提的东西。” 尤白给可不想拿着性命开玩笑,如今深陷重围之中,若有个马高镫短,自己辛辛苦苦盗来的无数金银财宝,就难得享受了。 听熊振山这么一说,他马上改变口吻问道: “熊振山!你想要一两件宝物,那还不容易?何必动用这么多人马耶?” 侯青走过来,拉下脸来道: “你还算知趣!大爷我只要你从王家富窟那,盗来的一把蛟皮宝扇!”说完,立目怒视着尤白给。 “好说好说!不就是一把扇子么?只可惜它不在我身上,放在我相好的那里。赶明送给你就是了,我说话算话” 尤白给爽快地答应着,心里另有主意:他妈的!老子今个要是能逃出去的话,别说是一把稀世宝扇,就是一根鸡毛,尤爷也不给你! 侯青一笑,和颜悦色地说道: “尤老兄既然有此诚意,就烦老兄辛苦一趟,把扇子拿来吧?” “那好!咱们就去京城一趟。” 尤白给乐呵呵地答应下来,心里暗道:去你娘的吧!就我这身本领,半路上十八回我也跑得了,还跟你到京城取宝扇,取你娘个球! 侯青“哈哈”笑道: “老兄真是个爽快人,令在下佩服得紧。最好是先委屈老兄一时,用绳索轻拢一下,遮人耳目呗,兄弟对上边也好有个交代。”话音刚落,走过来一条大汉,手里拿着一根绳子,朝尤白给走来。 我要是让你捆绑上了,还不是由你处置了吗?哼!跟老子来这套,门儿都没有!他“仓啷”一声抽出来泰阿宝剑,把那位大汉劈成了两段,大声咋呼道: “哪个敢来!这就是下场。” 今日要是走了尤白给,侯青自知绝对难逃罪责,早就做好了各种应急准备,见尤白给在做困兽之斗,便令军兵用绳索来回绊他的脚,上面用网子兜头罩去,把他扣了个正着,军兵一涌上前,抹肩头拢二臂,左三花右四道的,把尤白给捆得跟绣球一般。尤白给疼得大叫: “哎呦喂!我说各位爷呀,手底下轻着点呀!侯青!我日你八辈祖宗的!你他妈的这样对待你家尤爷爷!我就是死了,也不会说出来宝扇在哪里!” 侯青一咬后槽牙,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: “你这个狗杂种!说与不说,大爷我管不着!刑部的十八般刑具,要知道是不吃素的,会让你明白些事理。” 侯青说着,跨前一步,扬起手来,“啪啪”地扇了他两个大嘴巴。这俩大嘴巴子,揍得尤白给是一佛升天,二佛涅槃,后槽牙掉下来七八个,血水从嘴角往下直淌,脑袋一耷拉便昏了过去。 侯青挥动手中宝剑,砍倒了一棵茶杯口粗细的白桦树,削去了枝杈,从半截上砍成两段,留下来一丈来长,掷向捆在地上的尤白给,正好从他的臂弯处穿了过去,一边一半担得正合适。他拍了拍手,狡黠地一笑,命令道: “抬上他,走着!” 第一百二十六回 尤白给脱困回草舍 锦毛猕子侯青抓住了旷世巨盗尤白给,又把这两间草房翻了个底朝天,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,他大失所望,下令大军开拔,押解着尤白给上了路。^ 这时候,天光已经见亮了。 他们前脚刚走,谢九月和哥舒玉梅就赶到了。 苏焕良夫妇要回京城,在父亲面前去尽孝道。 谢九月、哥舒玉梅和他二人就在草舍前拜别,各自上路。 谢九月和哥舒玉梅,径奔宝珠寺而来,走到尤白给住的房屋前,见地上有血迹,脚印踩实了积雪,情知这里来过不少的人。从地上的血迹来看,有过争斗,但不很惨烈。脚印如此之多,定然是动了官军,也不知是抓走了什么人。山坡上的积雪已经踩成了冰,哥舒玉梅脚下一滑,身子往后仰去,眼看就要摔个腚墩儿。 谢九月手疾眼快,上前一把将她托了起来,心里想着:这两天你光跟我找别扭了,这回该说我好了吧!便微笑着看着她。 没料到哥舒玉梅“呸”了一声道:“你小子还真够风流的!手往哪摸呀?我这是滑着玩呢,缺你管啦?” 唉嗨!好没捞着,还挨了骂,谢九月的脸臊得跟大红布似的,噘着嘴道: “哼!好心换来驴肝肺。我要不搭手,你还不滚了山涧呢?” 哥舒玉梅推了他一把道: “你才滚山涧呢,没事就咒我吧!还小菩萨呢,我看你光剩风流了。” 谢九月还真没注意,被她一推,“腾腾腾”地倒退数步,身子摔进了雪堆里。他觉得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腰,用手一摸,竟是一个小包裹。解开来细看,谢九月一下子就愣住了,里面就四件东西,有一把镶着蓝宝石的酒壶,一块镶了点金边的大印,一个鸡蛋大小的绿色宝珠,还有一把扇子。他拿起扇子来扇了几下,觉得有一股暖风袭来,便知这是人间稀有的宝物。 哥舒玉梅把布包拎过来说道: “你是不是犯病了?数九寒天的,扇哪家的扇子呀?神经!” 谢九月“嘻嘻”笑道: “玉梅姐!这东西是我找到的,就归我管吧?” 哥舒玉梅冷冰冰地说道: “我要是不推你那一把,能找着这东西吗?你不光风流,好色,还贪财!” 谢九月挠了下脑袋,心觉得别扭:这个玉梅姐!拿着不是当理说。唉!不跟她置气,拿那些东西我还嫌沉呢!他把扇子掖在腰里,“嘻嘻“笑道: “玉梅姐!你认识这些东西吗?” 哥舒玉梅道: “少扯淡!拿我开涮么?我哪认识这玩意呀?赶明到了京城,找家当铺鉴定一下,不就知道了吗?”说着,把包裹背在了身后。 谢九月嘱咐道: “系结实点,我看这东西都挺值钱的,说不定就是无价之宝嘞。” 哥舒玉梅淡淡的一笑说道: “啥破烂东西,到你手里就成了宝贝。” 正说着话,从山上下来一位白胡子老人,右手拄着一根拐杖,左臂上架着一只猎鹰,腰里挂个酒葫芦。两条黄色细犬,跟在他身后。老人精神矍铄,脚步轻捷,嘴里唱道: “静夜悄无语,岁寒执西风。唯吾识天晓,已醉古桥东。百花早凋谢,红梅独飘零。无意争春色,可叹一老翁。睡眼望苍穹,翱翔两鹘鹰。獐兔迷径走,豺狐亦惕惊。” 谢九月以为他是这两间草房的主人,便施了一礼道: “老人家!您回来啦?” 老人连眼皮都没抬,自顾唱着: “孤叟踏新雪,始与糟糠别。泪面迎风掸,扶杖任天缺。把酒乾坤大,尝尽人生劫。年少欲乘龙,老来常哽咽。百年空奔忙,遍地扔草鞋。徒步寒山上,何处不能歇?” 老人身后背两只野兔,看来今天收获不大,也许是因为心情不好,进了草房之后,又马上出来了,瞪着眼睛朝谢九月说道: “是你这孩子,把我的家里给翻了吗?” 老人家气度雍容,说话声如洪钟。 谢九月连忙摆手道:“ 老人家不要误会,我只是从这里路过,还没进过这间屋子呢。” 老人家手捋银髯说道: “这样最好,进来吧,陪我喝几杯水酒。” 谢九月看了一眼哥舒玉梅,见她悄悄地摆了下手,便说道: “老人家!我们还有事,就不能陪您了。” 老人家只是微微一笑,身影一晃,就进了屋子里去了。 哥舒玉梅悄声说道: “九月!你傻巴愣登的还站在那干啥?他就是这房子的主人,万一找咱们要这几件宝贝,你说是给他还是不给他?他有这几样东西,定然不是等闲之辈,咱还是及早躲开他吧,免得招惹是非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那东西要是他的,就给人家呗,咱不可贪那不义之财。” 哥舒玉梅小声说道: “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呀!这几样东西贵不可言,哪一件都价值连城。要真是他的话,此人定然是旷世大盗。眼下这宝贝到咱们手里了,就归咱们了。哼!还说还给他的傻话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姐姐说得也有点道理,那咱就快走吧。” 走了没有半里地,哥舒玉梅又停下来了,脸上现出惊异之色,用手一摸,那个裹着宝物的小包裹,竟然不见了。她惊奇地说道: “九月!坏了,咱的宝贝都没了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也许是丢在路上了,回去找找吧。” 哥舒玉梅道: “我系的结实着呢,不可能丢了的,准是那老家伙给偷去了” 她这么一说,谢九月想起了怀里的那把扇子,伸手一摸,也不知了去向。 他摇了摇头道: “这位老人手法太快了,说不准哪,就是那个妙手空空尤白给,我觉得他不应该有这么老哇。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h u 9 9 . c o m 哥舒玉梅点点头道: “东西肯定是让他给偷去了,至于面相吗,这种人的易容术,比偷东西的手段还要高。走!咱回去找他讨个说法去。” 谢九月道: “去就去!这老家伙!敢从我身上偷东西,我饶不了他,太没面子了!” 俩人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,推开屋门就闯了进去。 到屋里一看就傻了眼,连个人影也没有了。 这时候才发现,草房还有个后窗户,被风一吹,“呱嗒呱哒”地直响。 谢九月“嗖”地一声,从窗口窜了出去。低头细看,见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,便围着房子转了一圈,也没发现老人的踪迹。他心里暗道:这老家伙!就这么大会儿的时间,他又能跑出多远去,莫非能钻地上天不成? 哥舒玉梅气愤的骂道: “这个老贼!他肯定跑不多远,逃不出咱的眼力之外。” 谢九月眼珠一转,抽出金龙圣剑,看着屋角大声喝道: “尤白给!顶着两根破草装什么死?”他这一咋呼,墙角里还真有了动静,随着一声惊“咦”,现出来两条细狗,一只鹰,还有一个人。这个人可不像刚才那么老了,也就是四十上下岁,身子干瘦,二目炯炯有神。 尤白给干咳一声说道: “唔哈!小伙子!你咋看见我的?” 不说是哥舒玉梅,就是谢九月也吓了一跳,黑黢黢的墙角里,还真有人说话了。谢九月心里由惊转喜,就骗他道: “你就在那蹲着呢,我能看不见吗?” 尤白给犹豫了一会儿说道: “这不可能吧,你有特异功能吗?我这棵隐身草,在你眼里就不管事啦?” 谢九月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别说是隐身草,你就是变成空气,也逃不出我的这双神眼!” 尤白给想了会儿,觉得有点不对劲,便问道: “那你刚进屋咋没看见我呀?” 谢九月道: “刚一进来,我觉得你是从后窗户逃走了,就忙着去追,没咋注意这儿。” 这个人还真是尤白给,他被侯青抓走之后,在押往京城的途中,路过宝珠寺,神武营的人在这里打尖,侯青便把他关押在一间地下室里,派了四位得力手下,站在暗室门前,十步之内,不许任何人靠近。 整个宝珠寺紧急戒严,任何人都不得随便走动。 这在一般人眼里,没有丝毫的逃路可言。尤白给却认为这是绝好的机会,只在三分钟之内,便用缩骨法从捆缚中挣脱出来,揉了揉酸痛的双臂,又搓了搓肿起来的腮帮子,骂了一声道: “姓侯的!你这个王八蛋!下手可真够黑的。妈拉个粪的!老子这一走,看你狗小子回去怎么交差?” 他伸手从腰里抽出来泰阿宝剑(这是一把软剑,剑鞘也是软的,象裤带一样围在腰里,很难被人发现),朝石壁切去。 这把宝剑乃是剑神欧冶子所铸,有切金断玉的功能,用它来砍石头,就跟切豆腐差不多少,不消半个时辰,就挖通了一条隧道。他探头往外一看,不见有人看守,便一跃而出,施展开陆地飞腾法,蹿房越脊就跟走平地似的,惶惶如惊弓之鸟,只见鬼魅般的一条黑影,从宝珠寺的高墙里跳了出来。 他化了一下妆,唤过来自己的猎犬、猎鹰,又朝自己的草屋走来了。他认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,谁也不会想到他还敢回来,顺便再找一下藏在雪堆里的宝贝。 第一百二十七回 尤白给施毒计赠送金冠 妙手空空尤白给回到草屋前,看见一位黄衫少年,还有一位年轻女子,不知在争吵着什么,一眼就认了出来,她身后的那件包裹,这是自己裹宝贝用的。 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大喜,便唱起了小曲,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,从他们身边一过,来了个顺手牵羊,取过来了自己最喜爱的宝贝,连谢九月怀里的蛟皮宝扇,也一并拿了过来。 取这些东西,就谈不上什么偷哇盗的,那些字眼多不雅呀,就得说是拿,就跟拿自个的一样,其实本来就是自个的吗,拿过来没有什么过分的。 他从屋里往外看着,见他们俩走了不远,又折了回来,显然是冲自己来的,便从房梁上拿下来隐身草。 隐身草可是宝中之宝哇,把它拿在手里,轻轻地晃动着,就没人能看见他了。如果走在市井里,想要什么就拿什么,方便极了。 这棵隐身草,是尤白给小的时候,给财主家去放羊,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,一只黑羊忽然不见了,很快又从前面走了出来。他大为惊奇,把那只羊牵回来又过了一遍,还是和上回一个样子。他伸手一摸,原来是几根草,当时也没多想,赶着羊群就走了。过了半个多月之后,他赶着羊群又从那里经过,出于好奇,顺手就拔下来一根,围在了腰里。 等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,尤白给把羊赶进了圈里。 使唤丫头兰花在一旁喂猪,看见羊进了圈,没见着尤白给,羊圈的门还关上了,吓得她扔了舀猪食的大勺,撒丫子就往前院里跑去,大声呼喊着: “救命啊!后院有妖怪啦!” 长工于顺水听见了喊叫声,拿起翻草用的叉子,几步赶了过来,见兰花脸色煞白,便把她抱在怀里问道: “兰花!别害怕别害怕!有啥事呀?把闺女吓成这样啊?” 兰花哭着说: “叔哇!我看见羊群回来了,白给哥哥没回来,羊圈的门自个就关上了。” 于顺水把她放在地上说道: “是真的吗?你可别乱说!” 兰花撇着嘴说道: “是真的!我看见了。” 于顺水道: “好了!别哭了,去找王妈吧,我到后院瞅瞅去。” 于顺水拎着叉子来到后院,果真没看见尤白给,羊圈的门关得好好的。忽听身边有人说道: “大叔哇!你上这干啥来啦?” 于顺水光听见声音了,没见着尤白给,登时吓得愣在了那里,腿肚子直打哆嗦,结结巴巴地问道: “呀!小爷们儿!可、可别、别、别吓唬大、大叔哇,我胆儿、胆儿小,你是不是出、出事了,人、人没回来,魂回来了?要是那样的话,大叔就去找你,能告诉我你在哪呢吗?” 尤白给忘了自己腰里缠着隐身草,便笑着说道: “大叔哇!你说啥呢?我这不是好好的吗!” 于顺水可真吓坏了,“啊”地一声惊叫,抡起叉子朝尤白给就插了过来。 尤白给一边躲一边大声喊道: “大叔!你打我干啥呀?” 这时候,闻讯赶来的人们,手里拿着锄头、锹、镐,在后院里就抡开了,嘴里还大声喊着: “打妖精啊!快来人啊” 老东家葛怀山也赶过来了,指挥着众人往来冲杀: “往东、往东!往西、往西!于顺水!你找找张大仙去,快着点!王三愣!你赶紧弄些狗血来。” 整个后院就别提有多热闹了,尤白给有心分辨,可就是没人听他的,急得泪都下来了,看来是再不跑的话,非让这些人给打死了不可呀!他抹着泪就跑出来了,晚饭也没吃,找了个草垛,扒了个窝儿,就在里边躺着。 躺了一会儿,他肚子饿得“咕咕”直叫,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跑了一大天,不吃饭哪受得了?这上哪吃去呢?反正我给东家放羊的,就上他们家吃去。他又回到东家的门前,见大门紧闭,就爬上了墙边的大柳树,拽着柳条进到了院子里。后院里没人,地上泼满了污血,张大仙作法用的香头,还有半截掉在地上,冒着一线青烟。葛怀山今天犒赏众长工,杀猪宰羊,还弄来了两坛子老酒。 看见他们大吃大喝,尤白给馋得直咽唾沫。 王三愣拿起一大块羊腿,咬了一口嚼着,随手放在碗里,又去拿酒碗,喝了半碗酒,再去拿羊腿,却发现不见了,就问身边的王二小: “二小!我的羊腿咋没了,你拿去了吧?那么多的肉,你非吃我这一口?” 王二小说: “你别屈厌恶人,喝多了是咋着?这肉随便吃,我拿你的干啥?” 尤白给拿着羊腿走了,来到葛怀山的屋里,见他正和张大仙推杯换盏的喝着酒,旁边站着于顺水,就听他央告道: “老东家呀!白给那孩子肯定是出事了,咱还是找找去吧?” 葛怀山寒着脸说道: “竟说点子傻话,他要是摔死了,早就喂狼了,上哪找去呀?放着酒不喝、肉不吃,扯点子外五六的。愿意找呢,我也不拦着,谁愿意跟你去就去吧!” 于顺水讨了个没趣,蔫蔫地回去吃饭了。 葛怀山忿忿地说道: “便宜了那个死小子!他爹妈死的埋葬钱还没还清呢,他就死个蛋的了,我可吃了个大亏,明儿个还得雇个放羊的。” 张大仙劝道: “仁兄不必多虑!他们尤家欠你的,下辈子也得来还。” 葛怀山道: “他爹妈就是贼痞子,偷我家的羊。” 张大仙接言道: “打死他们活该!他的孩子,这不就给您放羊还债来了吗?这就叫因果报应。” 葛怀山道: “唉!不提他了,来!走一个。” 在尤白给幼小的心灵里,知道爹妈死得早,但不知道是怎么死的,也没听别人提起过,今个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,恨得直咬牙,上去就掀翻了桌子。 葛怀山惊叫道: “是、是白给吗?张、张大仙!你、你快施展法术,拿住他,我再给你加上二两银子!五两也中。” 张大仙吓得尿了裤子,心里话:啥二两五两的,就是给我个金山,我拿他也没办法呀!他浑身哆嗦着,跪在那直磕头: “白给爷爷饶命啊!我也不会啥法术,来蒙吃喝的,就饶我这一回吧,往后再也不敢了!”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张大仙,这回就剩下磕头了。 葛怀山吓得腿肚子都转了筋,趴在地上往外爬。尤白给见他们这副狼狈相,高兴的“哈哈”大笑,然后卷起炕席来,拿起灯点着了。 他逃出了葛家大院,站在山头上,看着葛家大院的火光,解恨的点了点头。从那以后,他流落江湖,就靠这棵隐身草,吃喝自然是不犯愁。时间长了,就捡值钱的东西去偷,也就成了江湖大盗。 没想到眼前这个黄衫少年,今个道破了我的隐身秘密。便开口问道: “小壮士!报个万儿吧?师承何方高人?” 谢九月微笑着说道: “我叫谢九月!江湖人称风流小菩萨,师承老隐士八步跨海严鸿昌!” 尤白给没听说过谢九月这号人物,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。至于八步跨海严鸿昌,他还拜过他为师,自然是认识了,便笑道: “哦!他老人家那两下子不过尔尔,我看你为人忠厚,想收你为徒,不知壮士意下如何呀?” 谢九月心里暗道:真是天大的笑话,我堂堂的风流小菩萨,能跟你这个贼拜师父么?除非东海水枯,日出西山!便摇了下头说道: “喂!尤老偷侠!你先听个清楚,我谢九月可不是爱财宝的人,更不能认贼作父?望您好自为之。” 尤白给吃了个烧鸡大窝脖,脸上一热,心里暗赞道:嘿!你小子敢骂我尤白给,还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人。但我也不能让你白骂了,给你来个当,看你上不上!他笑了笑说道: “谢壮士!老夫敬佩你是个人物。无论怎么讲,你我也算是有这么一段缘分。这样吧,我送你一件宝贝,千万不要推却。”说完,从百宝囊中拿出来一顶闹龙金冠,往炕上一放说道: “谢壮士!些许薄礼,不成敬意,望乞笑纳!”言罢,闪身而走。 谢九月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,也不知道这是皇上戴的闹龙金冠,认为就是一顶帽子,金丝编造,上有二龙斗宝,一颗红绒球,戴在头上,觉得帅气! “就这么让他走啦,也太便宜他了吧?给你留下了个帽子,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!”哥舒玉梅说道。 “不就是一个帽子吗?谁戴不一样啊!你喜欢就拿去,啥祸不祸的,听着让人闹心。”谢九月说道。 哥舒玉梅道:“我才不喜欢贼的东西呢,怕沾上一身贼气。” 谢九月白了她一眼道:“哪有那么一说?荷出污泥而不染,梅生数九不觉寒。尤白给是贼不假,而东西就是东西,拿上它就沾了贼气啦?我才不信呢。” 哥舒玉梅忿忿地说道: “那叫赃物,倘或被抓到官府去,就与贼同罪。这个贼能给咱好道走么?说不定还要掉脑袋的!真是十三岁出门子,啥也不懂!” 谢九月没好气地道:“就你懂!十八了还没出门子呢!挺好点事,都让你给搅得没意思了。我还就想戴上它到城里去风光风光呢。”说完,戴上了闹龙金冠,还真上了官道,神气十足的朝京城走去。 第一百二十八回 谢九月醉闹君如意 天色已晚,洛阳城中炊烟方散,家家灯火初明。(理想*). 谢九月腹内饥肠轰鸣,便寻了一家《君如意》客店,信步走了进去。 店小二见客人身着及膝黄衫,肋下挎一口宝剑,头上戴一顶闹龙金冠,以为是个未卸妆的戏子,便随口喊了一声: “客官一位,楼上雅座伺候着。客官!请随小的楼上请!” 店内很冷清,楼下摆着六张桌子,有几个江湖艺人,围坐在靠屋角的桌子上吃着馒头,每个人面前一碗稀饭,还有几碟小菜。地上放着一捆刀枪,两个大木箱子。 楼上是明暗两排单间,一条长廊,墙壁上挂着五盏大红灯笼。 来到房间里,里面是一张紫漆桌子,桌子上铺着猩猩红台布,周围八把木椅,尽是锦背软垫,桌子中间有一个灯台,点燃着六支红色蜡烛。 “客官,请上座!您要点什么啊?我们这里可有袁天罡道爷所创的水席,共有二十四道菜:牡丹燕菜、西辣鱼片、料子凤翅、油炸八宝饭、洛阳熬货、奶汤炖吊子、酸汤焦炸丸、**人参果、洛阳肉片、烩四件、水氽丸子、米酒满江红、条子扣肉、洛阳酥肉、洛阳海参、圆满如意汤······” 谢九月听得嘴里直冒唾沫,不待小二说完便道: “好、好!合小爷的胃口,我全要了!小二!可有好酒吗?” 店小二也有些发蒙了,这么多菜名,他全要,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,他一个戏子能花得起么?听他又问有无好酒,小二苦笑道: “这位大爷!小店好酒甚多,只是要银子的。” “哈哈哈!小爷是少不得给你银子的,有好酒尽管取来!”谢九月笑道。 店小二心里话:我嘴怎么这么欠啊!这小子可别是讨白食,吃饱了喝足了便一抹嘴巴子,溜之乎也。这在江湖上也是常有的事,解一下馋丢下一条性命亦无所谓。这事吗,有些玄乎,我还是告诉掌柜的一声才好,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。 他朝谢九月说道: “客爷!你先稍等片刻,小的这就去取酒上菜呀!”说完,转身出了屋,“咚咚咚”地下楼去了。 谢九月干坐着等了近半个时辰,才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,可不是一个人,估摸着至少要有十几个,脚步杂乱,有轻有重,轻的落地无声,显然是有极俊的轻身功夫;重的“通通通”直响,必是个块头十足的高大汉子,他凭自己的感觉臆测着。 门帘一挑,进来一位南瓜脑袋,吊桶身材的胖男人,只见他长发披肩,窄脑门儿,短截眉,丹凤眼,扁平鼻子,两撇狗油胡,四方阔口,两个扇风耳朵,脖子好像顿进了脖腔子里,大脸蛋子嘟噜着,粗胳膊短腿,跟个疥蛤蟆相差无几。 来人是酒店掌柜的,姓褚名恭,字福德,江湖诨号两栖怪龙,年纪也就是四十岁出头。褚恭大脸蛋子阴沉似水,进到了屋里之后,上一眼下一眼地把谢九月好一番打量,见这位少年英气逼人,身穿及膝黄衫,肋下一把宝剑,脚下一双毡靴,打着绑腿,这也没什么,只是他头上这顶帽子,把他的眼睛给定住了一般。 别看褚恭长相不怎么地,在京城里名气可不小,交际广泛,上至当朝权贵,下至黎民百姓,三教九流,绿林响马都有来往。 两栖怪龙褚恭上前抱拳施了一礼,皮笑肉不笑的说道: “这位壮士请了!在下褚恭这厢有礼了。” 谢九月回了一礼说道: “还礼还礼!褚大侠有事么?” 褚恭嘴角抽搐了一下,开口问道: “请问壮士尊姓大名,仙乡何处哇?” 谢九月见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,就不愿意搭理他,心里话:我是来吃饭的,我姓什么跟你有啥关系?你又不是查户口的。想到这,他就用手指了一下脑袋,啥也没说。褚恭阅人无数,头脑精明。可眼前这位主儿,让他颇费猜测,京城里达官贵人自是不少,花钱似水的公子哥也有的是,但这种内在的气质,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具备的。问他的话也不回答,用手指了下脑袋,脑袋即为上,上则为上人,莫非是天子不成?也许是皇上私访来了。他有心跪倒施礼,又怕搅了皇上私访的雅兴,便躬身笑道: “您坐您坐!酒菜马上就送过来。在下多有打扰,还望您不要见责。”说完,躬身退了出来,吩咐众手下:“好生款待这位客官,一用费用包在我身上。” 护院镖头滕龙问道: “掌柜的!您不抓他啦?” 褚恭轻叹一声说道: “唉!这个人气度非凡,我看不出他是什么人来。不就是一顿饭吗,只当我请了一回客得了。” 滕龙说道: “请客咱也得请到明处哇,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,有这么请人的吗?” 褚恭眨巴了几下眼睛道: “这样吧,你们送菜的时候盯准了,他要是吃东西很斯文,细嚼慢咽的,每样都尝一点儿,就啥也别说,他愿意结账,咱就收着,看看是不是细银。他要是没银子,也别跟他计较。若是他没个好吃相,就把他拿下。都听清楚了没有?” 众人没敢高声,都点了下头。 这些人都是褚恭手下的豪奴,由腾龙安排,打扮成店里的伙计,依次往屋里送菜,还送去了一坛好酒“状元红”。 谢九月一看酒菜摆了满满一桌子,就慢慢享用起来,细嚼慢咽,浅斟微饮。 早有人报告给了两栖怪龙褚恭,他马上换了身新衣裳,就要到楼上去拜见心目中的这位皇上,还没等他上楼梯,家奴又跑过来说道: “掌柜的!可了不得啦,那小子端起那一大盘子肉来,一胡噜就光了,连着就是十几盘子进去了。那坛子酒拎起来就往嘴里灌,这会儿又拍着桌子要酒呢。您看咋办是好?” 褚恭微“咦”一声,拉长了脸说道: “送!先把他灌醉了再说!” 滕龙献计道: “掌柜的!用酒把他灌醉了,那多糟践东西呀?要依着我,搁上点**,不啥事都解决了吗?” 褚恭乐得一拍巴掌道: “着哇!你看着安排就是了。” 滕龙听见谢九月在楼上大叫道: “快拿酒来呀!别惹恼了你家小爷,便砸了这个黑店又该当如何?” 他越闹越大了,滕龙从小二手里拿过来酒坛子,来到一间很雅致的屋子里,启开了酒封,把**撒在了里面,亲自送到了谢九月面前,满脸堆着笑说道: “客爷!来到这您就放心的吃,放心的喝,就跟到了自个家里一样。” 谢九月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,手搭在滕龙肩头上,嘴里酒气喷出老远,醉醺醺地说道: “好!够哥们儿!待会儿我重重地赏你。来,满上,走一个。” 滕龙连着给他倒了三大碗,还劝他道: “大侠饮酒,一干三碗,不醉不休!” 谢九月推了他一把道: “什么叫不醉不休?该说是一醉方、方休,说错了,罚、罚你一碗!”嘴里说着,伸手抓住滕龙的衣领子,端起酒碗,就往他嘴里倒。 滕龙借此机会,施展出鹰爪力的功夫,朝谢九月的软肋抓去。这要换个别人,就这一把,非把琵琶骨抓碎了不可,出手可谓够狠辣的。谢九月感到肋下有动静,身子轻轻一个倒翻,单脚站在了椅子背上,摆了个苍鹰展翅的架势。滕龙飞起一脚,就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椅子被踢了个粉碎,还没等谢九月身子落地,随后又打出一记铁砂掌,朝他当胸印去。他这一掌有开碑裂石的功效,倘或打中敌手,必然是骨断筋折。滕龙觉得这一招必然得手,没料到竟击了个空。眼见得谢九月身在空中,往后平移出去二尺来远,心里不由得一惊,暴喝一声道: “呔!接着吧!”他拳掌并用,挂动风声,朝谢九月雨点般打将过去。 谢九月见他来势凶猛,心里话:小爷要是不给你点厉害的瞧瞧,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!想到这,便假装不敌,夺门欲逃的样子。滕龙不知是计,一味抢攻上前。谢九月把他的胸口看得真切,使了一记野马奋蹄,朝他心口窝蹬去。 滕龙毫无防备,被踹的身子腾空而起,正砸在桌案之上,顿时盘飞碗落,遍地狼藉。弄得他身上汤是汤,水是水的。 滕龙哪里吃过这种暴亏?身子一翻从桌子上滚了下来,探手从背后取下日月双钩,往左右一分,朝谢九月扑杀过来。 谢九月一看,这家伙是要玩命了,好嘞!小爷我陪你好好玩玩。随手操起一把椅子来,朝滕龙当头便砸。滕龙只得用双钩格挡,钩弯正挂在椅子腿儿上。谢九月往后一推,滕龙的脚踩在了盘子上,脚下一滑,“咕咚”一声摔倒在地。 滕龙大声喊道: “来人哪!” 谢九月把椅子往下一按,腾出手来就“啪啪”地扇了他两个大嘴巴,嘴里说道:“我让你喊,再吃我两脚!” 吓得滕龙撒手松开了双钩,双手抱紧了脑袋,连声叫道: “爷爷饶命啊!” 话音刚落,众豪奴就来到了门口。 第一百二十九回 酒楼结金兰 众豪奴不知利害,纷纷拽拳上前,想以多欺少拿住这位黄衫少年。 谢九月酒足饭饱,正愁没地方消耗,见众豪奴扑来,觉得还是先礼后兵为好,便大声喝道: “都给我住手!小爷又不曾说赖你们的酒钱,为何下此等死手哇?” 副镖头蔡猛说道: “小子!你可知道头上戴的什么吗?”谢九月说道: “你这人是怎么回事,连帽子都不认得吗?” 蔡猛冷笑道: “哼!你戴的这个帽子可有点大了。” 谢九月不明就里,晃了下脑袋说道: “不大呀!我觉得挺合适的。” 蔡猛说道: “人本无罪,怀璧之过也!这顶帽子,乃是皇家之物。别说是戴在头上,就是摸一下,就是杀身之罪也!” 谢九月脖子一歪说道: “真是没有的事,分明你们这是一家黑店,看我人小,要图财害命!” 滕龙让谢九月打怕了,朝蔡猛直努嘴,暗示他快动手。 蔡猛说道: “你年纪不大,说出话来却蛮不讲理,那是自寻死路哇!” 谢九月毫不示弱,瞟了他一眼道: “你又待怎样?” 蔡猛提拳就要出手,邢二虎把大嘴一撇,上前一步说道: “蔡教师且慢!看我的。”说着,挽了下袖口,恶狠狠地盯着谢九月,双脚一错,抡拳便打。 谢九月也不言语,见来拳狠猛,便探右手抓住他的手腕,左手插进裆下,顺势往前带去,邢二虎的身子便飞将了起来,撞开了窗户,头下脚上地摔向了楼下。 这个动作干净利索,只在眨眼之间,这位自以为不含糊的邢二虎,便让人家给扔出了楼。蔡猛登时一惊,看了一眼滕龙。 滕龙从椅子上拔出来日月双钩,厉吼一声: “弟兄们!上啊!” 别看众打手平日里骄横霸道,今天遇上了硬茬儿,嘴里“呀呀”地叫着,谁也不敢上前。蔡猛大怒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肋下宝剑,“哇呀呀”大叫一声,挥剑便砍了过来。谢九月心里话:就你们这两下子,还敢在我面前显摆!我要是出手重了的话,该说是手下无德,要是轻了的话,也镇不住你们,就拿他当个示范吧,给他们点颜色看看。等蔡猛宝剑刺来,谢九月身子略一偏转,出掌切向他的手腕,顺势变掌为抓,把他的手腕抓了个结实,往背后一拧。蔡猛也不含糊,身子滴溜一转,使出一记黄鹰掐嗉,探左手抓向谢九月的咽喉。谢九月的手已经等在那里,就势拿了他的腕子,往下一拧,疼得蔡猛“啊”地一声大叫,脸色惨白,豆粒大的汗珠子,顺着脸颊往下直滚,哪里还动弹得了? 他忍了再忍,还是禁熬不过,张口求饶道: “小祖宗!快放了我吧,小的服了,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了!” 众打手神色惊慌,哪里还敢上前?褚恭在后堂饮着香茗,静待滕龙的佳音,心里盘算着:滕龙、蔡猛武功高强,拿住个十几岁的孩子,自然是手到擒来。不用说别的,就凭他头上的那顶金冠,无论是真是假,都足以定他个谋反的死罪,我可就为朝廷立了一件大功,弄好了就紫绶加身,世袭皇粮俸禄,岂不是造福于子孙万代呀?他那里正做着美梦,就听得“咚咚”地一阵楼梯响,一个家奴跑过来,急刺白脸地说道: “掌柜的!大事不好啦。” 褚恭瞪了他一眼道: “慌什么?有话慢点说就是。” 家奴“诺诺”两声,低声说道: “掌柜的!那个小子武功十分了得,邢二虎刚一搭手,就让人家给扔到楼下去了。这会儿蔡教师也让他给制住了,正在那讨饶呢,您快去看看吧!” 褚恭气得脸色陡变,把手里的热茶往地上一泼骂道: “去你妈的!大爷我养着你们,就知道吃干饭吗?一群废物蛋!” 他气咻咻的上了楼,见众手下都跪在了地上,看来是在为蔡猛求情。褚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往前紧走了几步,马上又缓了下来,脑袋里一转念:要真是这小子武功高强,我要这么多白吃饱干什么?让他们都滚蛋算了,就聘他为我的保镖,给他十个人的俸银,我还剩一半呢。他主意打定,用手搓了搓脸,缓解了一下紧张的肌肉,尽力的装出了一副笑容,拍着手走上前来,抱拳当胸道: “壮士果真身手不凡,在下两栖怪龙褚恭这厢有礼了!” 谢九月松手放开了蔡猛,晃了一下脖子,略一抱拳道: “幸会幸会!这都是你的手下吗?” 褚恭脸上堆满了笑,尴尬地说道: “实在对不起!这些不懂事的东西,还不快给这位小爷赔礼谢罪么!” 众人又重新跪倒道: “请壮士恕我等愚昧,有眼不识泰山,就饶过我们吧!” 谢九月道: “都起来吧,我不怪你们就是。” 褚恭喝道: “这位壮士大仁大度,已经饶过你们了,还不该干啥干啥去,嫌丢人现眼得不够吗?给我快滚!” 他回身又换上笑脸道: “褚某斗胆!敢问壮士尊姓大名,上下怎样称呼?还望不吝赐教!” 谢九月抱了一下拳道: “不敢当不敢当,实在是不敢当啊!在下谢九月,江湖朋友相戏,赠了个绰号风流小菩萨,实在是没办法呀!” 褚恭立时瞪大了双眼,深施了一礼说道: “哎呀呀呀!您就是那位独战风魔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的少年英杰呀!真如春雷惯耳,皓月当空啊!久仰久仰,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!谢壮士果然是人中之龙,武林俊彦,今日相会,在下三生有幸啊!这里不是讲话之所,请到后堂一叙!”说完,拉着他的手,不容分辩,就往后堂走去,嘴里还奉承着:“真是不打不相识呀,这就是个缘分,千里的缘分呐,这要不是上苍赐福,哪里会有今日相会呀!哈哈哈,哈哈哈哈!来人哪!摆一桌上好的酒宴,我要与谢壮士单独畅饮!再去请司马静云来,为谢壮士舞上几曲。” 到了后堂,二人客气一番,然后分宾主落座,有侍女送上香茶,二人边喝边谈。褚恭拉着他的手,眼睛始终不离谢九月的脸,看得他有些腼腆起来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褚恭言道: “谢壮士呀!褚某不才,确实是有高攀之念,壮士若不嫌弃的话,在下的意思,呵呵!惦着跟你八拜结交,义结金兰,尚不知壮士意下如何?” 正在这时侯,管家褚贵来报: “启禀老爷!有位僧人,自称是您的儿时好友,名叫胜英的前来拜见,您是见不见呢?” 褚恭拉下脸来说道: “你真没眼没忽的,老爷今天谁也不见,安排他到客栈安歇去吧,我今个就和谢壮士在一起,有事休来烦我。” 褚贵唯唯而退。 褚恭接着说道: “谢壮士若是觉得不妥,你,我交个朋友,总不为过吧?” 谢九月是初次进京,可说是两眼一抹黑,要是有个知心朋友,那是求之不得的。令他顾虑的是,褚恭为人狡诈,这个《君如意》也不是善良之所,自己可要多加谨慎,先不去得罪这位掌柜的为好,也不好和他深交,便笑道: “小可出身卑微,怎敢与褚大侠论齐平耶?” 褚恭面色一正道: “壮士这是说的哪里话来?褚某虽说是相貌丑陋,但处事担当得起豪爽二字。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,结交也算是广泛,从来还没论过年纪,就你我而言,作为忘年交,这总该可以了吧?” 显然是褚恭又做了让步,若是再推却,便显得小家子气了,九月微微一笑道: “褚大侠这么诚心一片,小可恭敬就不如从命了!”说完就要下拜。 褚恭伸手扶住道: “贤弟不要着急,我二人结交,哪能如此草率?” 他吩咐一声: “来人!香案伺候,祭上三牲供品,清酒一碗。” 仆人一阵忙活,一切准备停当,二人净过了手,跪倒在蒲团之上,盟誓道: “我褚恭,今年三十有八,愿与谢九月结为忘年之交,不求同生,愿求同死,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。天地为证,永世不得反悔。” 谢九月道: “我谢九月,今年十五岁,愿与褚恭结为异性兄弟,长者为兄,幼者为弟。虽是忘年,当竭力相敬,荣辱与共。天地为证,永世不得反悔。” 二人朝三圣刘、关、张像三叩首,就地歃血滴入酒碗里。褚恭先自喝了半碗,谢九月接过来一饮而尽。这一长一幼相互拥抱了一会儿,这才手拉着手回到酒宴上,开怀畅饮起来。 这时候,歌女司马静云来到宴前,款款深施一礼,然后坐在一旁,调了一回琴弦。褚恭说道: “兄弟!想听啥歌,尽管点来,这可是京城第一的歌女呀!” 谢九月不好意思的说道: “大哥!我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懂,还是你点,我有的听就中。” 褚恭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好!就请司马姑娘捡最拿手的,唱上一曲。” 司马静云欠身一礼道: “小女子就演唱一曲《西江花月夜》,请二位爷的细心听了。” 第一百三十回 谢九月施法救众生 初来京城的人,都想找个落脚点。 两栖怪龙褚恭,在京城里名气可不小,也有好善乐施的美誉,有很多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,都成了他的座上客。 今日结交了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使他心情更为舒畅,两人谈得很投机,话说到深处,褚恭面色黯然,叹息一声说道: “唉!不瞒贤弟说,愚兄这些年结交虽广,但没有几个知己呀!有些就是武林中的败类。愚兄撑起这个门面,也成了这些恶人的遮阳大伞,任他们在此胡作非为。我倒是想为民除害,可没有那个能力呀!就在这后院的暗室里,他们掳来良家妇女,以供取乐。最近,也不知从哪来了个老魔头,缺了一条左腿,号称什么八手老仙公,名叫摩云。他手下有三个恶魔,一位名叫蒋恭,字双修,诨号白马灵光;另一位姓龙名云,字子文,有个绰号闹海蛟;还有一位姓栾名方,字周正,有个绰号称作九尾虎。这四个恶魔本领非同一般,善能随风变化,呼风唤雨,说是要投靠大唐天子肃宗皇帝,想当什么护国大师。” 谢九月听到这里,气得“啪”地一掌击在桌案上,咬牙说道: “怎么又是他们?此等邪恶之辈,谢某除去便是!” 褚恭慌忙摇手示止,面现惶恐之色,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贤弟切莫高声,妖人耳目通灵,倘若被他们听得,你我性命堪忧!贤弟在江湖上走动,想必结交广泛,若认识法力高强的能人,设法除去这个祸国之巨患,乃是天子之幸,万民之幸!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大哥不必担心,少要害怕!小弟曾经杀过他们的前生,没想到他们转生的这么快。这几个妖精道行不深,小弟自信能杀掉他们。大哥!你给我带路,领我去会会他们便是。” 两栖怪龙褚恭面现惊疑之色,瞪大了眼睛,看着眼前这位小兄弟,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相信,不无担心地说道: “哥哥我说句实话,要论武功,你没的说。可那些个妖怪,都是有法术的,还会变化,你也能行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大哥不必多虑,前头带路就是。” 褚恭依言,在前面领着路,跟谢九月商量道: “兄弟呀!要是觉着没多大把握,咱就别去捅那个马蜂窝。除去他们也不在一时,要不介多前遇上能人了再说吧?” 谢九月摆了下手,示意他别说话。 走过了月亮门,来到后花园里,早闻得清香扑鼻,只见月季花开的姹紫嫣红,梅花斗艳,碧草茵茵。北面是一溜亭榭,画栋雕梁。厅内有石桌、石凳。院中一座假山石,高三丈许,下面是荷叶漂漂的水池,各种金鱼,不时地在水面上探出小嘴。沿着曲径走来,过了白玉栏杆的石桥,来到这个池中小岛上。褚恭用手指了一下,谢九月看见山石上有个拳头大的窟窿,便轻声问道: “大哥!这是什么?” 褚恭附在他耳边说道: “妖怪就是从这里进出的。” 谢九月轻声说道: “你且藏到花丛里去,我到里面去看看。”说完,身子在原地一旋,就变成个小旋风,倏然进到了窟窿里。 褚恭直惊得二目发呆,张口吐舌。有心往花丛中走过去,两条腿哆嗦的,就愣是迈不开步了。侧耳往窟窿里听了听,却一点动静也没有。 过了一会儿,谢九月拎了一个鸟笼子似的东西,急匆匆地从窟窿跳了出来,拉上褚恭的手说道: “这里不是久留之处,快跟我回去。” 褚恭也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事,被他拽着,流星般地朝前堂走去。 来到了静室里,谢九月把笼子放在桌子上。 褚恭惊奇地问道: “老兄弟!你弄来个鸟笼子干什么使呀?” 谢九月轻声说道: “大哥!这可不是什么鸟笼子。听说过阿房宫么?” 褚恭点了点头,半通不通地问道: “听说过,是秦王嬴政爱上了一个美女,名叫阿房,为了博取她的欢心,说是要建造一座最漂亮的宫殿,取名就叫阿房宫。可一直都没有建起来,它跟这笼子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 谢九月说道: “大哥说得不错,阿房宫是没有建起来。可是,秦王已经下了诏,广泛征集阿房宫的建造模型。这个鸟笼子似的东西,乃是一位跛腿僧人所制。就是它,难住所有的能工巧匠,使秦王打消了建造阿房宫的念头。你跟我进去看看,看一下里面是什么样子。” 褚恭笑道: “兄弟玩笑了!这笼子才有多大呀,还搁不开我一条腿呢?” 谢九月朝他吹了口法气,说了声“变”,褚恭即刻就变得如同拇指般大小,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鸟笼子,分明就是一座华丽的三层高楼。 褚恭跟在谢九月身后,推开镶金嵌银的橡木门,里面凉风飒飒,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,家具都是漆过的,光亮如新。墙上的图画,都是雕刻上去的。音乐歌舞之声,也不知是从哪里传过来的。有十几个衣着华丽的妙龄女子,长的仙女一般,她们走上前来,飘飘敛衽一礼。 谢九月被几个女子围住,回头望去,见褚恭二目呆滞滞的,就像没了魂一样,被一位少年女子给拉走了。 谢九月没工夫管他了,就问其中的一位少女道: “这位姐姐!你叫什么名字?家住何方?可愿意回家去吗?” 一连三问,把这位女子问呆了,她哪里敢相信这是真的,能到这里来的人,还从来没人问过这些事,也许是故意试探吧,她微笑着说道: “我是幽州人氏,姓吕名萍,奴家十二岁就离开了家园,至今已有六载,还不曾想过回家。”从她的眼神里,透着一种渴望,一种忧郁,点点泪毫儿,在眼角里含着,显然她没说实话,是怕招来杀身之祸。 谢九月说道: “你愿意留在这里,也是你的自由。在你们这些人里,要是有人想回家的话,就跟我出去。”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,喜忧参半。 有一位女子跪倒在地,哀声说道: “若是菩萨开恩,奴家愿意回去。只是路途遥远,苦于囊中羞涩,着实不敢有此奢望。”说着,已然是泪洗娇面。 谢九月说道: “这也不算难,有愿意走的,就都到我这里来。你们把要去的地方,写张字条,贴在脚心里,然后闭上眼睛,不管发生什么事,都不要睁开眼睛。只要眼前一亮,你们就到家啦!” 众女子一听,相互拥抱在一起,大动悲声。 谢九月说道: “众姐妹不要哭啦!若让妖精听见,你们就走不成啦。” 众女子听了,马上止住悲声,相互转告着,很快就集结在了一起。谢九月让她们坐好,找来一个碗,然后吹了一口法气,朝她们头上罩去。谢九月盘膝而坐,微合二目,口中默默念动真言。 正在这时侯,就觉得房子一阵摇动,情知是妖精回来了,他稳住心旌,为众女子回家护法。 褚恭从楼上下来,惊呼道: “不好了!妖精来啦,兄弟呀!咱赶紧出去吧,要不就落在妖精手里啦!” 他见谢九月连动都没动,急得直跺脚,上前推了推他,大声喊道: “兄弟!你千万别睡着了呀,这、这咋回事呀?”褚恭往旁边一坐,气呼呼地说道:“早知道这样,我跟你干啥来,待会儿就成了妖精粪了。”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,只见八手老仙公摩云闯了进来,身后跟着闹海蛟龙子文、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。可把褚恭吓坏了,浑身抖得像筛糠一般,跪在那里,磕头如同鸡啄米似的央告道: “大爷饶命啊!我是不想上这来的。” 摩云恶狠狠地说道: 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想到这里来,恐怕也没这个本事!说!你是怎么进来的?不说实话,我就扒了你的皮!” 褚恭指了下谢九月说道: “我是跟他一块进来的。” 八手老仙公摩云可没见过谢九月,也不知道他的厉害,认为一个乳臭未干、奶毛未退的小儿,充其量也就是练了几年武功,便不知天高地厚的想出人头地而已。他连看也没看风流小菩萨一眼,用手中剑一指两栖怪龙褚恭骂道: “你这个背信弃义的狂徒!胆敢出卖本仙人,也不睁开狗眼瞧瞧,本仙人号称八手老仙公,你找来一个弱冠小儿,也想除掉山人?哈哈哈!真是笑谈!你两栖怪龙不义,就莫怪山人心狠手辣,今日便成全了你们,西行路上也免得寂寞了!”言毕,手中宝剑一抖,幻化出一片耀眼的白光。 “贤弟救我!”褚恭胖大的身躯一闪,躲在了谢九月身后。 谢九月施法术救走了众女子,眼看摩云的剑光迫来,便大吼一声: “老妖住手!尔等报上贱名,小菩萨爷爷宝剑之下,可不死无名之鬼!” 八手老仙公摩云将手中七星宝剑,“唰”地一声舞了个偌大的剑花,往身后一背,瞪圆怪眼,怒视着这位头戴闹龙金冠,身穿及膝黄衫的英俊少年,撇着嘴道: “小娃娃你且站稳了!本仙道出名来,怕是吓丢了你的三魂六魄!” 第一百三十一回 三怪再战小菩萨 八手老仙公摩云口出浪言大话,站在他身后的龙子文,伸手抻了一下他的衣襟。 还没等他说话,谢九月“哈哈”笑道: “喂!老怪!我这站的稳当着呢,有屁就放吧!” 摩云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两声,近前一步,恶狠狠地说道: “小孽畜!我乃摩云是也,江湖人称八臂老仙公!” 谢九月也上前一步道: “老妖听好了,我念你是个残疾人,宰了你恐怕被天下人耻笑。我劝你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,好生修炼去吧!若不听我的良言相劝,后悔可就晚矣。” 摩云冷笑一声说道: “哼!你小子人不大,吹牛的本事,倒令老夫佩服得紧,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?老夫都替你感到脸红。” 谢九月道: “那你是精神焕发,回光返照了,死催的!” 摩云骂道: “小孽畜!老夫不愿与你斗口。来来来!我让你领教一下七星宝剑的厉害!”摩云探左手二指一领剑诀,使出一记白蛇吐信,七星剑问心直刺过来。 这一剑看上去平淡无奇,可是在那剑尖上,吐出来尺余长的剑气,闪动着淡绿色光华。要是对手不知道它的厉害,剑气就会透入体内,杀人于无形无声,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 谢九月倒退一步,金龙圣剑已然在手,变步侧身,用宝剑便去格挡七星宝剑。这一招看上去是轻描淡写,飘飘然显得力道不足,却暗含着无上的罡力。八手老仙公摩云久经沙场,历练得很,两把剑还没等碰在一起,七星剑就已经偏离了方位,便知这个后生不是等闲之辈。眼见得剑风袭来,心里暗叫一声:不好。慌忙单腿暴退数步,看上去显得很是狼狈。吃了这么个暴亏,摩云面生惧色,怎么也没想到,就这么个小娃娃,竟有此本领。幸亏人家没有随形赶来,不然的话,我这个八手老仙公,今个就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了! 摩云惊魂稍定,就听谢九月笑道: “嘻嘻!老魔头!好玩吧?要是觉得不过瘾,再来试试?” 摩云深吸了一口气,干瞪了几下眼,就是没敢出手。 龙子文又得到了青云老祖的再造,法力大增,见摩云也败在谢九月手里,按捺不住心头怒火,早忘记了老祖的嘱咐:凡事心静,燥则自乱。无辱无荣,意在丹田。龙子文那里一动,蒋恭、栾方也亮出了丧门剑。 龙子文冷笑道: “谢九月!我们又见面了,今个在此相会,该说是三生之幸啦!我看在这里动手有些不便,咱们出去,到花园里斗个输赢胜败!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哼!我看你们真本事没有,转生的能耐倒是不小,跟泥捏的一般,是遇上吹糖人的了吧?” 蒋恭骂道: “小畜牲!休逞口舌之利,快随我弟兄到外面一战。” 谢九月“哈哈”笑道: “手下败将!也敢来言勇,腆不知耻耳!” 九尾虎栾方说道: “士别三日,当刮目相待。我们前生败在你手下,确实不假,而今儿个我们已经是青云老祖的得意门生,该说是今昔非比。我虽为魔界之妖,尚有一丝善念在怀,望你多加小心才是。” 谢九月没想到妖精会说出这等话来,便笑道: “多谢提醒!彼此彼此吧。” 龙子文在前,他们从模型楼里出来,就在荷花池畔列开了阵势。三怪还是三人联手。在阳光下,他们现出了原形,皆是青面獠牙,面目狰狞。闹海蛟龙子文“嘿嘿”地一阵冷笑,轻蔑地看了一眼谢九月,开口说道: “谢九月呀谢九月!今儿个我弟兄三人,没想到在这里和你相遇,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哇!我说句实话,杀身之仇,焉有不报之理?就是我托生个小猫小狗的,也得咬上你一口!” 谢九月耸了下肩头道: “话说得不错,我们就各凭本领,见个高低上下吧!” 白马灵光蒋恭大嘴一撇道: “小子!哈哈哈!今儿个量你也难逃活命,我给你句临终嘱咐,到了地狱,可别怪我弟兄心狠手辣!” 谢九月笑道: “这个不用你担心,我是这么想的,倘或你们再死一回,青云老祖就会嫌你等废物了,可还有再生的机会么?” 龙子文说道: “这个你放心,无所不能的老祖,我们是他虔诚的弟子,怎么会舍弃我们呢?我们将会永生不灭!” 蒋恭恶狠狠地说道: “跟他罗嗦什么?动手吧!”他第一个抢先发难,抖剑扑杀上前。 三妖联起手来,魔阵发动,登时阴风飒飒,乌云聚拢,不见了天日。黑暗之中,剑光闪闪,各种妖怪的身影,在乌云里忽隐忽现,发出凄利的叫声,动心夺魄,令人毛骨悚然。 谢九月这里杀得天昏地暗,那边摩云逼向了两栖怪龙褚恭。 褚恭手里用的是鱼鳞分水双刺,自知不是摩云的敌手,哪里敢去逞强,一步步往池边退去。 后院的喊杀之声,惊动了前堂的众豪奴,他们手提兵刃,急匆匆的赶了过来。 滕龙、蔡猛看见褚恭被一个独腿老人,逼得步步后退,马上大吼一声: “老爷莫怕!我弟兄来也!”说着,抡大刀就冲杀过来。 褚恭大声喊道: “你们快走!他是妖怪,你们打不过他,别白送了性命!” 这些人哪里肯听,发一声大喊,往前猛冲。 摩云只是一回头,那副狰狞面目,就吓到了十几个人。滕龙、蔡猛打了个愣神,就在这眨眼之间,两颗人头便已掉落在地上。剩下几个腿快的,扔了手中兵刃,哭爹叫娘的飞跑而去。 老怪摩云的剑法太快了,褚恭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,自己的两个护院教头就一命呜呼,不由得心中一阵惕然,大声叫道: “老怪不得枉杀无辜!有本事就朝我来!” 摩云“嘿嘿”地一阵冷笑,往前蹦了几下,抖剑便砍了过来。 褚恭早有打算,也不去格挡,身子一个倒纵,“扑通”一声跳进了荷花池里。两栖怪龙,水下功夫非常了得,在离岸边寻丈开外,他探出头来叫道: “摩云老妖!有本事就下来一战!” 摩云不通水性,哪里敢下去?只站在岸上叫道: “我一条腿下水很是不方便,你要是够条汉子的话,就上来与山人大战三百回合,方显英雄本色也!就像你这样,还一招未接,就跳到水里装蛤蟆去了,岂不怕江湖人耻笑?” 褚恭笑道: “什么三百个回合?我一个回合也不跟你打。我就是蛤蟆转生的,癞蛤蟆转生的又怎样?不怕人笑话,也不愿意在陆地上争斗。你要有本事,就下来与我斗半个回合,我也不骂你是草鸡托生的!” 摩云被气得鼓鼓的,猫腰捡起石头来,朝褚恭头上就砸。 褚恭潜入水里,用手抓起泥团,朝摩云掷去。他们俩对攻多时,也都没有受伤,只是岸上的泥多了,老怪脚下一滑,竟摔了个大马趴。 褚恭见状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起来道: “摩云老妖!怎么行此大礼也?” 摩云爬起身来骂道: “放你娘的狗屁!山人能给你行礼么?” 褚恭打趣道: “你跪下也中,磕个头也算不得个啥,你孝心也太大了吧,何苦趴在那呢?” 摩云气得捡起一块泥来,朝褚恭兜头掷去,嘴里骂道: “你这个王八蛋!我让你嘴上少德,吃块天地面的饼子吧!” 褚恭说道: “我请你吃个窝头,着!”这回,他二人都打中了。 褚恭糊了一脸泥,钻进水里去洗了。摩云可受罪了,脸上的泥越刮越磨叽,也不敢到水里去洗,怕被褚恭一把拉进水里去,那可就着了他的道了。他自有主意,招呼龙子文道: “龙贤弟!你们怎么还没拿下那个黄衫少年呢?” 龙子文跳出战圈,摇了下头说道:“大哥!跟你说实话吧。这小子的能力,可能没有极限,他现在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,也没处在下风,我看杀他的希望不大。” 摩云说道: “要是这样的话,咱们再去修炼,改日再与他交锋,免得再招来杀身之辱。” 龙子文一想,摩云的话也有道理,我们这次再入凡尘,旨在投奔韩光普,只是淫心未退,耽误了正事,也觉得怪对不起青云老祖的,便打了声呼哨,唤过来白马灵光蒋恭,九尾虎栾方。 蒋恭问道: “我说大哥!我们正杀在兴头上,叫我们停下来,这又是为啥?” 栾方也说道: “是啊,不借这个机会宰了他,往后可就更难了,这小子的功力长进可不小呢。”谢九月手握金龙圣剑,在那厢吼道: “我说妖精!都怕死了吧?你们要是再死上一回,恐怕是连十八层地狱都进不去了,就等着当游魂吧!” 栾方大眼珠子一瞪,厉声说道: “小子!哪个怕了你耶?别把自个儿太当盘菜了。” 龙子文戟指言道: “谢九月!你给我听着,今日就暂且饶你一命,也算是你小子的造化,来日我们再会,定要分个胜负。我们还有要事在身,就不奉陪了!”说完,把袖子一挥,就见平地卷起一团乌云,四位妖精便驾云而走。 第一百三十二回 群妖寻衅在梅林 四位妖魔驾云而去,花园里显得异常安宁。 褚恭从荷花池里爬上岸来,顾不得去换湿漉漉的衣裳,拉着谢九月的手说道: “贤弟!且随我来。” 他们转过假山石,穿过一片梅林,看见一溜北房,窗口都用青砖封堵得很严实,木门上有一把将军锁。 谢九月问道: “大哥!这是干啥的地方啊?弄得这么神秘兮兮地。” 还没等褚恭说话,从梅林里走过来两个出家人。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道士,身高在八尺开外,四十岁上下年纪,头戴九梁道冠,剑眉朗目,俏生生的一张小白脸,生的是细腰乍背,双肩抱拢。身穿青色道袍,青色中衣,脚下一双实纳底云鞋,腰扎水火丝绦,左臂弯处搭了一把拂尘,肋下佩剑,走起路来上身摇摆。在他身后,是一位俗家和尚,身高九尺挂零,看上去也在四十岁开外。只见他长发披肩,浓眉大眼,二目有神,酒糟鼻子,左脸上有几个浅浅的麻子坑儿,面如噀血,海下一部钢髯。身穿一身灰色僧衣,脚下一双多耳麻鞋,肋下挎一把戒刀,右手里把玩着两个钢胆。 褚恭悄声说道: “贤弟!多加小心了,这两个家伙,前面的那个道士,叫悟真子,江湖上有个诨号,称为一指透壁,轻身功夫更是了得。后面那个佛门俗家弟子,法号觉因大师,俗名卢靖,江湖人称搏龙金刚。他们受过异人指点,进进出出的都是乘云驾雾。”谢九月点了下头,轻声问道: “他们来这干啥?” 褚恭说道: “贤弟!这屋里是他们的藏娇之所,别人是不能到这里来的。” 话音刚落,悟真子已到近前。他脸色阴沉似水,瞪了一眼褚恭,什么话也没说,右手一晃,“啪”地一声,扇了他一个大耳光。褚恭被打得就地转了三圈半,一屁股坐在地上,手捂着腮帮子直个劲地“哎呦”着。 卢靖劈手抓住谢九月的袄领子,抡起来朝地上摔去,然后拍了拍手骂道: “他妈的!还真有活得不耐烦的人,敢到这来窥探!” 悟真子喝道: “褚恭!那个小混蛋不晓事理,尚情有可原,莫非你也忘了规矩么?” 褚恭无言以对,低了头自顾揉着腮帮子。 卢靖过来就踢了他后背一脚,开口骂道: “装他妈的什么肉头!道爷问你话呢,没听见是咋着?” 褚恭被踢的趴在地上,手捂着后背直挺身子,呲牙咧嘴的甚是难受。 悟真子瞥了他一眼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来肋下佩剑,抵住褚恭的下颌道: “这小子要坏咱的好事,不如宰了他算了。” 谢九月躺在地上道: “出家人以慈悲为怀,怎可妄动杀念?” 卢靖惊愕地说道: “呦呵!这小子还没摔死,倒挺禁活的。那就再补上一刀,成全你上西天也罢!”他缓缓抽出戒刀,压向谢九月的咽喉。 谢九月伸手抓住了刀背,仰起脸看着搏龙金刚卢靖。 卢靖用力往前刺去,却丝毫推进不得,便尽力往回里抽,觉得刀被钳住了一般,哪里还动弹的了?就招呼悟真子: “我说道爷呀!快过来搭把手吧,这小子他妈的成精了,把我的刀给抓住了,咋也动不了啦,真他妈的邪门了!” 悟真子走过来,挥剑砍向谢九月的胳膊,嘴里说道: “这还不好办,把胳膊砍去就没事了呗。” 悟真子忽然觉得手中的宝剑,被一股奇大的力道吸住了,急忙变步拧身,要撤回剑来,却也动不了了。俩人使了个眼色,分为左右,往两边拽去,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,还是动不了丝毫。 谢九月平淡地说道: “你们俩也该玩够了吧?不就为了这把刀和剑吗?我还给你们就是了,何苦费这么大劲呢?”他双手一震,耳听得“咔咔”两声脆响,就看那刀,没了刀头。再看那剑,没了剑尖儿。就别看这一僧一道了,“腾腾腾”地倒退了数步,哪里止得住去势?“扑通”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儿,把尾巴骨给顿折了三截,疼得捂着屁股便动弹不得,嘴里不住的直叫唤。 谢九月站起身来,拍了拍身上的土,伸手拽起来褚恭问道: “大哥!还挺得住吗?” 褚恭疼得佝偻着身子,咧着嘴说道: “哎呦!嘘嘘!可要命了,快帮我揉一下后背吧,就跟折了似的。” 谢九月撩开他的衣服一看,只见后心处一个大脚印子,已经变成了茄子皮色,紫里透着黑,显然是聚住了血。谢九月把他扶到了前堂,让他趴在床上,脱去衣裳。自己找来了酒,倒了半碗,用火点着了。 碗里的酒火呈淡蓝色,等稍微有点热了,谢九月用手蘸着酒火,反复地在褚恭的后背上揉搓着,待污血渐渐散去,谢九月从兜囊里拿出来一粒雪莲丹,捏成黄豆粒大小,放在褚恭嘴里,然后用黄酒服下。 过了片刻,褚恭就觉得头脑清醒过来,喘气也匀称了,心口里的毒热也开始散去。他摇了下头道: “唉!两世为人哪!要不是贤弟有如此的高超医术,我命休矣!贤弟呀!后花园的房子里,囚禁着不少的良家妇女,你想办法救她们出去吧,就算替愚兄赎去这些个年,助纣为虐的罪过吧!” 谢九月劝道: “大哥也不要过分地自责,人非圣贤,孰能无过?走一下弯路,就算给自己的一生,增加点情趣吧。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往后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,生活的道路不还长着呢吗。你先养着吧,我到后院去看看。” 谢九月来到后花园的房屋前,早不见了一指透壁悟真子、搏龙金刚卢靖的影子,上去一脚踹开了房门。 屋里的女子上身穿着兜肚,下身穿着小裤头儿,面色苍白,强烈的光线照进来,晃得她们眯起眼睛,眼神显得很呆滞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 就听有人说道: “来了一个,轮到五号去吧。” 一位女子木讷地站起身来,低着头道: “我是五号。”就这么一句话,便不再言语了。 见了此情此景,谢九月心头一寒,转过身来说道: “众位姐妹们!趁着天还没黑,赶紧出去吧。” 众女子一听,马上收拾衣物,相互扶携着,走出了这人间地狱般的屋子,“呼啦啦”跪倒在地,朝谢九月叩首不止,连声说着道谢的话。 谢九月说道: “大家快走吧,要是妖精来了,恐怕就走不成了。” 这句话可真管事,她们很快就走出了《君如意》酒店,各自寻找回家的路径去了。谢九月到屋里转了一圈儿,一股骚臭气味,令人作呕。忽听花园里传来喝喊之声,出来一看,见是悟真子、卢靖又回来了,身后跟着一大群妖怪,有野象犀牛,鳄鱼海蛟,猪狗牛羊,狮子虎豹,狼豺狐鼬,秃鹰枭蝠,天上飞的,地上跑的,“呜呜哇哇”地乱叫着围了过来。 悟真子大声喊道: “各位大仙!就是这个小子,打伤了我和卢大仙,挑了咱们的福乐窝。” 象大仙把长鼻子往里按了按,第一个走过来,瓮声瓮气地说道: “小娃娃!你莫非是吃了熊心,还是吞了豹子胆,竟敢与我众仙家作对,是不是活腻歪了?” 悟真子在一旁帮腔道: “说!是不是活腻歪了?你那能耐呢?这回吓丢了吧!” 卢靖狂笑道: “呜哈哈哈!这回知道厉害了吧?晚啦!敢惹我仙家,就是死路一条!” 谢九月双手抱肩,侧着头说道: “你们这些乌合之众,瞧你们做的好事,欺男霸女,少廉寡耻,不知道好生修为,还有何脸面站在光天化日之下?” 白狐老仙说道: “你这是在骂我们呢,哪位仙家去教训他一下?” 秃鹫大仙把身形一晃,变成个秃头弯背的小老头,手里拿着的兵刃,是一对翼龙腿骨,他尖着嗓子说道: “你这个小肉猴子!毛还没长出来呢,就敢跟我们都斗,真是不知量力呀。我也不欺负你,你好好地趴在那,让我一棒子打你个脑浆崩裂,包你不知道疼痛,救命归西天,肉归吾腹,各得其所,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呀!” 谢九月笑道: “这位大仙说的有道理,还有个办法更好一点,你愿意听吗?” 秃鹫大仙笑道: “啊哈哈哈!肉猴子,有啥好办法就说出来,我有成人之美的仁心善念,尽力帮你就是了。” 谢九月笑道: “如此便再好不过了。我想把你的脑袋剁了去,除去五脏六腑,用泥包起来,放在火上烘烤。看你这堆堆儿,也就半个时辰吧,包你又嫩又香,比烧鸡的味道,还顺口得多哩。” 秃鹫大仙“嘻嘻”笑着,问白狐大仙道:“他说我有那么香,也不知道那是真的是假的,要不就找个地方先试试?” 白狐大仙叹息一声说道: “我说秃鹫大仙哪!他说的可不是啥好话。要是把你弄熟了,你安有命在?这可不是试着玩的。” 秃鹫大仙生气的说道: “小肉猴子!你就瞒哄我吧!白狐大仙说了,那不是好事,把我弄熟了,命就没了,我才不干呢。” 第一百三十三回 褚恭重友情供奉义弟 谢九月孤身一人,被众妖精围在核心。 秃鹫大仙前来挑战,被谢九月奚落了几句,在白狐大仙的怂恿下,秃鹫大仙甚是恼怒,挥起手中翼龙腿骨,朝谢九月当头便打,嘴里骂道: “大胆的小肉猴子!哪里走,着家伙吧!” 谢九月闪身后退两步,抽出来金龙圣剑。 秃鹫大仙见眼前金光一闪,一条金龙摇头摆尾朝自己扑来,急忙闪身后退。 狮子大仙狂笑道: “你就是不中,吃点残尸腐肉的还可以,哪里知道厮杀耶?你且退在一旁,瞧我怎样对付他!” 秃鹫大仙撇了撇嘴,晃动着脖子退在一旁。 狮子大仙勇猛无匹,把斗大的脑袋一晃,颈毛乍起,张开血盆大口,利齿闪着点点寒光,双爪在地上按了按,发出“嗷呜”地一声厉吼,尾巴低压,纵身便扑杀了过来。谢九月一咬牙关,挥剑就劈了过去。狮子大仙不知利害,用双爪便去格挡金龙圣剑。狮子大仙这一下可惨了,两个爪子被齐刷刷斩落,身子往旁边一滚,眼睁睁看着谢九月欺身跟进,便张嘴咬他的双腿。谢九月杀念顿生,剑光过处,狮子大仙的一颗头颅便离开了身子。 狮子大仙眨眼间死于非命,惹恼了他的好友虎、狼二怪,他们俩咆哮一声,现出原形,身子高高跳跃而起,朝谢九月扑来。谢九月大怒,手中宝剑幻化成两团银光,迎向虎、狼二怪。只见片片残尸碎肉,“扑啦啦”掉落满地。一不做,二不休,搬倒葫芦洒了油。谢九月怒吼一声,挥动金龙圣剑,朝妖精群里便闯。 黄鼬大仙看见狮子大仙一命归西,虎、狼二怪被碎尸当场,心中大骇,见那个黄衫少年挥动手中宝剑,又冲杀过来,便赶忙调过屁股来,尾巴一扬,就见一股黄色烟雾,朝谢九月喷去。谢九月连杀三妖,勇气倍增,想一举把群妖杀个干净,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骚味,就觉得眼前一阵模糊,双腿发软,身子栽两栽,晃两晃,“咕咚”一声便栽倒在地。 白象大仙看得真切,上前一脚踩住谢九月,然后用鼻子卷起来,在地上“啪啪”地猛摔了几下,还觉得不解气,抬起脚来狠命的踩踏着。群妖“呜啦呜啦”地欢呼了好一阵,便簇拥着白象大仙而去。 后院里发生的一切,都没有逃出两栖怪龙褚恭的视线,他看见群妖已经走了,便从二楼上下来,走到刚才争斗的现场,看见谢九月就跟一张画儿似的贴在地上,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,俩手拍着地,捶着胸,大动哀声: “贤弟呀!我那可怜的兄弟呀!你刚多大岁数喂,一朵鲜花还没开呢,就让妖精给害巴死了!我的那个无情地天哪,我的那可怜的兄弟呀!可心疼死哥哥我啦,我那苦命的兄弟呀!往后可让我咋活着呀,我的兄弟呀,要是有来生,我就和你当亲兄弟呀!今个这事,都是哥哥我害得你呀,可让我还有啥脸活在这个世上啊,我也就一头撞死在这算了!”说完,眼睛就看向了墙角,站起身来说道:“兄弟呀!你慢走一程,哥哥我跟你去了!”他脑袋一歪,斜睨着墙角,正要往前撞去。忽听耳边好像有人说道:“大哥!你要死了的话,哪给兄弟我收尸呀?”褚恭一想也有道理呀,兄弟的尸体没人管了,我也得臭在这呀。他又走了回来,把谢九月的身子,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揭起来,生怕弄掉了一块肉皮儿,轻轻地背在身上,左手捡起来那顶闹龙金冠,右手捡起金龙圣剑,抹着眼泪来到静室中。 褚恭卷起了刘、关、张三圣像,把谢九月放在供桌上,点燃了三炷高香,然后跪在蒲团上,磕了四个头,泪流满面地说道: “兄弟呀!咱哥俩磕过头的地方,余温尚在呀,你就这么舍我而去了,天地不公啊!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,这话还在愚兄耳边响着,就出了这种事儿,这是上苍对我的惩罚呀!兄弟呀!你就在这陪着我吧,我就在这吃,就在这睡,早晚三炷香,一天三叩首,陪着你看日出,陪着你看月圆,擦亮你的金龙圣剑,擦亮你的闹龙金冠。” 店伙计站在门外,轻声说道: “掌柜的!您一天没吃饭了,是不是把饭给您端过来?” 褚恭说道: “你忙去吧!我还不饿呢。” 店伙计放心不下,就到了后堂,把这事告诉了大奶奶。 大奶奶姓乔,叫云平,每日专心礼佛,悟禅,对家里的一应事物很少过问,都由二奶奶照应着,自己落得个静心。她听店伙计说丈夫一天没吃饭了,就急忙赶到静室里。前脚刚一进门,就见眼前一亮,供桌上现出金色光华。她一眼就认了出来,这是佛前金衣使者阿难大士,便慌忙跪倒在地,口尊一声“阿弥陀佛”,哪里还敢抬起头来?心里把《金刚经》默念起来。 褚恭说道: “夫人哪!你怎么到这来了?” 乔云平低声说道: “官人哪!奴家听伙计说,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,可有此事?” 褚恭点了点头道: “上面供着的,是我的拜弟,叫谢九月,刚才被妖精打死了,我心里很是难过,哪里还吃得下东西呦!” 乔氏夫人说道: “与朋友相交,至诚之意,最是难得。有这个心也就是了,切不可伤了自身。五谷乃是养身之土,腹中有食,对朋友的思念来讲,该不会有多大妨碍的。” 乔云平说完,朝谢九月连连叩首。 褚恭不解其意,搀起夫人来说道: “夫人你可不必如此,谢九月只是我的结义弟兄,还没有见过你这位盟嫂呢,因何行此大礼耶?” 乔云平说道: “不可说不可说!相遇皆因缘,慈心自生佛。红尘高万丈,不过蹉跎河。凡心近至诚,以见圣尊者。” 褚恭说道: “夫人哪!你说的话,为夫也听得不太明了。我看你今日面现神采,必然是遇上好事了吧?” 乔云平点了下头道: “官人哪!你该吃什么就尽管吃,你的兄弟在看着你,他会很高兴的。我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过长了,该礼佛去啦。” 大夫人那刚走,二夫人李凤娇也得到了信儿,叫过来两个丫鬟,拎上食盒就赶了过来,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地道: “哎呦喂!这是造什么孽了,憨模样的咋就不吃饭了呢?可吓死我了,我的心肝儿呀!”她进到屋里,一把拉住褚恭的手,急刺白脸地说道:“你到底是哪不得劲儿了?咋就不吃啥了呢?快告诉我,想吃荤还是想吃素?” 褚恭在二奶奶面前,就没敢提谢九月的事,扶着她的肩头说道: “夫人哪!啥事也没有,只是心情不太好。走吧,咱到后堂用餐去就是。”说完,轻轻掩上了静室的屋门,在二奶奶的陪伴下朝后堂走去。 到了后堂,李凤娇打开食盒,荤的素的菜肴,都摆上了几样,还准备下了一坛老酒。二奶奶李凤娇为褚恭满上一杯酒,笑嘻嘻的说道: “福德!这些小菜都是我最近腌制的,你看这道菜,是用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切成条,用盐卤一下,用布包起来,再用石头压去水分,放在坛子里,拿酱油镇一下。吃的时候点上些醋,放上姜丝蒜末,再淋上几滴香油,吃起来爽口脆嫩,清心败火。那种清香,放上几个月,味道都不会变的。你快尝尝,鲜灵着呢。”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来,送到褚恭的嘴里。 褚恭品了品说道: “嗯!味道不错。” 正在这时侯,伙计来报: “二奶奶!前厅来了个疯和尚,说是要见我家店主,您看该咋办?” 李凤娇对褚恭说道: “你慢点吃着,我到前厅去看看。”转身又向伙计说道:“走吧。” 李凤娇来到前厅,看见一个邋遢僧人,头戴一顶破僧帽,脸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洗了,八字眉往下耷拉着,眼角挂着眵目糊,眼睛里透着一种精光,长了一对扇风大耳,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,穿一身破僧衣,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颜色的啦,腰里扎了一条百结水火丝绦,脚下趿拉着一双前面露出大脚丫,后面露着脚后跟的破云鞋,走起路来“踢踏”直响,手里摇着一把破芭蕉扇。 李凤娇捂着鼻子道: “大师是否想化缘哪?” 和尚蹲在了门口,摇着扇子说道: “化缘化缘,化的就是一个缘字。你与和尚可没缘喽,你去叫来店主,我可有事要找他的。” 李凤娇说道: “大师有什么事,就告诉我一声,我去转告就是了。” 和尚道:“这个事情你做不了主的,还是把他叫来吧。” 李凤娇道:“这个店我说了算,有事尽管讲来!” 和尚笑道:“那我可就说啦?” 李凤娇道:“您说吧。” 和尚道:“这事说起来可就长啦。想当年,褚恭他爹褚百发开这家店的时候,找老衲借了三两银子,我想清了这笔债务。” 李凤娇道:“好哇!您报个数上来。” 第一百三十四回 奇僧异道唤醒谢九月 邋遢僧人站起身来,把破扇子忽打了一下,笑着说道: “这个数说来呀,说大也不算太大,说小也不算小,一年一钱银子的蹦蹦利。” 二奶奶李凤娇连想都没想,手一挥说道: “小二儿!带这位僧爷到账房结账。” 过了时间不大,店小二急匆匆的又回来了,告诉李凤娇: “二奶奶!这帐结不了了,您快去瞧瞧吧。” 李凤娇生气地说道: “顶多也就是千八百两的银子,有什么结不了的?还来烦我。” 她来到帐房,见僧人坐在椅子上,翘着二郎腿,左手端着茶水,右手摇着那把破扇子,眼睛眯成一条缝儿,很是得意的样子。 再看账房先生,苦着脸朝自己看着,递过来一张写满了数字的纸,低声说道: “二奶奶呀!是您答应了这位僧爷的债么?那可是一年一钱纹银的蹦蹦利呀!” 李凤娇稳稳当当地道: “告诉我,能有多少两银子?值当得这么紧张吗!” 账房先生拿起算盘来,“噼里啪啦”地一阵猛打,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: “二奶奶!褚家老店有二十八年了,按一年一钱纹银的蹦蹦利计算,合该纹银一千三百四十二万一千七百七十二点八两。” 李凤娇听罢,以为听错了,又追问了一句: “是多少?你、你再说一遍!” 账房先生说道: “二奶奶!数都在这呢,您自个看吧。” 李凤娇拿过账单来,看了好一会儿,迟疑的问僧人道: “僧爷!是这个数吗?” 邋遢僧人慢条斯理的说道: “这个数不对,还少了三两的本金哩!” 李凤娇急得说话都结巴了: “我、我说僧爷!这么多的银子,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还不清了。你是不是穷疯了,上这来讹诈我们哪?请您拿出证据来,不然的话,咱们就到衙门讲理去!” 邋遢僧人把手伸进怀里,摸出来一张油渍麻花的纸来,放在了破蒲扇上,朝李二奶奶面前递过来。 李凤娇拿过来细看,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,褚百发借僧人纹银三两,年息一钱银子的蹦蹦利。证据在手,李凤娇没话可说了,就去找褚恭商议此事。褚恭见她脸色很难看,便关切地问道: “凤娇!你这是怎么啦?” 李凤娇一屁股坐在炕上,堵着气说道: “这日子没法过了,告诉伙计们,赶紧散伙吧!” 褚恭莫名其妙,眨巴着眼睛劝道: “到底发生了啥事?咋把你急成这个样子了?” 李凤娇把帐单递给了褚恭道: “你自个看看吧,这是咱家老爷子欠的债,总共才一千多万两纹银!” 褚恭把账单看了一遍道: “爹爹在世时,是有个出家的朋友,那时候我还小,借钱的事我不知道。父债子还吗,天经地义,没啥好说的,我和僧人说去,该咋办咋办。” 褚恭从内室出来,李凤娇紧跟在他身后,低着头,一句话也不说了。 褚恭来到账房,看见邋遢僧喝着茶水,掂着二郎腿,摇着破蒲扇,便跪倒在地道:“晚辈褚恭!拜见前辈。” 邋遢僧说道: “你这个晚辈气派好大呀,这是多难请呦!害的老衲用一千多万两银子,才把你请出来呦。那个账单还给我吧,你留着它有啥用啊?” 褚恭把账单递了过去,邋遢僧用扇子接住,立时就不见了。他这才知道遇上了神仙,慌不迭的磕起头来,嘴里说道: “老神仙在上!请恕小可眼拙,恭候来迟之罪!” 邋遢僧说道: “不知者不怪,何罪之有哇?你起来吧。老衲先到了一步,等会儿还要来个道士,我们要借你一方宝地,做场法事,望你不要怪罪才是。阿弥陀佛!” 褚恭叩首说道:“佛爷能在这做法事,这是我们家的造化呀,我这欢迎还来不及呢,何敢怪罪也!” 邋遢僧宣了声佛号道: “无量寿佛!褚施主仁心如炬,却埋藏祸根十五载,断绝了福禄。正是福兮祸所伏,祸兮福所倚。今年秋季,甘、陕两地闹蝗灾,你当散尽家资,皈依我佛,将来必成正果。” 褚恭慌忙跪倒谢恩道: “承蒙真佛引渡,佛光惠及,褚恭定当竭力施为。” 忽听门外有人说道: “胆敢泄露禅机者,必是邋遢一圣僧。” 随着话音,进来一位跛足道人,头发挽了个鬏子,用牛角簪子别了,生的是宽脑门,尖下颌,眉清目秀,准头端正,菱角口,海下一部银白胡须,在胸前飘洒,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。身上穿灰布道装,足蹬一双多耳麻鞋。走起路来一高一低,右脚明显的短了一些。 邋遢僧悄声问道: “使者肯回来么?” 跛足道士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正赶上在蹉跎河边徘徊,就让我给领来了。” 褚恭也弄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,就听邋遢僧说道: “这里还好,咱进去看看。” 他们俩说着话,往后堂走去。 褚恭在后面跟着,等到了静室门前,就见金光一闪,便不见了他二人的踪影。 静室里是供着谢九月地方,褚恭有心想进去看个究竟,就觉得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挡住了,连脚都难以抬起来。他只好停下来,侧耳细听,从屋里传出来阵阵梵语,钟磬铙钹之声时紧时缓。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,只见一道光环透壁而出,“啵啵”有声。褚恭好奇地用手按了按,觉得就像充足了气的皮球,软中有硬,硬中有软,簌簌地有些麻。他那里正使劲按呢,没想到一下按了个空,往前踉跄几步才没有摔倒。 静室的门开了,没见着邋遢僧、跛足道士的身影,从里面走出来的竟是谢九月!只见他头戴闹龙金冠,身穿及膝黄衫,肋下佩金龙圣剑,脚下是一双抓地虎快靴,显得更是神采奕奕,精神焕发。 褚恭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,跳过来就把他搂在怀里,“呵呵”地笑着,泪水簌簌地顺着脸颊往下直流,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 谢九月脸上却冷冰冰的,等他松开了手之后,才面无表情地说道: “你是谁呀?见了我又哭又笑的,真莫名其妙!” 褚恭抓住他的肩头,使劲摇晃着道: “贤弟!你这是怎么啦,我是褚恭啊!连我你都不认得了么?” 他急得直拍胸脯,跺着脚转了三圈。 谢九月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,淡淡地说道: “我从来没见过你,还说是我的盟兄褚恭,哼!睁着眼睛说瞎话。” 听谢九月这么一说,褚恭可有点丈二和尚——摸不着头脑了,拉上他就去找乔云平。大奶奶乔云平正在默咏《金刚经》,褚恭以前是不敢打扰的,顶多就是在一旁等待着。眼下事急,他大声说道: “贤妻呀!你快睁开眼看看吧,我这个兄弟他竟不认识我啦!” 乔云平看了他一眼,面现惊疑之色,眼睛都看到他脸上来了,摇了下头说道: “你跟谁叫贤妻呢?我可不认识你,这样胡乱说话,可是要吃官司的!” 褚恭这回更傻了,心里话:这是咋的啦,难道我变了吗,要不然的话,连结发之妻也会不认得我了吗?他拿过来铜镜来一照,里面竟然是一位很帅气的男子,惊得他瞪大了双眼,半张开嘴,大口地喘息着,用手摸摸脸,又摸摸身上,不由得惊呼起来道: “哎呀!感谢菩萨感谢菩萨呀!”说完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菩萨塑像前,“梆梆”地就磕了三个响头。 等他站起身来,乔云平问道: “官人!奴家说句不该问的话,那位高僧都跟你说什么了?” 褚恭想了一会儿回答道: “嗯!他说让我散尽家资,皈依佛门,将来必成正果。贤妻呀!我也不明白这是啥意思,你是懂佛道的,能给我点拨一下么?” 乔云平笑道: “这都是禅语,我又怎好点破呢?一切就随其自然好了,万事皆有一个缘,缘则圆也,待到功德圆满是时,就像瓜熟落地一样,为妻言尽于此,自己闲来领悟一回,必有灵光降临。” 褚恭说道:“好好好!我有空是该想想了。”他拉着谢九月的手道:“贤弟!你饿了没有?我去做几样拿手好菜,咱哥俩浮上几大白,我们因祸得福,该是好生庆贺一番的!” 谢九月笑道:“大哥!这都啥时候啦?伙计们已经散去,灶上也熄了火,小弟也不怎么饿,还不如沏上杯茶,咱兄弟畅谈一番,岂不是更好?” 褚恭大笑道: “哈哈哈!好好好!就依贤弟之言,咱来个通宵品茶,该说是雅事一桩也。” 褚恭拿来茶具,演示了一番茶道。 乔云平也是茶道高手,就在下首坐了。 谢九月对茶道是门外汉,就依样画葫芦的跟褚恭学。 褚恭拎起紫砂泥壶,往青瓷茶碗里斟了大半盏,盖上盖子,探双手递向谢九月。 谢九月伸出右手就要接,褚恭笑道: “贤弟呀!这样接法,是很不礼貌的,也该用双手来接,这是对茶神的尊重。” 第一百三十五回 红墙下巧遇迟尚清 东方天际现出鱼肚白,继而彩霞靡空,一抹丹云如钩。 微风袭来,让人感觉到清爽的凉意。 洛阳城内行人稀少,几家卖早点的小摊,炉火初红,炊烟徐徐。 大街上走来一位头戴闹龙金冠,身穿及膝黄衫,肋下挎一把金龙圣剑的少年。 他来到早点摊前,见天光尚早,便寻了个凳子坐了,双手托着下颌,瞅着老板娘炸油条。 她见有客人坐在那,有心搭讪几句,见这位客官头戴金冠,先是一怔,接着便低下头擦抹着桌椅。 老板娘三十上下岁,白白净净的一张脸,脑后盘了个鬏,别了一只银簪子,宽脑门,双眉似弯月,中间一颗美人痣,笑眼流波,娇面微红,鼻如凝脂,唇似涂丹,一对元宝耳朵,挂着一对鲜红的玉坠子,随身摇摆。上身穿淡绿色对襟袄,一排蒜疙瘩扣,衣袖挽了两圈,淡蓝色中衣,脚下一双红底绣花鞋。 老板娘见这位少年打量着自己,便微微一笑,声音甜润地说道: “客官!您起得好早呀!” 谢九月随口答音地说道: “嗯哪!大嫂!我在这不碍事吧?”老板娘一听,“哏哏”地笑了起来,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,然后说道: “不碍的不碍的!小兄弟!听口音,不是本地人吧?” “嗯!我从西疆来。”谢九月答道。 “呦!西疆?离这得有上千里吧?” “该有两千多里吧?我也说不准。” 老板娘小声问道: “我听说那里的江湖人要造反,朝廷派大军去镇压了,你可知道么?” 谢九月摇头道: “这我可不知道,也许是谣传吧。” 她很认真地说道: “我听人家说呀,那是真的。江湖上传言:风流菩萨好风流,红颜煞星鬼见愁。楚江一怒乾坤转,天山神雕镇三州。” 谢九月脸上一红说道: “都是误传!风流菩萨才不风流哩。” 老板娘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,神秘兮兮地说道: “你是不知道哇!那个小菩萨风流着哩,据说有好几个相好的。” 她见这位少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,便转了话题道: “小兄弟呀!您先在这稍坐片刻,该说你今儿个算是来着了,昨天刚到的白米,熬出来的粥哇,那是透着鼻儿的香。在里面我又加了豇豆、金丝小枣、核桃仁儿、花生米、莲子、薏米仁儿,苞米渣、山西小米儿,那粥熬出来,十里之外都能闻到香味,管叫你吃了这顿想下顿。我在江湖上也有个绰号,就叫十里香!你再看这什锦小菜儿,还有三鲜馅的小笼屉包子,那是誉满京城。不瞒你说呀,连当今圣上都经常都我这里来。瞧!光顾着说话了,你可别见笑,我给你沏杯茶去。” 十里香腿脚够麻利的,拎过来一把细瓷茶壶,一个青瓷茶碗,摆在桌子上,看了一眼谢九月,笑着说道: “咱姐俩一见面就觉得投缘,我要有你这么个兄弟该有多好哇!你等着,姐先给你掐一屉薄皮大馅的包子吃。” 她男人老实巴交的,是个厚道人,过来帮着擀皮儿,笑着说道: “你这个话篓子,也不怕别人烦!”然后朝谢九月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了招呼。 十里香掐着包子说道: “小兄弟可不要见笑,你姐夫是个蔫有准儿,跟个木头人差不多少,八锥子扎不出血来,十六杠子压不出个屁来,讨饭吃都赶不上门口儿!” 蔫有准儿“嘿嘿”一笑说道: “看你!又来啦。赶明儿个也不用卖早点了,干脆开个书场得咧。” 这两口子是妻唱夫随,看样子生活过得很是幸福美满。 谢九月想打听一下大将军陈玄礼的官邸,一回头,这才注意到,墙上挂着一块红底黄字的木牌,上面写着:闲谈莫论国事。便把张开的嘴又合上了。 就这么个小动作,也没逃过十里香的眼睛,她拿起抹布擦了下手,见旁边没别人,便走过来低声问道: “有话要问么?尽管说出来呗!姐能帮你的,绝不含糊。” 谢九月站起身来,抱拳施了一礼,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我的好姐姐呀!兄弟我先谢谢您了!兄弟我初来乍到,两眼一抹黑,想跟您打听一个人。” 十里香抖了一下抹布,看着谢九月笑道: “不就是打听个人么,还值当神秘兮兮的?说吧,在这一块儿,我是有名的便知,无名的不晓。” 谢九月眨巴几下眼睛道: “提起这个人来,那可是大大地有名。” 十里香道:“别磨叽,是哪一位?告诉我。” 谢九月悄声道: “陈玄礼大将军的官邸,可知道在哪里么?” 十里香刚要开口说话,没料到蔫有准儿干咳了一声,她急忙用手一捂嘴巴,说话就有些结巴地道: “哎呀!是、是包子熟啦,我赶紧揭锅去,姐给你捡碗热乎的。” 她找了个借口避开问话,想来是必有隐情,他回头一看,见对面桌上,坐下来两位官军。谢九月便不再言语,十里香端过来小菜儿,使了个眼色。谢九月摸出些散碎银两,往桌子上一放,转身就要走。 “喂!小兄弟!你等一下。” 十里香拿起银子来,塞进谢九月的手里,用埋怨的口气说道: “你也太那啥了,不就吃顿家常饭吗?只当姐姐请你,还留啥银子?想不认我这个姐是吧?快拿着,要不我可要生气了!”她又悄声说道:“兄弟!官邸是不能随便打听的。走吧,姐给你带路。”回头对蔫有准儿说道:“你先盯一会儿,我出去一趟。”也没等他回话,便甩开了大步,朝东街走去。 来到十字路口往北拐,出现了一条大街,甚是宽阔。 顺着大街再往东走,走了不到二百步,十里香停下来说道: “兄弟!前面那个高大的门楼,就是陈将军府,可别走过了头,那边就是皇城了,平民百姓是去不得地。兄弟到将军府肯定是有事,可要多加小心哪!我回去了,记住啊,多加小心!” 十里香往回走着,五步一回头,看着谢九月远去的背影,忽然觉得手中一沉,伸开手一看,竟是一块儿二两重的小元宝。她一时急得脸色通红,气愤地说道: “你这个兄弟!我算是白交了,瞧我不起!”也不知十里香担了多大干系,把谢九月送到了这里来。 谢九月心里甚是感动,低着头往前走了一会儿,就看见一面高大的红墙。 红墙脚下,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,身旁放着一根青竹杖,驾着二郎腿,踮着脚尖,倒是悠闲自在。 风流小菩萨上前施了一礼,微笑着说道: “老人家!打扰了!” 那位老人,惺忪的睡眼好不容易扒开了一条缝隙,一线精光闪电般打量过谢九月,然后伸出枯枝般的右手。 谢九月把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放在他掌上,笑着问道: “借问老人家一声,可知陈玄礼将军在府里么?” 老人把银子揣进怀里,又伸出手来。 谢九月一笑,反正刚才从两栖怪龙那里拿出了不少金银,就赏给这位讨饭的老人一些吧,便摸出一根金条,又放在他手上。 讨饭老人咬了一下金条,点了点头,然后伸着懒腰,打着哈欠翻过身去,好像是又睡着了的样子。 “老人家!我问您话呢?”谢九月用手推了他一下说道。 哪成想这位讨饭老人,又伸出那只手来,谢九月索性也不再理他,转身欲走,只听老人“嘻嘻”地怪笑着道: “冬日高眠一觉醒,醉眼视野草茫茫。只缘人间多俗物,空惹灵光入红墙!迟尚清,吃四方,初次遇上散财郎,却是风流小金刚。” 谢九月回头道: “我是小菩萨!可不是小金刚,你可别弄混了!你这个老花子头儿!” 此人名叫迟尚清,江湖上人称吃四方,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的丐帮帮主,一听谢九月之言,马上翻身起来道: “唉!小菩萨!有慧眼,怎知花子老头儿就是俺?” 谢九月心中暗喜,一句话歪打正着地骂出了个丐帮帮主来,便笑道: “哼!我风流小菩萨慧眼通天,怎会不知道你是吃四方迟尚清!” 迟尚清眼珠一转道: “你净瞎说!适才本帮主告诉你哩。你若是真有本事,能道出天下有多少个花子来么?那才叫老花子佩服你呢!” “这又算是什么难题?待我算来!” 谢九月掰着手指头,口中念念有词,脖子一歪道: 竒 書 蛧 ω W ω . q ì δ ん ū 玖 ㈨ . C ǒ m “我知道了!” 迟尚清一撇嘴,心里话:连我这个花子头儿,也搞不清楚有多少讨饭人,你怎能算得出来?便笑道: “共有多少人?小菩萨,你且道来!” 谢九月伸出两个手指头,然后一吐舌头,转身便走远了。 迟尚清一皱眉,也伸出两个手指头,看了好半天,自语道: “莫非是两千人?不对!也许是两万人?也不对!或许是两百万人?” 他摇了一下脑袋,猛然醒悟过来,急忙去追赶风流小菩萨,嘴里大叫道: “我知道是多少人啦!听我来告诉你耶!”可是,已经看不见谢九月的身影了,急得迟尚清直拍脑瓜门儿。 第一百三十六回 谢九月大闹京城 陈将军府门楼高大,朱漆大门上布满铜钉,下面是十三级石阶,左右各有一只石狮子,旁边是上马石、下马石。 大门两侧,有两个军士,顶盔贯甲,皂袍素带,胯下佩刀。 忠武将军韩光普早已得到密报,说那位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头上戴了一顶闹龙金冠,身穿及膝黄衫,肋下佩剑,到京城已有两天,住在了《君如意》酒店。韩光普心中暗喜:你还敢戴闹龙金冠!就这一条,便足以让你满门抄斩,祸灭九族。他没动声色,吩咐手下人道: “谢九月孤身来到京城,你们要好好地观察,没有我的命令,千万不要擅自动手。他的一切行动,随时报与我知。” 谢九月正往前走着,忽听身后有脚步声,以为是迟尚清,又觉得脚步有些杂乱,便回头看去,见是几位军卒,也没往心里去,照旧往前走着。 一位刀疤脸的汉子拦住了去路,把手里的钢刀一横说道: “年轻人!我们是九门提督的禁军,提督大人请你过去一趟。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我不认识什么提督,为什么要去见他?” 刀疤脸的汉子名叫熊振中,官居陪戊校尉,为从九品。 别看官不大,平日里骄横惯了,见这孩子说出来个不字,气的闷“哼”一声,上下看了他几眼,撇着嘴说道: “呀哈!给脸不要脸是吧?敢跟大爷我顶嘴。弟兄们!把他锁上!”他话音刚落,过来八条壮汉,各亮兵刃,把谢九月围在了当中。 谢九月惊问一声: “唉!慢着,你们这是干啥?” 熊振中阴冷地笑道:“嘿嘿!干啥?我们啥也不干,请你跟我们走一趟!” 谢九月说道: “我不认识你,凭啥跟你走?小爷没那工夫。” 熊振中冷笑道: “嘿嘿!弟兄们看见了没有?这小子真是个牵着不走,打着倒行的犟驴儿!把他拿了,看他走不走!” 这几位军卒上前就动了手,被谢九月一阵拳脚便撂翻在地。 熊振中在旁边只看见黄衫少年身子一旋,到底是这么出的手也没看清楚,八条大汉已经倒在地上,他是又惊又怕,用手指着谢九月道: “好哇!你小子真是要造反了,敢在这动手打伤官军!来人哪!” 前面不远就是皇城,他这么一喊,惊动了飞龙卫队提督使熊振山。熊振山是熊振中的亲哥哥,官拜怀化郎将,身怀绝技,膂力过人,有万夫不当之勇,号称无敌将。熊振山听到这边吵闹,便骑上宝马烈焰火龙驹,手提一杆丈八蛇矛枪,带领一哨军卒赶了过来。 熊振中见哥哥到了,上前说道: “启禀提督大人!这小子袭击官差。” 熊振山登时大怒,高声喝道: “小儿大胆!天子脚下,怎敢如此造次?众军兵!把他拿下了!” 飞龙卫队的军卒训练有素,随着一声令下,清一色亮出了雁翎钢刀,朝谢九月围了过来。谢九月见官军亮出兵刃,索性掣出肋下宝剑,往空中一举,高声喝道: “哪个敢动手,死路一条!” 众军卒不敢违抗军令,又欺他是个孩子,便一拥而上,钢刀并举,发一声喊,乱刃砍下。谢九月迫不得已,身子骤然一旋,宝剑过处,身旁已经是血雨狂喷,死尸倒下七、八个。 剩下的那几个军卒,溅得满身是血,哪里还敢上前?举着刀只求自保。 无敌将熊振山双手把丈八蛇矛一拧,厉啸一声: “大胆狂徒!看枪!”两腿一夹飞虎韂,小肚子一碰铁过梁,战马前蹄扬起,往前冲將过来。 谢九月见大枪逼近胸前,左脚往旁边一跨,探手抓住枪头,手中宝剑便朝枪杆上砍去,耳听得“咔嚓”一声响,鹅卵粗的铁枪杆被挥为两段。熊振山想撤枪再刺,就觉得轻了许多,见大枪被砍成了两截,气得“哇呀呀”一声暴叫,抡起手里半截枪杆来,朝谢九月当头就打。 谢九月左躲右闪,开口说道: “你这人也太不知进退了,小爷我让着你,看你是个当官的份上,我不想与官府为敌罢了,要不然早叫你身首异处了!” 真是该着熊振山大限到了,他闪身跳下马来,扔了半截枪杆,抽出肋下佩剑,恶狠狠地说道: “小子!你杀了这么多官军,还想活着走么?休夸海口,我倒要看看你的真本领!”熊振山乃是一员骁将,宁折不弯,纵身形便杀上前来。 熊振中见哥哥和黄衫少年打在了一起,便告诉一位军卒: “快去调集人马!”说完,抖宝剑也加入了战团。 这真是上阵父子兵,打仗亲兄弟。哥俩像走马灯一样,围着谢九月一阵猛杀。 无敌将熊振山手下有两员猛将,一位是雪山豹卢凤鸣,另一位是火眼金雕韩化龙,这两位骁勇善战,屡立战功,原来是藩镇节度使哥舒翰的手下。他二人调到京城没多久,该说是寸功未立,一听说有个少年杀了十几个官军,立即提枪上马,往这里赶来,离老远韩化龙就喊上了: “熊大人不要着急,我等来也!” 他二人催动胯下坐骥,耳听得“踏踏踏”地一阵马蹄声响,眨眼间就来到近前。谢九月独战熊氏二兄弟,又看见援兵不断赶来,心里话:我这得杀到啥时候是个头儿哇?不如速战速决,再斗下去,我就杀生太重了。想到此,他把手中宝剑往空中一举,熊氏二兄弟的宝剑就到了,谢九月身形一晃,堪堪避开剑锋,便趁机把手中宝剑左右一挥,他二人的人头应声落地。 可怜熊振山、熊振中哥俩,英雄大半生,到头来落个身首异处。 火眼金雕韩化龙见状,急得惊呼一声,拍马舞枪就要杀上前来。 雪山豹卢凤鸣把大枪一横拦在马前,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韩兄且慢!这小子我在西疆见过,他就是风流小菩萨,名叫谢九月,身怀奇术,西下的众多高手,十有七八丧生在他的白虎神刀之下。论实力,我弟兄远不是他的敌手。” 韩化龙也不想拿生命当儿戏,悄声问道: “上峰追究下来,我等难逃临阵畏缩不前的罪责,那我们该咋办是好呢?” 卢凤鸣说道: “这个不用担心,先让军卒和他交战,咱再等援军到来。” 韩化龙把大枪一挥,朝众军卒喊道: “杀呀!拿住这小子,本官必有重赏!” 二百五十名校刀手,列成二龙出水阵,分左右冲杀上前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剑斩飞龙卫队提督无敌将熊振山,惹恼了从街上吃罢早餐归来的神枪太保李重、花刀大将尚昆仑。他二人与熊振山交情深厚,乃是歃血盟兄弟,见雪山豹卢凤鸣和火眼金雕韩化龙畏缩不前,让兵卒去斗黄衫少年,气得“哇呀呀”大叫起来。性如烈火的花刀大将尚昆仑撕破情面,戟指韩化龙高声骂道: “姓韩的!你的良心让狗给吃了吗?空负了熊大人对你的知遇之恩。” 韩化龙被骂的面红过耳,哪敢言语?雪山豹卢凤鸣吃不住劲了,怒目一瞪道: “尚昆仑!你睁开狗眼看看!那个黄衫少年乃是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我们不是他的敌手,难道你要我二人白白送死不成?” “姓卢的小儿!回头老子再找你算账!” 尚昆仑打马挥刀,与神枪太保李重杀向谢九月。 霎时间,城内调集了数千大军,真可谓是将山兵海,旌旗如林,刀枪好似麦穗一般,整个京城人喧马嘶,号角连声,战鼓震天。 新近提升为游击将军的通天手白化乙,也想在万马丛中显一下手段,他掣剑在手,大喝一声: “杀了这个小恶贼!”便飞身加入战团。 武林叛逆西门吊客栾皋想去阻拦,可为时晚矣,急得他直搓双手。 锦毛猕子侯青捅了他一下道: “你快去报告韩大人。” 栾皋一听,点了点头便飞身而走。 锦毛猕子侯青撇了撇嘴,朝他背后唾了一口。 西门吊客栾皋急急忙忙赶回神武营,见众多高手在中军帐内议论着什么,瞧见他一进来,便打住话头。 栾皋向他们一一施礼毕,也不顾众人白眼相向,闪目寻找韩大人,却见密室紧闭。他看见捅破天娄万春扶剑立于门侧,便上前鞠了一躬,然后双拳当胸一抱道: “娄护法!小人有急事向韩大人禀告。” 娄万春厉声喝道: “你且站在一旁!” 栾皋吃了一个大大的闭门羹,哪里还敢再言语,眨巴几下眼皮,唯唯而退。 密室里,红烛高照。韩光普埋头推演八卦图,双眉紧锁,不时地点一下头。忽然长叹一声道: “唉!在劫难逃,天命如此,非人力所能为之。” 他面色苍白,显得身体疲惫,双手按住书案,缓缓站起身来,伸展一下双臂,轻轻推开房门,向众部下挥了挥手道: “诸位兄弟!且回去休息吧!没有本官的手谕,弟兄们不得擅离神武营一步。”言毕,坐在虎皮椅上,用拳头轻轻敲着额头。 第一百三十七回 侯青怒闯禁地得密令 众将官皆知韩大人自操持西征以来,身体一直未能恢复康泰,便以关切的目光看着大都督,谁也不敢高声,也不想就此离去。 一时之间,大厅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。 忽然大门一开,就听有人叫道: “将军大人!小人有一事禀告。” 韩光普一惊,手扶桌案,抬头看去,见是西门吊客栾皋,便开口说道: “栾将军有话请讲。” 众将官都怒视着栾皋,左护法娄万春手按剑柄,圆睁二目,气得直喘大气,心里暗恨道:韩将军身体欠佳,你大呼小叫的干啥? 西门吊客栾皋用眼角一扫,吓得打了个冷战,赶忙低下头,双膝跪倒在地,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。 娄万春阴下脸来喝道: “大将军问你话呢?哑巴了是咋着!” 栾皋结结巴巴地说道: “将、将军!白化乙跟谢九月拼杀在一块了。” 韩光普眼角的肌肉微微抖动着,脸色由白变青,慢慢地合上双眼,左手捂住胸口,呼吸显得有些急促,过了好一会儿,才声音颤抖着说道: “好啦!栾将军起来吧。这一切都是命运里注定的,非人力所能为之。唉!我自执掌神武营以来,适逢多事之秋也,我本想亲率大军下西疆,一鼓平定江湖余孽。不想中途偶染疾患,导致平西大计受阻,折损我十二名顶级高手,如断我之股肱也!这真是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哪!”言罢,眼角含上了泪水。 “将军不可如此悲伤!吾等愿肝脑涂地,为将军效劳,九死无悔也!” 这一嗓子,震得大厅里“嗡嗡”直响,众将闪目看去,见是风魔僧齐云,便也附和着说道:“愿为将军效劳,九死无悔!” 韩光普轻捋了一下花白胡须,微睁二目,看了一眼齐云道: “齐将军之言,让本官感慨颇多呀,也勾起了我的心痛之处!想那犹如棠棣的银川熊铁净,一杆凤翅鎏金镋,所向披靡,是何等的神勇也!还有三眼欺天樊青、雪山云冷森、踢倒山邱俭、穿云燕何应三、飞剑仙葛雨、穿山甲刘易、游魂郎三、啸破天石云、开碑掌周尘、飞天猴武灵、银枪小将蹇一功,这么多兄弟为国捐躯了!十三大高手,十三大高手仅剩侯青一人了!”韩光普话音有些激动,更显得几分哽咽,静静地呆坐了片刻之后,用手沾了一下眼角的泪水,才接着说道:“如其说他们是为国捐躯,还不如说是我无能啊!”他用拳头轻轻地捶了几下胸口,又接着说道:“本官已经奏明当今圣上,为死难兄弟加封,抚恤家人,也难解我心愧之万一也。想西疆之地,江湖余孽羽翼已近丰满,急难征服,实令本官寝食难安也!众将报效朝廷之心,我心里如明镜一般,但就武功而论,还要有个提高才是,如若不然,西征大业就要告一段落了。” 邋遢僧单成跨前一步,双拳一抱言道: “将军休长他人锐气,灭我们的威风!想那些江湖宿小之辈,委实不足挂齿。只是近来出现了两个后生,一个是这位风流小菩萨谢九月。另一个是个丫头片子,江湖人称楚江红女,名叫凌剑虹,是只手擎天凌云飞的女儿。他二人习得旁门左道的能耐,善能变化,让我等奈何不得。我觉得该请来个法师,拿住这二妖,西江余孽必将一举荡平!” 韩光普沉吟半晌,轻叹一声说道: “单将军之言,勇气可嘉,只是天意难违呀。熊振山号称无敌将,已经惨死于金龙圣剑之下,神枪太保李重也难逃破腹之厄,花刀大将尚昆仑也会腰斩废命,通天手白化乙有断臂之灾。” 众将听罢,面现黯然之色,心里半信半疑。 韩光普站起身来,轻咳一声言道: “本官心情烦乱,要去休息片刻。单将军,等白化乙回来,请转告他好生休养,就不要来见我了。” 娄万春上前,搀扶着韩光普走进了密室。 众将官面面相觑,议论纷纷,不敢深信韩光普之言。 时辰不大,通天手白化乙推门而入,只见他满身是血,右臂断了半截,往前踉跄几步,偌大的身躯“扑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 这回众将才信了韩光普的话,心里暗中折服:韩将军真神人也! 西门吊客栾皋来到白化乙身旁,从怀里拿出止血药粉,倒在伤处,撕下了自己的衣袖,为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,然后背起他来,朝军医处跑去。此时,锦毛猕子侯青疾步赶来,见众将都聚在这里,便开口问道: “韩将军怎么不在呀?” 他见没人回应,便大声说道: “你们都哑巴了是么?那个黄衫少年已经杀到了护城河边,万岁爷在城头上观战呢。你们不去护王保驾,意欲何为?” 直说得众将低了头,谁也不敢顶撞这位征西以来,仅存的一位高手,但也没人挪动半步。侯青心里急成了一团火,几步来到密室门前,推门就要往里闯。左护法娄万春站在门前,伸手就去拦挡。还没等他说话,侯青抡圆了右手,“啪”地一声就扇了他一个大嘴巴,打得他身子往旁边一歪。侯青伸手揪下来《诸君莫入》的木牌,往旁边一扔,便闯进了密室。 擅闯禁地,那就是死罪一条。 众将官都为侯青捏了一把汗,要是惊了韩大人的静休,此事绝难善了,但谁也没敢上前相劝。他可是被韩大人誉为“旷世无敌十三大高手”仅存的显赫人物,连韩光普都让他三分,这些人怎敢得罪于他?侯青来到密室里,心里也有几分后悔,想退回去吧,又恐众将笑话,便硬着头皮往里走。他掀开了一道幕帘,见里面一片漆黑,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了,摸到了墙,一步步往前蹚去,又摸到了一道门,轻轻地推开,见里面烛光明亮,卧榻上有青纱幔帐。 他躬身上前,双拳当胸一抱,向韩大人问安: “大人身体欠安,末将前来探视!” 他说完了这话,也觉得别扭,这里是静养的密室,除了娄万春进来过,还从来没有他人涉足,到这问哪家子安来呀?侯青连问三声,竟不见幔帐内有一点动静。他轻咳一声,壮了一下胆,伸手撩开幔帐,见锦被里却没有人。 侯青登时大惊失色,抽身便退,猛然间看到一张白纸落了下来,就在烛火前晃影,上面字迹清晰可见: 侯青贤弟!玄机不可泄露。请代管营中诸事。相机而行,除去栾皋。切切此令。韩。 侯青慌忙拜道: “末将谨遵法旨!” 众人见侯青从密室内退出,神色变得一派俨然。 他用目光扫视了一眼众将,开口言道: “韩大人有令,命各位将军在营中候旨。西门吊客栾皋!命你率领一支人马,前去勤王保驾。” 栾皋不知是计,还以为众将皆是草包,韩大人对他格外器重,心中自是喜欢,急忙答应一声:“得令!”头一昂,手持令牌转身步出中军大厅。 众将官横眉立目,待栾皋出去之后,风魔僧齐云按耐不住心头怒火,扯住侯青衣领,大声问道: “某家身为营中护法,尚不能为国建功立业,汝为何派此小儿勤王保驾?” 侯青拱手言道:“齐护法且息雷霆之怒!此乃天机,侯某岂敢泄露,请恕下官不便言明。”言毕,圆睁二目直视着风魔僧齐云。 齐云无奈,缓缓松开了手,忿忿地看着栾皋远去的背影。 “他去得,吾等就去不得?有种的!就跟齐某去勤王护驾!”齐云把罗锅子一直,便要往外走。 “韩大人有严令,谁敢擅离此地,必按军法处治!”捅破天娄万春举剑高喝一声,这才使众将官安稳下来。 当今天子肃宗李亨,在成德殿批阅奏折,身边有郕国公李辅国相陪。 李辅国出身寒门,早在开元年间,他净身入朝,负责打扫御书房。在这里,他开始勤学苦读,研究天文地理,古今中外的经济、政治,尤其是各朝代的兴衰史,更是知之甚深。李辅国天资颖慧,深得先皇李隆基喜爱,命他做太子侍读,随后加封太子家令兼太子詹事,继任元帅府行军司马。 肃宗即位,对他更为赏识,将各地上奏的折本、宝印符契,早晚军号亦交他一人主管。李辅国官运方兴,极善巴结权贵,不出一年,又提升为殿中监之职。他博学多才,机敏非凡,把个肃宗哄得团团转,很快又兼为闲厩、五坊等十余使,继而掌管宫苑、营田、栽培、总监,兼任陇右群牧、京畿铸钱使。 未出三个月,又升为长**师,勾当少府、殿中二监使,加开府仪同三司,赐号郕国公,封为五百户侯。从此掌管宫内禁军,迁至宫中去住。 肃宗李亨对他宠信有加,自己发放的制书和敕令,亦由郕国公批过,方可发布。郕国公李辅国平步青云,现在可谓是一人之下,万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。文武百官要见皇帝,也要经过他批准,方可觐见。李辅国担任银台门,替天子处理政务,大小事情便可自作主张,就是御史台,大理寺的重要人犯,若来到银台门,也无须审问,便全部释放,愿意留下来的江湖败类,变成了他手下的察事官。 第一百三十八回 陈玄礼进言国内情 这些察事官专门刺探别人隐私,那些御史大夫、中书省和各州府的官员,有的贪污受贿,有的霸占平民妻女,侵吞良田的,隐瞒税收、克扣军饷以中饱私囊,为此无不惧怕李辅国,官员们只晓得有位李辅国,却把个肃宗李亨忘记在一旁。 李辅国每次出宫游玩,必带领三百禁军作护卫,其派头不次于当今天子,众王公侯爵亦望尘莫及。宦官们为求得保住官位,敬称李辅国为“五郎”,更有宰相李揆,把他呼为“五父”。 昏君李亨还为李辅国娶了一房妻子,就是吏部侍郎元希声的侄儿元擢的千金小姐,名叫元婉芳。她为李家生了个儿子,名叫李重业。 宦官的妻子能生孩子,这就成了天下奇闻,任李辅国官再大,也挡不住绿帽子的传言。李重业毕竟是元婉芳所生,以后又生下了次子李重光、三子李重显、四子李重喜、五子李重明。在这五个儿子当中,除了长子李重业是李辅国亲生的,其余的四个儿子,连元氏夫人也安排不出来是谁的主。 元婉芳不怎么贤惠,李辅国能不知道么?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元婉芳人长得漂亮,该说是年华正茂,他自知是少了生育能力的废人,任怎么糊弄,也难以满足元婉芳生理上的渴求,便只好由着她去了。 管别人怎么说呢,反正有五个儿子叫爹了,元婉芳可谓居功至伟。 什么叫宰相肚子能撑船,什么叫宽宏大度哇?这就是表率。 从他这就留下了一句歇后语:宦官家里养武将——给夫人预备方便的。 今儿个李辅国前来陪王伴驾,手里捻动着一串佛珠,不时的打着哈欠,上下眼皮直掐架,脑袋往旁边一歪,竟然进入了梦乡。 肃宗皇上回头看了他一眼,忍不住微微一笑,放下了手中朱毫,伸了个懒腰,也感到龙体疲惫,便悄悄地从成德殿里走了出来,舒展了几下双臂,呼吸着俏寒的清新空气。忽听得一站喊杀声传进宫来,李亨以为是禁军在操练人马,停了一会儿,觉得不对劲儿,便寻声走去,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。 大将军陈玄礼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,见皇上独自一个人来到宫墙上,赶紧掸袖跪倒,开口言道: “吾皇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!老臣叩见来迟,还望吾皇恕罪!” 肃宗李亨登时龙颜大悦,上前搀扶起卸职养老的陈老将军,开金口说道: “老爱卿快快免礼平身,是哪阵香风,把老将军吹到朕的面前来啦?” 陈老将军再拜道: “回我主的话,微臣听得城中喊杀阵阵,便派家丁前去打探,回来说是有一个少年,头上戴一顶闹龙金冠,身穿及膝黄衫,手里一把宝剑,杀死了飞龙卫队提督使熊振山。老臣唯恐惊了圣驾,便赶了过来。” 肃宗皇上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难得老爱卿偌大年纪,还念念不忘寡人的安危也。朕听说熊振山有万夫不当之勇,怎么会被一个少年人给杀了呢?寡人可要前去见识一下这位壮士。老爱卿!就陪朕走一回吧。” 君臣来到城墙上,陈玄礼担心地劝道: “吾皇乃是万乘之躯,千万不可身临险境啊!以老臣愚见,还是回宫去吧!” 肃宗皇上微笑着说道: “老爱卿多虑了,寡人自幼习武,倒有心前去会斗一下那位黄衫少年。”这句话一出口,直吓得老将军陈玄礼脸色陡变,浑身哆嗦着跪倒在地,连连叩首劝道: “圣上千万不可!吾主乃是万乘之躯,岂可以美玉而撞顽石也!想那异地侠隐多如牛毛,奇功有成者也不在少数。此人孤身大闹京城,定然是身怀旷世本领,吾皇切不可贸然出城,为图一时之兴,而不顾江山社稷之危!” 肃宗李亨并不以为然,双手按在城墙垛口上,往城下看着说道: “孤家乃是受命于天的骄子,凡夫俗子能奈我何?” 陈玄礼哀声言道: “吾皇万岁呀!刀枪无眼,战场上不可儿戏,稍有闪失,那、那、那可就是人命关天哪!” 他那里正苦苦地劝着,郕国公李辅国满头大汗地跑过来,气喘吁吁地叩首道: “奴才叩见吾皇万岁!有本上奏。” 皇上把袍袖一挥道: “少说些没用的话吧,且随寡人到城下去一回。” 李辅国说道:“吾皇圣明。” 陈玄礼气得瞪了他一眼道: “我看你才圣明了呢,最起码郕国公这句话圣明!吾皇身系江山社稷,你因何不劝皇上回宫?” 李辅国白了他一眼道: “吾皇自幼习武,别说是前去观战,就是上阵厮杀,方显真龙本色!” 听了郕国公的话,李亨龙心大悦,脚步缓了一下道: “陈爱卿身体安康否?” 陈玄礼趋前一步道: “托吾皇万岁的洪福,老臣身体还算硬朗。” 李辅国献媚道: “吾皇洪福齐天,天下百姓方得安居乐业,四海安宁,五谷丰登,六畜兴旺,齐国和谐,八荒恭贺。至于陈将军么,也就是沾了那么一点点的光。” 李亨笑道: “这些话朕都听腻了,还有点啥新鲜的话题没有啦?” 李辅国面现尴尬地笑着,眼珠子转了几圈,气咻咻地朝陈玄礼说道: “你看着我干什么?看看你那俩大眼珠子,要吃人是咋着?你有新鲜事就说呗!”陈玄礼撇了下嘴道: “哼!我才不喜的吃你呢,怕脏了我的嘴,污了我的五脏六腑!” 李辅国歪着脖子,瞪着眼睛道: “我脏了你的心!” 陈玄礼道: “我没工夫和你这种人说话!皇上啊!微臣听了些新鲜词,不知是当讲不当讲?”李辅国怕他口无遮拦,想拦住他的话头,便说道: “你有啥新鲜的事呢,无非是听听靡靡之音哪,谁家生孩子长尾巴啦,一些市井谣言罢了。” 陈玄礼说道: “那就是郕国公家的事了,我不想告诉皇上。万岁!微臣身在朝野,曾听说些世间传闻。有人说神武营众多高手西征,欲扫平江湖余隐,却损失了好些人马。此乃一也。其二,岭南节度使路嗣恭率领大军攻打突厥,兵败而还。其三,各藩镇之间相互磨擦,战火连年未熄。其四,去年秋季,甘、陕两地闹蝗虫的救灾款项,时至今日还没个着落。” 李亨面现不悦,问李辅国道: “李爱卿!救灾款项朕已经批过了,怎么还没有发下去呢?” 李辅国瞪了陈玄礼一眼道: “这事奴才不是太清楚,我再去追问一下,一定要落到实处。这些话吾皇也不必不信,也不必全信,归里包堆也就是些市井传言而已。陈老将军他上了些年纪,就是说眼也花了,耳也不那么灵了,老而昏庸吗,市井之言,也传与圣听,老将军可有失大雅了。” 老将军陈玄礼愤然说道: “都是你混淆吾皇视听,误国误民,岂不怕成为千古罪人么!” 李辅国说道: “危言耸听,简直一派胡言!一派胡言!你这是在污蔑本官。” 肃宗皇上说道: “李爱卿!回去后马上提调这些奏折,不可有误!” 李辅国唯唯称诺,退在一旁。 君臣三人来到城头,禁军教头八马将柳平,副教头大漠骆驼韩海光率领众兵卒跪倒,欢呼“万岁”。 “两位爱将平身!” 肃宗皇上怒气未消,转身回到城墙上,手按城墙垛口,闪龙目往护城河外望去,只见遍地军兵,旌旗招展,号带飘扬,刀枪好似麦穗一般。又听得喊杀声声,催战鼓“咚咚”地响彻上空。有两员大将正在和一头戴闹龙金冠、身着及膝黄衫的少年杀在一处。这两员大将,一位是兵马都督使银枪将郑永泰,另一位是新科龙虎状元,御赐“金锤无敌将”方华雄,官拜陇西节度使,还尚未离京赴任。 郑都督手使一杆亮银枪,身上顶盔贯甲,一袭黑色披风,胯下乌龙踏雪宝马,只见他枪急马快,旋风般杀向黄衫少年。金锤无敌将方华雄双手高擎一对紫金锤,身着亮银甲,胯下一匹白龙驹,怒目瞪圆,直扑谢九月。 八马将柳平和大漠骆驼韩海光,深知风流小菩萨的厉害,他二人不敢出手,又怕众将道他畏刀避剑,便以保王护驾为由,拜别了大将军郭子仪,来到皇城之上,好像是在安排御林军把守城池,其实是在坐山观虎斗。 兵马都督郑永泰把一杆亮银枪抖将起来,好似天河倾泄,闪万点寒星,照准谢九月心窝便刺。 风流小菩萨旋身跳在一旁,大喝道: “尔等报上名来,再受死不迟!” 郑永泰要在万马从中一显身手,方华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他二人哪把个黄衫少年看在眼里,也不答话,各奋神力抖兵刃冲杀上来。 “呀哈!玩真的啦,看小爷的厉害!”谢九月右手高擎金龙圣剑,单脚点地,身形窜上空中三丈余高。 郑永泰一见,心中大喜,把亮银枪抖成一片华光,专等敌手落下来之时,便将他搠个浑身皆是血窟窿。 金锤无敌将方华雄怕郑永泰独占了风光,便催马过来,一抖手腕,把重逾百斤的紫金锤当暗器打出,直奔黄衫少年的当胸击去。 肃宗皇上龙颜大悦,拍手称快。 大将军郭子仪撇了撇嘴,心中暗笑道:凭尔等的身手,八个也顶不上无敌熊将熊振山。本官倒要看一下你二人的下场! 第一百三十九回 谢九月斗胆骂天子 李辅国怕皇上累着,躬身言道: “吾皇陛下!此等争凶斗狠的杀伐,不堪入目,还是早些回宫去吧,当以休养龙体为重。” 肃宗皇上兴致正浓,郕国公前来打扰,心里觉得烦躁,便以言戏道: “寡人身体欠安,李爱卿何不俯下身去,容朕稍息片刻!” “微臣遵旨!”皇上李亨本想跟他开个玩笑,李辅国却当真趴在地上道:“请吾皇就坐!”李亨轻轻坐在李辅国后背上,大将军陈玄礼在一旁窃笑不已。 李辅国瞪了他一眼说道: “你笑个什么劲?想有此殊荣,你这老家伙还挨不上呢!” 陈玄礼微微笑道: “郕国公真乃好福气也,便好生卧之。” “好枪法!” 众军卒呐喊着为郑永泰助威。 郭子仪下令道:“擂鼓助战!” “咚咚咚···”战鼓齐鸣,声闻九霄天外。 肃宗皇上专心观战,很快忘却了屁股下坐的是干瘦的李辅国,把他当成了座椅,不时地把龙臀颠起来,抚掌大笑。 这一下可苦了李辅国,呲牙咧嘴地强忍受住,却不敢乱动,唯恐惊了圣驾。真是哑巴吃黄连,有苦不能言啊! 谢九月人在空中,见敌手一杆亮银枪使得出神入化,心中暗道:此人武功练到此境,实为不易。忽听一阵急风迫至,只见一把紫金锤凌空袭来。谢九月抖手抓住锤柄,借大锤的惯力,身形飘向护城河对岸。 大将军郭子仪身后站着一员副将,姓臧名霸,双字鹏程。他将手中合扇板门大刀挂在得胜钩上,双腿一夹坐下宝马照夜玉,小肚子一碰铁过梁,马往前提,从背后取下强弓,抽出一只雕翎箭,任扣弓弦,拉弓如满月,虚瞄一眼,便射将出去。只见一点寒星,似生双目,直取谢九月后心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闻得金风破空之声,回手一剑打落雕翎箭,身形一转将手中紫金锤砸向了臧霸。 臧霸看见紫金锤袭来,再想闪躲可来不及了,耳轮就听“嘭”地一声闷响,紫金锤把他打了个脑浆崩裂,血光四射,身子一栽从马上掉了下来。 肃宗皇上惊得目瞪口呆,龙臀猛地坐了下去,压得李辅国“吭哧”一声,鼻涕淌了下来半尺余长,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,两条腿发麻。到这时候,他暗自埋怨自己多了句嘴,放着热闹不看,还要受这份洋罪。实在忍受不住了,他伸手拽了一下陈老将军的长袍底襟。 陈老将军弯下腰去,悄声问道:“李大人!有何事呀?” 李辅国心里这个气啊,心里话:皇上压了老夫这么半天,再坐一会儿,我这条老命恐怕就该赔上了,你还问我有何事!但有求于人,他不敢嘴硬,轻声央告道: “陈老将军!你若让皇上起驾,下官愿赠老将军千两白银。”“ 哦?不可不可!千万不可也!万一皇上龙颜震怒,要陈某来顶替李大人。呵呵!玄礼恐怕就该来世再为人了。另则说了,这还是郕国公的殊荣哩!将来在李氏家谱之上,说不定还要记上一笔,某年某月某日,万岁爷曽骑瘦驴一头,在城墙上观看军兵用武。老夫这等年纪,怎好坏你郕国公的好事呦!”陈玄礼老将军连连摇着头说道。李辅国气得浑身直哆嗦,一咬牙伸出两个手指头道: “我给你这个数总算可以了吧?” 陈玄礼低头问道: “是二十万两吗?” 李辅国气咻咻地说道: “死老头子!你敲老夫的竹杠吗?” 陈玄礼说道: “哎!李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来,不着边的!这叫坐下之盟,郕国公若是不肯呢,老夫又怎好强求?家里又不缺银子,多了也没什么用,人一死也就白扔了,何苦惹得龙颜不悦耶!” 李辅国把头一低,咬着牙说道: “好了!今儿个就依了你。” “要早如此痛快,少受多少罪呀!急人之难,善莫大焉,老夫我慈善为本,就成全你一回是了。”老将军陈玄礼朝肃宗皇上深施一礼,开口言道:“吾皇万岁!微臣觉得此处风大寒冷,不宜久坐,请吾皇移驾城楼之上,岂不是更好。” 皇上李亨,哪里知道他们俩在背后的讨价论价,注目着眼前的战事,看到精妙处,缓缓地站起身来,只见那位黄衫少年脚尖点地,飞身直取禁军提督使郑永泰,手中剑当头劈了过去。 郑提督大喝一声,用枪杆就去格挡,耳轮中就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亮银枪被劈成了两截。宝剑下行之势不变,郑永泰暗叫一声:不好!身子往后一闪,显然是躲得慢了少许,大半个人头便被砍去了,只见血流如注,死尸从马上跌落下来,一只脚还在马镫子里。这匹受惊的烈马,“唏律律”一声嘶鸣,拖着郑永泰的尸体,往官军群里便狂奔过去。 金锤无敌将方化雄见黄衫少年如此神勇,吓得左手拎着紫金锤,二目呆呵呵地直发愣,眼看着他挥宝剑朝自己砍来,竟然用右臂去拦挡。方化雄真是吓傻了,你就是练过金钟罩、铁布衫的功夫,又怎能挡得住金龙圣剑?就听得“扑哧”一声,身子被劈为两片,从马上分落两旁。 肃宗皇上气得一拍巴掌道: “你咋就那么笨呢!” 镇国大将军郭子仪把令旗一摆,众军卒列成队形。第一排是盾牌校刀手,第二排是长枪手,第三排是弓箭手。三排军卒宛若铜墙铁壁,迈着整齐的步伐,从四面合击过来。 谢九月把金龙圣剑在胸前一横,厉声叫道: “尔等还不后退,莫非要遭碎尸之难么?” 众军卒都知道这位黄衫少年的厉害,只是军令如山,哪个又敢后退半步?却也不敢逼得太紧,嘴里高声喝喊着: “放下宝剑,饶你不死!” 有胆小的,吓得腿肚子转了筋,蹲在地上直劲地“哎呦”着。 肃宗皇上手按城墙垛口喊道: “休教走了那位少年,他头上戴的是朕的金冠,抓住他孤王重重地有赏!” 众官军抬头一看,就听有人惊呼道:“是万岁爷来了!”众军卒慌忙跪倒在地,连头都不敢抬。 谢九月从头上摘下来闹龙金冠,抬手点指着李亨说道: “你这小子!太小家子气了。就为这么个破帽子,硬逼着这么多人送命,可真够自私的。” 郕国公李辅国大声喝道: “狂徒大胆!盗用皇家金冠,已经是罪在不赦,祸及九族,你还敢辱骂圣上,罪该凌迟处死!你还不束手就擒,更待何时?”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回骂道: “你这条阉狗胡诌些什么屁话!没听说皇帝轮流做,今年到我家么?小爷我戴了会儿这个没人要的破玩艺儿,何罪之有哇?” 这几句话气得肃宗皇上龙颜变色,用手一指郭子仪言道: “郭将军!你抓不到此人,朕拿你是问!” 谢九月大笑道: “哈哈哈、哈哈哈哈!你就是那个昏君李亨吧?你可要听仔细了,小爷我恼一恼,怒一怒,就上到城头去,看你能有什么手段,能把小爷我拿住!”说完,身子一跃就跳上了城墙。 肃宗天子李亨吓得以袖掩面,躲在老将军陈玄礼身后,浑身哆嗦着连声言道: “老爱卿救驾呀!” 陈玄礼用身体护住李亨,神色略显惊慌,呼吸显得急促起来,往后退着说道: “我主莫怕,有老陈再次,量也无妨!” 肃宗心里明白,这位黄衫少年神功莫测高深,多少成名大将,都丧生在他的宝剑之下,老将军现在年纪高大,怎么能抵挡住这么一位强劲的敌手?说出这些话来,无非是给朕一个宽心丸吃罢了。 郕国公李辅国蹲在地上,抬手指着大漠骆驼韩海光道: “你还不快去救驾,更待何时?” 韩海光悄声说道: “你别瞎啧吧了!我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,去了也是白送死,倘若把这个小煞星招过来,咱俩都得让他给宰了。” 听他这么一说,李辅国哪里还敢言语,吓得浑身竟哆嗦起来。还得要说是大将军陈玄礼,面对强敌之时,稳如泰山,一手护住君王,另一只手戟指谢九月道: “你是何方妖孽?胆敢前来惊扰天子圣驾!老夫陈玄礼在此,你还不速速退去,莫非要吃老夫的惊雷掌么?” 谢九月朗声大笑道: “哈哈哈!陈老将军!小可并非是什么妖精,我叫谢九月,江湖人称风流小菩萨。老将军哪!这个昏君只知贪图享乐,不管百姓死活,导致边关战火连年不断,藩镇割据势力蔓延,多少江湖忠义之士,惨遭神武营连年追杀,百姓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,贪官污吏横行朝野,民何以聊生计也?你保他何用?莫如让我一剑杀之,以解万民之恨!” 老将军陈玄礼想了想,开口言道: “小娃娃!这些都是国家大事,就是有些不当之处,尚需等待时日,慢慢解决,并非是一两句话就能做得到的。” 郕国公李辅国在一旁喊道: “陈将军!你跟他这个贼人啰嗦些什么?一掌劈了他不就万事大吉了么!” 谢九月听了这句喊声,心中恼怒,手提金龙圣剑,一步步朝李辅国走去。 第一百四十回 代宗李豫执掌朝纲 李辅国直吓得浑身栗抖,一脚踹过来大漠骆驼韩海光,自己转身而走。 韩海光暗骂一声:你小子真够阴损的,自个儿跑了,拿我来顶缸。没办法,他抽出肋下佩剑,一咬后槽牙,明知不是谢九月的对手,眼下挤兑到这了,也只好舍命一拼了,左手二指一领剑诀,使出一记怪蟒出洞,挽了个偌大的剑花,朝谢九月当心便刺了过去。 谢九月是认识他的,没成想这个山大王,竟然在神武营里任职,看来真是官就是匪,匪就是官哪! 韩海光把谢九月的心窝看得真切,剑尖眼看就要刺中敌手,心里不觉暗中侥幸,这要是真让我一剑把他杀掉,那可就露了个大红脸了,起码就是护驾有功,连升三级不说,在神武营里我就是举足轻重人物。他那里正做着美梦,猛然间就看见谢九月身形一晃,便闪在了一旁。韩海光是做过山大王的,历练得很,还没等谢九月还手,抹头就跑。 谢九月没心思去追他,走过来朝陈玄礼道: “小生很想领教一下老将军的神通,可为何不见惊雷掌使將出来呀?” 陈老将军无奈的说道: “今日天寒,雷公他正在睡觉,惊雷掌眼下还不能用!” 肃宗天子插嘴道: “是的!雷公正在与娘娘同榻而眠,待他醒来,便来抓你!” “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谢九月笑道。 “我我”,肃宗想了一会儿,闪龙目看着陈玄礼道: “是呀!你怎么知道雷公在睡觉的?” 陈玄礼心中好不着急,悄声言道: “万岁呀!老臣我这里连气也喘不匀乎了,哪还有本事去请雷公呢?老臣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而已。” 肃宗皇上一着急,开口朝谢九月说道: “你、你这个小、小家伙!怎么胆敢与孤家唤你我?该称朕为陛下、天子、圣上!你该说自己是微臣,不不,下官,也不对,草民或者是奴才,你真乃无知也!” 风流小菩萨还剑入鞘,用手指着肃宗的鼻子道: “你是个混陛下、混圣上、混天子、狗屁万岁爷!整日里孤家寡人的在那里充大,作威作福的一点正事不干。” 肃宗龙颜大怒道: “胡说!孤家稳坐在大明宫内,见各路奏折中,只道百姓安居乐业,四海升平,哪里会民不聊生,战火纷飞?” “好!你这个臭皇帝不信也罢,小菩萨便带你去体察一下民情!” 谢九月纵了下鼻子道。 陈玄礼一听谢九月要劫持圣驾,马上命令八马将柳平、大漠骆驼韩海光道: “尔等还不来保王护驾,更待何时?” 他二人这才拍马舞枪冲杀上前,却为时已晚,眼睁睁看着谢九月,抱起肃宗皇帝踏空而去。 自唐高祖李渊武德大帝推翻隋炀帝杨广,建立大唐王朝以来,历经太宗、高宗、中宗、睿宗、武后、玄宗,至肃宗上元辛丑年,已有一百四十三载。虽有战乱,大体还算得上平稳。 大将军郭子仪见肃宗被劫,即刻率领人马闯入大明宫中,立马持剑道: “国不可一日无君,速迎太子李豫入宫!” 代宗李豫入朝,改国号上元为宝应元年,废除弊政,削弱地方割据势力。加封大将军郭子仪为兵马大元帅,兼宫中二监之职,以控制兵权,宫中琐事,平息内讧外乱,达到集权力于朝廷的目的。 李辅国见大势已去,便托病在家,足不出户,单等新任皇帝下诏书相请。 肃宗李亨被谢九月劫走,带至后花园里,吓得他魂不附体,哀声道: “谢爱卿!你要把孤家怎样处置?”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笑道: “陛下曽言天下升平,百姓安居乐业,草民只想带吾皇步出皇宫大内,到四处去开一下眼界,了解一下天子心目中的四海升平,百姓安居乐业是怎样一个境况,还望皇上不必多虑才是。” “哼!荒唐!吾乃一国之君,岂能离开皇宫?”肃宗恨声言道。 御花园中,百花争奇斗艳,大团的洛阳牡丹有甲天下之美称,在花园里独显丰姿,随风荡来阵阵幽香。 谢九月深深吸了一口清新芳香之气,然后叹道: “上元气数已尽,必为宝应所替代,李豫已经继承了大统,你和我一样,现在都是草民一个。” 肃宗皇上怒道: “你满口胡言!孤王怎么会这么快,就失去了王位?” 谢九月“嘻嘻”一笑道: “好吃的饭谁也不肯放下筷子,有好处的事情,人们会削尖了脑袋往前挤的。”“好小子!你断送了孤家的君王之位,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天子、大唐天子啊!寡人的大好山河,无上的权力,就败在你手上了!” 李亨着了魔似的狂呼着: “寡人还有三宫六院、七十二个嫔妃,朕如何能舍她们而去?” 代宗皇上李豫派出大批禁军,整个京城戒严,由大将军郭子仪统一指挥,搜索李亨的下落。有道是天无二日,一山不容二虎,代宗李豫岂能放过李亨?非要抓住他打入天牢不可。 军卒的脚步声,很快就来到了后花园,就听一个小头目说道: “快!犄角旮旯地都搜上一遍,休教走了李亨!” 李亨听了勃然大怒,厉声吼道: “大胆奴才!竟敢直呼朕的名讳,定要灭你的九族!” 那位小头目听得真切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肋下佩刀,循声就朝这边走了过来。 谢九月劝李亨道: “你别再大呼小叫的啦,要是让他们给逮着的话,你这个吃饭的家伙,恐怕都保不住了,还在那想什么三宫六院呢!” 李亨很是生气,瞪着眼睛说道: “就这么大会儿的时间,我这个皇上就真的废了吗?那些嫔妃就不爱我了吗?” 谢九月白了他一眼,寒着脸说道: “人在人情在,人不在没人爱。人家想夺你的大权,那是处心积虑,到了这一步便是水到渠成,只在反掌之间了。你的嫔妃对你怎样看,可以去听一下。” 说到这,谢九月吹了口法气,李亨即刻变成了一只小黄雀,扑棱着翅膀还喋喋不休。少时,搜查的禁军走远了。 一位嫔妃躲进了后花园,只听她长叹一声,声音凄楚地说道: “唉!我好命苦呀!进到宫里十余年,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。夜夜听得雨打芭蕉,空惹我泪湿衾襟。怎似在农家小院里,有几亩薄田,夫唱妇随,儿女绕膝,倒也是人过的日子呀!只怨爹娘好虚荣,把我送进了皇家这样的火坑。君就在别院里寻欢乐,我在这厢泪如泉。推窗望月思嫦娥,回眸依稀叹后羿。我自入宫三千日,未沾君恩点香唇。” 变化成小黄雀的李亨,飞过去看了一回,又回到谢九月的肩头上,悄声说道: “这一女子生得如此端庄美貌,寡人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呢?” 谢九月撇了下嘴说道: “后宫中有三千佳丽,你能宠幸得过来么?昭君出塞的故事,你不会不知道吧?那是很耽误人的,比什么罪过都大!” 李亨叹息了一会儿说道: “唉!早知道这样,朕就叫她们都出宫去,寻个人家,过个安生日子。” 谢九月冷“哼”一声道:“别捡好听的话说了,要是在前一个时辰,你也不会道出句知情理的话来,满口的孤家寡人,何曾想过平民的事?你那里明知道有贪官,就是不去管,就跟养痈一样,等得压不住了,才处理一两个,使那些有贪心的官吏,总觉得天塌了,有个高的顶着,胆子没有个不壮的。现在哪里去找个清廉的官呀?听说你那里贪了一两银子,他就敢贪二两。要是有人往上反映贪官污吏,你那里好脸面,怕是问题多了,很不光彩,那些大臣们能看不出来吗?便把奏折给压了下去,也是为讨得你的欢心。” 李亨自诩在清理贪官上手不软,心里哪里肯服,开口说道: “朕一直主张搞廉政,每年都要杀几个贪官,以警示尤。还让他们搞过廉政述职报告书,满纸都是卓著的功绩,那是什么问题也没发现哪。” 谢九月被气得“扑哧”一声竟笑了起来说道: “那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,哄得了三岁的顽童。想那些贪官,为了贪得钱财,着实费尽了心思,可以说是花样百出,皆是帐外之帐,哪里查的出来?有人上报尚且想尽了方法压制,哪里会有自己供出来的?那除非是一群搬起石头,来往自己脚上砸的傻子!任哪个地方的疮痂揭开来,还不是一包脓。” 李亨生气地说道: “如此讲来,在孤王的治下,就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了吗?” “世上也有传言,那些贪官的手倒是可圈可点,有诗为证:夺泥燕口,削铁针头,刮金佛面细索求,无中生有。鹌鹑嗉里寻豌豆,鹭鸶腿上劈精肉,蚊子腹里刳脂油:亏老先生下手!还有一位先生题诗曰:不读书有权,不识字有钱,不晓事倒有人夸荐。老天恁忒心偏,贤和愚不分辨!折挫英雄,消磨良善,越聪明越运蹇。志高如鲁连,德过如闵骞,依本分只落得人轻贱。还有先生题诗曰:唐朝太甜,奸佞专权,···” 李亨再也听不下去了,尖着嗓子说道: “都是一派胡言!攻击朝政,有辱斯文,朕如何容得?定要治你的罪!” 第一百四十一回 谢九月结识兰芝公主 谢九月也不理他,闪目看向那位女子,见她长得面似桃花,头上梳了个仙人鬏,插的是金钗玉簪,蛾眉如黛,双目流波,鼻如凝脂,唇若涂丹,蝤颈似霜,玉白色领口轻拢;身穿大红色锦袍,上绣大团牡丹花,花分五彩;藕荷色中衣,脚下一双淡青色绣花鞋。 他看罢多时,觉得有几分眼熟,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 皇宫大内巨变,肃宗皇帝被异人劫持,太子李豫继承了皇位,先封了后宫,待按名册验明正身,再做去留。 兰芝公主年满一十六岁,自九岁入得宫中,已是七个春秋了,也未曾见过圣上一面,如今又换了皇上,她尚不知将流落到何方,便满怀幽怨,独自来到御花园里,见园中百花怒放,使她心情更为惆怅不已。 “美艳绝尘陪圣驾,未沾雨露暗生愁。三春泪落有谁知?空惹樱花暗自羞。”兰芝公主轻叹一声又道:“院中春意随风闹,面对清寒无影照。飞花何敢问流水,落红深处小鹿跳。” 好一个痴情女娇娥!谢九月暗叹一声,随后接言道: “飞鸿列阵信天游,自叹凡尘片瓦无。欲挽金凤投世外,忧心日后念归途。” 兰芝公主听罢,心中一惊,继而生喜,起身向四外观瞧,却不见一人,便以为走了神,便淡然一笑道: “比翼双飞燕戏柳,天涯尽处有香丘。红墙玉柱紫金屋,寸寸芳心伴泪流。”话音方落,猛然间,眼前站定一位潇洒少年郎,惊得她如在梦中一般。一颗芳心狂跳不已,却矜持地退后一步,闪美眸凝视着谢九月道: “这位小哥!你叫什么名字?是怎么进的御花园?又因何与奴家搭话?” 一连三问,谢九月只是微笑着点头,端详了她好一会反问道: “你可是那位九公主兰芝么?可曾到西域去过?” 兰芝说道: “奴家是叫兰芝,但不是什么九公主,也未曾去过西域。” 兰芝心中一阵恍惚,似曾在哪里听到过这种声音,却想不出来在何时何地,便痴痴的望着风流小菩萨,眼前竟然影现出一位身着袈裟,周身金光布满的光头大和尚,她忽然开口道: “吾与凌虚下凡尘,兰花、彩霞伴金身。同去人间寻欢乐,逍遥自在十八春。” 谢九月天性顿悟,开口言道: “十六春,未见人,可叹人间多离恨。巧相逢,暗伤神,玉手难得一时温。雨打纱窗,空对广寒,泪湿衣襟。多情郎,落凡尘,铁鞋磨破觅知音。红豆情,香薰裙,御花园中闻故音。愧觑姣容,愁肠九转,坠入迷津。” 兰芝公主听罢,激动地泪盈满面,用舌尖轻润了一下秀口,依偎在风流小菩萨谢九月胸前,抽泣不已。 被变成小黄雀的肃宗皇上李亨,拍击着翅膀啼叫起来。 谢九月正色道: “你现在着急了是吧?那是吃醋知酸!” 兰芝公主抬起泪眼,莫名其妙的问道: “小哥哥!你在和谁说话呢?怎么吃醋知酸啦?” 这一声“小哥哥”,叫得谢九月身上麻酥酥的,探手拢住兰芝公主的纤腰笑道:“呵呵!不关你的事,我在说着玩的。” 兰芝公主噘着小嘴,在他胸前轻轻捶了一拳道: “你自顾说着玩啦,害得我吓了一跳。” 谢九月赶忙拱手作揖,赔了一礼道: “好姐姐!就饶小弟这一回吧,下次再也不敢了!”说着,摘下一朵大团粉红色牡丹,双手捧着献给兰芝公主。 她侧过身去,满怀幸福的瞟了一眼谢九月,眉目间秋波横溢。 他抚摸着她那满头青丝,把牡丹花,斜插在兰芝公主的鬓角。 兰芝公主转过身来,嫣然一笑,娇羞的问道: “小哥哥!这花儿好看么?” 谢九月摇摇头道: “不好看。” 兰芝公主娇面飞红,眉目间微戚着垂下了头,手捻着紫莹玉佩,泪水盈于眶内。 谢九月拉住她的玉手道:“好姐姐!你这是怎么啦?小弟是说姐姐容貌娇艳,这花儿和你比起来,倒是逊色不少。” 兰芝心里狂喜难禁,却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: “你就耍贫嘴吧,当心日后···”她忽然打住了话头。 “日后又会怎样?”谢九月追问了一句。 兰芝公主嘤咛一声扑在他的怀里,小拳头捶着他那宽厚的胸脯,娇声道: “你这个小风流鬼!” “呦!你敢骂我是风流鬼,我就风给你个样儿看!” 谢九月伸手挠向她腋下。这回兰芝公主可受不住了,“咯咯”地笑得浑身直抖,好似春风摇花。她急忙躲向一旁,强忍住笑声道: “你别胡闹啦!只当小妹求你了!我还要去给太上皇请安呢。” “我也想去拜见太上皇,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,你能带我去吗?”谢九月面色一正言道。“我可以带你去,他就住在《兴庆宫》,那里很是凄凉,且随我来吧。” 兰芝公主和谢九月手拉着手,绕过假山石,沿着花簇间的曲径,朝皇宫西北角走去。肃宗李亨也很想亲眼看下父皇,便振翅随后飞去。皇宫西北角有个月亮门,门前生了杂乱的野草,十几只麻雀在草稞里觅食。 月亮门上方写着《兴庆宫》三个金漆大字,是先皇的手迹,金漆业已剥落得斑驳难辨,让人一见,感到一阵凄凉。这座小小的孤独院落,原本很雅致,地上种植着芳草,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朵,平添了几分生机。一阵低沉的琴声,充满了悲伤情思,从这座院落里传出来,宛如星空夜海。 “就是这里么?”谢九月悄声问道。 兰芝公主轻轻点头道: “嗯!太上皇就住在此处,听说害了相思病。老皇上思念杨玉环,应该不是虚传。” 伴着琴声,传来了苍老无力的歌声,一阵咳嗽之后,那苍老的歌声又唱起来: “官吏散四野,百姓遭涂炭。日夜心如焚,此心愧苍天。天地有尽时,吾恨永绵绵。” 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: “唉!太上皇啊!这悔恨两个字么,只能说过去做的事情,不适应事物发展的规律,现在明白过来了。想当年呢,吾皇启用姚崇、宋璟为宰相,达到天下大治,那是国泰民安,我朝是何等的兴盛也!自从吾皇起雄兵,扫灭了韦、武余党,国家便日趋繁荣。要细说起来吗,皇上您哪,就错在任用了李林甫、李辅国父子二人,才致使国家蒙难,百姓遭殃,更别提又多出来个安禄山、史思明来。老奴是旁观者清啊,见你不听大将军陈玄礼的良言相劝,老奴哪里还敢多嘴呦,原本就有人在察查宦官干预朝政的罪名,老奴是避之而恐不及呀!” 又听一个声音说道: “为人臣者,当尽忠当朝。那时候你一句话也不说,就算是不敢说,现在你跟孤家说这些又有何用?” “我的太上皇啊!奴才要是光说真心话,脖子上这个吃饭的家伙,恐怕是要掉下来几百回了。就是这样,那些舞文弄墨的后生们,还不知道怎生编派老奴呢。” “呵呵!倒是这个理儿。” “唉!为帝王者,其心治、体治,才能天下治呀!想太上皇多少年励精图治,只是娇宠了一位杨贵妃,恐怕是天下人,要说你贪图享乐,安于太平了,这就是人言可畏呀。这些官吏便逐级效仿,上至臣宰,下至伍长,随之演绎出贿赂公行,无官不贪之局面。往大里说呢,这种腐败现象就是在颠覆江山社稷,往小里说呢,是私欲无度从而衍生出韦武之乱。” “说的是啊!孤家经常悔恨者,莫过于斯也。寡人当年能成为一代天骄,全依赖于贤臣姚崇、宋璟,还有张说,张九龄等爱卿,是寡人年老糊涂,才让李贼钻了空隙,大唐江山便险些葬送寡人之手啊!每想到这些,寡人心里都在淌泪!” “太上皇知悔晚矣!那时候战火刚刚平息,可以说是人心未定,肃宗他又暗弱,李泌虽是精明,也是上了年纪,常怀退隐之心,岩林之念,指望他再复兴大唐盛世,实是难为他了。” 谢九月悄声问兰芝公主道: “请问公主,有如此精辟之高论者,却是哪一位奇人?” 兰芝公主略一思忖道: “奴家曾听别人说过,先皇身边有一位得力宦官,叫高力士,以前救过先皇的性命。肃宗皇帝见他人老了,便让他来伺候太上皇的。他很聪明,对世事更为精通,一直深得太上皇的宠信。” 谢九月点点头,用手朝兰芝公主一晃,她便隐起身形,随后自己也把身形隐住,二人携手朝屋内走去。 门虚掩着,他二人推门进来。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: “力士!外面是不是起风了,门刚才响了一下。” 高力士满头白发,手足颤抖着从里间屋走出来,嘴里唠叨着: “唉!哪里有什么风啊,太上皇是耳鸣了。老臣我把门上一下栓,省的太上皇不放心。”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了。 谢九月闪目看去,见屋角挂着蜘蛛网,几缕灰塌一尺多长,墙壁上挂着一幅褪了色的猛虎下山图。 第一百四十二回 兴庆宫访太上皇 龙塌上有一床锦被,先皇李隆基身子斜倚在锦被上。 老皇帝须发皆白,眉宇间现出一丝清愁,脸上布满皱纹。 高力士拉过一条锦被,盖在太上皇的双腿上道: “嗳!盖上点吧!免得着了凉,再犯起腰疼的老毛病来。” “力士啊!你快坐在孤王身边,歇息一会吧,咱这上了年纪的人,就是没出息,受点风啦凉的,不是这疼就是那不好受。”李隆基用手拍了拍床,示意高力士坐下来。高力士躬身笑道:“在太上皇的面前,老奴哪里敢坐啊!” “唉!你我偌大年纪,关起门来何须那么认真,尽管坐下来便了!” “老奴遵旨!”高力士听话的坐在床上,用拳头轻轻地为太上皇捶着腿。 李隆基二目微合,手里拈着一串佛珠,双唇微动,面对着床头的一幅美人图,也不知道默念着什么。 高力士给太上皇李隆基捶了一会腿,感到身体乏力,竟自倒在龙塌上睡着了。太上皇把被子搭在他身上,看了一眼熟睡的高力士,心头又是悲伤隐隐,轻叹了一声,双眼痴痴地又观望着那副美人图。 图画上之人,发如泼墨,头戴凤冠,身披霞帔,鬓旁斜插着一朵大红金边的牡丹花,柳眉微扬,杏目流波,鼻如凝脂,唇似涂丹,面如出水芙蓉,肤似三春雪,丽质天生,身体胖而不俗。她右臂微抬,兰花指上有一枚淡蓝色玉环,醒人二目。说不尽其娇媚,更显其雍容华贵。 美人图下摆设着香案,香案上摆放着四季鲜果,三炷檀香,青烟缭绕,满室生香。美人图两旁有一幅对联,上首书:烟波虚境仙子游来;下联配:瀚海红尘娇颜永驻。横批:恒思修远。看得出,此字刀撇金钩,劲提舒横,挥洒自如,好似龙腾蛇伏、雄浑苍劲,想必是出自名家之手。 “真是天下第一美人!怪不得有环肥燕瘦之美传,果然各有春秋!”兰芝公主禁不住赞叹一声,没料到竟破了隐身法术。 屋内忽然出现一对少年男女,太上皇李隆基并没有显出惊讶之态。 自从马嵬坡事变,爱妃杨玉环被逼身亡之后,肃宗李亨登了龙位,太上皇便心灰意冷,心里只剩下了悔与恨,仅存一丝对故去的杨爱妃眷恋之情,对身边发生的事情,他都不闻不问,木然一片。太上皇用眼角瞥了一下这一对英男倩女,见来者并无恶意,还有几分自惭,便点了点头,面无表情地言道: “嗯!能到寡人这里来的,是很有本领的。请过来坐一坐,陪孤家说几句话,难得见着年轻人啦。唉!人老了,就没有用了。关在这个《兴庆宫》里,比躺在坟墓里呀,只是多吃几口饭,会喘气而已的活死人,现在朕才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。” 年老体衰的高力士,“呼哈呼哈”地打着鼾声,匀称而有节律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和兰芝公主双双跪倒,李亨变化成的小鸟也伏在地上。 谢九月叩首道: “草民叩见太上皇!太上皇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!” 李隆基抬了一下右臂,轻轻摆手道: “嗯!朕就差粉身碎骨了,还要万万碎?小壮士!免了那些俗套也罢,如今也表现不出个什么来。小壮士!你把外面有趣的事情,能否告与寡人听听?” 谢九月站起身来道: “太上皇想听些什么?是政治、军事,还是工商农贸?” 太上皇李隆基摇了下头说道: “这些事情寡人不想去听,听烦了,听腻了。孤家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来到此处的。” 谢九月见太上皇说话挺和善,便一改拘谨之态,微笑着答道: “太上皇!这个很容易啊!我就是这样走进来的。”言毕,双手往身后一背,抬脚上了墙,然后头朝下,脚踩着屋顶走了一遭,又回到地面上。 太上皇喜得拍手叫好,又问道: “小神仙,何不再表演一个给孤家看?” 听他言语之中,口不离孤家寡人,那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皇帝气魄,依然如故,如何方能使这样一位深受官僚浊气熏染之人,从自我无上的灾难中解脱出来呢?谢九月眼珠一转,进前两步笑道: “草民还会变化,请太上皇过目了!”他身形一摇,变得高大起来,头顶屋梁,膀阔五尺。继而身形一晃,又变成芥子一般。李隆基先是一阵惊讶,随之便“哈哈”大笑起来道:“小爱卿!你快变化回来吧,让孤家好好看看你。”他脸上现出来多少年没有过的笑容,虽然说不上神采飞扬,但笑得很是开怀。大笑之后,心里又萌生了当神仙的念头,微笑着说道: “真是后生有为也!你是不是海外的神仙?如果是的话,教会孤家一些法术,寡人愿拜你为师!” 谢九月见皇上还是执迷不悟,心里想着成仙得道,便面色一正说道: “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!身心尚未正,如何脱苦海?太上皇灵魂上灾难可谓深重,距成仙之道相差甚远。人!皆是骨肉凡胎,其心性若能达到随形势变化而变化者,就会知天命而自得其乐。得志之时留得人的本性,逆境中亦保得其人性,即为正道。以善为念,好生修为,衍衍众生,皆可得其正果。能够得到正果,岂不是比学些法术要强胜百倍?” 灵根已经污塞的太上皇李隆基,闻得真言,猛然觉得心头一亮,头脑里顿时空灵,眼前出现蒙蒙绿色,四肢百骸舒泰开来,神清气爽,好似混沌初开,到处一片光明。过了片刻,若置身于云雾之中,身子飘飘然欲升入九天。 李隆基得到了真言贯体,心里甚是高兴,伸手推了一下熟睡的高力士,兴致勃勃地说道: “力士啊!你快醒醒吧,咱们这今儿个来了贵客了!” 高力士“嗯吭”几声,翻身坐了起来,睁开惺忪睡眼,见屋里来了两位生人,显得很是惊讶,便把疑惑的目光,移向了太上皇李隆基。 李隆基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解释道: “力士呀!他们俩可是神仙哪,也是我刚结交的朋友。你也不要多疑,快去准备些酒菜,咱们今儿个喝顿开心酒。” 高力士眉头紧皱,面现为难之色,但得到了太上皇的口谕,也只好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,朝御膳房走去。这一路上他就琢磨着:这可真是怪了,整天孤家寡人的太上皇,方才好像是用了“我”和“咱们”这些字眼,这可是个新鲜事,莫非他放下了太上皇的臭架子啦?那要是真的话,太上皇的身心可就得到了解脱了。想到这,他走起路来,脚步显得轻快了许多。 时间不大,高力士右手拎着食盒,左手拎着两坛老酒,步伐蹒跚地回来了。在饮食方面,平日里都是有人送过来的,要是觉得不对胃口,或者是想吃什么,才由高力士前去点膳。 他把几样佳肴摆在桌案上,放齐了碗筷,去了酒坛子的封口,便躬身退在了一旁,用眼角的余光,观察着这两位不速之客。 太上皇亲自把盏,为这两位金童玉女般的稀客,各满了一杯酒,然后笑道:“两位上仙不要见笑,我自从到了《兴庆宫》,饮食也就这么简单了。” 无论怎么说,这些宫廷饭菜,还是讲究色、香、味的。 谢九月那里早就勾动了馋虫,端起酒杯来道: “谢太上皇垂爱!小可谢九月借花献佛,敬您一杯,祝您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!” 他那里举杯畅饮,兰芝却稳坐不动。 太上皇频频相劝,几杯酒落肚之后,谢九月开始品味菜肴,夹起凉拌萝卜丝来,刚一沾舌头就觉得咸的发苦,有心吐出去吧,在太上皇面前又觉得很不礼貌,便勉强咽了下去。 太上皇叹息一声道: “唉!就是这些小菜,也是咸的太咸,淡的太淡,咸的淡的相互一掺乎,就成了闲扯淡。人要是老了,就是闲扯淡了。”话说得显然很是悲凉,但也透着一种戏谑。 兰芝苦笑了一下,看着李亨变成的小黄雀,低了头,耷拉着翅膀。 酒至半酣,从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,接着有人高声喝道: “众军兵!把这间屋子围了,休教走了一人!” 谢九月拉住兰芝,二人即刻隐住身形。 这时候,从门外进来一人。见此人头戴一顶逍遥巾,稀拉拉的眉毛,窄脑瓜门,两只斗鸡眼,扁平鼻子,娘们儿嘴,细长脖子,佝偻腿,身高在五尺开外,上身穿紫色官装,绛红色中衣,脚下蹬一双厚底青缎子朝靴,肋下挎一把宝剑,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的佛珠。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: “呦!太上皇!久违了,奴才在这给您叩首了。” 李隆基面色冷峻地说道: “呵!李大人!你快起来吧,我哪里承受得起呀?李辅国!有什么事就快说吧,我这里可容不得你这位大神!”开口就往外撵他。 第一百四十三回 高力士巧讽李辅国 代宗李豫当上了皇上,果然下聘书请李辅国为宰相。 李辅国现在是三朝元老,眼下又得了势,更为志骄气傲,想借搜查钦犯为名,在太上皇面前抖一下威风。 他清了一下嗓子道: “回太上皇的话!奴才无事不登三宝殿。奉吾皇口谕,奴才率领一支人马,在皇宫里搜查朝廷钦犯,还望太上皇协助则个。”说完,他把胸脯挺了挺,朝高力士吼道:“喂!都给我听清楚了,屋里的人都给我出去!” 太上皇李隆基年近古稀,步履蹒跚地从屋里走出来,往门前一站,雄风不减当年。太上皇闪目观瞧,只见三百御林军校刀手,将《兴庆宫》围了个密不透风,情知宫廷有变,心中不免一阵惶然,身子一晃,险些摔倒。亏得高力士上前一把扶住,他怒声喝道: “这是五十年的太平天子!尔等想干什么?莫非要刺杀太上皇不成?” 众校刀手横眉立目,哪把他放在眼里,伸长了脖子往屋内窥探,有两个校尉提刀就要往屋里闯。高力士勃然大怒,从一名军兵手中夺过一把钢刀,一抖手将两名校尉给劈成四片,大声喝道:“太上皇请众位将士都好好的!”真是虎老雄风尤在。 李辅国吓得倒退三步,手中的佛珠险些掉在地上,慌忙跪下道: “微臣李辅国,叩见太上皇!万岁万岁万万岁!请太上皇不必担惊,微臣乃是奉圣旨搜查钦犯,借机给太上皇请个安。” 高力士用手一指李辅国喝道: “李辅国!你也太大胆了!惊动了太上皇圣驾,尔还不快快扶太上皇回宫安歇,更待何时耶?” 太上皇李隆基一摆手道: “高爱卿且站过一旁。李辅国!我来问你,你带了这么多人,擅闯《兴庆宫》,意欲何为?还请明言!” 李辅国眼下是骑虎难下,心里恨透了高力士,眼珠一转道: “太上皇容禀!下官奉旨巡察,捉拿劫持肃宗皇帝的在逃钦犯。有人说那一男一女两个人闯入了《兴庆宫》。老臣为保太上皇无虞,即刻率领众官兵前来捉拿。太上皇!微臣一心为了圣安,别无二意,望太上皇明鉴。” 唐明皇点指道: “即是如此,足见李爱卿一片忠心!你何不命人把这小小的《兴庆宫》搜上一搜,也免得你放心不下。” 李辅国权势再大,地位再显赫,也是大唐朝李家的奴才,就是借给他十个胆子,一个宦官怎敢搜查太上皇的宫室?李辅国比谁都要明白,那将招来灭九族之祸!他急忙叩首道: “奴才罪该万死!无意间惊扰了太上皇圣驾。既是太上皇龙体无恙,微臣便回宫复旨,还望太上皇开恩放行。” 好狡猾的家伙! 李隆基当了五十余年的皇帝,深知其无上的权利,现在是李豫继承了大统,若是不放李辅国,当今天子便会迁怒于《兴庆宫》。太上皇权衡了一下轻重,摆了摆手道:“你走吧!” 李辅国把嘴一撇,狠狠地瞪了老宦官高力士一眼,命军卒收拾了残尸,便灰溜溜地率众离开了《兴庆宫》。 李亨见父皇在《兴庆宫》也不得安宁,心中惭愧不已,但没料到自己刚刚离开皇宫这么一段时间,就马上有人当了皇帝,真是令人匪夷所思。李辅国这个变色龙又投靠了新主子李豫,恨得他牙根直痒。 唐明皇在高力士搀扶下,缓步往屋里走了进去,眼含热泪道: “寡人身居《兴庆宫》,从未过问政事,他们还来作乱!这些不孝的子孙,不及普通百姓啊!今日若非老爱卿相救,他们还不知要闹到哪种地步呢。” 李隆基声音悲切,紧紧拉住高力士那冰凉的双手。 高力士把太上皇扶上床后,斟了一杯酒,双手捧着递给李隆基道: “吾皇陛下!您先喝杯酒压下惊吧!这些狗奴才,又敢把太上皇怎样?” 唐明皇接杯在手,看了一眼高力士,见他面色极为难看,便问道: “老爱卿!你身上不舒服?快告诉朕,也好找个御医来瞧瞧。” 高力士轻叹一声,又现出无所谓的样子,淡然一笑道: “吾皇陛下!微臣托您的洪福,这副未僵之躯还算硬朗。” 李隆基埋怨道: “老爱卿!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吾皇陛下?就你我想称吧!” 高力士跪倒在地,叩首道: “吾皇陛下!您就让微臣这样多叫两声吧。想那李辅国,乃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,老臣今日惹怒了他,他怎肯善罢甘休?回去后必然在新圣主面前有些说词,老臣恐怕要生无妄之灾祸了。” 高力士久经世故,深知小人是得罪不得的道理,尤其是得了势力的小人,随便在背后说上几句坏话,便足以置人于死地。所谓高处不胜寒,莫寒于小人之口,这就是高力士多少年积累下来的经验。 唐明皇见高力士跪着不肯起来,欲下龙榻相扶。 高力士叩首道: “吾皇陛下!不要劝奴才了,就让奴才在您脚下多待一会儿吧。力士有生之年能服侍吾皇,臣下便心满意足了。” “老爱卿快快请起!朕与你相伴数十载,胜于手足之情,朕岂能忍心让你离去?普天之下,爱卿举目无亲,手头又无积蓄,且老迈年高,你又能到哪里去?寡人为你怎又放得下心!” 唐明皇也是性情中人,说到此处,声音哽咽,手拉着高力士泪洒衣襟。 君臣二人相对垂泪。 当朝宰相李辅国去而复返,一改卑恭之色,站在堂上昂首言道: “宦官高力士接旨了!” 唐明皇李隆基喝道: “奴才大胆!” 李辅国把嘴一撇,傲慢的斜睨了太上皇一眼,趾高气昂地没理他的茬。 高力士心中惶然,一屁股坐在地上,他万万没有料到,这个不幸的消息会来得这般快,便一咬牙,强作镇定地跪在那里,叩首一拜道: “微臣接旨!” 李辅国听得他声音颤抖,便故意慢慢地抖开圣旨,轻咳一声,开口宣道: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敕令侍御官高力士,流放巫州之地,即刻动身,不得有误。钦此。宝应元年元月元日。高力士!快快接旨谢恩!” 他“嘿嘿”一阵冷笑,令人毛骨悚然。 待高力士谢恩毕,他又言道: “高力士!下官恭喜你了,快些收拾东西出宫去吧,这可是吾皇代宗李豫的恩典!您老人家一回到巫州,人们一定会像供奉神灵一样来孝敬您的,汝可要享清福去了。哈哈哈!” 高力士深知此时若软弱下来,李辅国这个奸贼,说不定会有多高兴呢,便强打精神,有泪往肚子里流,站起身来笑道: “老夫年近八旬,没想到吾皇万岁,初登九五,便先来照顾下官高力士了,真让老朽感到荣幸之至。哈哈哈!”笑声中充满了顽强,足以显示出他已经看破了红尘,想以此精神压倒气焰嚣张的李辅国。 从玩弄权谋来讲,高力士胜对手一筹,只是眼下失势而已。 巫州之地,自古山高少水,地瘠民贫,是侗族、瑶族、土家族、苗族、回族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地,大多数人对朝廷怀有不满。 把高力士流放到巫州之地,无疑是把他往火坑里推。李辅国本想看到他瘫倒在地上,跪下来苦苦哀告,没料到高力士竟如此地乐观,莫非他吃错了药不成?哼!你就在我面前装吧,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!想到这,他“哈哈”大笑起来道: “下官再次恭贺高前辈了!从今以后,你可以尽情地去游山,去玩水。像自由的老乌鸦,翱翔在万里长空;像乌贼鱼一样,畅游在浩瀚的海洋里。那是多么地自由,多么地纵情啊!” 太上皇李隆基担心高力士年老体弱,禁受不住李辅国的唇枪舌剑,便翻身从龙榻上下来,抡圆了巴掌,上去就给了李辅国一个大脖溜子。 这一巴掌,太上皇下手也够狠的,打得李辅国就地转了两圈儿,就觉得嘴里有东西,张嘴吐出来了三个后槽牙。 李隆基开口骂道: “你这个奸臣贼子!也过于狂妄了,竟敢当着寡人的面,戏弄起孤家的臣子,是何道理?”说着,扬起手来又要去打,被高力士上前拦住道:“太上皇年事已高,犯不着和此等小人动手呀,恐玷污了您的手。”劝罢了太上皇李隆基,高力士长出了一口气,双手往腰里一叉笑道: “哈哈哈哈!吾乃是一个阉官,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兴的,自然该是断子绝孙,此行并没有什么可让我牵挂的,比起同仁李大人来,算是省心多了。你那里有夫人元婉芳,现如今已经是儿孙满堂,不论血统有无查证,你也是为人之父了。倘若他日落到我这步田地,这绿帽子可要顶在秫秸上,不知道哪头朝前了。李大人!你说是也不是呀?” 李辅国被骂的颜色变更,手捂着红肿起来的腮帮子,瞥了一眼太上皇,然后朝高力士气急败坏的说道: “好、好、好!你骂得够意思。出了这京城,路上的饮食,就不用你破费了,老夫为你备下了‘好果子’!” 第一百四十四回 君臣离别生悲情 李辅国气汹汹地从《兴庆宫》里出来,钻进华美的软轿里,朝锦衣卫一摆手道:“走!打道回宫。” 李辅国一走,高力士的精神也完全崩溃了,他萎靡地坐在了龙榻上,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,便晕倒在床上。 太上皇李隆基为他捶打着前胸,高声呼唤道: “老爱卿!你快些醒来呀!” 过了好一会儿,高力士悠悠醒转,强打起精神,脚步歪斜地走进了偏室,很快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裹,斜背在肩上,走过来向太上皇辞行。 唐明皇见状,悲切之情从心底而生,泪水“簌簌”地滚落下来,张了几下嘴,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。高力士脚步显得很沉重,缓缓地来到了太上皇面前,目光呆滞滞地看着李隆基,慢慢地跪在了地上,一个头磕下去,便没有起来,哀声言道: “吾皇万岁、万万岁!力士这就要走了,就让老奴在这样叫您一回吧。老奴今日一去,归期无望,恐怕是再也不能与吾皇相见了。”说着,泪若泉涌,泣不成声,哽咽着磕了三个响头又道:“力士愿吾皇善保龙体康泰!” 此时此刻,唐明皇玄宗李隆基感慨万千,已经是老泪横流,这可是真情的流露,多少年他二人形影不离,患难与共,从私下里来讲,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。可是眼下,又能帮他些什么呢?便善言安慰道: “老爱卿啊!巫州路遥人稀,地瘠民贫,是不毛之地,况且瘟疫肆虐,你可要珍重身体。若有机会,孤王会接你回来的。”他从腰里解下来一块团龙玉佩,塞进高力士手里道:“老爱卿啊!寡人无以所赠,这块小小的玉佩,就算是咱主仆的见证。到了异地他乡,就用它换些银两,以安度晚年吧。” 高力士长叹一声道: “唉!太上皇啊!力士年近八旬,死何足惜也!正应了那句话,何处黄土不埋人呀。今日咱君臣一别,可以说是生死离别并非亲,只缘君臣情谊深。落花时节恨春早,石剥玉露方显真。满目烟尘晚霞新,泪水盈面断惊魂。一言难尽心腹事,长夜茫茫走寒人。老奴是背着这个包裹进宫的,而今还是背着这个包裹出宫也,只是人老了,多了吾皇赠与的这块玉佩,奴才也就知足了。”老人家三步两回头,来到月亮门外,跪下来又磕了一个头。 唐明皇玄宗李隆基亦步亦趋,紧跟在高力士身后,心里像刀搅的一般。万般无奈,两颗碎心,一样别情,多少往事浮现在眼前。 高力士拜罢,缓缓地站起身来,用衣袖擦了下泪水,强作笑颜道: “陛下隆恩!力士至死难忘。想我高力士,这么一大把年纪,生有何益,死有何惧?只恨再也不能与吾皇长相厮守,正是力士最大的遗憾尔。” 两名前来押解的军卒喝道: “高力士上路了!” 听到喝叫声,明皇龙颜大怒道: “尔等真乃大胆!在寡人面前,也有你们说话的地方?还不快快滚在一旁!孤家告诉你们二人,巫州一行,你二人须仔细了,寡人的老爱卿倘若有个闪失,朕便要治你二人的死罪!听明白了吗?” 两个军卒吓得“喏喏”连声,退到一旁,哪里还敢咋呼? 还多亏了唐明皇李隆基这几句话,两名军卒在去巫州的路上,百般照顾高力士,没让他受半点委屈。高力士年老体弱,行至巴州地界,染上瘟疫,不几天便死在客栈里,此事后话。 唐明皇仰天长叹道: “寡人身为太上皇,连一杯水酒,也拿不出来为老爱卿壮行,真是令朕惭愧也!”他拉住高力士的双手,亲切地抚摸着,泪水忍不住滴滴下落。 高力士忽然笑道: “陛下!世上哪里有不散的筵席?太上皇这样送奴才,力士知足了!奴才劝您一声,可要当心身子骨,千万别伤心,若是再流泪,力士走后,心中可就难安了。太上皇还是回宫休息去吧。力士走了。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跨大步而走。 唐明皇伸出双手,满面期盼之色,扶门长叹道: “唉!太真舍寡人而去,力士又被流放巫州,都是寡人失政所至啊!我对不起你们,我对不起你们啊!”他大声呼叫着,哪里又有回音呢?如今是人去屋空,《兴庆宫》只剩下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太上皇了。李隆基蹒跚着一步步挨回《兴庆宫》,手脚冰凉,坐在龙榻上,披上锦被,端详着太真杨爱妃的画像,默默念叨着: “临邛道士鸿都客,能以精诚致魂魄。为感君王展转思,遂教方士殷勤觅。排空驭气奔如电,升天入地求之遍。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皆不见。忽闻海上有仙山,山在虚无缥缈间。楼阁玲珑五云起,其中绰约多仙子。中有一人字太真,雪肤花貌参差是。金阙西厢叩玉扃,转教小玉报双成。闻道汉家天子使,九华帐里梦魂惊。揽衣推枕起裴回,珠箔银屏逦迤开。云鬓半偏新睡觉,花冠不整下堂来。风吹仙袂飘飖举,犹似霓裳羽衣舞。玉容寂寞泪阑干,梨花一枝春带雨。含情凝睇谢君王,一别音容两渺茫。昭阳殿里恩爱绝,蓬莱宫中日月长。回头下望人寰处,不见长安见尘雾。唯将旧物表深情,钿合金钗寄将去。钗留一股合一扇,钗擘黄金合分钿。但教心似金钿坚,天上人间会相见。临别殷勤重寄词,词中有誓两心知。七月七日长生殿,夜半无人私语时。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天长地久有时尽,此恨绵绵无绝期。”太上皇李隆基,念叨着王道士为他接引太真后所作的词赋,慢慢地合上了双眼。 皇宫如同角斗场,相互倾轧排挤,已是司空见惯,此起彼伏地演绎出人类权力斗争史。自古以来,又有何人知道天下苍生,为了个权字而丧生?得势者在白骨堆上建立起一个统治王朝,失败者便落草为寇,图谋东山再起,循环往复,便演绎出了轰轰烈烈的历史,就是人类用血写出来的文明史。 谢九月朝着李亨道: “你身为当朝天子,连先皇都受到如此的待遇,百姓的苦难又将如何?你可以自己想来。这样吧,高力士刚走时间不大,你该跟随他去体察一下民情。”谢九月见他很不情愿的样子,便又说道:“我不会让你白去的,赠给你一口法气,顺便保护着高力士,让他顺利的到达巫州境内。”说完,朝他身上吹了口仙气。 李亨只觉得浑身奇热难耐,周身现出了一圈淡红色的光芒。李亨变化而成的小黄雀,欢快地在屋里盘旋一周,随着声声鸣叫,振翅飞出了《兴庆宫》。 李辅国去整治高力士,虽说是没讨着什么好,还挨了太上皇一个大脖溜子,但心里还是挺解气的。明皇在位时,高力士就是他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自他进宫以来,本打算得个一官半职,也好混得个衣锦还乡,没料到被拨到了飞龙廐,当上了个喂马郎,就是高力士安排的,留下了飞龙廐小儿的名声,他一直耿耿于怀,但一直没有报复的机会。 随着时间的推移,李辅国费尽心机,官升至当朝一品,恨高力士之心日盛,在明皇退位之后,就怂恿着肃宗李亨,把他君臣二人迁徙到天牢般的《兴庆宫》,瞒着肃宗天子李亨,吩咐御膳房对他们的伙食一削二减,连肃宗用过的残羹剩饭,也不给他们君臣食用,说是为了保养身体,饮食当以清淡为主。 李辅国得知他君臣二人竟以此为乐,便向代宗李豫请了一道圣旨,把高力士流放到不毛之地巫州,看他还以什么为乐?他心里越想越美,便坐上了暖轿,要去追赶高力士,打算好好的戏弄他一番。 他嘴里哼着小曲,脚尖随着轿子的颤动而抖动着。忽然,就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轿杆猛然断裂,李辅国身躯往前一倾,险些摔出暖轿之外,亏得他一把抓住轿子窗口,借机向外面闪目观瞧,见轿夫跪在地上叩首不止。他心里纳闷:这顶暖轿乃是用上好木材精工造成,怎会有折断轿杆的道理?其中必有隐情!果如其然,轿前有一团雾影!李辅国随即朝雾影打出一拳,只见那团雾影移向一旁。 李辅国冷“哼”一声,心中暗喜:哼!不知死活的东西,胆敢前来谋害老夫,也罢!今日让尔等知道一下老夫的厉害,从此威名远播,看谁还敢心存不轨之念!想到此,从怀中取出一个黑瓷瓶,拔去瓶塞,倒出些许红色粉末,待雾影再次逼来,老贼右掌一扬,一团红光喷射而出,直入雾影之中。 李辅国“咯咯”地怪笑数声,一闪身从轿内飞出,见那团雾影泛着红光向西方逃去,量中毒者坚持不久,便令轿夫随后追赶,一直来到陈玄礼将军府前。 第一百四十五回 小菩萨落难将军府 谢九月见李辅国欺人太甚,心中气愤不过,打发走了肃宗李亨,便拉起兰芝公主去追赶李辅国。一直追到成德殿前,才看见李辅国的那顶轿子,由八个壮汉抬着,颤悠悠地往前疾走。 谢九月抬脚踹断了轿杆,单等他从轿子里跌出来,却不见动静。谢九月暗骂一声:老奸贼!怎么没摔个狗吃屎?莫非他外表软弱,而身怀绝世武功么?想到此,他伸手想掀开轿帘,没料到轿内猛然击出一掌,一线红光直冲过来,谢九月暗叫一声:不好!就觉得眉心隐隐作痛,慌忙跃身后退数步,拉起兰芝公主往西墙外疾走。刚刚翻过宫墙,谢九月便感到脑袋“嗡”地一阵轰鸣,随之便失去了知觉。 宫墙外便是陈玄礼大将军的官邸,有两位老人家正在劈木材。这两位老人,一位叫孙犁,一位名叫张镐。 张镐举着斧头刚要往下落,就听“咕咚”一声,从空中掉下一个少年人,头上戴着一顶闹龙金冠,身着及膝黄衫,肋下佩一把宝剑。张镐老汉停下手中大斧子,微“咦”一声,蹲下身子,探手一摸这位少年的额头,惊讶地说道: “哎呀!这小子正在发高烧,看脸色紫里透青,八成是中了邪气。” 孙犁老人道:“咱老哥俩也不懂医术,还是送到老将军那去吧!”张镐点了点头,放下斧子,抱起少年的后腰,孙犁老人夹着谢九月的双腿,两个老人喊了一声:“起呀!”便直起腰来,“哼哧哼哧”地朝《藏书阁》走去。 陈玄礼老将军端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,手里拿着《孙子兵法》,正在悉心研读围魏救赵之策。 孙犁、张镐两位老人,把谢九月放在《藏书阁》门前,然后敲打着后背。张镐缓缓地直起腰来说道: “唉!人老了,就是没出息呦!俩人搭着个小孩,累得呼哧呼哧直喘。” 孙犁伸了伸腰道: “可不是咋的,要说想当年呢,咱老哥俩给陈将军当马童那时候,背个人一天走个百八十里地,连大气也不喘哪。” 张镐说道: “好汉不提当年勇啊!我先告诉老将军一声去吧。”说完,他轻轻推开屋门,见老将军正在看书,便轻声言道: “启禀将军得知,适才有个后生,晕倒在咱家的后花园里,看样子是中了奇毒。我跟孙犁也拿捏不准,就抬到您这来了。” 陈玄礼老将军闻听此言,马上把书放在书案上,起身形迈虎步来到谢九月身旁,低头一看,不由得大吃一惊!见这位少年面堂乌紫,眉宇间一个蚕豆粒大的、月牙形的暗红色阴影。老将军深通医术,知道这是江湖上多少年来,一直没有出现过的西域蛊毒。他探指扣住少年的寸、关、尺脉门,只觉得脉象深沉,便皱起了双眉。 孙犁近前问道: “将军!这孩子还有救吗?” 老将军深吸了一口气,没把握地说道: “这孩子是中了嗜血蛊毒,八成是性命难保,除非是遇到上界神仙,或许能留下他一条残命。” 张镐气得一拍大腿道: “早就听说这种奇毒绝迹了,是谁这么阴损,还留着这玩意?” 陈老将军轻叹一声,手捻银须道: “唉!此毒甚是厉害,阴损至极!早些年,由胡人传入中原,凡中此毒者,必被蛊虫将人的血液吸干,不消三日,身体便溃烂而亡。此毒恶极,不但江湖中人恨之入骨,就是酷吏来俊臣,也将此毒毁去。如今还有人用此毒物,可见其恶毒至极,若传扬到江湖中去,必为天下人所不齿。” 孙犁老汉听罢,双手一摊道: “完了完了!看来这小子是没得救了,咱就为他准备一下后事吧。唉!好可怜的一个短命人儿呦!” 老将军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要说就不了他,那也不至于。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,也没有治不了的病,只是不易寻找到对症的药罢了。蚀血蛊毒并非无药可治,上清道长那里有三粒祛毒还魂丹,便是此毒的克星。只是上清道长远在天山,正是远水难解近渴,如此便很难了。”孙犁啧了一下嘴道:“说了半天,唉!还不是跟没说一样!”陈玄礼老将军面色一沉道:“嗯?” 张镐一见陈老将军生了孙犁的气,赶忙打岔道: “老将军呐!您来看,他身上这把剑还会闪光呢!” “呈上前来!”陈玄礼瞥了一眼孙犁道。 张镐一拉孙犁道: “孙老头!老将军让你把那把剑呈上去。” 孙犁见张镐挤眉弄眼,心中会意,马上从谢九月腰带上解下金龙圣剑,双手捧着递向陈老将军,然后说道: “请老将军过目!” 老将军接剑在手,立马就感觉到寒气袭人,便知这把宝剑并非人间之物,稍微拉出半寸许,只见金光四射,赶忙还剑归鞘。他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了几遍,心里甚是喜欢,连声赞道:“好剑!真是一把绝世宝剑哪!” 孙犁见老将军翻过来掉过去的观看那把宝剑,两眼直勾勾地连声称赞,心里话:嘴上说好,必有觊觎之心!便上前说道: “老将军既是喜欢这把宝剑,老奴就把这小子埋掉,此剑便为将军所有了。神不知,鬼不觉,此乃天意。若非有神仙相助,这把宝剑怎会落在将军府中?这是命里该着,此剑与老将军有这份机缘啊!” 陈老将军听罢此言,气得瞪圆双眼,“啪”地一拍书案,戟指喝道: “大胆孙犁!出言太过!你随本将军数十年,老夫可是肯做乘人之危的事情之人?今日若非看你鞍前马后,随我南征北战的情份上,便将你撵出将军府!” 张镐在一旁吓傻了眼,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劝解道: “老将军!您可千万别生真气,我们这些做下人的,说话就是不沾边,该骂就骂上几句,犯不着与他置这份闲气。孙犁他是老糊涂了,尽说些不中听的话。就让他一边呆着去,您呢,还是接着看那把宝剑!” 陈玄礼被他二人一闹,哪里还有心思观赏金龙圣剑?吩咐一声道: “孙犁!你快去夫人那里,取来老夫的定元丹,为此子服下,先保住他一条性命,起码能多活七日,且容老夫再想办法,为他除去蛊毒也罢!” 孙犁哪敢怠慢?慌慌然奔向后堂,从陈夫人那里,取来一个朱漆檀香木盒子,双手捧着递给陈玄礼。 老将军掀开盒盖,顿时满室生香,令人头脑清醒,五内舒泰。 陈老将军见谢九月牙关紧咬,便把定元丹放入瓷杯里,倒入些许温水化了开来,然后用手一捏谢九月的双颊,将药液灌服下去。 老将军吩咐道: “你二人辛苦一下,将此子抬入静室,任何人不得打扰。” 两位老人依言,又抬着谢九月出去了。 为救治身中蛊毒的风流小菩萨,陈老将军可犯了愁了,要去请上清道长,有谁能在七日之内往返洛阳与天山之间?老将军不时地摇一下皓首。正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“咚咚”地脚步声,一条壮汉推门进来。见此人:头戴攒缨镔铁盔,身着镔铁甲,足下蹬一双虎头战靴,身披一件青缎子斗篷,肋下佩一把宝剑。往脸上看:刷子眉,大环眼,狮子鼻,阔海口,海下长满连鬓胡须,面似黑锅底,大耳朝怀,往那一站,身高八尺开外,真好似铁打的金刚一般。此人姓张名勇,字天雷,乃是三国名将张飞的二十四代孙,他力大无穷,武艺非凡,深得陈老将军喜爱,提升张勇为贴身侍卫。 张勇躬身抱拳道: “启禀老将军!门外来了一位疯疯癫癫的老和尚,说是给将爷消灾避难来的。属下阻拦不住,他业已闯入中堂大厅去了。请将军定夺!” 老将军眉头一皱,寻思片刻,猛然拍掌笑道: “好好好!天雷啊!快请老禅师到书斋来。” “得令!”张勇答应一声,跨虎步出了书斋。他去的快,回来的也快,不待老将军发话相询,先自抱拳当胸道: “启禀将爷!那位疯和尚不识大体,尽说些胡言乱语!道您有何派头?还要贫僧去见他,叫他过来见老衲,还说是正理,您说他气人不气人?” 陈玄礼一笑道: “不气人、不气人!这就怪不得那位圣僧了,是陈某养尊处优地惯了,养成官僚气息!老夫这就去拜见那位老禅师。” 陈老将军刚站起身来,守门的小厮急匆匆地走进来,躬身言道: “老将军!门外来了当朝宰相李辅国,要拜见将爷。请您定夺!” 老将军不由得心中一惊,知道李辅国到将军府来,必有大事,但肯定没有好事。有道是志不同,不相与为友。陈老将军看不惯李辅国的所作所为,故而陈、李两家素无往来。 李辅国初次造访陈老将军,这其中必然大有玄奥。 陈玄礼也不好一口回绝,便决定暂时不去参见那位疯和尚,出门去迎接这位当朝宰相李辅国。 第一百四十六回 陈玄礼智斗李辅国 当朝宰相李辅国手捻佛珠,斜着眼珠子,嘴巴一边凸一边瘪,凸得那一边是让唐明皇李隆基给打得肿了起来,扯得嘴角明显的歪斜。 奇_书_ 网_w_w _w_._q_i_ s_h_u_9_9_ ._ c_ o _m 他一步三摇,晃着膀子迈步进了陈玄礼将军府。心里话:本官能莅临陈府,该说是为你家增色不少,恐怕写入你陈家的家史里,亦不为过也。 他迈着四方步,撇着个歪嘴,三角眼不住地向四外观瞧。 “嚄!原来是李大人到了,请恕下官迎迓来迟。快快请进!” 陈玄礼略微抱了一下双拳。 “哎!客气客气。陈老将军!身体可还安康?” 李辅国说着话,眼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。 “托李大人的福,还算可以吧。” “哎呀呀呀!陈老将军!您太客气了。想当年,你我同朝为官,您称得上是大唐朝的擎天白玉柱,架海之金梁。你我相互照应,那是何等地快哉!如今老将军退居三舍,自得清闲,下官还在为国事操劳,整日里忙忙碌碌的。每当闲暇之时,常慕将军之幸尔。为此,岩林之心,萦绕于心头也。” 老将军陈玄礼心里话:你这条老狗,就有两种特长,一个是阿谀奉承,另一个就是以害人为乐。老将军心里不管是怎样瞧不起他,嘴里说话还是很客气的,这就是涵养。按老百姓的话说,就是宁可得罪十个君子,也不得罪一个小人。听李辅国说完,老将军大笑道: “哈哈哈!李大人乃是不世之才,怎可与老朽相提并论哪?有道是能兴风的兴风,能行雨的行雨。老夫羡慕李大人的精明强干,自叹不及于万一也。” “哈哈哈!哪里哪里!老将军太过谦了。满朝文武,皆言老将军忠君报国,义薄云天,堪称一代师表,实令下官敬佩也!” 他二人寒暄数语,携手揽腕,一直来到大堂内,相互客气一番,然后分宾主落座,仆人献上香茗。茶罢搁盏,二人谈古论今,从三皇五帝,夏、商两周,西东二汉,魏、蜀、吴三国,言及楚霸王之失,汉高祖之得。老将军顺口答音,就见李辅国白话的嘴角冒白沫。 陈玄礼恭维道: “李大人博学多才,知古通今,令老夫敬佩呀!” 李辅国本想多延长点时间,让那个身中蛊毒之人,失去治疗的最佳机会,陈玄礼一定会着急,没想到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,泰然自若,应答如流,莫非那个黄衫少年没进将军府么?他心里可就没底了,忽然把话题一转道: “下官白话了大半天,我想问老将军点闲事。” 老将军笑道: “好哇!李大人有话尽管讲来,老夫是洗耳恭听,知无不言。” 李辅国笑道: “老将军真是快人快语呀!下官此次造访贵府,是想和老将军询问一件东西。”“哎呦呦!李大人玩笑了。本将军家境并不宽裕,府内之物合算在一起,又值几何也?在本府之中,若有李大人看得上眼的物件,尽管拿去就是了。” 陈玄礼满不在乎的说着,见李辅国贼眼珠子骨碌碌乱转,猜不透他要冒什么坏水,也就格外地加上了小心。 李辅国面色阴沉地说道: “说起这个物件来,也不是贵府的东西。” 老将军陈玄礼一听此言,气得“啪”地一声拍了下桌案,吓得李辅国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,只听老将军怒声喝道: “来人哪!” 李辅国来到陈老将军府上,闹得阖府上下提心吊胆,唯恐老将军脾气发作起来,惹恼了老奸臣,后果实难设想。为此,中堂廊下站了好多家人。尤其是张勇,手里抓着剑柄,随时准备和李辅国一拼生死,若杀得了这个阉官,正好为民除害,倘若自己不能得手,便自杀以尽义,绝不连累陈老将军。 众人听得陈老将军喊来人,便“呼啦”一下闯进厅内。 陈老将军站起身来,大声说道: “我府上众人听真!本将军府内可有外人的东西?如果有的话,赶快拿过来,摆在李大人面前,不得有误。” 孙犁躬身言道: “回大人的话,我那刚弄来了点东西,奴才这就去拿来。” 孙老汉见李辅国窃笑不已,老将军正在瞪大一双虎目,他心里明镜一般,情知这两个老对手又在斗智了,看来都是冲我来的呀! 李辅国奸笑着道: “好!孙老头!你把别人的东西拿来一件,老夫便赏你白花花的银子一百两。怎么样?快去拿吧。” 孙犁惊喜非常,“呵呵”笑道:“李大人说话可算数?” 李辅国正色道:“嗯?这是说的哪里话来,老夫身为当朝宰相,说出话来哪有儿戏,自然是算数的。” 孙犁微微一笑道: “李大人真是慷慨,令老奴很是佩服哇!其实呀,这些东西也不值那么多银子。既是宰相大人有言在先,奴才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 李辅国以为这个老头子,哪里晓得金龙圣剑的价值?便正色言道: “你快去快来!老夫会另有重赏。” 孙犁跪下来磕了个头言道: “老奴这里先谢谢李大人了!”言罢,转身而去,很快搬来了一个大筐,累得他满头是汗,用手抹了一把道:“就这些东西,老奴拿来了,请李大人过目。” 李辅国瞥了一眼陈玄礼,见他面色极为难看,心里别提多高兴了,暗道:好!你们竟把宝剑藏在筐里,待老夫取出,便与你去见吾皇万岁,告你一个窝藏劫持肃宗的逃犯之罪!到那时,嘿嘿!老夫就把你这个老冤家送上断头台!他这么想着,伸手就要揭开筐盖,瞪大了三角眼往筐里看去,只见里面全是青菜,气得他一脚踢翻了竹筐,韭菜、黄瓜、西红柿、大红萝卜滚落了满地。 孙犁急忙说道: “哎呀!你这是干啥?这些菜可是花银子买来的。你若是不说给银子,老奴何苦受了好些累把东西搬来,还惹您发这么大的火。” 陈玄礼老将军一笑,笑得很是开心,用手一指满地的青菜道: “当朝宰相无戏言,孙犁还不快点点过数目,也好领李大人的赏银。” 孙犁装作认真地说道: “红萝卜八个,共八百两银子;西红柿一百三十二个,合一万三千二百两银子。韭菜五捆,我也不多算您的,您就赏一百万两好了。零头给您抹了,共计是一百一十万银子。外加黄瓜一百二十根,宰相大人,请您过目!” 李辅国气得脸似茄子皮,大声叫道: “陈老将军!老夫要此何用?” “哎呀!老夫如何晓得?这可是你想按数赏银子的。这笔交易,是你和孙犁的事,陈某可不好多言。”陈玄礼说罢,双手往身后一背,昂首而立。 “这、这、这!唉!老夫是想要一把剑!”李辅国气得结巴起来。 陈老将军略一思忖言道 “剑?老夫身为武将,这也不算难呀。张勇听令!你把府内的各种宝剑都收集过来,也好让李大人过目。” 李辅国不容老将军把话说完,上前一步,嘴角抽搐着言道: “本相爷说的不是这普通的剑,而是一把金龙圣剑!” “呜呼呀!我说李大人,你是不是吃错了药?老夫纵横天下数十年,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,还有什么一把金龙圣剑呢?”陈玄礼老将军装作不知,故意拖长时间,也好让那位黄衫少年得以静养,好歹糊弄过奸相李辅国。 老奸巨猾的李辅国看破了陈玄礼的拖延之计,冷笑一声道: “嘿嘿!陈老将军!你能瞒哄得住老夫吗?这把金龙圣剑就在将军府内。佩带金龙圣剑之人,乃是劫持肃宗天子的朝廷钦犯!老夫言尽于此,你若不交出此剑,等老夫查了出来。哼哼!你可别怪本相无情!” 陈玄礼冷笑一声道: “呵呵!你身为宰相,说话可要有凭有据,本府若无此剑又该怎讲?” “哈哈哈哈!咱也别瞒着掖着了,打开天窗说亮话,老夫就挑明了吧。方才在皇宫之内,有个头戴闹龙金冠,身着及膝黄衫,肋下佩一把稀世宝剑的少年,中了老夫的一记夺魂毒掌,他竟然没有死在当场,逃入了将军府内。量此毒必将在他动身之后,便会发作起来,这些都在老夫的掌握之中,你难道还敢窝藏朝廷钦犯不成?”李辅国言罢,脸寒得能刮下一层霜来,三角眼瞪着陈玄礼。 老将军陈玄礼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,恨得钢牙一咬,虎目圆睁,银须抖个不止,抬手一指老奸贼痛斥道: “李辅国!老奸贼!你身为人臣,胆敢使用人神共愤的嗜血蛊毒。你比来俊臣还要刁毒阴损!难道就不怕遭雷殛之灾难吗?” “哈哈哈!陈老将军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,下官可不想遭什么灾,也不想遭什么难,只是要得到金龙圣剑!你快交出来,老夫也好在吾皇面前,替你美言几句,也免得受凌迟之刑!”李辅国狂笑着逼近一步,鼻子尖就快要贴在了陈老将军的脸上来了。 第一百四十七回 李辅国二闯将军府 陈玄礼毫不退让,怒视着老奸贼道:“你这个飞龙厩小儿,也敢在老夫面前卖狂!走!老夫陪你到皇帝面前去评个理!” 这声“飞龙厩小儿”,可触动了李辅国的病根子,他出身卑贱,最怕别人瞧他不起,恨得他连瞪了陈玄礼几眼,为了得到金龙圣剑,他压住了怒火,苦笑一声道:“嗨嗨!陈老将军哪!请不必生气。下官打得雁,猎物总该归我嘛!本相只是想得到那一把宝剑而已。至于人呢,就让下人们埋了算啦,一切费用,由本相开销。怎么样?”他嘴上这么说着,可心里却在想着:哼!老夫若得到金龙圣剑,便是抓住了罪证,何愁你将军府不被满门抄斩? 陈玄礼老将军见老贼笑里藏刀,便稳了一下心神,缓缓坐在太师椅上,呷了口香茶,微微笑道: “李大人!本府之内从无外人闯入,更别提有什么宝剑之说了。”一句话把门封了个严实。 李辅国一愣,侧着脑袋瞟着陈玄礼道: “那个少年不仅是刺杀本相的奸细,还是劫持肃宗的钦犯,而且他还是在将军府内失踪的,如今死不见尸,活不见人,倘若吾皇怪罪下来,无论是将军你,还是我这个丞相,都是担待不起的。还望将军三思,有消息别忘了通知本相一声为好。”李辅国把嘴一撇,袍袖一抖而去。 孙犁吓得腿肚子都转了筋,哆嗦着走上前来劝道: “老将军!那个姓李的老奸贼,要是在皇上面前说您几句坏话,咱们可要遭殃了。不如把那把宝剑就送给他,反正也不是咱的。那小子要是命不当绝,就让他去找李辅国索讨,跟咱们也没啥相干。您说呢?” “孙老头!你是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啊!李辅国若是拿去宝剑,便是拿到了劫王刺相的铁证。本府必遭满门抄斩之灾!你马上把院子连扫三遍,再用净水来冲洗,别让他的脚印玷污了我陈府地面!” 孙犁吓得一吐舌头,拾起长袍底襟掖到腰间,到外面去打扫庭院。 陈玄礼迈虎步急急忙忙奔向静室,见老家人张镐双手抄在袖口里,晒着太阳正打盹,鼻涕淌下来半尺长,便没去打扰,轻轻推开房门,步入室内。 静室中黄衫少年盘膝而坐,双手合什,口内银光微吐,头上热气如蒸,赤裸着双脚,脚下散发出绛紫色的毒气。他身后坐定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和尚,左掌立于胸前,右手扇着一把破蒲扇,口中念念有词。身边还立着一位身着宫装,美丽绝伦的女子。老将军不便打扰,悄然退了出来,又转到后宅李夫人的香房,把刚才发生的事,向夫人说了个仔细。 李夫人很贤惠,见老将军喜中参忧,便为他斟了一杯清茶,然后关切的笑道: “若如此,待小公子身体康复,便让他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。他能安全脱身,纵有塌天之祸,我们也好应对了!” “夫人所言极是。这个少年后生,长得英俊潇洒,那真是一表人才啊!他能从蚀血蛊毒下保得住性命,肯定有超凡的武功,看来是武林中能人辈出,大有后浪超前浪之势也。”老将军道出心中所思,夫人以为丈夫另有他意,便看了一眼正在闺房刺绣的女儿陈若霞,轻声道: “有些事情你做主好了,女儿如今已长大成人,也该择个贤婿,让她出阁了,咱们也就省了份心事。” 若霞姑娘年满十六,出落得似出水芙蓉,端庄秀气。听到父母之言,羞得面如桃花,停下手里的活,微垂螓首,胸中小鹿狂跳。 陈老将军手捻银须,心思着女儿大了,曾说过几门亲事,可女儿死活不依,二老时常为她犯愁,也许这次是天赐良缘?陈老将军望着夫人,微微一笑道: “女儿的事,我们也不好做主。改日那少年病体痊愈,必来谢恩。到那时,让女儿亲眼看一下,她若愿意,咱也就放心了。” 李夫人担心地道: “那少年是武林中人,女儿只懂得锦绣文墨,恐怕不相般配吧?” 陈老将军笑道: “夫人多虑了!我本是一介武夫,夫人乃是名门闺秀,你我数十年来,不是生活得很好吗?” 老家人孙犁慌慌张张地跑来,站在门外叫道: “老将军!大事不好了!李辅国那个老阉贼,率领五百名禁军,围了将军府,请您快想个办法吧!” 陈老将军听罢,勃然大怒道:“李贼欺人太甚!今日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,他就不知道陈某是何许人了!”言罢便要出去,李夫人劝道:“将军哪!遇事千万莫要冲动,看在为妻和孩儿的面上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您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,应该多动些心机,少劳虎体为是。”“夫人说的是!”陈玄礼答应一声,跨虎步来到偏房,由张勇帮忙,顶盔贯甲,披了件金黄色披风,肋下挎一把宝剑,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金背砍山刀,怒冲冲来到府门前。 当朝丞相李辅国,骑着一匹高头大马,得胜勾了事环上,挂着一杆凤翅镏金镋,手里拿着一把马鞭子。他看见老将军陈玄礼顶盔贯甲,整装束带,手提金背砍山刀,肋下佩剑,往门前一站,真是百步的威风,万丈的杀气,可见是虎老雄风犹在,便当胸一抱双拳言道: “唔呀!老将军如此装束,莫非要出征不成?哈哈哈!这可真是巧了,可别是专为下官准备的呀!” 真是个好难缠的家伙!陈玄礼让他说得倒有几分被动,便把大刀交给张天雷,站在台阶上一拱手,装出几分笑容来言道: “李大人为国事如此操劳,没容老夫练完一套刀法又返回来,不知有何指教?”李辅国胸脯一挺,显得不可一世的撇着嘴道:“老将军言重了!下官为国为民,万死不敢相辞。本相此来,要与将军做个小小的游戏,尚不知将军有兴趣” 你有心箭,吾有腑盾。陈老将军笑道: “李大人既有此雅兴,老夫陪你便是。” “好好好!一言为定!老夫想玩一个大海捞针。你且上眼了。”李辅国说着,从肋下取出一块玉佩,一扬手便扔入将军府内,又笑容可掬地说道: “老将军!下官可要进贵府去找一下了。” 陈玄礼老将军实在没撤,只好点头应允下来。 李辅国回身命令道: “众军兵在此等候,休教走了一人,免得本相的玉佩被他人取走!”来到院中,李辅国笑道:“陈老将军!本相欲寻那块玉佩,需要借用一物。”说着,从怀里取出一个鹿皮囊,里面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婴儿头,李辅国俯下身去,“咕咕”地叫了两声,只见一只二寸来长的红色飞蛾,从鹿皮囊中飞了出来,在空中盘旋一周,然后向北飞去。 李辅国身法奇快,跟着飞蛾疾驰而走。 北面即是黄衫少年的静室,老将军这才知道上了老贼的恶当,惊得身上冒出了冷汗,从张天雷手里抢过大刀,随后赶去。 李辅国来到静室前,“嘡”地一脚踹开了房门,闪身便要往里闯。 陈老将军看得真切,急得一抖落双手,大刀“嘡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心中暗道:坏了!此贼若抓住那个黄衫少年,我府上三百多人的性命便难保了!横竖也是一死,老夫今天就跟你拼个死活吧!猫腰捡起来金背砍山刀,三步并作两步,赶往静室之中。众家人也随后赶到,都想在万不得已时,杀掉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臣。 李夫人那边已收拾妥当,随时准备着逃离京城,箱子、包裹等由家人搬到院子当中,单等老将军发下话来,便一同出走。 张天雷手提宝剑,始终不离老将军的左右,以防不测。 陈老将军前脚刚迈进门槛,忽听室内传出“哇”地一声哭叫:“哎呀呀!我的蛊母,你怎么钻到地下去了啊!” 老将军听出是李辅国的声音,心中由惊转喜,便上前劝道: “李大人!你的祖母钻到地下去了,那是阴魂不散,显了灵啦。你可真有孝心,还为她嚎啕大哭,让老夫也为之心酸了。老夫劝你往开处去想,节哀顺变,免得也随她而去呀!” 李辅国急得捶胸顿足,比死了亲爹还悲伤十分,但也没有忘掉分辩,大声叫道:“我说的是蛊母,不是祖母!你打什么岔?” 陈老将军心里乐开了花,强忍住笑,脸上装出悲戚之色道: “哦!对了!可姑母也是一样的,都是你们家的亲人,死了哪一个不好,非让你姑母死去,让李大人你如此伤心呦!” 李辅国一咧嘴怒道: “我是说蛊母!”他掉了牙后,说话不拢音,把母说成了捕。 陈玄礼道:“看我这不中用的耳朵,听到哪里去了!原来是你姑父,没什么,那是外姓人,哭两声敬一下心意也就算了。不必哭个没完,这也太有失体面了。你说是也不是?” “是个屁?”李辅国没心思和他打哑谜,身子趴在地上叫着:“唧唧,咕咕,咕咕咕。”叫了一遍又一遍,还是不见蛊母的影子。 第一百四十八回 陈若霞相中如意郎 陈老将军怕他找回蛊母,便在一旁胡乱叨咕着,以扰乱李辅国的注意力: “看你孝心有多重啊,人都入土为安了,你还趴在地上哭个没完,照这个样子,你们家人死绝了也够本了!” 李辅国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,气急败坏地言道: “你们家人才死绝了呢!满口胡说八道,给本相爷添什么腻?本相苦心喂养的蛊母,如今就毁在你手上了。老匹夫!咱们骑驴看唱本,走着瞧吧!”他急红了眼,骂起陈老将军来。 陈玄礼哪听他这一套,开口骂道: “你这个挨千刀的阉狗,胆敢骂你家将爷,也不撒泡尿照一下你那德行!”说着,抖手中大刀便朝李辅国当头劈去。老将军并不想闹出人命,想试一下整天装成绵羊似的李贼的武功根底。奸贼李辅国最怕别人知道自己会武功,如今被逼无奈,才现出原形,只见他把眼珠子一转,闪身躲在一旁。这一招怎能瞒过得了久经沙场的陈老将军?陈老将军心里这才有了底谱。 行家伸伸手,便知有没有,李辅国露出了隐藏数十年的狐狸尾巴,陈玄礼哪肯就此罢手?将手中大刀舞成梨花一般,朝老奸臣就是一阵横扫竖劈。待李辅国明白过来,叫苦不迭,只好露上一手了。等陈玄礼大刀砍来,便探二指夹住了刀头。老将军往后夺了几下,却纹丝不动,可见老奸臣武功难测高深。 李辅国见屋内没人,嘴一撇笑道: “老匹夫!你胆敢和某家为仇作对,来年今日,便是你的周年了!” 眼看着李辅国举起左掌,泛起一团绿光,陈老将军却大笑道: “哈哈哈哈!老奸贼!你可敢对本将军下手?” 李辅国本想一掌印向陈玄礼的前胸,结果了这个老冤家的性命,一听此言,狡猾的李辅国收起左掌问道: “此话怎讲?” 陈玄礼道: “本将军纵横天下数十年,鲜遇敌手,自然有奇功在身,岂是你一个阉官所能杀得了的!” “你!”李辅国又举起手掌,但他还是放了下来,冷哼一声道: “哼!本相不想杀你,是怕被天下人知道某家的秘密。现在某家便点了你的哑穴,让你有口难言!” 他二指骤然刺出,眼看便要得手,突然觉得一阵阴风袭来,令他毛骨一阵发麻,急忙跳将开去,闪目往四下看去,屋中除了陈玄礼,并无他人,但这股阴风又是何人所发?莫非他果真有奇功在身?想到此,李辅国便不敢再下死手,假惺惺地双拳一抱道: “陈老将军果然是高人隐士,下官不是将军之敌手,改日再会了!”言毕,转身步出将军府,朝众军卒一摆手,自顾回皇宫去了。 陈玄礼老将军觉得事出蹊跷:老贼本来可以一掌置我于废命,但不知因何惶然而退。正忧疑间,身旁竟现出那位黄衫少年来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上前见礼,下拜道: “蒙老将军相救,草民才得以死里逃生,大恩不敢言谢,在下谢九月日后定当重报!”陈玄礼这才知道,刚才吓退李辅国者,必是这位小神侠,老将军没想到身中蛊毒的人,竟然能这么快就康复过来,便伸手扶起谢九月问道:“小壮士快快请起!救人活命,理所当然。我来问你,你怎么这么快便排出了奇毒?” 谢九月再拜道: “老将军!草民先谢谢您为我服下定元丹!再谢您为我请来仙人,晚辈才得以活命。”陈玄礼一想,看来这个后生说话挺实在,他也不认识那个和尚,误以为是老夫给他请来的仙人,我可不能担这个名誉,便直言说道: “小壮士!老夫可未曾请过仙人,只是突然来了个化外和尚,是他为壮士治好了毒症,老夫怎好冒领圣功!” 谢九月似乎不相信地摇了下头,兰芝公主现出身形,倒把老将军吓了一跳。 兰芝公主娇笑道: “陈老将军莫惊!我是九月的伴侣。” “真是神仙般的佳偶呀!”陈玄礼说完,微笑着直点头。 兰芝公主笑道:“谢陈老将军夸奖!”说完,她朝老将军飘飘一个万福,然后解释方才发生的怪事: “你二人都不必猜疑了,方才来了个邋遢和尚,为神侠医治蛊毒后,便隐入墙壁中不见了。” 他二人同时一愣。陈老将军低声道: “看来是活佛降世了,明天老夫便去上香许愿,为活佛再塑金身。今日天色已晚,你二人便随老夫去到后堂,见拙荆一面如何?” 谢九月看了一眼兰芝公主,见她点头,便笑道: “老将军如此厚爱,晚生便从命为敬了。” 陈老将军大喜,马上吩咐家人摆设酒宴,为谢壮士贤伉俪接风洗尘。这话传到了小姐陈若霞耳朵里,不由得芳心大悦,她叫过来丫鬟越秀道: “我要去给母亲请安。你给我带路了。” 越秀点上灯笼,扶着小姐下了小楼,径奔后堂走去。 老将军陪着谢九月在中堂饮宴,李氏夫人坐在暖阁里,把个谢九月看了一遍又一遍,那真是越看越爱看,眼瞅着心里爱个没够。她那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金童般的谢九月,就听丫鬟来报: “夫人!小姐来了。”李夫人站起身来,拉着女儿的手说道:“呦!天都这般晚了,怎么还出来了,可千万别冻着。来,坐在妈身边,我正有话要跟你说哩!”她用手一指谢九月道:“女儿!你看那个小哥,面相倒像个儒生雅士,可那副吃相,倒像三天没吃饭了似的。” 陈若霞闪目看去,见烛光之下,那位小哥双手捧着酒杯,频频向父亲敬着酒,面色酡红,头戴金冠,长得像个金娃娃似的,心里不由得爱意难禁,面色陡然转红,秀口一抿,便低下头来。她拉住母亲的手,撒娇地说道: “妈!女儿都这么大了,怎好让我看人家一个少年么?” 李夫人见女儿那害羞的样子,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,便开口说道: “多么俊俏的一个少年郎呀!娘可是有心招他为婿哩!”就见女儿面红过耳,嘴角露出笑意。 陈若霞伏在母亲胸前,害羞地说道: “女儿一切听母亲的就是,但不知人家是否已经婚配?” 李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,给女儿找过几家名门望族的公子,竟没有一个让她相中了的,不是嫌这个高,就是嫌那个矮,看来这真是缘分呐。她笑着说道:“女儿呀!这事也不必着急,等明天妈就去问他一声,你说呢?” 陈若霞面现忧愁地说道: “妈!我看他身边那个女子,生得似出水荷花一般,怕是他的妻室吧?” 李夫人微微皱了下眉头,轻声说道: “嗯!他们俩就是没成亲,看样子也是定了终身的。如果那是真的,这又该如何是好?”陈若霞思忖良久,看了一眼母亲那犯愁的样子,又低下头来说道:“妈呀!依女儿的意思,情愿桃李双伴。” 李夫人面色一沉道: “女儿呀!这可不成。你是陈府的千金小姐,嫁给一个武林中人,就已经很是委屈了,还要与人做小,就是为娘愿意了,你爹他如何能答应呐?这可关系到陈家的颜面,你可不能做出让老爹爹,抬不起头来的事呀!”陈若霞两眼痴痴地看着母亲,泪水在眼眶内直打旋,声音哀哀地说道: “妈呀!女儿受您的养育之恩,怎能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来呢?女儿只是与他一见便生爱慕之意,还望母亲成全孩儿的心愿。” 李夫人轻轻抚摸着女儿的乌发,想了想,唤过来丫鬟越秀,嘱咐道: “你去知会老将军一声,询问一下这位少年婚配与否?年庚几何?回来报与我知。”越秀答应一声,从暖阁里出来,走到老将军身边,附在他耳旁,把夫人的意思轻声告诉了老将军。 老将军听了心里甚是高兴,轻轻地放下了酒杯,开口问道: “九月啊!老夫想问你一件事情,却有些不好张口哇!” 谢九月笑道: “老将军!有话就说呗,还有什么不好张口的?” 老将军一笑道: “我想问你,可曾定过亲事了吗?” 谢九月爽快地说道: “回将军的话,小可还没有定过亲呢。” 老将军点了点头道: “贵庚几何呀?” 谢九月答道: “据实来讲,我也不是很清楚,听严鸿昌爷爷说,差不离是十六岁吧。” 丫鬟听到这,便转身回来了,向李夫人述说了刚才的问话。李夫人听了,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,拉着女儿的手说道: “孩子!此事宜早不宜迟,明天我就请个媒人,若是没有其他的事,早些为你们完婚,也让为娘省去些心事。” 陈若霞娇面顿时飞红,小嘴噘了噘娇声道: “妈!您看着安排就是了。妈!我就先回去了。”说完,又回头看了一眼谢九月,抿嘴一笑,便与丫鬟越秀走出了暖阁。 女儿相中了如意郎君,当母亲的心里更是高兴,哪里还有困意,就坐在暖阁里,单等老将军回来,再行定夺。 第一百四十九回 迷途冤魂受点化 洛阳城西南方十五里,有一座天王庙,因年久失修,早已荒废,断壁残垣被半人多高的野草掩映,越发显得荒凉冷落。 古庙里蛛网密结,布满灰尘,天王塑像缺肢少腿,堪堪欲倾之状。 一团幽光忽明忽暗的径入天王庙内。 夜莺鸣啼,“咯咕咯咕”地令人发瘆得慌! 夜幕之中,一条黑影闪入了天王殿,来人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宝剑,站在殿内静听了一会儿,见无响动,便打着了火折子,借一点光亮,猛然看到香案上平躺着一个人,光秃秃的脑袋泛着青魆魆的光,吓得来人惊叫一声:“我的娘啊!”撒手扔了手中的火折子,两条腿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。 惊叫声打破了宁静的夜空,就见几条人影“噌噌噌”地寻声奔来。“江鱼儿!你在哪里?”江鱼儿姑娘听出是彩凤的声音,赶忙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:“凤妹子!我在这里,你快过来,那里有个妖怪!” 彩凤姑娘胆大泼辣,长这么大,还不知道害怕是啥滋味,嘴里叨咕着: “那有啥!把妖怪赶走就是了!”她大步闯入天王殿,果然看见香案上有一团绿光,便大声喝道: “你是什么妖怪?赶快滚蛋!别在本姑娘面前装神弄鬼,当心我一剑把你剁巴了!”随着话音,彩凤抬手朝幽光一拨拉,那团幽光“咕咚”一声掉在地上,却是一个骷髅头骨,吓得她“妈呀”一声惊叫,倒退数步。骷髅头骨“骨碌碌”滚到江鱼儿面前停下来,本来就吓坏了的她,惊叫着往门外爬去。 销魂谷谷主凌剑虹大笑道: “哈哈哈!你们今天是怎么了?活人杀了无数,现在却被尸骨吓丢了魂。哼!没出息。”彩凤脸上一阵发烧,她第一次遭到谷主这样的斥责,幸亏有夜幕掩映,不然的话,那张娇面还不知道有多红呢。稳了稳心神,彩凤飞脚踢向骷髅头,嘴里骂道:“你奶奶个孙子的!死了还来吓人,活着的时候肯定不是个好东西!” “哎呀呀!可踢杀吾也!我活着受气,死了还被人欺负,我让你看看某家的厉害!”骷髅大叫着扬爪扑向彩凤。 彩凤惧极而生勇,挺手中宝剑挑了过去,只听“喀哧”一声,妖怪被分成两片。这两片骷髅,各自挥舞着拳头,从左右围攻了过来。 彩凤闪向一旁,就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妖怪的利爪将香案抓去半边。她这回可真害怕了,妖怪竟如此地厉害。 “小心身后!”凌剑虹提醒彩凤一声。 彩凤惊得毛发乍起,觉得周围冷气森森,慌忙间往旁边又一闪,受震动的天王塑像“哗啦”一声倒了下来。怪物“嘿嘿”地大笑着,惊得众人毛骨悚然,哪里还敢动弹,躲在一旁自顾抖瑟。 凌剑虹挥白虎神刀一阵猛劈,却见无数个妖怪满天落下,身上闪着绿色光环,把整个大殿照得阴气森森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一急之下,祭出法宝如意双珠。这一黑一白两件法宝,一个闪着紫光,一个闪着白光,围着无数妖怪盘旋,“嗡嗡”作响。 妖怪大叫着向两件法宝猛扑,折腾了好半天,才无力地委顿下来。 凌剑虹上前,一把将妖怪按住,觉得又轻又软,拎起来细看,原来是件带血的僧衣。“哼!一件破僧袍,也成了精来作怪!看我用三味真火把你烧成灰烬。”僧袍抖动了一下叫道:“哎呀!仙驾千万别烧我呀!我冤枉啊!”“你还有冤枉?说出来让本仙子听一下。说得若是果真有怨,本仙子便不杀你,还帮你报仇。”凌剑虹说完,静听僧袍说出话来。僧袍抖动着,从衣领里钻出个头颅来,空眼窝似鸡蛋大小,下颌骨动了一下说道: “好心的女神啊!贫僧我的名字叫贾许,是灵隐寺的云游和尚。在景龙四年五月六日,贫僧来到这里,在天王殿用斋。忽然庙门被人一脚踹开,闯进来许州参军燕钦融。随后便传来一阵马蹄声,武延秀和宗楚客率领一队官军也冲到庙内。燕钦融面对强敌毫无惧色,大骂武、宗二人意欲谋反,是纂国逆贼。宗楚客当时大怒,单手举起燕钦融,将他活活摔死在门前的台阶之上。我伏在窗前看得真切,吓得惊叫一声。宗楚客听见了,闯进大殿里,见我是个出家人,看样子是不想杀我。武延秀怕恶迹外泄,命军兵将我乱刃分尸,以杀人灭口,尸体扔在大殿里。我怀恨在心,阴魂不散,才得到了日月精华。小的欲恢复人形,需得到五个女子的真血,便把你们引来,待吓晕过去,也好行事。事情就是这样,还望女仙饶过小僧一命!” 凌剑虹问道: “你果真想报仇吗?” 贾许咬牙切齿地道: “此仇我非报不可!就是再死上一百回,我也不会饶过他们!” 忽然一阵阴风刮来,只听有人说道: “好!有志气!贾老弟在阳世身为佛门弟子,在阴曹也是个鬼雄!”话音方落,一条黑影晃晃悠悠地飘到众人面前,向凌剑虹抱拳施礼道:“在下便是许州参军燕钦融,前来拜见女仙子,求您救我们这两个患难兄弟,早脱苦海,报却大仇!”说完,身子往地上一伏,叩首不已。 凌剑虹见他二人并非恶鬼,便松开贾许,用手去扶燕参军道: “参军请起!我只是江湖中人,姓凌,双字剑虹,人称楚江红女,请不要那么高抬我,我可不是什么女仙子!” 燕钦融伏在地上不肯起来,开口言道: “凌姑娘有所不知,在我们眼里,阳世间的人,身上都有一团灵光。凡是你们做了一件好事,灵光便亮起来,日积月累,达到一定修为时,即有佛光罩体,从而百毒不侵。相反的,那些常做恶事的人,灵光便日益消减,从而失去人性,与豺狼猪狗无异,恶魔常相跟随。不是有病,便经常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灾难。再者是精神过于空虚,很容易被魔鬼加害。凌姑娘现在身上有五色宝光,自然该位列仙班。” 凌剑虹笑着问道: “燕参军!你只是个小小的参军而已,宗楚客为什么要追杀你呢?” 燕钦融叹息一声道: “唉!说起来话长了。宗楚客野心很大,伙同武延秀,意图谋害天子,先以莫须有的罪名,把忠臣郎岌杀害了,在朝中营结死党,外通戎狄,欲夺大唐江山社稷。燕某深受皇恩,岂能坐视?便上殿直谏,铺陈武延秀、宗楚客的不轨行为,没想到昏君中宗皇帝,责小可冒犯皇威,咆哮龙庭,命禁军将我逐出,随后宗楚客知道了,乘机假传圣旨,欲置小可于死地。小可预感到大事不妙,连夜逃出京城。宗楚客立即调集人马,尾随而来,在天王庙找到了我,被宗楚客将我摔死在台阶上,然后狂笑着说:‘哈哈哈哈!痛快!真他娘的过瘾!’我惹他不起,便抹着泪水去找阎君告状。阎王很同情我的遭遇,他说中宗李显气数将尽,故有此败亡之象,让小可不必急于转世去复仇,若想当个忠臣,还会受迫害,故而上奏天庭,让我做了一方土地,待日后遇上菩萨,表述一下圣洁之心,也许能超凡入圣,名列仙班。” 楚江红女凌剑虹轻叹一声道: “若如此说,我为你二人指一条明路。西去三千八百里,那里有一座天山,山里住着一位异人,名曰上清道长,他与仙人交结甚广,你们若能得到老仙师指点,便有出头之日了。可有一样,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,免得他生我的气。” 燕钦融和贾许听罢,连连叩首,然后起身飘然而去。 彩凤摇头叹道: “唉!真是天下多冤魂,京城更甚也!” 江鱼儿道: “中宗李显退位数十年了,武延秀和宗楚客亦被腰斩于市,他二人还怎么去报仇?还是去皈依佛门最好不过,比在这里害人强胜好多。” 楚江红女凌剑虹一笑,让众姐妹在庙中安歇。一夜无事,待天明再进洛阳城。 天近卯时,将近年关的洛阳城中,游人熙熙攘攘,做买卖的小商贩叫喊不停,挑柴的樵夫在人群中喝叫:“借光借光了。” 十四名绝世美女身着艳服,肋下佩剑,流云一般从西门进了洛阳城。 人们的目光慢慢向她们集结,有的发出嘘声;有的伸出舌头;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。 大街东面,锣鼓声声,人们骚动起来。 鸣锣开道者,不知是哪位高官驾到。 一队军兵仪仗过后,一匹高大的雪花青鬃马踏着碎步“得得”地走来,马上坐着一位公子。见此人:光秃秃的头顶,周边生了些许头发,挽个抓髻,扎一条宝蓝色丝巾,窄脑门,三道皱纹下一双绝户眉,塌鼻梁子,鼻孔朝天,上嘴唇短,下嘴唇耷拉着,畸形牙齿呲出唇外,长窝瓜脸,细长脖子,一对扇风大耳,前鸡胸后罗锅儿,下面两条罗圈腿。 第一百五十回 神鹰玉凤刀下丧命 别看他长得三分像人,七分像鬼,穿着打扮却与众人不同。上身穿一件宝蓝色长袍,上绣团花朵朵。大红中衣,绣着百鸟朝凤。足下一双薄底软靴,一个鹅卵大的红绒球,在靴子面上微微颤抖,甚是醒人二目。身上披了一件绛紫色斗篷,上绣鸳鸯桃花。要是从后面看,任谁都会以为,这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江湖儿郎。 若是转过身来再瞧,胆大的人会下一大跳,恶心上半个月也就没事了。胆量小的可千万别睁眼,弄不好一下子就背过气去。 他手里托着个鸟笼子,里面养着一只红嘴乌鸦,见人就“呱呱”地叫几声。 在他身后,跟着二十多个豪奴,一个个虎背熊腰,瞪着眼珠子,撇着嘴,走起路来攥着俩拳头,栽愣着膀子,一步三晃。 在这些豪奴中间,有一顶桃花红软轿,轿帘封得很严实,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。在前面开路的家奴,手里拎着一面铜锣,走上三五步,就敲一下锣。 城里的老百姓没有不认识他的,便纷纷避让过去,有道是穿新鞋,不往狗屎上踩吗。初次进城的十四名身穿华丽衣着的少女,却没有闪开道路,眼看就要碰在一起,惹得老百姓驻足下来,想看个热闹,同时也为这些女子捏了一把汗。 这位花花公子可没人敢惹,有个绰号叫立地太岁,姓李名龙,字重业,是当朝左班丞相李辅国的大公子。 在前面鸣锣开道的,绰号叫开路鬼,姓单名通。他见这些女子没给闪开道路,“嘡啷”一声重重地敲了一下铜锣,然后点指骂道: “你们是哪来的臭婊子!眼睛都长到裤裆里去了吗?还不快给大爷让路,莫非是想找死不成?”他这么一骂,逗得众豪奴大笑起来。 笑面虎刘武亮走上前来,高声笑道: “哈哈哈!小模样儿长得还不错,就是不长眼珠子,大爷看看裤裆里有么?”说着,伸手朝彩凤姑娘脸蛋摸去。彩凤外表看上去很温柔,可脾气特别火爆,听了开路鬼单通的一顿骂,她那里就气得直咬银牙,不知死活的刘武亮又凑了过来,骂了一回又动上了手,哪里还能按捺住心头怒火?左手抓住他的手指往下一撅,就听得“嘠呗儿”一声脆响;右手一晃,又听得“啪啪啪”几声闷响,抬起脚来,朝他裆下就是一家伙。 众人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,笑面虎刘武亮可就笑不出声来了,“哎呀”一声鬼叫,那都岔了音飞了神啦,抖落着右手,左手捂着裤裆,身子一蜷箍,疼得在地上直打滚。 眨眼之间,笑面虎刘武亮就被一个小女子撩翻在地,吓得众豪奴木鸡般呆立当场。忽然传来令人作呕的声音道:“我说开路鬼!这些个小美人儿到了咱们爷们的地界儿,还客气个啥?就让他们跟在本公子身后,回到皇宫里陪少爷玩几天,包她们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!”立地太岁李重业一边说着话,嘴角一边往下淌着口水。一个身材高大的家奴,手里捧着一摞儿手帕,不停地为李龙擦着。 狗奴才开路鬼单通大声叫道:“你们都听见了没有?我家少爷今天高兴,看中了你们这几个丫头片子,这可是你们的福分,就跟在我家少爷的身后回宫去吧!”“呸!不要脸的狗奴才!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便强抢民女,再不闭上你的狗嘴。哼!看你家姑奶奶一剑穿你个透心凉!”彩凤手按剑柄,瞪圆美目,抬手戟指喝骂单通。 李重业在马上用手一指,冷笑道: “嘿嘿!这个小姐姐,跟少爷我玩横的是不?等进了皇宫,少爷便教你什么叫光天化日!奴才们!你们都露上几手,把她们抓起来。少爷我有赏啊!”那位手捧绢帕的奴才心里直骂:你他妈的少说两句,省得我为你老擦黄汤! “得令啊!”随着话音,从后队里闪出一人,只见此人长得好生凶猛:脑袋好似麦斗,二目亚赛铜铃,刷子眉斜入双鬓,海下扎里扎煞一部钢髯。狮子鼻子阔海口,犬牙外露,胖乎乎的一张大脸,竟配了一对元宝耳朵,短粗脖子,大肚皮,身上穿青挂皂,腰扎一条巴掌宽的牛皮板儿带,黄铜虎头别子,板儿带上布满银钉,宝蓝色中衣,脚下一双抓地虎快靴,身披一件银灰色英雄大氅。挺胸往人前一站,身高在八尺开外,比一般的人高出一头,乍出一臂,恰是半截黑铁塔一般。此人姓铁名龙,人送绰号赛霸王,原本是个臭名昭著的江湖黑道人物,被官军拿住,打入死牢。待到秋后问斩时,监斩官见他上刑场时,面无惧色,昂首挺胸,认为是个人物,就派人向李辅国报了信,被奸相李辅国改判成无罪放出,成了他的家奴。 赛霸王铁龙手使一对飞天钢叉,甚是霸道,在一般江湖人物眼里,简直是个煞星魔鬼,横行十几年,竟没有遇上对手。他自认为相当不含糊,撇着大嘴,扫了一眼众女子,大模大样地往前走了几步,把飞天钢叉十字插花地往身后一背,冷笑一声,单手一指道: “呔!尔等休得不识抬举!我家少爷乃是当朝宰相的大公子。”他挑了一下大拇指又道:“我家少爷赏你们个脸,还不上前谢过,更待何时?莫非还要本霸王亲自动手不成?”他想得挺美!哼!我一报名号,非把你们这些小女子吓趴下不可! 彩凤姑娘哪听他这一套,按剑上前道: “我看你长得到有点人模狗样的,怎么说出话来,像是骆驼打喷嚏······”赛霸王铁龙问道: “此话怎讲?” 彩凤冷笑道: “哼!你还不明白吗?那是本姑奶奶抬爱你一声,叫满嘴喷粪!” 在场之人,一片哗然。这一下可激恼了赛霸王铁龙,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一声,犹如惊天霹雳一般,双手抡动一百单八斤的飞天钢叉,直取彩凤,嘴里大骂道: “小黄毛丫头!胆敢辱骂本霸王爷爷。今天大爷非扎你一千八百个血窟窿不可!”彩凤大胆泼辣,哪肯示弱?“仓啷”一声掣出肋下宝剑,奋身迎击而上,施展开游龙身法,剑似灵蛇出洞一般,与铁龙杀在一处。 这两个人杀起来很有情趣,铁龙仗着身高马大,有一身蛮力,把两杆飞天钢叉舞得跟风车一般,朝彩凤猛劈狂刺。彩凤情知使用叉锤之人力大无穷,自己便依仗身法奇快,一把宝剑专门寻找铁龙的手腕。铁龙见敌手剑法诡异,打了十几个回合之后,便不敢心存大意,表面上自己占了上风,其实是处处受制。内行看门道,外行看热闹。 李重业见铁龙杀法勇猛,乐得连声叫好,哈喇子往下直流,可忙坏了为他擦口水的那位家奴,眼看着手中的罗帕快要用尽了,又听得他大叫道: “好哇!你们几个全给本少爷上去,谁拿住一个女子,本少爷便赏他二百五十两银子!”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此言果然不虚,众家奴马上来了精神头,各亮兵刃杀上前去。 这些如狼似虎的恶奴,平日里欺男霸女已成习惯,如今正好在女人堆里显一下手段,一来可以领到赏银,二来也好博得主子的欢心。有几位奸、怂、嘎、坏的家伙,往常尽干些挖绝户坟、敲寡妇门,打瞎子、骂哑巴的缺德事,如今见别人会个三面摸、四面斗的都去厮杀,他们便在一旁等着拣便宜,挥动刀剑连喊带叫地虚张声势。待凌剑虹用白虎神刀左一挥,右一扫地劈了十几个恶奴之后,这几位惊呼一声,拔起脚来比兔子跑得还快。 立地太岁李重业见满地人头乱滚,血光四溅,吓得扔了鸟笼子,勒转马头便走,跑出一箭之地又回头叫道: “你们等着!待我告诉我爹去,再找你们算账!”言罢,只听得“哒哒哒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,李龙打马而逃。 主子一走,剩下的豪奴哪敢恋战?惊呼一声四下逃散,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。 群敌散去,地上留下了一片尸体。 凌剑虹一眼看见那顶桃红色软轿,以为是李重业抢来的良家女子,便急步上前,她闪目光一瞧,见轿帘上写着一副对联,上首书: 金嘴铁齿五湖称霸 下联配:钢爪铜骨四海无敌 横批是:神鹰玉凤 她摇头一笑,不知是何物如此狂妄,便用刀尖一划,斩落那条月白色轿帘,只听得“嘎”的一声鸣叫,从轿内扑出一只雪白色斗鸡,抖翅勾喙,利爪飞扬,直扑凌姑娘面门。 “畜牲大胆!”凌剑虹怒啸一声,手中宝刀幻化成一片刀影,登时将斗鸡的头挥成数段。神鹰玉凤鸡头落地,扑腾着翅膀,两只爪子抓住轿杆,竟深入轿杆三分。 达官显贵闲得无聊,把羽物敬如神明,以斗鸡互赌输赢,可见时风日下。 第一百五十一回 江鱼儿手刃魔王 这只号称“神鹰玉凤”的斗鸡,本是肃宗皇帝李亨的爱禽,由鸡官贾昌一手调教出来。贾昌被御封为“神鸡童”,凡是经他调教出来的名鸡,前面都加上一个神字。明皇李隆基在位时,贾昌就是出了名的斗鸡训练高手。 当时流传着一首民谣:“生儿不用识文字,斗鸡走马胜读书。贾家小儿年十三,富贵荣华冠当今。能令金距期胜负,白罗绣衫随软舆。父死长安千里外,差夫持道挽丧车。” 青莲居士李白写道:亭午暗阡陌。中贵多黄金。连云开甲宅。路逢斗鸡者。冠盖何辉赫。鼻息干虹霓。行人皆怵惕。世无洗耳翁。谁知尧与跖。 神鸡童贾昌头戴雕翠金华冠,身着锦袖绣襦袴,手持带有一串金铃铛的拂尘,领着群鸡,端正整齐地站在训鸡场上。他双眼炯炯有神,眼珠子能迅速的来回转动,指挥若定,妙趣横生,随着他的号令,斗鸡立刻竖起羽毛,张开翅膀,利喙尖爪在地上磨动几下,然后便拼死相斗。斗鸡随着贾昌的口令进退有序,或高或低应声而变。一场大战之后,贾昌率领着鸡队归去,胜者昂首挺胸地走在队列之前,败者无精打采地尾随而行,但队伍井然有序。 唐明皇李隆基观罢,龙颜大悦,封他为“神鸡童”,又把梨园弟子潘大同的女儿,嫁给了贾家小儿。斗鸡官能获得如此殊荣,在历史上也是极为鲜见的。到了肃宗皇上即位,李亨喜爱斗鸡比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,为贾昌又添了新封号,称作“御封神鸡童”。为此,斗鸡运动风靡一时。这只叫做“神鹰玉凤”的斗鸡,除了惧怕贾昌之外,任何人都难以靠近。 奸相李辅国为讨得新皇帝的高兴,赌下十万两白银,特意让神鹰玉凤和自己的金距斗上一场,自然是金距大败而终。 李辅国让儿子李重业率领众家丁,保护着神鹰玉凤在御街上夸耀丰功。十万两白银要博取龙颜一喜,李辅国别出心裁,伏在桌案上为神鹰玉凤写报功折本,正写到“金嘴夺五魄,铁翅惊三魂。玉凤傲天下,神鹰独称尊”时,李重业哭叫着闯进门来,如丧考妣似地嚷道: “我的亲爹爹呀!大事不好了!” 李辅国大惊,放下手中狼毫,起身问道: “龙儿!何事如此惊慌?” 李重业哭嚷道: “爹呀!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几个野女人,杀了咱家的众奴才不算,还宰了神鹰玉凤啊!”“啊!”李辅国吓得一屁股坐回太师椅上。死了多少家奴他并不放在心上,神鹰玉凤可是当今圣上代宗李豫的心爱之物,可谓价值连城,若有半点差池,恐怕要遭灭门之祸!李辅国不敢往下多想了,急得他手拍桌案,大叫一声,咬牙切齿地喊道:“来人哪!”家奴答应一声,进屋跪倒。 李辅国吩咐道: “你去点齐三百名禁军,到校军场听调。” “得令!”家奴答应一声,飞身而去。 三百名禁军骑兵,很快列于校军场上。 李辅国来不及披挂,飞身上马,由李重业带路,一支飞骑风驰电掣般冲出皇城。大街上顿时尘土飞扬,战马嘶鸣,铁蹄声响彻长街,行人早早地就避让开去。三百名禁军卫队众星捧月般,跟随着李氏父子打马扬鞭,眨眼间来到出事地点。 “吁”李辅国勒住坐骑,拢目光望去,见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,手里拎着一只无头鸡,正是那只神鹰玉凤!那一女子高高地举着死去多时的神鹰玉凤,向另外十几个女子道: “各位姐妹们!门主杀了这只神鹰玉凤,待我去寻个厨师来,做一道清蒸鸡,尝尝它是什么味道。” 众女子拍手笑道: “好啊!这主意太好了。” 李辅国一抖丝缰,胯下白龙驹往前走了几步,他捻着手中佛珠,厉声喝道: “大胆妖女!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,还杀了当今皇上的爱禽,可谓罪在不赦!本相爷到此,尔等还不早早跪倒伏诛吗?” 彩凤把死鸡“啪”地一声摔在地上,白了李辅国一眼道: 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也来管我们的事情!” 江鱼儿娇笑一声道: “嘻嘻!凤姐姐没听明白吗?他可不是东西,不是东西的是丞相,丞相的官品可大着呢!官大的丞相要是办起缺德事来呀,那可大的了不得!” 众女子被她的话,又逗得大笑起来。 李辅国阴沉着脸喝道: “休得胡言!尔等死到临头,还敢戏弄本官!阇梨海!与本官拿下这些刁蛮狂徒!”“得令啊!”阇梨海跨步上前,双手一摆掌中紫金锤,高喧一声佛号道:“无量寿佛!尔等听真,某家乃是布达拉宫的俗家弟子,名叫阇梨海,江湖人称法衣魔王!尔等快快伏诛,免得洒家血染金锤!” 江鱼儿用剑尖指点道: “你身为佛门弟子,就该早晚一炷香,每日三叩首地侍奉佛祖,为何身入红尘,动起杀伐之念?” 法衣魔王阇梨海自持武功高强,耐不住梵语青灯的孤寂,私下布达拉宫,投奔当朝宰相李辅国,想图个封妻荫子,荣华富贵。 奸相李辅国欲篡夺大唐江山,正值用人之际,见他并非是等闲人物,特别赏识阇梨海的玄门功法,便奏请当今天子李豫,加封他为五虎将军,其薪俸高于另外四虎和八彪。为报丞相的知遇之恩,阇梨海要显示一下绝技,免得让四虎八彪小视了。他一提丹田真气,斜睨了一眼江鱼儿道: “这位女施主!你也不必打听那么多了,事多烦心也。就记住一条吧,来年今日,就是你的周年了!接招!”言罢,抡起紫金双锤,朝江鱼儿当头便砸。 彩凤姑娘担心江鱼儿不是来人的敌手,一把将她拉在身后,清啸一声,挺身上前,眼看阇梨海的双锤一转,奔自己当头袭来,她一咬银牙,并不躲闪,单手持剑,海底捞月式往上封挂砸下来的双锤。 这一招可犯了武林大忌,有道是叉锤大将,不可力敌。双锤并重一百单八斤,加上阇梨海的力气,外加惯力,就不下有千斤之力了。就凭彩凤的一把宝剑,如何能抵挡得了?阇梨海不禁心中暗喜,高喝一声道:“你就在这儿吧!” 江鱼儿就在彩凤身后,见恶僧双锤下落,便使了一记白蛇吐信,剑尖呈一道白光,径取敌手的心窝。说时迟那时快,阇梨海双锤落至中途,猛然看见一道寒光,直奔胸口袭来,急忙含胸拧身,收回一只金锤拨打急刺而来的宝剑。 阇梨海这一招泰山压顶,看上去并无惊人之处,彩凤也没把他当回事。等宝剑一碰上金锤,她后悔可就来不及了。就是这一只金锤,力道也在七百斤之上,耳轮中就听得“嘡啷”一声巨响,彩凤都不知道宝剑是怎么脱的手,虎口登时震裂,鲜血直流,胳膊跟折了一般,大半个身子发麻,眼前金灯狂旋,倒退了数步,大口喘息着蹲在了地上。 阇梨海占尽了锤打悠势之利,彩凤失去了剑走轻灵之妙,一招之下,她险些命丧当场。法衣魔王阇梨海得势不让人,左手大锤往外一封江鱼儿的宝剑,上前一步,举起紫金锤大声喝道:“你也就在这儿吧!” “呼”地一声,大锤直奔蹲在地上的彩凤顶梁砸下。众姐妹一见此景,吓得双手一捂眼睛,不忍目睹这悲惨的一幕。 红颜煞星哥舒玉梅身法虽快,怎及阇梨海力猛锤沉,抖剑欲拦挡紫金锤,显然是为时已晚,便怒啸一声,挺剑直刺阇梨海当胸。 楚江红女凌剑虹看得真切,伸手一指,口中念动真言,将彩凤化作一阵清风,从死神魔爪下救出一条性命。 武芳姑娘和彩凤很要好,见她要吃暴亏,抖手甩出五粒飞蝗石,“啪啪啪”几声脆响,飞蝗石打中阇梨海的前额。 阇梨海脑袋一摇,将飞蝗石撞个粉碎,朝众女子呲牙一笑,显得若无其事一般。李辅国不由得“哈哈哈”大笑起来,连那四虎八彪也鼓掌相贺。阇梨海没料到彩凤失去踪影,本想建立奇功,心中自是高兴。他双目一闭,怕溅一脸血水。猛然觉得双锤走空,再想收住紫金锤的下落之势,那是难如登天了!他一时大惊,耳听得“咔嚓”一声,双锤将自己的两条腿给砸断了,身子往前一倾,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疼得他怪叫连声,两手抱着双腿在地上直滚个不停。 江鱼儿趋前一步,手起剑落,将阇梨海一颗斗大的人头砍了下来,紧跟着飞起右脚,把人头踢向狂笑的李辅国。 破空之声传来,老贼李辅国连看也没看,以为是暗器袭来,急忙放下手中佛珠,探双手接住,感到此物很是怪异,肉呼呼地长满了长长的毛,一股又腥又热的粘液甩了满脸,闪目光一瞧,见是一颗呲牙咧嘴的血淋淋的人头,马上一闭眼,随手将人头扔了出去。 第一百五十二回 烈焰弹威镇群敌 人称大内高手的第二只虎,突厥人,名叫耶律宗,和阇梨海交情非同一般。 耶律宗见李辅国扔下阇梨海的人头,心中好生气愤,一抖衣襟接住了阇梨海的头颅,怒视一眼李辅国,轻叹一声暗自恨道:可怜啊!我的阇梨海老兄!都怪你放着佛门弟子不做,非入中原贪图享乐,鞍前马后地跟着恶贼李辅国跑,到头来落得个如此下场。李贼心狠手辣,真让人寒心齿冷啊! 三虎乃是蛮夷人,姓孟,双字可石,人送绰号擎天柱。此人生性勇猛,力大无穷,善使一根一百六十斤重的精钢枣阳槊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他见那位如花似玉的少女手刃阇梨海,也未向李辅国请令,怒吼一声: “小娃娃!休得逞凶,某家来也!”言罢抢步上前,手中大槊挂动风声,拦腰扫向江鱼儿。 江鱼儿冷面横眉,肃杀杀地打量了一眼孟可石,闪身退了两步,剑立当胸,自信要杀掉这个莽撞汉子,也不会超过五个回合,便没急于动手。 擎天柱孟可石见这位美貌女子,稳重高雅,不怒自威,心中甚是惊疑,嘴角微微地颤抖了一下,即刻改变了杀法,双脚摆扣,两手持槊,围着江鱼儿转了三圈儿,愣是没敢再度出手。 “着!”江鱼儿娇斥一声,猛然施展开流天花雨,手中宝剑幻化成一团银光,朝擎天柱孟可石当头罩落。孟可石一个没注意,登时被削去了牛心发卷,只觉得头顶心一凉,吓得他“啊”地惊叫一声,闪身暴退数丈,呆愣愣看了几眼江鱼儿,深吸了一口冷气。他有心退去,又恐众同僚笑话,便硬着头皮舞动起精钢枣阳槊,和江鱼儿杀在一处。 江鱼儿身灵剑轻,孟可石力大槊沉,一位似春燕细柳,一个是猛虎下山,二人杀了个难解难分。 凌剑虹救下了身负重伤的彩凤姑娘,探出左掌为她治疗内伤。 李辅国在马上注目凌剑虹,见她生得赛过九天玄女,两只贼眼珠子便定住了一般,连眼皮也顾不上眨一下,拈了大半辈子的佛珠的双手,也僵住不动了,恨不得把她托在掌上,一口吞入腹中。 站在李辅国身边的,还有四虎杜飞龙,五虎庞大海,这二人皆是使爪的高手。杜飞龙江湖人称流云手,善使一支如意飞虎精钢抓,该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。 被誉为摘星手的庞大海,是昆仑山三圣人的关门弟子,其爪法套路,是由苍鹰捕食的动作研悟出来的,招数可谓阴狠刁毒,凌厉快捷。爪的样式,竟然和如意飞虎精钢抓一模一样,前面是极其锋利的五支利刃,下面暗藏钢钩。靠近钢爪处是一段三尺长的钢链子,系在三丈长的虬筋软索上。这种兵刃的奥妙之处,就在暗藏的钢钩上,此钩外锋内顿,钩尖下二分之处,有个半分长的倒刺,若是挂在衣服或肉体上,一时难以拔出来。另外一点就是虎爪可以任意开合,锁拿兵刃有独到之处。飞爪两侧有精钢翅膀,锋利异常,由蛟筋控制着,可以改变飞行方向。 他二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技艺,为弥补飞爪的不足,又各自配备了一把短剑。这样,进可以攻,退可以守。两个人觉得很不含糊,足可笑傲江湖,称霸一方。 杜飞龙瞥见李辅国色眼迷离,便朝庞大海使了个眼色,二人一努嘴,分左右双双扑出,两件如意飞抓骤然出手,直取凌剑虹,志在一着必得。若能拿到这一娇弱女子,在丞相大人面前,就是首功一件,定然得到重赏,加官晋爵。 凌剑虹见他二人兵刃奇特,招法诡异,急忙一把拉起彩凤,往后退去,随即隐起身形。真是忙中出错,彩凤姑娘的绣花鞋掉在了地上,裹脚布耷拉出去二尺余长。杜飞龙眼疾手快,抖动手里的如意飞虎精钢抓,將裹脚布抓了个结实,狠命地往怀里一带,只听“喀嚓”一声,裹脚布被扯断,彩凤的脚腕子也被拉伤了,疼得她“哎呀”一声惊叫。 庞大海听到惊叫声,手中的如意飞抓循声就打了过去,随之往后一带,倒刺挂在了彩凤姑娘的腿上。他手上一较劲,嘴里叫道: “你给我过来吧!” 他用的力气可真不小,只是一把拽空,身子往后倒退数步,险些摔个仰面朝天。低头仔细看去,如意飞抓也不知去了哪里,手里只剩下了一根虬筋。 凌剑虹挥动白虎神刀,斩断了如意飞抓,见庞大海站在那里打了会儿愣神,随之双手捂着腰,好像是岔了气。 流云手杜飞龙见庞大海的飞抓被砍断,就没敢再度出手,走过来想看个究竟。 凌剑虹并不想杀他,倒要惩治他一番,便捡起绣花鞋来,“噼里啪啦”地一阵猛打,揍得杜飞龙手捂着腮帮子,也不知道往哪里躲了,大声叫道: “哎呀呀!我遇上阐气鸡鬼了,快跑哇!” 众军兵闻听有鬼,吓得潮水般往后退去,李辅国的坐骑长嘶一声,人立而起,险些把他摔下马来。“吁吁吁!”李辅国连唤三声,双手勒紧缰绳,白龙驹身形在空中一旋,昂首甩尾,四蹄跳踏不止。李辅国稳住白龙驹,大喝道: “哪个敢退半步,立斩不赦!”一句话喝止住后退军兵。 李辅国冷哼一声,面似秋霜地用马鞭一指众女子道: “众军兵把她们围了,休教走漏了一人,倘若有误,军法处置!给本相活捉了她们,定有重赏!” 军令如山,谁敢不从?众军兵围了过去,各亮兵刃狂呼着以壮胆色。 众军兵只是高声喝喊,却不敢拼杀上前。 擎天柱孟可石与江鱼儿厮杀正酣,二人百招已过,未分输赢胜败。孟可石本以为在三五招之内,便可生擒活捉江鱼儿。没成想打到百十多招,他心里可就没底了,对手宝剑轻灵,自个儿的精钢枣阳槊显得很是笨重,又杀了十几个回合,孟可石鼻凹鬓角淌下了汗水,喘气也不匀了,汗水渍湿了的征衣,行动起来很是不便,不由得暗自叫苦,再想退下战场已是不能,那女子的一把长剑,已然将他困在剑影之内。江鱼儿见敌手动作缓慢下来,在做困兽之斗,便一改游走战术,步步抢攻,“唰唰唰”一口气刺出七七四十九剑,可把孟可石忙了个不亦乐呼,舞动着那条一百六十斤重的精钢枣阳槊,紧着招架,连抹把汗的时间都没有了。 孟可石心里着急带窝火,使出了拼命的招式,恶狠狠朝江鱼儿当胸刺出一槊,趁江鱼儿闪躲之际,探手从百宝囊中,取出来一枚铁链子,抖手激射出去。 金风破空之声传来,江鱼儿低头让过暗器,娇斥一声道: “嗨!鼠辈敢用暗器,来而不往非礼也!接招。”伸手从百宝囊中取出来一枚烈焰弹,朝孟可石打去。 烈焰弹是用硫磺、白磷、木炭混合制成,平时用油纸包裹得很是严实,要使用时,只消揭去油纸,出手之后,白磷受空气摩擦便会自燃,继而便爆炸开来,杀伤力很大,在江湖上极为霸道。 擎天柱孟可石不知道烈焰弹的厉害,见一团黑影袭来,赶忙用手中的大槊往外封挡,刚一挨上烈焰弹,耳轮中就听得“轰”的一声巨响。孟可石知道上了当,再想躲避可就来不及了,登时被炸得脑袋轰鸣,头发烧焦了,满面黢黑,就剩下眼球和牙齿是白的,像个黑鬼似的。 他站在那里呆愣了片刻,这才感觉到身上有几处灼热,低头看去,竟然着了火,刚忙就地打了个滚,想把火压灭,没料到火势更旺了起来。孟可石也算是经验老道,惶急的脱去衣装,只穿了件裤头儿,飞也似地逃命去了。 江鱼儿还是第一回使用烈焰弹,没想到它的威力这么大,便又接连打出三枚,投向围攻上来的众军兵。 “轰轰轰”三声爆炸,直吓得军兵丧魂落魄,纷纷败退下来。 李辅国喝止不住,他也没成想烈焰弹如此的厉害。 烈焰弹在江湖上传闻已久,可从来没人见过,人们就把他当作了谣传。 李辅国倒是听说过,火凤凰贺莲花有这种独门暗器,眼前这位小女子也有烈焰弹,想必是与贺莲花有一定的缘源,便点手一指江鱼儿言道: “这位小女侠!且慢动手。我来问你,可认识火凤凰贺莲花么?” 江鱼儿听他说话娘儿们腔,觉得好笑,便歪着头笑道: “嗯!认识又怎样?不认识又怎样?” 李辅国“呵呵”笑道: “听你说话的口气,就知道你是她的关门弟子,老夫没说错的话,你是叫江鱼儿吧?”江鱼儿略一迟疑,然后点了点头。李辅国手里捻动着佛珠,面含微笑,侃侃而言:“江鱼儿姑娘!你年纪轻轻,武功艺业就这等的高超,实为武林难得的奇葩也!老夫李辅国是也,身为当朝左班丞相。”说到此,他话音一顿,扫视了一眼众女子。 第一百五十三回 江鱼儿怒骂李辅国 楚江红女凌剑虹斜睨着李辅国,猜不透他要冒出什么坏水来,便稳住心神,听他继续往下说。 江鱼儿拉了一下凌剑虹的衣角,美目眨巴了一下,轻声说道: “虹姐!这号人呐,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。别听他胡诌白咧,咱们走。” 彩凤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怒斥道: “你有屁就快放,瞪着俩贼眼珠子踅摸什么?当心看进眼里拔不出来!” 李辅国一摆手言道: “哎!这样讲话很不得体,老夫可是出于一片衷肠。老夫想规劝诸位女侠,学文以治国,练武为戊疆,你有这么大的本领,何不归顺当朝?若得常侍君侧,必得雨露圣恩,他日定能光宗耀祖。倘若是生个一男半女,儿子就是东宫太子,那你就是国母哇!是何等的荣耀也。” 李重业听了,心里好大的不乐意,晃了下光秃秃的脑袋说道: “爹呀!你老糊涂了是咋着?我的仇还没报呢,咋就想着把她们送给皇上呢?” 李辅国心里正盘算着东窗之计,唯恐儿子道破,马上眼睛一瞪喝道: “你住口!休得胡言乱语。” 李重业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地厉害,吓得勒马倒退了数步,低了头,噘着嘴,哪里还敢再言语? 李辅国对李重业一点辙也没有,五个儿子当中,其他四个儿子都挺英俊,李辅国却都看不上眼,唯独宠爱李重业,那是要星星不给摘月亮,这其中自有奥妙。 自从元婉芳嫁到李府,她正值豆蔻年华,李辅国明摆着就是个残缺人,心中的欲火难禁,日子一长,恨透了父亲元擢和家族大爷元希声,他们拿着我的青春年华,当做升官发财的阶梯,让我整日守着个废人,心里便失去了平衡,几次想寻短见,但都没能够如愿。后来又一想,好歹地糊弄这个老鬼几年,等他“嘎嘣”一死,这偌大的家业,就是我的了,何愁找不到拼如意郎君?坏事也就变成了好事,最好是这个老阉贼连童贞也破不了。没料到事与愿违,几经交合,竟怀上了他的孽胎。也不知道有多少次,老想着打掉胎儿,可恨的是,李重业命大,硬是没有坠胎。十个月之后,便生下了这个畸形儿。他长得太难看了,真是姥姥不喜欢,舅舅也不爱,连元婉芳也不愿意多看上他一眼,奶水也不愿意让他多吃一口,早早地便回了奶。李辅国却高兴得不得了,连摆了数日的流水宴,邀请了各路人等,庆贺自己老来喜得贵子。他把无数的珠宝送给了元婉芳,也没换取过他的一次笑脸。 数月之后,元婉芳一改旧颜,想方设法讨取李辅国的欢心。突然飞来的爱,使刁滑的李辅国有些承受不住了,但也猜不透她为何如此的高兴。元婉芳是想开了,你不是有生育能力吗?那好,我就生给你看!反正府内有很多护院镖头,他们能飞檐走壁,我如此的年轻貌美,好花自然能引蝶,手中金银珠宝有的是,少不得多赏些就是了,换得自己的芳心日日欢乐。为此,好多护院镖头都和元婉芳有一腿之交。时间一长,那里有不透风的墙?李辅国的耳朵里,装满了那些争风吃醋的人,打过来的小报告。他不敢得罪元夫人,一赌气杀了十几个家丁。 元婉芳可管不了那么多,想怎么干就怎么干。由于她出手大方,花钱似水,那些老相好的冒着生命危险,抓个机会就过来云雨一番。她似久旱的禾苗,男人如干柴烈火,两厢各得其妙。 李辅国自知禁止不住,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了,倒也落得个“满堂儿女”。李辅国心里有数,多一个叫爹的,也养活的起,怎么也比从外面要来的孩子近乎一点,谁让自个儿没本事呢?几年下来,元夫人孩子没少生,李府简直就成了王八窝。为了这点,李辅国最喜欢李重业,别看长得没个人样,到底是自己的种。 李重业挨了训斥,心里恼怒,噘着大嘴说道: “你还敢骂我,我告诉我娘去。”说完,勒转马头,扬鞭而去。 李辅国由他去了,见凌剑虹也不搭腔,便又觍着脸说道: “吾儿自幼顽劣,冲撞了各位女侠,还望诸位不要见责,以江山社稷为重,为国为民,乃万民之福,国之幸甚,民之幸甚,下官之幸甚,我们共襄大举,扶保暗弱之君主,以建万世不朽之功勋。下官言尽于此,望诸位女侠三思之。” 江鱼儿心中恼怒,厉声喝道: “李辅国!你这个老奸贼!快闭上你的臭嘴,花言巧语又来骗哪个?君王暗弱,都是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奸臣贼子,不思报效皇恩,弄权误国,导致天下大乱,百姓流离失所,边将贪功,战火连年未熄,到处都是杀戮,眼见得血染大地,白骨遍野,贪官污吏横行乡里,横征暴敛,苛捐杂税多如牛毛,害得民不得以聊生计,你们将是千古之罪人!还有何面目在我的面前,说什么国呀民的,简直就是一派胡言!”李辅国被骂了个狗血喷头,强压住心头怒火,装出一副笑脸来说道:“这位女侠!也不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。人生的命运自有定数,忠奸之论,当留与后人去评析。为人臣者,不违君意,谨遵圣训,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。老夫劝你两句,及早忘却那些所谓的宏图与大志,顾及眼前为是,图个富贵荣华,也好光耀门庭。说句肺腑之言,人生短暂哪,转眼就是百年,想做成一番大事业,谈何容易也。苦苦挣扎大半生,矢志而不逾,到头来也是前程难料,无非也就是留芳千古与遗臭万年的迂腐之论尔,实不足取也。老夫再劝你,且静下心来,莫失此千载难逢之机缘。李某宦海苦游数十年,今日位居君下,其苦衷又有谁知?更何敢谈功耶、过耶?”说着,竟落下几滴泪来。 江鱼儿问道: “如公之言,小女子侍与君侧,就果真如你所言么?” 李辅国认为丫头们有点信了,眼珠一转,便策马上前,俯身轻声言道: “然也!老夫绝不食言。姑娘深明大义,冰雪般的聪慧,岂是老朽一两句话就蒙骗得了的?我愿与诸位签字画押,免得日后虚生遗憾!” 江鱼儿挑了一下蛾眉言道: “老丞相啊!小女子曾经听说过,宫闱之中,嫔妃相互争宠,世代沿袭,还出现过昭君出塞的陋闻,妲己专宠,可有其事么?” 李辅国苦笑了一下道: “姑娘之言差矣。过去的事情,无可考证,只是谣传而已。人生吗,能有几人无忧无虑呀?都在苦苦地挣扎着,以求饱腹也。能在皇宫里度过一生,天下之人,有几人不向往也?那才是最为荣耀的事情。” 李辅国的次子李虎,字重光,小伙子二十上下岁,长得眉若卧蚕,目如紫微,狮子鼻下一张菱角口,天仓饱满,地额方圆,厚墩墩的大耳朵,身高八尺挂零,宽肩膀、细腰身,从后面看像个扇面一般。他打猎归来,听说父亲与武林中人在皇街上争斗,连衣裳也没换,便飞马赶到这里,原以为是一群身高马大的江湖上的成名人物。到这里一看,却是十几个女人,他撇了撇嘴道: “爹爹!跟她们啰嗦什么?看孩儿将她们拿下了!”说着便欲打马出战。 李辅国举手示止,悄声道: “吾儿莫急,待为父骗得她们入了皇宫,便在为父掌握之中,如何处治,呵呵!就看我的手段了,那可由不得她们!” 李重光这才面生喜色,连声赞道: “妙哉!还是父亲手段高明。” “儿啊!你就跟为父多学几招吧,置人于死地而不露声色,这才显示出官场中的奇妙。”李辅国手捻佛珠微微一笑。 江鱼儿离他不远,把他们父子的言论听了个一清二楚,气得她娇面通红,戟指李辅国大骂道: “李辅国!老匹夫!哪个又在你的掌握之中?看本姑娘怎样将你碎尸万段,以谢天下芸芸众生!” 李辅国见阴谋败露,手捻佛珠大笑着言道: “哈哈哈哈!你这个奶毛未退的黄毛丫头,今日还能逃出某家之手吗?”言罢右手一挥,众军兵蜂拥而上,和众女子又战在一处,直杀得惨叫声声,尘土飞扬。 片刻之后,人丛中传出“啊”地一声大叫,李辅国拢目光望去,见孟可石被江鱼儿一剑砍去了左臂,他右手抡开了精钢枣阳槊,红着眼睛朝江鱼儿当头砸下。江鱼儿胜券在握,闪身避开这致命一击,不待孟可石大槊落地,手中剑便划起一个偌大剑花,银光闪动,削向擎天柱孟可石的右手。左臂已失,孟可石怎肯再失去右臂?吓得他“当啷”一声,丢掉手中的精钢枣阳槊,调头跳出战圈之外。 挺剑追杀上前的江鱼儿,猛然觉得背后金风响动,急忙将头一低,在地上接连几个翻滚,方才站起身子,闪目看去,只见眼前一溜金光,也不知道是什么暗器,挂着啸音劲射过去。 第一百五十四回 悟明大师祛毒救难 还没等江鱼儿回过神来,那暗器又旋转回来,这回看清楚了,竟是一个回还镖。 打镖之人,正是李重光。 他得意地接住回还镖,朝江鱼儿还点头笑了一下。 江鱼儿气得银牙一咬,提宝剑就冲向了李重光。 恰在这时,斜刺里冲过来摘星手庞大海,抖动精钢飞虎爪直射过来。 江鱼儿只好用宝剑格架,耳听得身边又传来金风破空之声,用眼角一扫,流云手杜飞龙的飞抓又到了。 这两件在江湖上极为霸道的飞抓,分左右轮番袭来,弄得江鱼儿手忙脚乱,顾左顾不得右,可谓险象环生。 忽听彩凤大声喊道:“鱼儿妹妹!不要与他恋战,快回剑阵里来!” 庞大海、杜飞龙看到江鱼儿眼神飘忽,做欲退之状,哪里肯饶?一味急攻过来。 江鱼儿自知是难以脱身了,便把宝剑挥舞起来,不求进攻,只求自保。李重光那里又策马挥枪冲了过来,江鱼儿急得开口喊道: “剑虹姐!快来救我呀!” 红颜煞星哥舒玉梅听到喊声,闪身跳出剑阵,看见李重光抖枪刺向江鱼儿,便挥剑在马屁股上刺了一下,也不算太深,扎进去三寸之多。 李重光的坐骑唤作玉花骢,脾气相当暴烈,平日里连一巴掌都没人拍过,哪里吃过这种亏?疼得它“唏律律”一声暴叫,连着尥了几个蹶子。李重光控制不住,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,眼看着玉花骢身子往下一煞,惊脱而去。 李重光一下子急红了眼,牙关一咬,抖枪朝哥舒玉梅便恶狠狠刺来。 哥舒玉梅也不打话,挺剑就与李重光杀在一处。 哥舒玉竹听见这边喊杀连天,便带领剑阵冲杀过来,众军兵上前堵截,哪里拦挡得住?黄龙剑阵如入无人之境,所过之处,惨叫声声。众女子乘着剑阵之威,大开杀戒,恰似虎趟羊群,削瓜切菜一般,直杀得军兵鬼哭神嚎,纷纷往两旁退去。 李辅国那里急刺白脸地高声催战,可有谁拿着自己的性命当儿戏?只是挥刀舞枪地做做样子,没人敢去上前拼杀。 战场上打得这么热闹,凌剑虹的宝刀连鞘都没出,神态自若地在剑阵之中,静观战场上的变化。 顷刻间军兵死伤惨重,李辅国再也不能等闲视之了,把手中菩提子佛珠套在手腕儿上,双手往当胸一合,二目微闭,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缓缓向上翻转,待越过头顶,身周围现出来黑、蓝、紫三色光环。 “疾疾如敕令” 随着李辅国一声瘆人的厉叫,就见狂风骤起,阴云四合。 刹那间天空乌云翻卷,惊雷滚滚,闪电似金蛇乱窜。 一阵冰雹从九天倾泻下来,砸向金龙剑阵。 由于金龙圣剑被谢九月借走,剑阵就难以发挥出原有的威力,也没办法驱赶走天上的寒龙,剑阵立时被打乱了,众女子惊呼着向四外奔逃。 李重光一举手中的长枪,高喊一声: “众军兵!给我冲啊!” 眼见得众女子被打乱,军兵士气大振,发一声喊,舞兵刃便冲上前去。 李辅国施妖法调动九阴大神,九阴大神骑着寒龙,按照李辅国的咒语,左手发雷,右手闪电,从袖口里把冰雹砸向了黄龙剑阵。 众女子被冰雹砸散,眼看着众军兵围了过来,凌剑虹这才拔出白虎神刀,口中念动咒语,把众姐妹聚拢到一起,用宝刀围着她们,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。宝刀过处,即刻现出一道光屏,挡住了冲杀过来的众军兵,也遮住了从天而降的冰雹。 凌剑虹抬头望去,见九阴真神在乌云深处,身影飘忽着正在专心作法,便用白虎神刀往空中一指,厉声喝道: “九阴小神大胆!莫非你活得太过于自在了吗?竟敢前来与我作对,当心我恼一恼,怒一怒,就去了你的冰球脑袋,也省了你再残害生灵!” 九阴真神听到喊声,登时一愣,低头看去,见一个女子,手里挥动着宝刀,咒语的法力甚是强劲,便停止了下降的冰雹,开口问道: “你是何方神圣?说话这等的强硬。” 凌剑虹怒斥道: “吾乃是凌虚仙子!你这个没思维的冰球脑袋,给本仙子听仔细了,快用冰雹打那些军兵!” 九阴真神无奈,连声应诺,哪里敢违抗法旨?只好调转袖口,将冰雹打向了众军兵。冰雹忽然改变了方向,直把众军兵打得抱头乱窜,哭叫之声甚是悲惨。 李辅国见此情景,顿时大惊失色,情知被人家破解了法术,急忙把佛珠向天空摇动,厉声大叫道: “九阴大神!你可不能违抗佛旨,当心遭灭顶之灾!”然后频频念动咒语,催促九阴大神,再用冰雹袭击那些女子。 九阴大神骑着寒龙,心里左右为难,双方都是惹不起的主儿,自己在中间受些夹板气,那可划不来,爱咋地咋地吧,本神不伺候你们了。他把双手一拂,收起乌云和冰雹,驾着寒龙,回归九阴山去了。 霎时间风收云散,天空一片湛蓝,亮丽的阳光照在大地上,寒气尽消,让人感到暖意融融。 李辅国气得脸色煞白,一抖手把佛珠甩向空中,嘴唇微微颤动着祷告道: “无所不能的我佛释迦牟尼!您的虔诚弟子李辅国,请求真佛下凡,制服这些妖女吧,以安天下芸芸众生。”咒语念罢,只见天空现出朵朵祥云,一朵金莲之上,闪动着万道金光。 佛光乍现,众女子如沐浴着春风一般,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舒泰,很快就忘却了自我,进入了天人合一之境。 李辅国觉得心烦意乱起来,大叫一声,收起了佛珠,从怀里摸出了夺魂粉,朝众女子狠命地扬了过去。 夺魂粉是江湖上鲜为人知的迷幻剂,其出处无籍可查,毒性极为霸道,比嗜血蛊毒有过之而无不及,还含有一股特殊的香味,倘若闻到了少许,便晕倒在地上,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。 凌剑虹脸上的避毒青纱,泛起了点点荧光,耳听得“噼啪”作响,就知道李辅国使用了奇毒。待回头看去,众姐妹相继倒在了地上,看上去浑身软弱无力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睁大惊恐的双眼,看着谷主凌剑虹,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 李辅国把娘们儿嘴一撇,挥手命令道: “众将官!把她们给扎家绑了!” 他猛然看见凌剑虹跟没事人一样,心里大感诧异,双眼便死死地盯着她,看她还有没有反抗的能力。 众军兵冲上前去,口中大声呼喊着: “丞相神功,举世无双!” 情急之下,凌剑虹仗刀施法,脚踏二十八星宿之位,身形飞旋,先把众位姐妹保护住,令群敌不敢靠前,然后口中念动真言,求恩师上清道长快快降临,救众位姐妹脱离此难。 天空中金光闪动,悠扬的仙乐声传来,只见一位法天像地的巨人,身上现出五彩光环。见此人慈眉善目,方面大耳,身上半披一袭大红袈裟,缓缓从空中降临落下来。众军兵见了,惕然止步。李辅国端坐在马鞍之上,注目这位佛门中人。 来者收了法身,竟然是上清道长门生悟明大师。 凌剑虹心中大喜,上前见过礼,然后问道: “悟明大师!久违了,小女子凌剑虹这厢有礼了。”说着就要下拜。 悟明大师双手合什,声如洪钟般地说道: “无量佛!仙子不必多礼,还是救人要紧。” 悟明大师看见这么多女子身中奇毒,高喧了一声佛号道: “无量寿佛!凡尘怎会有此等毒物耶?真是罪过。无量佛!” 悟明大师单手立于胸前,用银白色拂尘朝众女子挥了几下,微合二目,口中念念有词:“我佛释迦牟尼,普度天下众生灵。了一切孽缘,除万种恶魔,唵嘛尼巴弥吽!”念罢六字真言,只见拂尘现出万道金光,一波波涌来,似雨露一般,降落在众位女子身上。众女子渐渐苏醒过来,大张开嘴,吐出好多的黑色毒水。 江鱼儿觉得头脑清醒异常,跪倒在尘埃,向悟明大师谢恩。 众女子也随之跪倒在地,叩首不已。 悟明大师“呵呵”笑道: “我佛慈悲为怀,普度苍生。各位施主,不可如此多礼,快快请起来吧!” 凌剑虹上前言道: “小女子见过大师了!”说着,就要行大礼。 悟明大师微微笑道: “凌虚仙子不必多礼,佛门小童可是承受不得的,那样的话,悟明便难以皈依净土了。在吾下山之前,恩师明谕:两军对敌,惩恶既是扬善。师尊命吾传你三束佛光,以济你后天灵气之不足,你可礼拜受之。” 凌剑虹依言跪倒在地,面向西方,朝我佛如来叩首。 悟明大师默默言道: “凌虚仙子开天目而见灵光,西天极乐世界,大慈大悲释迦牟尼佛祖,传慧上清道长门人仙童子悟明,授三光济凌虚仙子。唵嘛尼巴弥吽!”悟明大师言罢,伸右掌在凌剑虹头上绕了三匝,只见金光束束,传入凌剑虹的泥丸宫内,她身周围再现五彩光环。 第一百五十五回 钵盂内悟明畅谈佛事 销魂谷众女子一见凌剑虹身上现出五彩光环,都兴奋的欢呼起来。 悟明大师也微笑着收了功,双手合什于胸前,恭贺道: “无量佛!小童给仙子道喜了。” 凌剑虹给悟明大师磕了个头道: “小女子谢过大师传法之恩!” 悟明言道: “仙子不必多礼,小童谨遵师命而已。”言罢,悟明起身欲走。 李辅国在那里大声骂道: “你是何方妖孽?胆敢破解了扎家的夺魂幽香粉!你且休走,老夫要与你见个高低上下!”悟明大师按落云头,趋步上前,单手立于胸前说道:“无量佛!丞相大人!看来你是贵人多忘事呀,怎么就不认识天山悟明了?今日还要与我比试什么高低。这样吧,小童身在佛门,不好与人争强斗狠,小童就让你三招。若在三招之内伤不得小童,你又该如何?” 李辅国在四十年前,化名韩亮,在上清道长俗家弟子门中学艺三载。上清道长见他品行不端,身边却有四十八个铁头鬼兵保护着,知其前程并非一般,便没有传授给他什么本领。他身在旁门,研习用毒之法,玄阴功夫,奇门遁甲之术有成,自以为神功了得,三年期满,便向上清道长辞行。 上清道长不愿意见他,假借云游四方而走,是悟明大师与他道的别。李辅国与正宗佛门弟子沾不上边,与悟明大师只有那一面之故。那时,悟明大师还是童子打扮,李辅国不认识他,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 悟明大师曾听上清道长说过,此人将来位居人臣,真名叫李辅国。悟明博闻强记,道长之言犹如昨日新语,故而一眼就认出他来了。如今的李辅国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了,眼下身为当朝宰相,那是一人之下,千万人之上也,骄横的连肃宗天子也不放在眼内,如其说李豫接任了大统,不如说李辅国握有七分大权。 李辅国四十多年里,结交甚广,研习了诸多门派的武功秘籍,心经奇术,一听说悟明要让自己三招,以为他是在说浪言大话,心中不禁窃笑:你也别说三招,就是一招,便足以治你于死命!李辅国双拳一抱,微笑着言道: “大师既有此雅兴,想必是身怀绝世奇功。老夫不敢妄自菲薄,便领教大师几招,以拨开在下心头之迷雾。” 他嘴上说的还客气,探手从怀里拿住来一件法宝,名曰乾坤定魂紫金钵盂。此宝乃是上清道长最初入道时的所用之物,上面有四个篆字:弃恶扬善。寓意警世。 上清道长嘱咐白鹤童子,将此宝置于仙府门前的巨石之上,李辅国若是个君子,见此物必送归洞府;他如果是个小人,也就携带此物下山去了。 李辅国意欲下山,来到仙府前要拜别上清道长,却见大门紧闭,只有一个小道童,手执拂尘,朝他微微地点了下头。 他心里很不痛快,无聊地登上上巨石,极目远眺,见群山碧染,云烟漫漫,溪流远去,又听得百鸟啼鸣,思凡之心顿起,随口吟道: “西域飞云弄秋影,传语时光任去留。极目霜天恨海游。望京城,万里河山,谁主沉浮?不堪杯酒释心扉,仗剑挥喝屈丈夫。休看遍地血与骨。得意处,一统环宇,帷内摇翎。”吐罢胸中所思,长啸一声,烦闷闷地就要下山,猛然看见一道金光,低头一看,竟是一个紫金钵盂。 他见四外无人,便皱了下双眉,有心把它送回摩云洞,借机向道长说明来意。等来到仙府门前,他又改变了主意:我到天山学艺三年,连摩云洞的门都没进去过,就是向老道长辞了行,还不是两手空空地下山去么?那还不如带上这个钵盂走呢,日后道长怪罪下来,就说是为了不忘记师尊的大恩大德,留个念性之物。 回到京城之后,李辅国穷困潦倒到了极点,也没舍得卖掉这个钵盂,自行断了根,在皇宫里混得了个饭碗,苦苦经营十几年,从一个无人提及的飞龙廐小儿,成为当朝宰相,可谓平步青云。李辅国志骄气狂,眼里没人,家里珠宝无数,他都看不上眼,每日里将这个钵盂把玩,日久天长,竟领悟出它有特殊的妙用。今个儿遇上悟明,正好展示一下它的神奇。想到这,便念动真言,把紫金钵盂祭在空中。紫金钵盂在空中急速旋转,骤然从里面射出一道金光,朝众女子和悟明大师照来。 凌剑虹登时大怒,抽出来白虎神刀,就要去劈紫金钵盂。 悟明大师摆手示止,轻声言道: “仙子且请息怒!此宝法力无边,乃是我佛如来前世随身之物,又传与我家恩师上清道长,你千万不可动强,且静观其变。” 一股极强的力道,把众人吸到钵盂之内。 李辅国见状,狂笑不止,拍掌说道: “好耶!尔等好生在里面享受吧。哈哈哈哈!” 他收起来法宝,得意地命令众军兵道: “众将官!打道回府!” 忽听耳边有个声音道: “喜怒哀乐,皆是惩戒,汝要好生修为了。” 李辅国没把这句话当回事,脑袋一拨愣,撇着嘴骂道:“屁话!” 紫金钵盂内烟波浩淼,祥云翻腾,华光闪闪,香气如熏,仙乐悠扬。 悟明大师双手合什于胸前,高唱一声佛号道: “大慈大悲释迦牟尼佛!我佛佛光无时不在,无处不在。普度芸芸众生,行一切善,除一切恶。弟子悟明与仙、凡众女子沐浴佛光,感恩之心永在。南无阿弥陀佛!” “南无阿弥陀佛!” 众女子也齐声说道。 悟明大师笑道: “你们今日动了佛号,莫非要皈依我佛么?” 凌剑虹刚要开口,被悟明大师摆手示止,笑“呵呵”地看着那十三名凡尘女子。 彩凤矜持地说道: “悟明大师!我们都是凡人,对这事不是明白的。只是觉得这么说,心里好受一些。” 奇_书_网 _w_ w_w_._q_ i_ s_ h_u_9_9_ ._ c_ o _m 悟明大师点了点头。 江鱼儿美目一转道: “大师呀!是不是说南边没有阿弥陀这个佛,此佛只在西方呀?” 众女子都看着悟明大师,听他说道: “这话是世人传讹之语,南无应读为那摩,梵语中就是皈依的意思。用世人的话讲,就是皈依我佛阿弥陀佛。阿弥陀佛是释迦牟尼佛的弟子,他是个品德很高尚的人,与天下有佛缘的人很接近。因此,我佛如来便让所有的佛门弟子皈依阿弥陀佛,以求他日往生极乐净土。” 武芳迟疑的问道: “大师!照这么说,我们就成了佛门中人了吗?” 悟明大师解释道: “非也!儒、释、道,乃是红花绿叶白莲藕,同出佛门,实为一体。若凡人心怀虔诚,好善乐施,常念南无阿弥陀佛,弃世后的阴魂,都能往生西天净土,修得个大海众菩萨。此事有观世音菩萨、大势至菩萨主管接引,并不是非要当和尚,做尼姑或是当道人的。能够当上人,就是几辈子修行得来的,要好生珍惜也。人以善为本,与人不思报,悔人而不倦,失之不惊,得之不喜,从而修身养性,常怀菩萨之心,必结得善缘。” 众女子听了,心中大喜,默念起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 凌剑虹坐在一旁,忽然想起了一个惩治李辅国的办法,不记得在什么时候了,好像听湘江女神说过,有什么危难之时,就祷告几句,她就会来帮忙的,便双手合什于胸前,嘴里念念有词地说道: “湘江女神呀!我今天遇上麻烦了,快快调来湘江水,惩治一下这个人面兽心的妖精吧。”湘江女神听到祷告声,拿起一个水葫芦,伸手截断了湘江,只灌了半葫芦水,就使湘江水位下降了三寸。她驾起祥云,拂风拨雾,急忙忙赶了过来。来到皇城门前,看见李辅国骑在白龙驹上,手提丝缰,挺胸昂首地策马缓行,便按落云头,随之变成一只小蜜蜂,落在李辅国胸前,轻声言道: “凌虚仙子!我来了。” 凌剑虹问道: “湘江女神呀!你看该如何惩治一下这个妖精啊?” 湘江女神说道:“这个妖精法力奇大,我也奈何他不得。我带来了一葫芦圣水,你从里面往外倒,有可能会出现奇迹的。”她把葫芦送进了紫金钵盂之内,便驾起一道金光,回归湘江去了。 凌剑虹接过水葫芦,就问悟明大师道: “就这么一口水,又能把李辅国怎么样?” 悟明大师笑道: “湘江女神既是答应救你,自然会有她的道理,不妨倒出些水来试试。” 凌剑虹依言,掀开葫芦盖儿,就要往外倒水。 悟明大师赶忙拦住道: “你且慢来!若把水往外一倒,万一外面成了一片汪洋,这十几位女子,岂不是要泡在水里么?” 凌剑虹说道: “就这么点水,都不够两个人喝的,哪有那么严重啊?” 悟明大师道: “宁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无,还是早做准备为好,这叫有备无患。” 第一百五十六回 悟明大师收回紫金钵盂 悟明大师用手指在紫金钵盂壁上,画了只小船,然后吹了口法气。就见小船晃晃悠悠地从钵盂壁上落了下来,很快就变作一只大船,足可容纳二十多个人。 船上面有桅杆、帆蓬、桌椅。待众人来到船上,悟明大师双手开合几下,只见桌子上摆满了奇珍异果,美酒佳肴。众女子拍手称奇,悟明大师言道: “我今日喜逢各位女侠,无以为赠,摆下这桌小宴,敬请诸位施主光临。” 众女子围拢过来,竟忘却了身在李辅国的法宝之中,倒有回到家里的感觉,开始说笑着吃喝起来。 李辅国猛然觉得紫金钵盂沉重起来,把宝马白龙驹压得汗水淋漓,四蹄陷入土里三寸余深,浑身哆嗦着跪倒在地。李辅国右腿一偏跳下了白龙驹,闪目朝钵盂里看去,见里面满是清水,摇了摇头自语道:“怪了!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呢?莫非他们都化作清水了不成?”他手腕一翻,将钵盂的口朝下往外倒水。 这一下可出了大事了,湘江之水如天河决口,咆哮着涌了出来,淹没了大地,皇城里也有半人深的积水。 众军兵泡在齐腰深的水里,感到水寒刺骨,无不叫苦连声。 水上有一点金星,华光四射,耀人二目。 李辅国慌忙收起紫金钵盂,纵身跳在皇宫城墙上,手搭凉棚朝那点金星望去,看见金星飘飘摇摇地在增大,竟然是一只大木船。船上众女子在欢笑着饮酒,伴着优美的音乐声,有人翩翩起舞。 李辅国气得二目圆睁,抡起紫金钵盂,朝木船就砸了过去。 悟明看见法宝袭来,口中念动真言: “如来佛祖惠及弟子悟明收回紫金钵盂,随手一指落手中!”紫金钵盂随着悟明大师的咒语,飘然落在掌中。悟明大师收了佛家至宝,向凌剑虹拱手辞行,开口说道:“凌虚仙子!这里的事情已了,我该回天山复旨去也,就此别过了。再会!”言罢,驾一道金光而去。 李辅国失去了法宝紫金钵盂,心中好生气恼,策马回到府门,甩镫离鞍下了坐骑,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后宅。 元婉芳坐在藤编摇椅上,正在闭目养神,丫鬟翠屏为她揉着肩,紫玉蹲着身子在给她捶着腿。 窝了一肚子火的李辅国,本想朝元夫人彻底发泄一番,只是见了元婉芳,腿肚子就有点发抖,那股火气便飞到九霄云外去了。 元婉芳瞥了一眼李辅国,“扑哧”一声竟笑了起来,一点丹唇微启,奚落道: “哎呦!这晴天大日头的,老丞相怎么成了落汤鸡啦?” 李辅国用热气换冷气,搬着狗屁股作揖,躬身言道: “夫人哪!你是有所不知呀。也不知道从那里来了十几个妖女,法力奇大,老夫能活着回来见夫人一面,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” 元婉芳在摇椅上摇了两下,又闭上了双眼。 李辅国几近央告着说道: “夫人哪!我这冷着呢。” 元婉芳没好脸色给他看,小嘴一撇道: “想更衣也来问我,拿我当使唤丫头吗?”说完,起身下了摇椅,在丫鬟的搀扶下,扭动着腰肢上楼去了。 被凉在堂上的李辅国,在元婉芳背后狠狠地瞪了一眼,无可奈何地坐在椅子上,喝了口残茶,朝楼上叫道: “翠香!喂,翠香!”连呼两声,竟然没人回应,楼上传出一阵笑声。 李辅国里外都不顺心,一股无明业火直撞顶梁,伸手操起金蝉玉龙胆,朝地上摔去。元婉芳听到楼下摔砸东西,便轻移莲步走了下来,正看见李辅国手里举着八宝夜光壶、白玉镂花瓶,还没来得及往地上摔呢。李辅国哪里还敢玩横,把两件价值连城的宝贝,又放回檀香木古玩架上。 元婉芳侧身挺胸,微微颔首,冷笑一声道: “嘿!好!到我这撒疯来了是吧?哼!我再看你摸一件东西,老娘就放一把火烧给你看!” 李辅国知道她说的出,做得到,哪里还敢嘴硬?苍白的脸上,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意,眼珠一转说道: “夫人息怒!好好的咋又生气了?我哪会摔东西呦,刚才是我不小心,把它掉在地上了。” 元婉芳被他撒的谎给气乐了,长出了一口气问道: “你举着这两件东西,又意在何为?” 李辅国“嘻嘻”一笑道: “夫人哪!这两件稀世之宝,我是爱不释手哇,举起来仔细看那夜光壶的底呢。”元婉芳脑袋一摇,撇着嘴笑道: “我的丞相李大人!你糊弄人也该睁开眼看个清楚,婉芳可让你糊弄几十年了,这点我还算懂。你把我的金蝉玉龙胆喜欢了个粉粉碎,又该如何解释?” 李辅国躬身抱拳道: “夫人呐!金蝉玉龙胆已经碎了,也不能再复原,碎就碎了吧,我再给你弄一件九龙护宝胆,外加一件玉龙戏水壶。这样,总可以了吧?”他深知夫人爱宝如命,倘若不把她哄顺当了,说不定就真的放起一把火来。 元婉芳听说他要给自己一个九龙护宝胆,还有一个玉龙戏水壶,不由得心中暗喜,但面色依然寒似冰霜,冷哼一声言道: “哼!反正你是把我糊弄惯了,我受一百回也是受,受一千回也是受,你就看着编派就是了。翠香!去伺候你家老爷更换衣裳吧。” 翠香姑娘年满十八,人长得水灵灵的,似三月桃花,个头不高,身体匀称,眼睛一眨巴,好像就要说出话来,脸蛋儿上一笑俩酒窝儿,既聪明又伶俐,深得李辅国的喜爱。 她答应一声,要把李辅国搀扶到偏房。 元婉芳寒着脸说道: “李辅国!你给我听着。翠香给你更衣,可要仔细着手脚。” 李辅国微笑道: “夫人说的哪里话来,有夫人在,我哪里还敢沾花惹草?就你一个,扎家尚惭愧有余。” 说得元夫人脸色一红,唾了他一口道: “你本事不大,色心不小,我还不知道吗?”说完,由银屏、紫玉两个丫鬟扶着,上二楼去了。 丫鬟翠香听着元夫人上楼的脚步声停了,她这才抱着一套衣裳缓步走来,嫣然一笑说道: “老爷!这屋里冷,您换衣服可要小心着了凉。” 元夫人不在面前,李辅国简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,一手揽着翠香的纤腰,在她香腮上吻了一下道: “我的小心肝宝贝!快快扶我到你的房间更换衣服!” 翠香也不言语,只是一笑。李辅国灵犀早通,揽住翠香腰肢的手往下一滑,在她臀部轻轻拍了一下。翠香一努嘴,二人便转入偏门的小屋里。待宽去中衣,李辅国伸手拉住翠香,握着小手,注视着她那娇美的脸蛋。翠香小脸一红,扭捏地转过身子,两只水灵灵地眼睛往门外看着,生怕闯进来元夫人。李辅国见到手的小肥鸭子一动不动,色心涌动,站起身来将她抱了个结实。翠香知道这位主子的内事无着,空怀一腔色念,便半推半就地任他双手在身上游移。她不敢喊叫,若让元夫人知道了,不死也得被扒去一层皮。 每当李辅国心绪不安时,便到这间小屋子里来坐一会儿。他在这里可以发脾气,也可以大喊大叫,翠香能给他以安慰,使烦躁的心神稳定下来。这些事,元婉芳是知道的,只是为了各自方便些,她便装作若无其事,总是话里话外地点上只言片语,让李辅国心存惧意,自己才好偷风窃雨。 机灵的翠香姑娘在李、元中间,免不了受到他们二人的互探隐私,她都能婉转地应对过去,好在双方都不想深问。这也是他们夫妻都想把她赶走,却又无法赶走的原因所在。李辅国暗恨自己身残,若不然,这朵鲜花早就被他折枝了。他看了一会儿婢女小翠香,便眯上眼睛,现出满面倦意,坐在床沿上说道: “翠香!我先在这里小睡一会!” 人家是主人,想睡哪里就睡在哪里。 翠香扶他上了床,拉过来锦丝小花被,轻轻搭在他那干瘦的身子上。 天光还早,翠香听得李辅国鼾声均匀,便走出小屋,打来一盆温水,放在木凳上,拔去头上玉簪,满头乌发披散下来。她弯下腰肢,专心洗着漂亮的长发。 洗罢头发,翠香对着镜子梳妆,猛然发现额前有一根白发,她心中一惊,将白发拔了下来,狠狠地往地上一扔,双目痴痴地看着它,眼里噙满了泪水,多少往事涌上心头。 小时候,家里很穷,母亲卧病在床,年老的父亲拉扯着他们兄弟姐妹四人,种了十五亩薄田,又租了地主家的两亩地。 记得那年闹蝗灾,庄稼歉收,到了春天,家里断了粮,母亲病饿而亡。她只有六岁,挎着柳条篮子去挖野菜。爹爹去给地主家干活,换些山芋面来,干巴菜帮子用水泡一下,切成细丝,煮成山芋面疙瘩汤,每人能喝上一小碗,弟弟和妹妹饿得大哭小叫,连走路都抬不起头来。 第一百五十七回 悬空岛苦求援手 翠香从小就懂事,就是一碗山芋面疙瘩汤,也倒出半碗来给爹爹,自己饿得眼前冒金花,走路抬不起头来,一迷糊就摔倒在地上。 等她醒过来,已经在一个胖女人怀里了。她拼命地哭叫着,那声音撕新裂肺,直到变得嘶哑,没有得到安慰,换来的是一阵毒打。 几经转手,她进了丞相府的大门。 元婉芳见她长得骨瘦如柴,干起活来手脚很是麻利,就把他留在了身边。 时光荏苒,一晃十二个年头过去了,翠香在打骂中长大成人,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。过了十多年,对过去的事情淡忘了不少,依稀记得那两间低矮的小草房,树枝围成的小院子,门东侧有一块平板石。 李辅国觍着老脸常来纠缠,每到情急的时候,她就大叫一声“夫人来了”,李辅国马上就面色变更,兴致尽去,可谓屡试不爽。翠香还得像哄孩子似的把他逗乐了,才算完事。李辅国淡然一笑道:“你也别这么哄我了,其实,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,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。只是心情不好,见了你就会好受一些。” 李辅国给了翠香很多银两,她有了银子,思念亲人的心情就更为迫切,悄悄托人去打探家里人的消息,却一点音信也没有。她坐在椅子上,双手托着下巴,正在为此事烦恼。忽然门帘一动,探进个人头来,吓得翠香打个机灵,见是扫院子的小琪,一颗慌乱的心才稳定了下来,朝他摆了下手,示意小琪赶紧离开这里。 小琪今年二十岁,人挺机灵,心里悄悄地爱上了翠香,却没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,只是在遇上她的时候,在别人不经意间多看上几眼。 小琪向她招了下手,翠香随后跟了出来,小声问道: “你有事么?” 小琪看四外没人,悄声说道:“你托人打听家里的事,有人递进话来咧,说是房子早就塌了,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” 翠香听罢,身子一晃悠,险些摔倒在地,缓了好一会儿,眼角躺下了滚滚热泪,看了眼小琪说道:“嗯!我知道了,你快离开这吧。”小琪看着她说道:“我想和你逃出这个魔窟,咱们远走他乡···”翠香略一思索,马上说道:“以后有机会再说吧,你快离开这儿!”小琪无奈,低着头走了,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。 翠香听见屋里的鼾声停了,眼前闪过了一道白光。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赶紧来到床边,见李辅国仰躺着,鼻息微弱,吓得她手都凉了,惶急地朝元婉芳的楼上跑去。 紫玉站在门前,看见翠香急匆匆地赶来,上前拦住她说道: “呦!翠香妹妹!你来的正好。我在绣一朵荷花,花丝线怎么也配比不好,快帮我瞧一眼去。”翠香着急地说道: “紫玉姐!过会儿再说吧,我这里可有急事呢。” 紫玉神秘地闭上一只眼睛说: “翠香妹妹!你有多急的事,这个时候也不能去打扰夫人的。有事就告诉我吧,等会儿我转告她就是了。” 翠香心里急得像滚油煎的一般,这么会儿的时间,嘴上就起了燎泡,看了眼紫玉说道: “紫玉姐!李辅国在我那里。” 紫玉微笑着道: “在就在呗,夫人也是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的,她不管,你千万别去自找没趣。” 翠香脸一红说道: “姐呀!不是那事,李辅国他、他快没气了!” 紫玉话说得挺痛快: “死就死呗,又不是你害的,也用不着那么着急。” 翠香急得泪都该下来了,一跺脚道: “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!他是当朝宰相,要是真就死在一个下人的屋里,这可就说不明、道不白了,让我往后怎样做人?” 紫玉摇了下头说道: “相府里除了树上新开的花是干净的,我就没看出有干净的东西来。有什么大不了的,人家活着是在天堂里,咱们这样,跟在地狱里有啥区别呢?死了倒也省了心” 李辅国施展开分身术,凡体留在了丫鬟翠香那里,驾起一道金光,径奔东海悬空岛而去,要请出岛上的六怪,以雪白天惨败之辱。 悬空岛六怪皆是得道的动物,修炼出非凡的本领。 为首者姓余名翔,绰号翻天金雕,本是秃鹫转生。早些年,青云老祖见他灵根深厚,就为他拔去了插心横骨,便能讲人言。千余年来,他修得了半仙之体,有心去参谒如来佛祖,求得往生西天极乐世界的法门。第二位名叫元真,人称闹海公,是南海老龟变化的,善能喷云吐雾,兴风布雨。坐第三把交椅的,姓何名阶,绰号擎天手,乃是一块泰山巅峰的顽石,得到日精月华,变化成人形,来到悬空岛养真。第四位姓许,双字庆远,绰号五湖翁,是洞庭湖里的鲤鱼精,身上的鳞片尚未褪净,便乘着云雾四处闲游,见悬空岛风光旖旎,就在这里采集天地纯阳。第五位叫黄禹庆,绰号细腰蜂,原是黄山的黄蜂怪。最后一位叫屠守道,绰号彻底龙,是泰国的鳄鱼精转世。 李辅国身临悬空岛,心里也是很怵头,深知六怪秉性各异,很难求得他们出山。 想当年,李辅国离开悬空岛,六怪都很不同意。今天来求他们,恐怕是难以如愿。眼下已经到这了,也只好硬着头皮,闯一下火云洞再说了。 数十年没回来,悬空岛景色依然,不亚于蓬莱仙境。只见古树参天,鲜花异草遍野;远闻海涛之声,近有百鸟啼鸣;山峰叠翠,流水潺湲;蓝天碧染,白云飘飘。这样的宝地,可谓天精充沛,地华满盈,是修道者难寻之处。由此看来,六怪更是不肯出山了。 李辅国来到火云洞前,被把守洞门的山魈拦住,听他大声喝道: “站住!你是什么人?胆敢擅闯悬空岛!” 李辅国见是个把门的小妖,便挺了下胸脯说道: “吾乃韩亮是也!前来拜见我的故友,你快去通禀一声。” 山魈一听是六怪的兄弟,赶忙答应道: “好嘞!你且稍等片刻,我马上就去知会一声。” 翻天金雕余翔夜里做了一个梦,梦见西山上起了大火,火光中跑出来一条秃尾巴狗,趴在地上“狺狺”吠叫。余翔从梦中惊醒过来,不解梦中之意,便邀来五位弟兄,让他们为他解梦。闹海公元真掐指一算,不由得眉头紧皱,轻叹一声言道: “唉!此梦说来也好也不好,我等宜静而不宜动。静者,主本岛兴旺;动者,唯恐于大哥不利也。大哥绰号有个雕字,火往上行,与飞禽无益,当远避为宜,可保无虞也。” 余翔笑道: “我和弟兄们在这里修行了数千年,每日里虽然单调,但也快乐无比,何来乱动之说?就是再过上亿万年,还是如一日也,就等着拜谒如来佛祖之日了。哈哈哈哈!” 大笑声方住,五湖翁许庆远道: “大哥梦中言他山起火,当有大难,既有断尾犬求救,其中必有渊源。” 正在此时,山魈进洞跪倒道: “大王!门外来了位大王故友,特来向大王禀告,请大王定夺!” 余翔笑道: “管他是哪一位呢,让他进府就是了!” 山魈答应一声,起身飞出洞外,将李辅国领了进来。 李辅国髁膝盖当脚走,三步一个头,六步一匍匐地进了洞内,哪里敢抬头仰视?六怪分明认出他是飞燕秃子韩光普,却没有人理他,皆昂首端坐,如同泥塑木雕一般。明知众怪对自己有成见,韩光普只是磕头不止,至头破血流,才哀声言道: “小弟韩亮韩光普叩见各位仁兄!” 连呼三次之后,翻天金雕余翔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这就是圆梦之人啊!” 闹海公元真看着他那副德行,忍不住大笑道: “哈哈!老弟还记得韩光普这个名字啊!可真不简单!想当年,你口口声声说去投名师拜高人,以求早日往升西天净土,怎么更名叫了李辅国?那可是个位尊权重的当朝宰相啊!”一阵奚落,说得韩光普脸上一阵阵冒火,他拿定主意,哪怕是挨上一顿打,也要强忍下来,目下是有求于六怪,怎好动怒?他也不言语,尽管低头伏在地上。五湖翁许庆远看着他也够可怜的,开口言道:“韩亮老弟!昔日我众兄弟相聚于火云洞,每日里讲经说法,是何等快哉!也不是为兄责怪与你,太不该弃道背佛,去当个什么劳什子宰相啊!” 细腰蜂黄禹庆嘴头刻薄,阴骘骘地笑着,瞥了一眼韩光普,歪着脑袋道: “呵呵!四哥有所不知,韩老弟净身入宫,由飞龙厩小儿升为当朝宰相,岂不为我弟兄争得殊荣?你可真有当官的命!为兄不敢断言贤弟钻营有方,更不敢论贤弟你辅佐当今圣上恩泽四方。请问老弟,你半生之伟业,是为民造福耶,抑或是作孽耶?愚兄洗耳恭听。” 第一百五十八回 黄禹庆火烧天王庙 韩光普趴在地上,干瞪了几下眼说不出话来,他把头一低,心里拿定主意:我就给你们俩耳朵,爱咋数落咋数落去吧。 要论动嘴皮子,自知不是黄禹庆的对手。 到了这个时候,只要他们说话就行,不管是香的还是臭的。 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不说话,把自己凉在这,那可就没指望了。 等他们说的没意思了,就容易上我的道。 果然不出所料,彻地龙屠守道轻咳一声道: “我说你放着高官不做,又回到这荒岛作甚?莫不是已知前非,欲重入山门吗?” 韩光普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,捶胸拍巴掌地说道: “各位仁兄啊!小弟我是大难临头了哇!” 黄禹庆阴沉着脸说道: “该不是皇上看不上你了吧,成了臭鸡子——甩货!” 韩光普摇了下头道: “非也!是有十几个妖女,法力奇大,苦苦追杀于我,实在是窘迫至极,才逃了回来,差点就见不着我的几位亲哥哥了,求哥哥们救我一命呀!” 他编起谎话来,连眼皮都不眨巴。 翻天金雕余翔面似寒霜,撇了下嘴喝道: “你不是还没死呢吗?救你什么命!” 韩光普往前跪爬两步,叩了个头道: “余大哥呀!那些妖女堵住小弟的家门,我的凡体危在旦夕了。” 余翔把眼睛一瞪,呵斥道: “哼!我可不配做你这位丞相的大哥!起来说话吧,你跪得不是我余翔,也不是我们这些兄弟,是你那宰相的宝座!有话就直说吧,要是不想再当官了呢,就回岛子上来,看哪个敢来杀害于你!” 韩光普哪里肯起来,上前抱住余翔的腿,哀声说道: “不瞒大哥说,愚弟已经有了妻室儿女,那些妖女若不及早除去,他们恐怕就要丧生在妖女手上了!” 细腰蜂黄禹庆冷笑道: “哼哼!你快算了吧!别忘了你的宝物在梁,一个被阉之人,何谈娶妻生子之事?真是天大的笑话!” 韩光普听罢,非但没恼,反倒笑了,朗声言道: “五哥说得的确是有道理。不过,元家攀高富贵,该有此报应。元婉芳为我生儿育女,别人不敢说,李重业是我亲生的。我是咋想呢,抱养一个孩子,倒不如就这么将就着,也好继承家里香火,我也就知足了。” 这话说得黄禹庆脸上直发烧,“啪啪”地拍着巴掌道: “好哇!这个活王八当得妙,当得值!你简直就是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的表率也!” “你!”韩光普压不住火了,“噌”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,举掌就朝黄禹庆拍过去。 擎天手何阶上前拦住,开口劝道: “韩贤弟息怒!咱们都是上千年的兄弟了,一两句话还担待不起么?今日难得一聚,何苦闹得不开心呐?” 黄禹庆那边吼道: “想玩横的!哪个怕你?” 闹海蛟元真瞪了他一眼道: “你快得了吧,开玩笑也过了头,惹得大家都不痛快,显得倒是生分了。” 彻地龙屠守道站起身来,走到韩光普面前说道: “贤弟呀!你要是当官的瘾没过够,就去告诉那些妖女一声,就说你是悬空岛六怪的兄弟,凭咱们的名头,就那几个妖女,还敢难为你吗?你就可以稳当当地做你的官了。” 韩光普听了这话,心里窃笑不已,贼眼珠子一转,心里话:我就来个激将法,糊弄着你们出山,也好为我报仇雪耻。他信口胡言道: “兄弟我不是没跟她们说过,不提还好,听说是你们几位。你猜怎么着?” 五湖翁许庆远着急地问道: “她们是怎么说的?你倒是快讲啊!” 其余五位老怪也虎视眈眈地看着他,韩光普见把他们的火勾起来了,又添油加醋地说道: “各位仁兄先压住火,听愚弟慢慢地讲来。那些女妖之中,有个叫凌剑虹的,号称楚江红女,她霸道着呢,依仗着会些法术,就目空四海,可天底下都搁不开她了!她骂你们是些个乌合之众,徒有其名,成不了什么大气候,若落在她手里,会飞的,拔其羽,折其翼;水里的,去其鳞,剖其腹,用来煲汤;山里的,剥皮去骨,当作下酒小菜儿。小弟气愤不过,才来岛上送个信。” 这一番说辞,直把六怪说得三尸暴跳,狂叫声声。 细腰蜂黄禹庆上前一把抓住韩光普的衣领道: “你小子可别胡诌白咧,这事关系重大,她真是这样说的吗?” 韩光普一口咬定,点了下头说道: “我也是修行之人,说话岂能有假!” “哇呀呀!可气死我也。待我拿住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,非将他们碎尸万段,方消我心中之恨也!”六怪那里怒火冲天,韩光普暗笑不已,趁机又骂上黄禹庆两句:“那女妖还说呢,若抓住那个细腰蜂,便揪成三节去喂老母鸡哩。” 黄禹庆一脚踢翻了石桌,抬手指着韩光普大怒道: “你给我住口!哇呀呀呀!余大哥呀!你要是能忍下这口气,就在这看守着山洞,兄弟我可要去会斗一下那些女妖了!” 余翔知道黄禹庆说话本来就没遮拦,眼下再生点气,说话就更不着边了,他双手一按虎皮椅,站起身来,厉声说道: “我弟兄哪个又是怕事的?走!随某家征讨这些女妖就是了。” 六怪吵吵嚷嚷地出了火云洞,驾起乌云,韩光普在前面带路,直奔京城而去。没用上三个时辰,李辅国带领着六怪,就来到了洛阳城上空。闹海公元真有一双透视眼,在云头之上,看见城西古刹里,住着十四个美貌女子,便按住云头道: “各位兄弟!那个古刹里,有十四个妙龄女子,身上配着刀剑,差不多是韩老弟说的那些妖女吧。” 细腰蜂黄禹庆回头说道: “管他是与不是呢,待我用三昧真火,把他们烧出来就是了!”言毕,右手一按丹田,只见他鼻子里冒出一股黑烟,又从嘴里喷出火来,像一股火链,直奔古刹正堂而去。 入夜之后,凌剑虹和姐妹们回到了天王庙。 等姐妹们都睡着了,凌剑虹来到院子里,坐在古槐树下的青石板上,手托香腮,遥望夜空,思念起分别日久的谢九月,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听哥舒玉梅回来说,他要来独闯京城。丐帮帮主迟尚清派人传过话来,说他和《君如意》酒楼掌柜的褚福德交上了朋友,然后大闹京城,手刃无敌将熊振山,砍去了通天手白化乙的一条右臂,劫走了肃宗皇上李亨,她心里就别提有多么敬佩了。这位愣头愣脑的小哥,说不定还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呢。每想到这些,都不由得娇靥泛红。 夜空如墨,寒星似点点银钉,闪闪烁烁,令人充满了无限的神秘感。 夜色笼罩下的大地,也不知有多少劳苦大众,在忍受着饥饿,默默地承受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那些吸吮劳动者血汗的王公贵族,享受着醉生梦死的狂欢。 在银河界,骤然飘过来一片乌云,随之狂风乍起,吹得古树呜呜咽咽,野草“沙沙”作响。凌剑虹大惊,定睛仔细看去,只见云头上飞射下来一团火光,直落在古刹屋顶之上,就听得“轰”然一声巨响。 霎时间,天王庙里烈焰腾空,金蛇乱窜,成了一片火海。十三位销魂谷女子突烟冒火,惊叫着从庙里逃了出来,聚拢在凌剑虹身边。 彩凤着急地问道: “门主!是什么人放的火?” 凌剑虹朝夜空中一指说道: “姐妹们不要乱,就是这几个妖怪放的火,他们是冲咱们来的。” 彩凤美目一瞪说道: 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屯,既是咱的对头,就杀了他们!我们何惧之有?” 凌剑虹说道: “姐妹们!这些妖怪很不一般,我们先躲避一下。随我来!” 言毕,朝众姐妹吹了口法气,然后口中念动真言,道了一声:“起!”只见一片祥云飞来,把众人托在空中,朝天上急速地飘去。 江鱼儿笑着问道: “门主哇!咱们这是在腾云驾雾了吧?” 彩凤一努嘴道: “那还用问,门主要带着咱们到天宫去呢。” “就咱这副脸,还想上天宫?王母娘娘还不把鼻子气歪了呀!她准会歪着个鼻子说:‘你们这些丑八怪,快回凡间去吧,神仙见了你们,会笑掉大牙的。’你们说是不是?”武芳道。 “那样更好,他们没了牙,就吃不了好东西了,咱们就吃它个痛快。”江鱼儿说道。 柳春姣朝姜美娘使了个眼色说道: “看!鱼儿姐姐吃得多香啊,哈喇子都流出来了。啧啧!王母娘娘非得要把你留在天上。” “留下她有啥用啊?”姜美娘说道。 “吃呗!净坛使者那里,还缺个贵夫人呢!”武芳笑道。 众女子皆大笑起来,被翻天金雕余翔听见了,他马上现出真身,乃是一只碧眼金雕。 他双翅拍击几下,箭也似的追了上去,从嘴里吐出来法宝天罡网,朝她们当头罩去,随之暴喝一声: “尔等哪里走?着法宝哇!” 第一百五十九回 余翔知错不思悔改 天罡网似一道闪电,闪动着淡蓝色火焰,把众女子罩在网中。 江鱼儿用手一摸,觉得蓝色火焰并不热,只是很坚硬,便问凌剑虹道: “门主!咱们是不是到了第一重天了?” 凌剑虹轻声说道: “咱们离天还远着呢。姐妹们!我闻到这东西有一股妖气,定然是妖精用法术困住了我们。” 江鱼儿着急地问道: “那可怎么办呢?” 凌剑虹想了一下说道: “别着急!待我用白虎神刀,试一下能不能把它砍个口子。”说着,“仓啷”一声掣出宝刀,娇喝道:“开呀!”单臂一较力,抡起宝刀就砍向了天罡网。耳听得“刺棱”一声,好似裂锦,天罡网从中间炸裂开来,流星般坠向大地,夜空中又出现了星斗之光。 天罡网被破去,余翔心疼得要死,“哇呀呀”怪叫几声,抖动手中雁翎追魂刀,恶狠狠地叫道: “好妖精!胆敢破了我的法宝,我岂能饶你,定要与你见个高低上下!”他催动脚下乌云,朝那些女子追了过去。 擎天手何阶见众女子驾祥云走得甚急,便祭出法宝旗门盾,拦截住她们的去路。 旗门盾像半壁大山一般,在众女子面前晃影,左拦右挡。 情急之下,凌剑虹运足神力,双手抵住旗门盾,继续往前而行。 何阶看了,咧嘴一笑,默默念动咒语,连声叫道: “定、定、定!” 凌剑虹猛然觉得旗门盾沉重起来,便高声呼喊道: “佛法的力量!”话刚出口,身周围闪现出五彩光环,旗门盾即刻轻似鸿羽。 何阶见旗门盾挡不住那些女子,便知她们法力无边,心里暗生敬意,开始怀疑韩光普的话,未必属实,便收回了旗门盾。 忽然失去了阻力,凌剑虹身子往前踉跄几步,差点摔倒在地。 翻天金雕余翔拿起开裂的天罡网,差点没落下泪来,暗自思忖道:这是什么神奇兵刃?竟然能毁了天罡网!便闪目仔细看去,认出来那是白虎神刀,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,知道这是紫光上人的宝刀。不用说持刀人的功力如何,能够成为这把刀的主人,就足以证明是至圣至贤者。由此推论,这些女子绝对不是妖精,韩光普说的全是谎话,他可把我们给害苦了!想到这,有心回悬空岛,又考虑到自己的天罡网,毁在那个女子手里,这口气若不出,日后传扬到世间,我悬空岛六圣人的名号,岂不要一落千丈么? 他狠下心来,从头顶心拔下来三根发丝,迎风一晃,即刻变成三支羿王神箭。 说来真是可惜呀!佛与妖只在一念之间,两者可就相差甚远了。余翔修炼了千余年,却为了“名气”两个字,而沦落入妖界。要想达到物我两忘之境,乃是修炼成佛的重要大关,这一道关要是过不去,就别想跨越解脱山,这些都是青云老祖为他们设下的局。 羿王神箭是夏朝君王后羿的神器。 那时候,天上有九个太阳,烤得大地像蒸笼一样,庄稼晒得冒了烟,人们炎热的喘不过气来。后羿为救天下苍生,射杀了八个太阳,只留下这一个,给人们送来光明和温暖。 翻天金雕余翔把箭搭在宝雕弓上,正想射出,忽然想起一位云游僧人的话来:“多行善事,广结善缘,勿开杀戒,潜心修炼,必成正果。”在悬空岛上,根本就见不到人,又怎能杀生呢?为此,还跟僧人开了个玩笑。他牢记着这些话,嘴不沾腥荤,手不杀鸟兽鱼禽,恪守成规。日子久了,便把这事给淡忘了。眼下箭已上弦,可见僧人有先见之明啊!想到这,他把拉满的弓又松了回来。 韩光普唯恐天下不乱,看见余翔持弓的手,缓缓地放了下来,心里就着了急,高声吼道: “余大哥!你可不能心慈手软了呀!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,今日若杀不得这些妖女,日后必来找我等的晦气。” 黄禹庆朝韩光普喝道: “你穷扎呼个啥?大哥箭在弦上,哪有不发之理?只是在等时机罢了。” 六怪的喊叫声,凌剑虹听得真切,心想:六怪苦苦追赶,我们逃到哪里算一站呢?不如就在这里与他们厮杀一场。她不知道余翔有羿王神箭,便勒住祥云,怒视着尾追而来的妖怪,掣出白虎神刀,往空中一举,向姐妹们说道: “众姐妹!列阵迎敌!” 门主一声令下,众女子各拉宝剑在手,眨眼间列成黄龙剑阵。 韩光普看见余翔的眼睛里,现出一道逼人的寒光,他哪里还敢言声?吓得倒退数步,垂首恭立一旁。 谁也不知道余翔的心里有多么复杂,手里的弓箭收回来也不是,放出去也不是,苶呆呆地愣在了那里。 闹海公元真看了眼余翔,走过来低声问道: “大哥!为何引弓不发也?” 余翔仰天长叹一声道: “唉!真是罪过呀!今日要陷我于万世不复之地了。”他两眼一闭,拉开宝雕弓,弓弦响处,三支羿王神箭射向了凌剑虹。 箭刚出手,他心中懊悔不已,反手就扇了韩光普一个大嘴巴子。 韩光普毫无防备,一巴掌打得他飞出去三丈多远,手捂着腮帮子直转圈儿。 余翔感到头顶心一阵奇痛,只见一道灵光离体而去。 三支羿王箭带着雷鸣声,闪着淡蓝色光环,呈品字形向凌剑虹射来。 神箭未至,一股骇人的雄浑力道便已逼将过来,凌剑虹急忙打出两枚如意神珠。如意神珠在夜空中急旋,很快变作磨盘大小的银白色光团,正面迎向神箭。如意神珠和神箭撞在一起,发出山崩地裂般的“轰”然巨响,顷刻间双珠两箭皆化为灰烬,飘飘落向大地。 第三支神箭似生二目,朝凌剑虹面门直射而来。凌剑虹银牙一咬,奋起手中的白虎神刀,朝神箭就格挡了过去,两件神兵利器碰在一处,犹如晴天打了个焦雷,羿王神箭落向西湖而去。就在接触水面的刹那间,发出巨大的爆炸声。凌剑虹再看白虎神刀,上面竟然布满了鱼鳞纹,在黑夜里闪动着淡蓝色光华。 众怪发一声喊,各挺兵刃,乘势杀上前来。 十三位女子保护着凌剑虹且战且退,苦战了两个多时辰,还没有露出败相。 韩光普手捂着红肿起来的脸,高声喊道: “各位仁兄!那个女妖毁去了余大哥的两件法宝,咱不能饶过她们。杀呀!” 细腰蜂黄禹庆看了一眼凌剑虹,用囚龙棒指着黄龙阵,狂笑着说道: “哈哈哈哈!你们这是列的什么破阵?在我的眼里,就如同儿戏一般哪!还不如早些弃剑受缚,免得受枭首之厄!” 彩凤说道: “你吹什么牛皮呀?有本事就过来一战!” 凌剑虹微笑着说道: “请问这位道长!在那座宝刹修行啊?” 不等黄禹庆答话,韩光普抢前一步,冷笑着说道: “嘿嘿!不瞒你们这些将死之人说,扎家这六位好友,乃是名播九州华夏的悬空岛六圣人!你们敢和他们动手,就如同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,那就是自取灭亡!” 悬空岛六怪与江湖素无瓜葛,怎么会前来与我们作对?凌剑虹眨巴几下眼睛,没理韩光普,转向翻天金雕余翔,开口说道: “这位大师且慢动手,我听说悬空岛六圣人素有贤名,如今怎么会来帮他这个窃国大盗,与我们作对呢?” 余翔被问得脸色陡变,自知理亏,又不肯认账,便耍起蛮横来,抬手一捋须髯,斜睨着凌剑虹说道: “你这个无名小妖!倒是油嘴滑舌,还敢与本仙斗口,真乃大胆!你前者毁去了本仙的天罡网,后来又毁了我的神箭,你是罪不容赦,必要以命相陪!”言罢,一晃手中的宝刀,就要上前厮杀。 凌剑虹气得娇面泛红,点指余翔说道: “你且慢来!我拿你当个仙家,才跟你说这些话的。我要做到仁至义尽,劝你早回悬空岛,好生修炼才是正理。不要听信谗言,误入歧途,毁了自己的前程。你说我毁了你的法宝,为何不想一下你们做得好事?还没等我们见面,就用三昧真火来烧我们,又用了天罡网、羿王神箭、旗门盾,这又让我怎么说好呢?你们仗着会些法术,苦苦地追杀我们,前面用法宝堵截着,非要置我们于死地,用心是何等的毒辣呀!这就足以证明,悬空岛并没有什么六圣人,而是六个阴损至极、人神共愤的恶魔!”她越说越生气,握着白虎神刀的手直抖,厉声喝道:“此等恶魔,必遭天谴人唾!我带领姐妹们连连退让,你竟然还不醒悟,以为我怕了你不成?现在好了,你尽管放马过来吧,看我怎样为天下人除害呀!” 余翔被数落得瞠目结舌,见这位小女子说话头头是道,面对我悬空岛六弟兄,并无丝毫惧色,正义凛然,不禁暗生敬意。眼下,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也不能再打退堂鼓,这出戏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唱了。 第一百六十回 黄龙剑阵困妖魔 刁滑的老奸贼韩光普,听到凌剑虹说得余翔要醒悟过来,那可就要坏大事了。 他看见余翔愣在那里,便大声说道: “你这妖孽也忒胆大了,敢和我余大哥叫阵,那就是找死!” 凌剑虹骂道: “你是灶火坑里的王八——拱火的玩意!早晚我要把你杀掉,以谢天下众生。” 韩光普撇了下嘴道: “呀哈!你这个妖怪,还敢口出狂言,真乃大胆!你杀了国宝神鹰玉凤,理应是罪在不赦,现在又毁了我余翔大哥的两件法宝,还胆敢迷惑视听,拿我们当三岁顽童么?” 细腰蜂黄禹庆把扫帚眉一扬,晃动手中一对囚龙棒,近前一步说道: “韩老弟!休得与她啰嗦,看某家取了她的狗命,以解余大哥心中之恨!” 不等余翔发下话来,舞动手中兵刃,便杀入黄龙剑阵之中。 目高于顶的细腰蜂黄禹庆,哪把十几个少女看在眼里?心里话:刚才是你们腿脚麻利,才活到现在。这回看某家一顿大棒,把你们的阵势打乱,方显我黄某人的本领!等他杀到剑阵之内,可就傻了眼啦。剑阵里金光耀眼,杀气弥空,好似千万把宝剑,铺天盖地的砍杀过来。他好一通忙活,堪堪护住身形,再想从剑阵里出去,那是不可能了。 有十万年道行的闹海公元真,见黄禹庆轻而易举的就杀入了剑阵之内,心中大喜,身子迎风一摇,现出了真形,竟是一个大乌龟。他把脖子伸缩几下,张嘴吐出一股海魂水。 海魂水冒着黄色烟雾,朝剑阵漫漫裹来。 五湖翁许庆远念动咒语,调来狂风,为海魂水推波助澜。海魂水似脱缰的野马,咆哮着冲向黄龙剑阵。 威力无比的海魂水,是闹海公元真的看家本领,每发一次功,要耗去千年道行。他今天施展起来,是想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本领。 这回可乐坏了韩光普,纵身形跳上了乌龟的后背上,拍着双手,跺着脚喊叫道: “我的元真大哥呀!快多发点功啊,把她们全都整死了!” 凌剑虹看到海魂水袭来,招呼众姐妹道: 姐妹们!快走!” 闹海公元真狂笑一声说道: “哈哈!你们还走得了么?”言罢,又喷出来一股更浓重的海魂水。 许庆远紧着念动咒语,加大了风力。 走在最后面的彩凤姑娘,想探一下海魂水的厉害,用宝剑往毒雾里一试,只听得“噼啪”有声,撤回来再看,亮铮铮的宝剑变成了黑色。 海魂水的毒烟随着狂风刮过来,彩凤来不急躲避,身陷毒雾之中,吓得她大声呼叫: “门主!快来救我!” 凌剑虹有避毒青纱护体,不惧百毒,虽能保得住自身,却保护不了众位姐妹。她不忍心姐妹们遭到灭顶之灾,也顾不上求哪位神仙了,把嘴一张,吐出来与酒泉神君比拼酒力时,饮下的琼浆玉液。这些酒狂喷而出,好似降了一场酒雨,漫落在海魂水上。酒是海魂水的克星,两者相遇,发出“轰”然一声巨响,浓重的毒雾立时被淡化。被淡化了的海魂水,霎时间把众女子笼罩住。凌剑虹的避毒青纱,依然“噼啪”作响,蓝光闪个不停。那十三为少女,被呛得涕泪双流,咳嗽不止,呕吐声声,其状甚是可怜。凌剑虹心里难受至极,从脸上揭下来避毒青纱,高唱一声佛号道:“ 难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我佛始祖释迦牟尼佛,救我众姐妹脱离这场劫难了!”言罢,把避毒轻纱往空中一扬,只见它立时现出霞光万道,将达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,六怪现出了原形,海魂水毒气尽去。可惜的是,避毒青纱自此绝迹了。 彩凤姑娘那满头秀发,就像蜘蛛网似的粘连在一起,用手一搓,便脱落了下来。 众女子身上都有灼伤感,被风一吹,干巴巴的,奇痒难耐。 海魂水被破解了,闹海公元真气得二目几乎凸出眶外,元气大伤,四肢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。,元真动不了劲了,许庆远也就折腾不起来了,赶忙收起法术,恨得牙根发痒,瞪着一双死鱼眼,干生气说不出话来。 纵是有海魂水冲击黄龙剑阵,但阵形依然不乱。 黄禹庆身陷剑阵之中,挥动着囚龙棒,往来冲杀,竟突不出剑阵来,累得他两眼迷离,脑袋发蒙,周身汗水淋漓,他心里后悔不迭:我干啥往剑阵里闯啊?真是有点虎哇! 为救出盟兄黄禹庆,彻地龙屠守道挥动七星斩妖剑,飞身杀进黄龙剑阵之中。 五湖翁许庆远挺手中乌龙戟,大叫一声,也随后冲了进去。 擎天手何阶也不怠慢,舞动手中日月双轮,正要往剑阵里闯,被翻天金雕余翔喝止住: “何贤弟且慢!千万不可乱来。我看这个剑阵,好像是幻魂阵。此阵外表上看着,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,可它却包罗万象,集天地变幻之玄机,暗藏无限杀机,凶险无比。进入阵中之人,即可感受到万剑攻袭,就是进去百万神兵,也奈何此阵不得,绝无生还之理。” 何阶大惊道: “啊!如大哥之言,黄禹庆他们岂不是要命丧剑阵之中了吗?” 余翔手捋须髯,看着何阶说道: “此阵虽是厉害,量黄贤弟他们的修为,三天之内尚无大碍,只是要耗去千年道行而已。”何阶急得一跺脚说道: “哎呀呀!我的大哥呀!那可不中啊。我们的道行修来的不易,倘若是被耗去了千年,到何年月去参谒佛祖啊?” 几句话说得余翔心里很是难受,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流下来,摇了下头叹道: “唉!我的何贤弟呀!听为兄跟你说句实话吧。咱兄弟中了韩光普的奸计了。这些女子当中,有一位手里用的是白虎神刀,这把刀是紫光上人的至宝,当为至真至圣之人才能使用。咱们前来攻杀她们,品位已经降为魔界了,要去参谒佛祖的宏愿,日后休得再提起,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。”他长叹一声,又接着说道:“往后哇!咱就在魔界里混吧。” 何阶好似大梦初醒,低下头说道: “唉!当妖魔也好,见佛祖也罢,总的来说,咱先把三位弟兄救出来再说吧,咋也不能为了一个小人,就让咱们的弟兄送命吧?” 余翔见何阶在急难之时,还如此的仗义,心里很是敬佩,便点头说道: “贤弟说得极是!要救他们,还得等到午时。愚兄到离位作法,就烦贤弟从土中遁入阵内,要注意心神归一,不可妄生杂念,更不能与敌手恋战,救得他们之后,就赶快从地内逃出来,”东方天际现出一片红霞,彤云似染,缓缓飘移。 清晨的风,很是凉爽。 眼见得城里的炊烟,袅袅升起。 翻天金雕余翔招呼上闹海公元真、擎天手何阶、飞燕秃子韩光普,退后百步,静待午时到来。凌剑虹看见余翔他们退去,便轻喝一声,命姐妹们列成困兽阵,席地坐了,抱剑在怀,口中念动剑诀。黄禹庆、许庆远、屠守道被困在阵中,眼前迷雾茫茫,剑影霍霍,各舞兵刃在阵内往来冲杀。 好不容易挨至日近中天,余翔悄声告诉元真: “贤弟在此好生静养,不要走动,我和何贤弟去剑阵里,救出那三个弟兄。” 元真元气大伤,一时难以恢复人形,便点了点头。 余翔又朝何阶说道: “贤弟!我们按计行事吧。” 何阶早就等的不耐烦了,手握日月双轮,看了一眼韩光普道: “你在这照顾着元真,不要离开他,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 日影正中,余翔把身形一摇,变成了金眼大鹏,双翼展开来,足有三十余丈,乍然抖动,便带起了一阵狂风,身形盘旋,扶摇直上九天。不移时,忽然天空黑暗如夜,真是伸手不见掌,回手不见拳。 擎天手何阶心里赞佩不已,大好时机,不容错过!便念动真言,一头扎入地下,很快进了黄龙剑阵之内。 天空忽明忽暗,一阵阵魔火“呼啦啦”地狂啸着朝剑阵里袭来。剑阵里顿时热气蒸腾,地面上的土石被烧得“噼啪”直响,烟火味呛得人喘不过气来。 凌剑虹把手中宝刀一举,众姐妹腾身而起,剑阵演化成游龙阵,躲避开天空降下来的魔火,依然困住阵中的三个妖怪,专等耗去他们的魔力,再放归大自然。 擎天手何阶从土里钻出来一看,见阵里的情景,比在外面看,那可大不相同。只见白雾蒙蒙,剑光似电,地上好像碧波荡漾,涛声震耳。再加上余翔降下来的魔火,更显得是彩云缭绕,虹霓贯日。何阶牢记余翔的嘱咐,不敢妄生杂念,心神归一,在迷宫般的剑阵里,苦苦寻找着黄禹庆等弟兄。好在何阶心中未乱,发现这些女子,并没有向阵内发动攻击,这些剑光只是一种幻觉。 十四位女子脚步移动,却好似千军万马在奔腾,大地也随之震颤起来。 第一百六十一回 楚江红女重演剑阵 擎天手何阶正往前走着,忽然刮过来一阵香风,他觉得心里迷蒙起来,看见几个美貌绝伦的女子,身穿华丽的衣服,走起路来体态轻盈,显得雍容华贵,微笑着朝他招了下手。 何阶本是泰山石转世,对女人连想都没想过,不知为何有此心魔作怪,便挥了下手,那些女子就像破灭了的气泡,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。 抬头望去,那些女子都很高大,自己就如同小爬虫一样,扬起手来,连她们的鞋面都够不着。他看见彻地龙屠守道,挥舞着七星斩妖剑,喝喊着往来冲杀,赶忙上前招呼道: “喂!守道兄!快念动真言,从土里遁走吧!” 屠守道听到喊声,打了个机灵,这才从迷蒙中清醒过来,朝何阶点了下头,便隐入地下去了。 五湖翁许庆远一开始紧跟在屠守道身后,进入了黄龙剑阵之中,马上就不见了他的身影,迎面而来的是呼啸的剑气,不由得心里慌乱起来,那点灵光与剑气融为一体,眼前显现出来的全是那些女子,便舞动起来手中的乌龙戟,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杀将起来。感觉着一戟就搠翻一个敌手,不由得雄心大发,也不用看哪个方位,到处都是剑光,都是女子,他不敢有丝毫懈怠,直累得大汗淋漓。朦胧中看见过来一条人影,不由分说,挺乌龙戟便直刺过去。 何阶见状,急忙把日月双轮一合,把乌龙戟夹了个结实,大声喊道: “四弟!别动手,是我呀!” 许庆远像个醉汉一般,摇晃着身子往回夺乌龙戟,嘴里说道: “哪个是你的四弟?别来和我套近乎,被我杀怕了是吧?来来来!某家再与你大战二百回合!” 擎天手何阶不由得暗自生畏,万万没想到黄龙剑阵如此厉害,若不是余大哥有先见之明,恐怕我悬空岛六友,便都要丧生在剑阵之中了! 何阶抢步上前,附在他耳边高声喝道: “快从土中遁走,免遭杀身之祸!” 许庆远被这一嗓子喊明白过来了,愤愤地说道: “三哥!我不走,咱弟兄生在一起,死在一处,我跟你去杀那些妖女!” 何阶心里着急,也没工夫和他多说了,担心被女子们发觉,连自己也难以脱身,伸手抓起许庆远,口中念动真言,土石即刻裂开一条缝,随手就把他放了进去,然后双手一合,土石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。这一下可苦了许庆远,他是鲤鱼精,不懂得地遁之法,心里话:坏了!三哥今儿个把我活埋在这啦! 率先杀入黄龙剑阵之中的细腰蜂黄禹庆,早就杀得二目赤红,就觉得有成千上万个女子,在三招两式之下,纷纷丧命于囚龙棒之下,随后掩杀过来的女子像潮水一般涌至,只得拼命舞动起手中兵刃,恶狠狠地杀将起来。累得他气喘如牛,汗如雨下,显然是已经虚脱了。待何阶来到近前,黄禹庆迷迷糊糊看见眼前多出一个人来,听他高声喊道: “好妖怪!休走,且吃某家一棒!”抡起两条囚龙棒来,泰山压顶式朝何阶当头便砸。何阶见黄禹庆双手已经软弱无力,显然是力尽筋疲,幸亏那些女子没有向他攻击,不然的话,他的性命早就归了黄泉。何阶也没有格挡砸下来的囚龙棒,身形一晃就到了他的跟前,伸手把他夹在肋下,口中念动真言,便隐入了土石之中。 凌剑虹祭起璎珞神珠,遮挡住从天而降的团团妖火。 彩凤走过来说道: “门主!果真有妖怪救走了被困的妖精,他们一眨眼就不见了。” 凌剑虹微笑着说道: “余翔到空中去作法,就是为他们打掩护的。不必理他们,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就很好了。”她这么说着,也思虑到剑阵的这一缺欠,今日被他们识破,看来这几个妖怪里,必有道行高深的。 擎天手何阶按照余翔的吩咐,救出了黄禹庆等三位弟兄,便朝天空喊道: “余大哥!水顺了,快下来吧!” 翻天金雕余翔听到喊声,知道他已经得手,便收翅抖羽,盘旋着落回地面。他身形一晃变成人形,见许庆远、黄禹庆、屠守道安然无恙,全身退出了黄龙剑阵,心里是喜忧参半,没有心思再斗下去了,开口说道: “弟兄们!今儿个一战,咱弟兄消耗元气过大,回去好生休养些时日,再与她们斗个高低。” “一切听大哥安排就是。”黄禹庆说道。 余翔把大袖挥了两下,只见平地升起一团乌云,托起五个弟兄和韩光普,随着一阵狂风,回到了洛阳城。 霎时间,云收风住,阳光亮丽,湛蓝的天空一派晴朗。 彩凤姑娘望着远去的云团,恨得跺了下脚道: “剑虹妹妹!这太便宜他们了吧?咱们就该追上去,把他们杀掉算了,也免得他们日后养成大道,为祸四方!” 江鱼儿也表示赞同,接着说道: “彩凤姐说得有道理,若不趁此机会除掉悬空岛六怪,日后定然要来找咱们的麻烦。门主损失了好几件法宝,妖怪也大伤了元气,正是杀他们的最佳时机,千万可不能错过呀!” 红颜煞星哥舒玉梅还剑入鞘,神态平和地说道: “二位贤妹!咱们要是追杀过去,这几个妖怪定死无疑。这么好的机会,门主自然很清楚。门主按兵不动,也许是另有打算。剑虹妹妹!有啥想法就说呗,大家参考参考,再拿个主意就是了。” 凌剑虹微笑着说道: “我想得未必就好,有道是乱国生妖孽,各种妖怪比比皆是,盘根错节,势力庞大,并非是一刀一剑就能灭绝得了的。咱们的黄龙剑阵,地门大开,这是致命的缺陷,倘或遇上魔力更高的妖怪,那可就不是损失几件法宝的事了,恐怕我众姐妹的性命,也实堪忧虑了。” 众女子听了,觉得有理。 “贤妹说得极是,你又作何打算呢?”哥舒玉竹说道。 凌剑虹看了一眼众位姐妹,开口言道: “我想,咱们已经惹了妖怪,那些魔界巨头,定然会联起手来,前来寻仇。趁大敌未动之前,咱们重回销魂谷,把剑阵演练成熟,用佛家悟玄心法,增强剑阵的攻杀防御能力,以立于不败之地,这才是长久之计。不知诸位姐妹还有啥想法,都说出来听听。” 众女子正议论纷纷,忽然看见从天上飘落下来一张黄绢,迟迟不肯落下来。 凌剑虹赶忙率领众姐妹跪倒在地,遥望连连西天叩首,黄绢飘然落在了凌剑虹手上。她展开来细看,上面画满了红绿相间的道道,标出四面八方,好似八卦图,也标着坎、震、离、兑、乾、坤、艮、巽,可以与唵、吗、尼、叭、弥、吽六字真言相组合,旁边注明:一曰连山;二曰归藏;三曰周易。除了演变八八六十四卦象之外,还隐函着百变天象,修为心法,可谓是玄机无限。众姐妹上前围观,看了半晌,大多是一知半解,最难以看懂的就是阵法中加入了六字真言。 凌剑虹忽然“呵呵”地笑了起来,拍着手连声说道: “这回好了,这回好了!” 众姐妹以为她犯了癫狂症,心里毛不愣的。 “这可咋办?她八成是中了邪了。”武芳着急地说道。 “咱紧着把门主弄回消魂谷去,这要是让妖精们知道了的话,咱们可就要遭殃了。”姜美娘说道。 柳春姣咬牙恨道: “我看是余翔老妖做的手脚,莫如生擒了他,问个明白就是了。” 众女子七嘴八舌地说着,又看见门主手持白虎神刀,脚踏九宫步,口中念念有词,像是再演习新的阵法。哥舒玉梅看出点端倪来,抽出肋下佩剑,紧跟在门主身后,一招一式地跟着学起来。 武芳姑娘着急地说道: “坏了!门主那里异病未去,又多出来哥舒玉梅,这不是添乱么?” 哥舒玉竹说道: “武芳妹妹!你别闹了,看不出门主在演练阵法么?” 众姐妹也就安静下来,注目着凌剑虹的一举一动。眼见得剑阵里金光闪烁,一只白色猛虎腾跳纵跃,发出阵阵咆哮之声。凌剑虹步法散而不乱,进退有序,白虎神刀虎虎生风,刀锋指处,数丈开外的巨石,竟毫无声息地分裂开来。众姐妹见了,兴奋得鼓掌相贺。 哥舒玉竹拔剑在手,大声说道: “姐妹们!咱们就演练起来吧。” 众人答应一声,加入到剑阵之中。 剑阵里顿时剑气凌空,华光闪闪,地面上闪现出淡蓝色电光。 凌剑虹收了宝刀,高兴地说道: “姐妹们!咱们苦战了十几个时辰,今儿个不急于演练阵法,随我进城去,找个大大的酒楼,美美地饱餐一顿。” 众姐妹还剑入鞘,这才感到饥肠辘辘。 “咱也没进过京城,也不知道哪家酒楼大呀?”武芳笑道。 “嗯!不知道哪家酒楼大,那可就要饿着啦!”柳春姣取笑道。 武芳噘着嘴,着急地说道:“那不中!咱打听去呗,那还有找不到的?” 引得众女子大笑起来。 第一百六十二回 翠香接任金总管 天刚微微亮,翠香姑娘和往日一样,早早地起了床,略作梳妆,没敢惊动睡梦中的李辅国,悄悄地掩上了房门,蹑足上了楼梯,去伺候元氏夫人起床。 荷花和冬梅两个小丫鬟,正在用抹布擦着楼梯,见是翠香来了,躬身垂首道: “翠香姐姐早!” 翠香朝她们点了一下头道: “嗯!早!你们先忙吧!” 脚步也没停下来,直接上了二楼。 荷花偷偷地一笑,附在冬梅的耳边悄声说道: “你听说了吗?翠香要当二奶奶了。” 冬梅小嘴一撇,看着翠香的后背笑道: “还用你告诉我,那天,我看见老爷把她按在床上哩。” 翠香听见嘀咕声,回身瞪了她们俩一眼,开口骂道: “你们两个小猪蹄子!学会背地里嚼舌头了,当心我撕烂了你们俩的嘴!” 她们俩哪里敢顶撞?脖子一缩,低下头自顾干起活来。翠香冷“哼”了一声,扫了她们俩一眼,这才转身推门进了屋里。 元婉芳身穿大红丝绒睡衣,坐在摇椅上,欣赏着桌案上的水仙花,眉梢眼角的倦意未退,一绺乌发散落在鬓旁,在阳光照耀下,更显得亮丽。 她的面容还像桃花那么鲜艳,腰肢风韵犹存,可见是养生有术。她举止优雅,显得雍容华贵。翠香垂首恭立一旁,轻声说道:“主人早晨好!” “刚才和谁大声说话呀?”元婉芳问道。 翠香眨巴一下眼睛说道: “回主人的话!是荷花、冬梅两个丫鬟偷懒,让我训斥了两声。” 元婉芳回过身来说道: “真是一蟹不如一蟹了,记得你和翠屏进府的时候,那是多勤快呦!一天里也不得闲,睡不上两个时辰的。现在人手多了,便自在起来了。府里这上百个丫鬟婆子,也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去干。那个金总管,在女人堆里整天鬼混,也不是个事,没少惹出闲事来,于府上也无光彩。” 翠香心里话:你也没少和金总管来往,一准是玩腻了。她没急着答话,给夫人洗过脸,用软巾敷过之后,就梳理乌发,盘了个仙人鬏,用金钗钿、玉簪子别了,取过来铜镜,用软巾擦了两下,摆在夫人面前。 元婉芳探指轻轻压了下鬓角,又合上了双眼,轻声说道: “我想让你去管着这些丫鬟婆子,知道我的意思吗?” 翠香微笑着说道: “夫人让我去管那么多人,只怕是奴才不能让夫人满意。” 元婉芳抬了下眼皮说道: “你是人大了,心也大了,会拐弯抹角地来顶撞我了,你就让我活活操心死。” 翠香为元婉芳画过妆,微笑着说道: “奴才哪敢呀!知道主人疼我,道谢还来不及呢,能不为主人多操点心吗?” 元婉芳看了她一眼,开口言道: “翠香啊!这合府上下,我最是相信你。金总管一年里,从我的胭脂钱里,至少要捞取上千两银子,再加上苛扣丫鬟婆子、长工短工的,也有千八百两的。就怪不得人家说些闲话,那罪过还不是由我应承着?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。你去接管了这些杂事,也就为我减去了罪过。”翠香赶忙跪在地上,磕了个头道:“奴才谢过主人了!”元婉芳说道:“嗯!这样就好。”说完,由翠屏、紫玉两个婢女搀扶着下楼去了。 元婉芳那样说了,翠香就是满心的不愿意,也不敢说个“不”字。 翠香从楼上下来,就听元婉芳说道: “是哪阵香风,把李大人给吹到寒舍来了哇?” 她闪目看去,见是一位太监,拉着长腔说道: “元夫人!皇上有旨,请五爷上朝议事。” 元婉芳看了一眼翠香说道: “快去请你家老爷过来。” 翠香前脚刚走,又听李太监说道: “元夫人!五爷不在楼上就寝么?” 元婉芳脸一红,编了个谎道: “五爷一向起得早,到后花园练剑去了。一会儿就来,您先坐待片刻。” 李太监只是一笑,在椅子上坐下,见仆人端过来香茗,轻呷了一小口,连声赞道: “好茶!雨前龙井。我口福看来是不浅哪。在初春季节,此茶还保留着原味,也不知道贵府有什么保鲜的秘方?能否透露一二呀?” 元婉芳说道: “这些事我也不甚了解,都是下人琢磨的。说是用坛子封严实了,拿冰袋镇着,深埋在地下,经年也不变味儿。” 李辅国身穿朝服,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,就听李太监高声说道: “李辅国接旨!” 李辅国慌忙跪倒在地。 李太监展开圣旨宣道: “奉天承运,皇上诏曰:今天天气好,丞相来点卯。陪朕赏歌舞,对弈论攻剿。宝应元年二月,钦此。” 李辅国慌忙望旨叩拜谢恩,三呼万岁毕,站起身来,跟随李太监去了。 翠香见元婉芳脸上很不高兴的样子,不敢前去打扰,悄悄地要往外走。 元婉芳却叫住了她:“你回来。”“ 是!主子。”翠香小心地答应一声,把迈出门外的左脚又收了回来,恭立在门边。 元夫人脸色略有好转,轻轻“哼”了一声,开口问道: “刚才我让你接替金总管的事,可想妥了吗?” 翠香怕她有气没地方泄,来找自己的晦气,便跪在地上道: “回主子的话,奴婢还没有得空去找金总管。” “哼!什么主子不主子的!你不如干脆说不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去。我如今老了,李辅国老猫闻腥,看中了你吗?可现在还轮不到你在我面前放肆!再过十年、二十年也轮不到你来管我!”翠香慌忙叩首道:“主子千万不可动怒,吓死奴才也不敢的!奴才有不是之处,您打也打得,骂也骂得,可别气坏了身子。”说完,跪在那里一动不动。 元婉芳生气地说道: “快起来吧!去找金总管办一下交接的事。” 翠香磕了个头道: “谢主子垂爱!奴才这就去找他。”然后起身离去。 小丫鬟荷花、冬梅挨了翠香一顿骂,心里委屈,便找到亲娘舅金总管,添油加醋地说了好多翠香的不是,想让他替自己出一口恶气。 丞相府总管金公奇,被下人们称为“铁公鸡”,四十岁开外,一对三角眼,满脸横丝肉,酒糟鼻子,四方阔口,海下一部乱糟糟的胡须,头戴文生公子巾,身上穿青挂皂,脚下一双抓地虎快靴,腰扎一条巴掌宽的牛皮板儿带,铜狮子头别子,肋下挎一把宝剑,走起路来一步三摇。他要是把三角眼一瞪,那些丫鬟、婆子,吓得连头都不敢抬。就是被扣了工钱,也不敢去问个明白。别看金公奇那么霸道,就是不敢惹翠香。 到了午时,金公奇回到自己的厢房屋,老婆给他端过来一壶烧酒,一碟茴香豆,一盘酱牛肉,摆放在桌子上。他骗腿坐在床上,自斟自饮着,心理盘算着如何整治一下翠香。 丞相府的总管比五品台抚还要吃得开,想拍他马屁的人,都怕挨不上边儿。要整治个一般的丫鬟,那是老虎吃蛤蟆——小菜一碟!至于这个翠香,就该动一番脑筋了,知道她与李辅国有着特殊的关系,弄不好就丢了这个饭碗的。想了好一阵儿,也没想出个主意来。 正在这时候,门帘一挑,走进来丫鬟翠香,身后跟着银屏、紫玉。 金公奇以为翠香是来赔礼道歉的,瞥了她们仨一眼,皮笑肉不笑地说道: “唔哟喝!三位姑娘驾临舍下,有何贵干哪?” “金公奇!”翠香看着他那副嘴脸,气就不打一处来,高声叫了一声他的名讳。 丞相府的下人们,还从来没人这么叫过他,金公奇不由得“嗯”了一声,脸色阴沉下来,眼睛眯成一条缝,在她们脸上扫视着,恨不得跳过去扇她们几个大嘴巴。 翠香镇静地说道: “金总管!元夫人发下话来,派我来接替总管之职,准备办理交接事宜吧。” 金公奇酒量不大,每顿喝不上三两酒,便醉得找不着北。平日里摆上酒壶,也不见得就喝二两,就是摆摆谱。今儿个心理不痛快,又多贪了半两,说话就没把门儿的了,抬手掀翻了桌子,瞪起三角眼说道: “什么?你来接替我的差事?” “是的!元夫人的意思。”翠香不紧不慢地说道。 金公奇旋身下了床,光着脚丫子,举手就朝翠香打过来。银屏、紫玉伸手抓住他的双臂,往后一拧,把他按倒在床边。 金公奇翻白着眼睛破口大骂: “什么他妈的元夫人!纯粹是个忘恩负义的淫妇。那重喜、重明两个王八蛋,就是大爷我的种!哈哈哈!李辅国没那玩艺儿,是那个姓元的小贱人,死乞白赖的勾引我,她有几根毛我都知道!我还没老呢,这狗娘养的就往外轰我,我就是变成鬼,也饶不了你这个婊子养的!”翠香听他骂得越来越没有人话了,这里离元婉芳的小楼又不远,怕是让她听得,定然责怪我办事不利,便吩咐银屏、紫玉道: “把他拉出去,找东西把他的臭嘴堵上!” 第一百六十三回 惹众怒金公奇命归黄泉 惹众怒金公奇命归黄泉 这些年来,银屏、紫玉没少受金总管的欺负,听翠香这么一说,二人使了个眼色,把他推到了西挎院的马厩里,用绳子捆在拴牲口的木桩上。 紫玉也不怕弄脏了手,捡来两个干驴粪蛋子,就往金总管的嘴里塞。 他拨愣着脑袋直劲地躲,银屏用手掐住他的下颌骨,嘴刚一张开,紫玉那里就把驴粪蛋子塞了进去。 这里事情刚了,元婉芳缓缓来到了近前,见金公奇嘴里呜噜着,直个劲地跺脚,便阴下脸来问翠香道: “金管家在说些什么?跟我学说两句。” 金公奇骂出来的话,元婉芳怎么能受的了?她又是好面子的人,弄不好,我们也会受到牵连,说不定会灭口!想到这,翠香打了个冷战,却装出一副笑脸来说道: “主人呀!他把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啦,我能让他胡唚么?” 元婉芳微微点了下头,看了一眼金公奇说道: “教训他一回,让他长点记性,免得酒后无德。”说完,轻移莲步,沿着青砖铺就的曲径,往后花园走去。 翠香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,余悸犹存地看着元婉芳远去的背影,松了口气,点指金公奇骂道:“都是因为你这条老狗!险些害了我姐妹的性命。银屏、紫玉!找几个姐妹过来,给他点厉害瞧瞧,让他知道平日里打我们的滋味!” 言毕,从马厩里拿过来一条苘麻绳子,递给了丫鬟紫玉。紫玉伸手接过来,见绳子上血迹斑驳,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,浑身栗抖!记得刚到丞相府时,自己才八岁,登着小板凳刷盘子、洗碗,脚下一滑,摔碎了一个青瓷花碗。金公奇知道了,用苘麻绳子把她捆起来,头上顶了个小碗,六月里在日头地里晒着,一直到她昏厥过去,最后还扣去了她二两银子,那时候,她一个月才挣一钱银子呀!紫玉盯着金公奇,恨得银牙直咬,浑身颤抖着骂道: “姓金的!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哪!真是苍天有眼,报应啊!”说完,抬起脚来,朝他腿弯处踹去,金公奇应声跪倒在地。紫玉眼里含着泪水,也没擦一把,抹肩头拢二臂,左三扣右三扣,来了个五花大绑,吊在柳树上,折了根柳枝就打起来。她一连打折了十几根柳条,累得娇喘嘘嘘,坐在地上,还抽打着他的脚面。 金公奇被打得皮开肉绽,血水沿着双腿,不停地滴落下来。 有嘴快的丫鬟,很快找来了十几个受过金公奇欺侮的人,他们拿着扫帚疙瘩、木棍、铲子、瓢子、擀面棍儿等赶了过来,上前就是一顿暴打。 他们恨在心头,下手也就没轻没重的了,开始还看见金公奇两条腿直蹦蹬。少时,就见他脑袋一耷拉,嘴角淌出来血水和驴粪。他们还嫌不解恨,朝他身上唾着唾液,哭骂声不绝。丫鬟淑红伸手在金公奇鼻子下一探,发现气息尽无,吓得惊呼道: “坏了!打出人命来了!” 她撒手扔了擀面棍儿,双手捂住脸,“哇哇”地哭了起来。 众人听罢,都傻了眼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拿不准个主意。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子,厨房的丫鬟们尊称她为王妈,她“呵呵”地大笑起来,手拍着胸脯说道: “好哇!没想到我这辈子,还能亲手杀了这姓金的,可出了老婆子心里的一口恶气!当年就是他,害得我夫妻离散,夺去我未满一个月的儿子,把我抢进李家,给李重光来当奶娘。这个挨千刀的!能有今日,这真是苍天有眼哪!我就是死上一百回,心里也高兴着哪!呵呵呵!孩子们都别害怕,官府怪罪下来,王妈我一个人扛着。” 这时候,走过来一个披头散发、面色黑黢黢的女人,人们称她为“疯妞”。 疯妞差不多三十岁出头,王妈说她是穿着嫁妆进的李府,人长得很漂亮,只是从来没说过一句话,成天价挑水,劈柴,闲下来就蹲在没人的角落里,说些个谁也听不懂的话,时间久了,人们便不再注意她。今日她看见金公奇,顿时瞪大双眼,随着“哇”地一声大叫,放下水桶,拿起扁担,流星般地跑了过来。只见她抡开了扁担,朝金公奇当头便砸。没人记得清她打了多少下,只是脑浆子流出来之后,她抱住金公奇的双腿,狠狠地咬下一口血淋淋的肉来,嚼了几下,硬是吞进了肚子里。她坐在那里,双手拍着地大声哭道: “苍天哪!大地呀!老天爷总算是开了眼,让我活着看到了他的下场!”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:“王妈妈!众位姐妹!我叫刘晓青,不疯也不傻。今儿个当着大伙的面,就实话实说了吧!在天宝二年春天,闹起兵荒来,爹娘怕我遭到兵荒之灾,把我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小伙子。他姓苏名涣,武功极好,又通文墨。当时,我很是高兴,第二天花轿就上门娶亲。就在半路上,来了一伙强人,把我给抢了去。为首之人,就是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!他们把我糟蹋了之后,这些畜牲又把我弄到了这里。日后,我认出他来了,总想找个空儿报仇雪恨,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。我活到今天,终于看到了这个恶贼的下场!我心里高兴啊!金公奇,你这个恶魔!我恨不得生吃了你,方解我心头之恨哪!” 王妈轻轻抚摸着她的肩头劝道: “孩子呀!咱们穷苦的人,都有一本受欺压的血泪帐,眼泪洗不去悲哀,没权没势的,就只能忍了。你看那些造孽的,也没有得到好死的。” 她这里正劝着刘晓青,从月亮门里走过来元婉芳,身后跟着六个丫鬟。她看见金公奇的尸体,假装惊讶地倒退了数步,抬手一指说道: “这是怎么回事?在我府中,莫非闹出人命来了不成?” 众丫鬟婆子跪倒在地,哪个又敢言声? 刘晓青跪爬几步,刚要开口说话,翠香忽然惊叫一声,大声喊道: “主人快躲开!她是个疯子!” 元婉芳吓了一跳,退进丫鬟群里,并没有看见那个疯子追过来,这才壮着胆子说道: “翠香!让他们该干啥干啥去!” 翠香大声说道: “你们还不快走!难道要惹主子生气么?” 众人听出是怎么回事来了,都为翠香捏了把汗,慢慢地散了去。 刘晓青朝翠香磕了个头,爬起身来,挑起水桶走出去十几步,躲在花丛后面,装作看花,却不肯离去。 元婉芳很是生气地问道: “翠香!金总管是怎么死的?你给我说个清楚。” 翠香躬身答道: “主人!这事说起来蹊跷得很,我和银屏、紫玉到此游玩,就看见金公奇喊叫着吃驴粪,接着就刮过来一股旋风,金公奇被吊在树上,这棵树便摇晃起来,时间不大,就成了这个样子。”她心里想,有啥是啥吧,不能连累别人了,就编了这么个谎话。 元婉芳倒信以为真,皱了下眉头说道: “好好地,怎么会闹起妖怪来了?往后你们记着,少到这里来玩儿,说起来也怪吓人的。”她又看了一眼翠香,点了下头道:“这事就算了了,找人把他埋起来,买个像样的棺材,你回头到我那里领赏。”银屏和紫玉走过去,搀扶着元婉芳回楼上安歇去了。 元婉芳夜里做了个恶梦,梦见金公奇前来索魂,吓得她叫过来银屏、紫玉陪着,半宿没合眼。第二天,就派翠香去请道士,要他作法,驱赶妖气。 这位道士姓王,在京城里很有名望,自诩是托塔天王转世。待备齐了香烛纸马、三牲祭品、银箔灵幡等应用之物,王道士仗剑起舞毕,探二指立于胸前,大叫三声:“法力无边降妖伏怪的天王李靖下凡来也!”只听他口中念念有词,“迷离牟勒”地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,把嘴一张。竟喷出来一股火焰,手中宝剑顺着火焰刺去,就看到剑尖之上,有一个尺余长的小人儿,挣扎着呼叫:“我是冤死的鬼呀!你不为我报仇,怎么还来害我呀?”王道士左手托起镇妖宝塔,把小人儿扣在里面,随后高声喊道: “众人闪开了!雷公爷爷到了哇!” 他扬起右掌,朝宝塔拍去,只听得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一团浓烟升上天空。 王道士僵直地躺在地上,面无血色,鼻息已断。过了片刻之后,他悠悠醒转过来。 元婉芳坐在藤椅上,被巨响震得两耳“嗡嗡”作响。她哪里见过这等阵势,吓得浑身发抖,窃喜王道士神通广大,法力无边,捉走了妖怪,从此李府便可保安泰了。 王道士得了两百两纹银,向元夫人叩首,谢了恩之后,喜滋滋地走了。 忙活了大半天,翠香累得腰酸腿痛,挨到自己的小屋里,先净手点燃三炷高香,拜过菩萨之后,然后把香插入香炉,跪坐在蒲团上,开口念道: “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摩诃萨、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摩诃萨、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摩诃萨···” 念完一段佛经,翠香跪倒叩首。未等她抬起头来,便听得楼梯声响。 第一百六十四回 劫数至李辅国现形 一阵楼梯响传来,声音忽大忽小,时断时续。 只见门帘无风而动,好像有个人影,在门帘前晃来晃去。 翠香心里害怕,见窗外一片漆黑,屋子里静得出奇,她裹紧了棉被,蜷缩在床角里,觉得四肢冰冷,浑身哆嗦个不停,床铺“咯吱咯吱”地响着。 银屏、紫玉提着灯笼,来找翠香说话。 紫玉见屋里黑着灯,打趣地说道: “翠香姐!怎么这么会过呀?连灯都舍不得掌。” 银屏笑着说道: “翠香姐人大心大,省下些银子来,留着办嫁妆呗!” 紫玉点着了灯,看见翠香蜷缩在床角里,听她说些个胡话: “别过来!你这个妖怪。” “说啥呢?哪个又是妖怪呀?”银屏说着,伸手掀开被角,见翠香面颊通红,紧闭着双眼,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,觉得烫手,赶忙说道: “翠香姐发烧了!紫玉!你去熬点儿葱、姜、枣水来。” 紫玉答应一声,转身下楼去了。 银屏用热水烫了一条手巾,拧去水分,在空中抖落了几下,然后叠成长方形,轻轻地敷在翠香的额头上。时间不大,紫玉端过来姜枣水。翠香喝完了姜枣水,心神稳定下来,身上出了汗。等翠香睡着了,银屏、紫玉坐在椅子上,伏在床边眯着眼。 约摸到了夜交初更,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。 银屏似睡非睡,激愣一下站起身来,走到门边轻声问道:“谁呀?”问了两遍,却没人搭腔。她“呼啦”一声挑开了门帘,看见一条人影飘然离去。 银屏似乎见过这个人影,便悄悄地跟在他身后,一直来到了后花园。 夜深人静,一弯新月,在淡淡的白云掩影下,洒下朦胧的清辉。 那个人影停了下来,缓缓地转过身子。 借着暗淡的月色,银屏见那条人影是一位白胡须老者,二目闪现着红光,朝这边招了招手。银屏觉得脚下飘移,身不由己地来到老人面前。 老者手捋银髯说道: “姑娘不必害怕!老朽是这片宅子的土地公。我叫你过来,有一事想告诉你。李辅国是悬空岛上的妖怪,倚仗妖法当上了宰相。如今灵根已去,不日便有血光之灾。此事你只可告诉紫玉、翠香,不能和别人讲,这院子里的人各有归宿,你们快些逃命去吧。” 银屏叩首拜谢道: “小女子谢过大仙了!只是翠香还在病重,又怎能和我们一起逃走呢?” 土地公笑道: “你不必为她犯愁,回去后她的病就好了。快些走吧,天亮之后,这里就有大事发生啦!”说完,老者就不见了。 银屏急匆匆地回到翠香的屋里,见她坐在椅子上喝着热水,便问道: “姐姐!你的病好些了吗?” 翠香一笑说道:“刚才,就觉得身上一阵凉爽,就不再发烧了,就是口渴的紧。” 银屏更加相信了老神仙,就把他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翠香。 翠香马上唤醒了紫玉: “快醒醒!咱们赶紧出城。” 银屏说道: “姐!我们回去收拾一下,咱们在西北角门儿那聚齐。” 说着话,拉起紫玉,便回到自己的房里。 用罢早膳,代宗皇上来到御书房,坐在龙书案前,专心研习“邓艾下西川”棋局。至一百三十八手,便握子在手,龙眉微戚,迟迟未能下落。 两个太监推门进来,躬身言道: “启禀万岁!左班丞相在门外候旨。” 李豫说道:“宣他进来。” 李辅国的假身跪倒在龙书案前,叩首请安道: “微臣给吾皇万岁请安了!” 李豫抬头看了他一下说道: “老爱卿!快快请起。你来看,这一手棋该如何下才好?” 李辅国站起身来,走近龙书案,观罢了棋局,伸手捏起了一枚黑色棋子,点在了中星之位,然后微笑着说道: “吾皇坐龙庭,一子定乾坤。” 代宗皇上看了半晌,拍手大笑道: “哈哈!老爱卿果真是才智过人。如此妙招,实乃大智之举,如此一来,四分之一的胜势已经在握了。好好好!老爱卿!就陪朕对弈一局,岂不是更好。” 李辅国双拳一抱言道:“微臣遵旨!” “赐座。”李豫吩咐一声,马太监应声搬过一把椅子来。 婢女献上香茗,摆放在二人面前。 三朝元老李辅国精于棋道,每次和皇上对弈,都是负多赢少,当年和李隆基对弈也是这样。但有一宗没变,就是打起赌来,却一局也没输过。第一局赢了个元婉芳,李隆基输了个一塌糊涂。肃宗在位时,他又赢了一局,搬进了皇家大院。代宗李豫担心他不肯全力出手,下棋便显得寡然乏味,便笑着说道: “老爱卿!朕今日与你对弈,可是有个小小彩头的。李来喜!” 李太监上前答应道:“扎。” 李豫吩咐道:“你去把冬梅找来。” “扎!”李太监答应一声去了。时间不大,李太监带来了宫娥冬梅。 冬梅年方二八,眉眼间带着可人的笑意,身材匀称,肤似白雪,面色桃红,无须粉黛,丽质天生。李辅国观罢多时,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竟忘记了眼前坐着的是当朝天子!李豫见他如此色相,心中不悦,抬手敲了几下龙书案说道: “老爱卿!你看着还如意否?你若是赢了孤家,她就和你回府。” 李辅国站起身来,退后两步跪拜道: “吾皇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!微臣这厢叩谢了!” 李豫面色一沉,点指说道:“爱卿有几分胜算,就胆敢先谢孤家?可知道你若是输掉此局,又以何东西能值冬梅的身价?” 李辅国一本正经地说道: “吾皇万岁!斗鸡走马,弈棋射猎,令人玩物丧志。吾皇当以江山社稷为重,该上朝料理国事去了,此弈明日再定。微臣要回府一睹仙姿去也。” 李豫登时大怒,一拍桌案厉声吼道: “大胆李辅国!竟敢戏耍孤王。来人!把他打入天牢候审!” 李辅国的假身之上,只有二分的灵气,在一般的情况下,没人能识破它的真相。如今沾了美色,灵气便荡然无存,瞪着眼睛大声说道: “玄宗皇上老年昏庸无道,肃宗皇上暗弱,你初登九五之位,立足未稳,能奈老夫何?” 听惯了真身假话的代宗皇上,如今听到他的假身真话,气得龙颜变更,拍案喊道: “大胆狂徒!真是反了你啦,胆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!马将军!把他拉到午门斩首示众,以正法典!” 大将军马应龙为监斩官,不等午时三刻到来,验明正身之后,立时下令施刑。 刽子手手起刀落,耳轮中就听得“喀嚓”一声,李辅国人头应声落下,还未及沾地,却化作一道黑烟上了天空。回头再看,李辅国的尸体也不知哪里去了。 马应龙大惊失色,飞马来到御书房,跪在地上言道: “启禀吾皇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!奸贼李辅国被斩之后,竟然化作一道黑烟而去!” 代宗听罢,心里吃惊不小,迟疑地问道: “怎么会有这等怪事?怪不得他会从一个飞龙厩小儿,升为当朝丞相!他不思报效朕功,还敢在孤家面前胡言乱语,原来是妖精变化的。马爱卿平身吧。来喜!你速去护国将军府,传朕的口谕,宣郭子仪即刻进宫!” “扎!”李太监答应一声,骑快马直奔护国将军府,还没等到府门前,便飞身跳下坐骑,往府门里便闯。守门的军卒不认识他,两杆大枪十字插花拦在门前。李来喜用手一拨,就硬闯了进去,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: “护国将军郭子仪接旨!” 郭子仪正在书房里观看《孙子兵法》,听到喊声,急忙来到院子里,看见李太监,便要跪倒接旨。李来喜说道: “传皇上口谕!宣你速去御书房见驾!” 郭子仪情知有大事发生,也来不及更衣了,骑上李太监的马,径奔皇城而去。 代宗皇上在书房里急得来回踱步,听到马蹄声一停,“咚咚”地脚步声由远而近。 郭子仪进得门来,慌忙跪倒在地,叩首言道: “末将郭子仪,叩见吾皇万岁!” 李豫伸手扶起他来,开金口言道:“郭爱卿平身!” 郭子仪躬身站立一旁。 李豫坐在龙书案后的椅子上,和颜悦色地说道: “郭爱卿!左班丞相李辅国图谋不轨,目无寡人。朕命你率领五百御林军,抄查奸贼府邸,捉拿李辅国正身,不得有误。” 听说是抄查李辅国的家宅,郭子仪心中大喜,高声应道:“末将遵旨!” 大将军郭子仪从御书房出来,飞身上马,策马直奔校军场。点齐了五百御林军,火速把李辅国的住宅围了个水泄不通。还没等郭子仪下令,猛然间狂风骤起,天空乌云翻卷。众军卒皆大惊失色,纷纷趴在地上。 怀化执戟长耿标看见云头之上,出现了李辅国的大半个身子,急忙跑过来禀告道: “报大将军得知!李辅国在云头之上。” 郭子仪闪目望去,见那团乌云已经去得远了。 第一百六十五回 活佛施法救众生 李辅国跟随悬空岛六怪,驾乌云离开天王庙之后,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。掐指算来,便知大事不妙,急忙忙催动云头,朝丞相府闪电般驰来。还未到近前,早望见御林军围住了家门,便将袍袖一抖,借来一股狂风,趁他们躲避风头的时候,按落了云头,直奔后院而去。李辅国接走了儿子李重业,交给了翻天金雕余翔,又回来接他的妻子元婉芳。 郭子仪在马上看得真切,把令旗一摆,高声喊道: “众军兵!与我杀将进去,活捉李辅国!” “杀呀!活捉李辅国呀!” 军兵们呐喊一声,挥舞着刀枪,朝丞相府里便闯。 李辅国家里养着三千亲兵卫队,那些豪奴、打手、教师爷算在一起,也在千人之上,把丞相府守得铁桶一般。 御林军士卒训练有素,实战经验却显得匮乏,刚冲进府门,就被乱箭**回来,死伤不下百人。郭子仪顿时大怒,命军卒后退百步,悄声告诉副将曾永霸道: “永霸!你立刻去调集三千御林军来,再运来三门红衣大炮。” 曾永霸号称双枪将,胯下一匹乌龙驹,掌中一对两头蝎,膂力过人,有万夫不当之勇,现任副将之职。他听得大将军之命,在马上双拳一抱道:“得令啊!”提缰勒转马头而去。片刻之后,马蹄声传来,只见皇街上尘土飞扬,军卒们飞也似的赶了过来,后面的军卒推过来三门红衣大炮。 郭子仪命令把大炮对准丞相府大门,“轰隆隆”地就是一阵猛轰。丞相府门前霎时间烟火冲天,大门破碎,院墙倒塌。 郭子仪把令旗一展,众军卒挥舞着刀枪,高声呐喊着杀了进去。李辅国的卫队难以抵挡,且战且退,在二门又设了一道防线。 众军兵正往前冲杀,忽然前军大乱。 郭子仪闪目看去,就看见一团乌云漫地卷来,里面鬼影幢幢,刀光闪闪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,令军卒又退出了府门之外。 李辅国万万没有料到,自己的假身这么快就被代宗皇上识破,并招来了灭门之祸。他本打算向皇上说明原由,看眼前这个意思,那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。耳轮中听得炮声震天,喊杀声和刀剑碰击声越来越近,时不容缓,嘱咐元婉芳收拾起贵重之物,随时准备逃走。他现出狰狞面孔,把大袖一挥,一团乌云平地而起,各种妖魔嚎叫着朝官军扑去。 乘官军大乱之际,李辅国左手拉着元婉芳,右手拎着个大包裹,腾身踏上了云头,抬手点指着郭子仪,恶狠狠地骂道: “姓郭的!算你狠!老夫多年与你同殿称臣,今日且不与你计较,下次遇着,再作理论!定要取了尔的狗命,方解老夫心头之恨哪!” 郭子仪挥剑骂道: “老匹夫!哪个怕你?看本将军先破了你的法术!” 言罢,用剑尖刺破中指,将血水甩进乌云之内。乌云遇上真血,立时隐入地下,那些妖魔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,竟是一些稻草而已。 翻天金雕余翔不见李辅国回来,就赶过来找他,正看见郭子仪破了李辅国的法术,气得他“哇呀呀”一声暴叫,便问李辅国道: “他是什么人?竟敢此等的猖狂!” 李辅国说道:“余大哥!他就是郭子仪!官拜护国大将军。”余翔咧了下嘴说道:“什么护国大将军?看我与他斗一下法!” 余翔在云头上大声喝道: “郭子仪大将军!老夫也略通法术,想在你面前现一下丑,请千万不要见怪!只是有心和你学破解之法而已,我们共博一笑尔。” 他双掌在胸前旋动几圈儿,然后探二指往官军中一点,二目微闭,口中念念有词。只见两颗绿幽幽的光团,在空中旋转片刻之后,眨眼间变化成首尾相连的两条火龙,在余翔意念引导下,左盘右旋地在官军中游动起来。刹那之间,众官军被火龙烧得焦头烂额,突烟冒火地四处奔逃。 郭子仪听得余翔在空中大笑,气得浑身直抖。 李辅国在余翔身旁探出头来,高声喝喊道: “郭子仪!老匹夫!这个好玩儿不?有本事你就把这个法术破了,要不然的话,我就把整个京城化为灰烬,你也就在此得道升天吧!” 郭子仪恨得紧咬牙关,勒马往后退去。 余翔却不肯放过他,把两条火龙分为左右,围住了大将军郭子仪。 郭子仪怒视着李辅国,站定身形,岿然不动。 火龙只在郭子仪十步开外盘旋,却近不得他身边。 闹海公元真睁开法眼看罢,轻叹一声道: “唉!这个人身上有两重纱笼护身,火龙是奈何他不得了。” 翻天金雕余翔冷哼一声言道: “哼!我让他有纱笼护身,看我再加上两条火龙,非把它烧成灰烬不可!这样,才显我等的本领。”说完,又逼出两团真气,化作两条火龙,与先前的火龙配合,四面围住了郭子仪。只见烈焰腾空,土石皆赤。 郭子仪的胯下宝马禁不住烈焰烘烤,卧倒在地上,冒着焦煳刺鼻的青烟。 元真看见郭子仪身上的第一道纱笼已经被烧得泛红,第二层纱笼也在闪亮,估计用不上半个时辰,他就要驾鹤西归了。 元真悄声和许庆远说道: “老弟!这样对付有纱笼保护的人,恐怕是有些不妥。” 许庆远不以为然地说道: “咱不管那些闲事,就看个热闹呗。” 郭子仪稳住心神,紧闭二目。 众妖怪在云头上幸灾乐祸,立地太岁李重业张着大嘴,淌着哈喇子说道: “你们还乐呢,那边来了个大和尚,准是来救他们的。” 细腰蜂黄禹庆也听不懂他说的话,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就看见个头带破僧帽,身穿五彩衣,腰扎百结水火丝绦,脚下趿拉着一双缺帮少底的破云鞋,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,手里摇着一把破芭蕉扇的邋遢僧人。他凑近元真的身边说道: “元兄!西方邋遢圣人来了,咱们是不是回避一下才好?” 闹海公元真说道: “他有什么了不起的,以我弟兄们的法力,还惧他不成?” 邋遢和尚驾金光赶来,口中念念有词: “佛光漫漫乌云开,乌云开时日头歪。日头歪时妖火起,妖火起时贫僧来。贫僧来时妖火灭,妖火灭时少动哀。莫动哀哉莫动哀,春风带雨百花开。南无阿弥陀佛!”随着一声佛号,邋遢僧人把破帽子顶在手上,用芭蕉扇轻轻扇动着,破帽子飘飘而起,竟然变化成无极锅。他嘴里说道: “小火虫儿别乱飞,佛家宝鼎降翠微。尔等应声去供奉,极乐世界少尊卑。唵吗尼叭弥吽!”六字真言出口,四条火龙便随无极锅而去,地上顿时烟消火灭。 圣僧“呵呵”笑着,抬手往天空一指说道: “凡尘万物皆空灵,佛家法宝落手中。叭弥吽!”只见无极锅从天空飘然降落下来,又恢复成破僧帽,戴在了邋遢僧的头上。 余翔看见邋遢僧坏了他的法宝,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三声,朝着邋遢僧厉声吼道: “我在这里斗法,与你有何相干?敢来坏我的大事,莫非不要命了吗?” 邋遢僧看见余翔探出头来,便用芭蕉扇指着他说道: “秃鹫不思入佛门,乱施妖法欺凡人。六道轮回不得进,只在两界作游魂。” 李辅国上前劝道: “余大哥!千万别听和尚的胡言乱语,我们今天折了锐气,改日再与他较量。留得青山在,还怕没柴烧么?咱们走就是了。” 众怪聒噪不已,掩云而退。 众军卒被妖火烧得甚是凄惨,这时才敢大放悲声。 “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!贫僧让你们莫动哀,怎么又哭起来了?也罢也罢!贫僧再降一场消痛雨。”他走近郭子仪面前,打了个稽首道:“无量佛!就烦这位施主辛苦一回,取来无根之水,我要为这些军兵消灾去痛。” 郭子仪着急地问道: “活佛呀!这无根水又是怎么个取法?还望不吝赐教!” 邋遢僧笑着说道: “这个也不算难呀!用桶从井里提上水来,不要沾地就可以了。” 郭子仪听罢,心中大喜,立马从居民家里借来水桶,又从井里提了满满地一桶水,拎过来递给了邋遢僧人,激动地说道:“就有劳大师了!” 邋遢僧接过水来,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,又朝着郭子仪说道:“这点水太少了,烦劳你再辛苦一趟吧。” 接连三次,郭子仪恭敬如前。 邋遢僧“呵呵”笑道: “三军之帅!爱兵如子,韩信莫过于斯也。”言毕,邋遢僧“迷离么勒”地说了些谁也听不懂的话,随后高高地扬起了双手,只见一团祥云缓缓飘移过来,淅沥沥的小雨落在被烧伤的军兵身上,地上一点雨也没有。军兵身上的伤痛立止,再找施救之人,却已经不见了踪影。郭子仪和军兵一起跪倒在地,遥望西天连连叩首。 第一百六十六回 恋红尘九月辞活佛 凌剑虹带领十三位姐妹进了洛阳城,来到《君如意》酒家。 店小二迎上前来,笑容可掬地说道:“几位姑娘!楼上请!” 凌剑虹也没答话,径直上了二楼,在临街靠窗子的桌子旁坐下来,十几个姐妹分别占了两个桌子。少时,店小二拎过来新沏的两壶茶水,放在桌子上,拿出腋下夹着的菜谱,微笑着朝凌剑虹说道:“客官!这是小店的特色菜,请您过目!”凌剑虹点了十几个大菜,把菜谱还给了店小二,特意嘱咐道:“有好酒先搬上五坛来。” 店小二看了她一眼,笑着点头说道: “有有有!陈酿《状元红》!小的这就去办。” 姐妹们喝着茶水,兴奋地谈论着斗败妖精的事。 这时候,又上来三个女子,身上背着包裹,从穿戴上看,像是丫鬟打扮,她们在靠墙角的桌子坐了。彩凤使了个眼色,众姐妹便不再高谈阔论了。 过了片刻,酒菜摆下,众姐妹吃喝起来,到了尽情处,开始行起酒令来,显得很是豪爽。 那三位女子,不时地看她们一眼。 一位女子轻声说道: “翠香姐!这些人是干啥的?” 翠香说道:“她们都佩带着刀剑,可能是江湖中的人吧。紫玉!你看呢?”紫玉点了下头说道:“咱别看她们了,免得招惹上是非。”翠香轻叹了一声说道:“唉!咱姐仨眼下是走投无路,往后又该怎样生活呢?”银屏想了想说道:“阎王爷饿不死瞎家雀儿!走一步看一步吧,最好是投拜个名师,说不定咱们也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号来。”紫玉看了她一眼说道:“别想那些不着边儿的事啦!能找个忠厚人家,就该知足了。”她们正说着话,从楼下传来了打竹板儿的声音,翠香从楼梯口望去,见是一个和尚,穿着邋遢的僧衣,脖领子里插着把破芭蕉扇,打着竹板儿朝酒楼里走来,嘴里唱道: “打竹板儿,进楼来,恭喜店主发大财!昨天进了银三斗,今天的黄金用车载。大车拉,小车拽,金银满地建楼台。东边建的是玉皇顶,···” 店小二上前拦住他道: “这位佛爷!这里不是开粥场的,吃饭要银子,你有吗?” 和尚说道:“对不住、对不住!钱财都是身外物。” 店小二笑道:“您也别对不住了,没有身外物,可是要饿肚子的。” 和尚正在这里吵闹,那边又过来一位道士打扮的人,身后跟着的那个书童,看上去体态丰满,脸上好像涂抹了些烟灰,与耳朵后面的白嫩肤色大不相同。 在他们身后,还有三个人,走在前面的是个身穿及膝黄衫的少年,肋下挎一把宝剑,身后跟着两位美貌女子,都穿着华美的衣服。 店小二见了这位少年,躬身退在一旁,嘴里说道:“公子请了!” 邋遢和尚让过了假道士和那位书童,身子一歪,把身穿黄衫的少年撞了个趔趄。少年并没有急恼,倒退了数步,抱拳施礼道:“这位佛台!小生走路匆忙,没撞着您吧?” 邋遢和尚苦着脸说道:“呜呼呀!年轻人走路如此莽撞,碰着了贫僧不打紧。老衲慈悲为怀,绝不怪罪于你,只是要你做老衲的衣钵传人。” 黄衫少年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无量天尊!小生今日有要事在身,不可耽搁,拜师之事,且容日后再谈。老佛台!小生请你在此饮宴,一切花费记在我的帐上。” 邋遢和尚用破芭蕉扇,拦住他的去路说道: “哎?公子且慢行一步!拜师之事,最是耽误不得。” 少年深施一礼道: “小生确实有急事要办,恕在下不能奉陪了!”说完,身子一旋,想从和尚身边绕过去。 邋遢和尚脚下未动,身子一直拦挡在少年前面,嘴里说道: “你的事,我知道,想去追赶假老道,你看我说得妙不妙?” 一语点破行藏,黄衫少年不由得一惊。 “你别惊,你别闹,细听贫僧说根苗。玄宗皇上李隆基,惦记美人杨氏妻。马嵬坡前大事变,玉环一命险归西。多亏此人搭救她,隐居异乡护残花。今日京城来许愿,日后西域安下家。你是个风流小菩萨,追随女子不可夸。莫如随我去敬佛,佛门里面求快活。”和尚说完,笑嘻嘻地看着黄衫少年。 黄衫少年被他看的脸上发烧,不知所措地回身问两位女子道: “二位姐姐!这又该如何是好?” 陈若霞姑娘脸色一红,悄悄看了一眼兰芝公主道: “我很少出门,姐姐就拿个主意吧,我听你们的就是。” 老和尚要谢九月落发为僧,陈若霞急在心里,嘴上又不好意思说出来,兰芝公主也不愿意担这个责任,便笑着和谢九月说道: “我姐妹跟你出来,竟遇上这等不如意的事,我能说些什么?大主意还是你自己拿,也不要拿我们说事。” 明知道兰芝心里不痛快,她也没有直接说出来,谢九月只好朝和尚抱了下双拳说道: “活佛呀!拜师之事,请恕小生难以从命,就此别过了。”说完,转身就要走,两条腿却像灌满了铅,硬是抬不起来。 邋遢和尚围着谢九月转了一圈儿,开口说道: “谢九月,别着急,且听为师说仔细。我的本领了不起,八百罗汉数第一。前面可知三百载,五百年后我洞悉。佛法无边随意走,上天入地不为奇。你能拜在我门下,堪称天赐一良机。”谢九月本来就是佛门弟子转世,哪里禁得住活佛再三相劝?有心答应下来,又想到与凌剑虹有百年之约,这回又多出来若霞和兰芝,自己一抖手就去当个和尚,那怎么能成?便一口回绝了和尚的话,脸色一沉说道: “大师父!我不能去当和尚的。我有随风变化的本领,待扫清华夏妖孽之后,小生意在岩林,安享世间快乐。” 邋遢僧说道: “愚昧无知人间客,匆匆便把百年过。自古人间不太平,不平者平天下平,天下何处有太平?不图荣华是美德,贪恋红尘失正果。我佛慈悲渡苍生,望你早日踏归程。” 谢九月轻叹道: “唉!小生谢过活佛指点,无奈我已经许下重愿,怎可话负前言?”这话说得在情入理,可见是被红尘所染,一时难以超脱了。 邋遢僧人暗叹一声,手里摇着芭蕉扇说道: “人情之重,冠逾三千丈红尘。人情之薄,薄逾蝉翼。看时模糊,思而难透。红尘虚欲,谁能领悟?”言罢,隐身而去。若霞见和尚走了,娇笑着说道: “九月哥!我饿啦!” 兰芝说道:“那边有一家茶肆,小点心做得味道极佳,我们何不去坐坐。” 谢九月高兴地说道:“那好极了,走着!” 掌柜的早就看见了这一男二女,不等他们走过来,就忙着擦抹着桌椅,笑盈盈地迎上去说道:“三位客官!请这厢就坐。想用些什么茶点?尽管道来,小的马上就送过来。”大凡遇上这种主顾,男人都出手大方,说不定还会打赏的,也容易伺候。 谢九月居中坐了,兰芝、若霞左右相陪。 坐稳之后,谢九月说道:“掌柜的!来一杯龙井,两杯猴子采。三份枣泥酥烧饼。” “客官!您稍等,马上就来!”掌柜的转身走了。 小茶肆里人不多,五六张桌子,十几个客人,大多是经商的外地人。 少时,掌柜的手里托着个紫漆托盘走过来,把茶水、糕点摆放在客人面前,笑着点头说道:“您先用着,需要什么,就吩咐一声。”说完,又照顾生意去了。 茶未入口,一阵清香扑鼻而来。 谢九月掀开荷叶绿茶杯盖儿,只见新茶碧染,恰是一江春水,融入三山绿色。让人见了,暗生无限遐思。 兰芝轻呷一小口,慢慢地饮下,过了片刻之后,才开口赞道: “此茶味道纯正,色泽鲜嫩,端的是上等香茗,比皇宫里的茶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 陈若霞抿嘴笑道: “姐姐说的是。听说这里的茶,除去上交贡品之外,地方官吏还要加上些税的。这里是茶区,茶农精采细作,炼出的上等茶,比贡品还要好呢。” 谢九月对茶道知道的甚少,忽然想起好友褚福德来,刚才本来是想去《君如意》见他,让和尚一捣乱,就拐到这来了。他见兰芝、若霞说得挺投机,便站起身来说道:“二位姐姐先慢用着,我去拜见一个朋友,少时便回来。” 茶刚品出点味道来,若霞有心展示一下茶道的才艺,没想到还没等坐热了凳子,他就急着去办事,想拦住他,又觉得不好意思,便拐了个弯儿说道: “九月哥哥!可要早点回来呦,免得兰芝姐姐惦念着。”说着,用手帕在嘴角上沾了沾。 兰芝看了一眼谢九月,微笑着说道: “若霞姐姐说的是,看!都急出汗来了不是。” 谢九月笑着一抱拳,转身去了。 若霞埋怨兰芝道:“你又拿我取笑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 第一百六十七回 小牛惩长街青皮 兰芝望着谢九月远去的背影,想到他如果真的去当了和尚,自己还有什么依托呢?心中不免生出悲凉感,一时间心里烦躁起来,呆坐在椅子上,看着陈若霞品茶。吃罢了糕点,陈若霞摸出雪白的丝帕,在嘴角轻轻地沾了几下,好似怕把那吹弹可破的面容摁瘪了一般。兰芝忍俊不住,头一低,瞟着她竟“咯咯”地笑出声来了。 若霞被她笑得姣面飞红,把个小嘴一噘,抹耷下眼皮嘟囔道: “这有啥好笑的?皇宫里的人,只是一出来,觉得啥都新鲜。” “你算说对了,我就像个小鸟儿,刚从笼子里飞出来,你就带着我去风光一回吧?”兰芝笑嘻嘻地说道。若霞觉得自己说话口冷了些,不好意思地拉住她的手道:“兰芝姐姐!我巴不得带着你去到处走走呢。”兰芝说道:“现在正值春光旖旎,我们何不去游览一回西湖景色?”姐俩说着,起身就要离去。 掌柜的走过来,恭敬地说道:“二位小姐!您吃好啦?” 若霞答应道:“嗯!”她也没往别处去想。 掌柜的笑着说道:“二位姐姐!请慢行一步,留下几个茶点钱吧。” 她们俩今儿个身上分文没带,一听说要茶点钱,相互看了看,都摇了下头。 陈若霞面现红云,陪着笑脸说道:“掌柜的!实在对不起!我姐妹今天出来得匆忙,忘了带银两,赶明定然如数奉还就是。” 掌柜的看出她二人并不是贫穷之人,只是这年头鱼龙混杂,今天不给钱,明天谁还会给送来呢?自己本小利薄,哪里承受得起?便认真地说道: “二位小姐呀!小的家中还有妻儿老小,全指望卖些茶点来养家糊口。您三位的茶点,光本钱也要一两银子的,小的怎么赔的起呀?” 平日里把银子看得轻如粪土,今天用得上了,却两手空空,真是一文钱憋倒豪杰女呀!兰芝和若霞急得没办法,等了好半天,也不见谢九月的影子。 这时候,从看热闹的人群里,走出来一位右手摇着一把折扇,左手里晃着个鸟笼子的汉子,大模大样地往人前一站,两个眼睛眯缝着,在兰芝、若霞身上打量了几遍,然后“嘿嘿”一笑道:“好家伙!两位姣娥长得就像花似的那么水灵,怎么就没人给个面子?来!三爷我亲一下,赏你五两银子!”说着,伸手就去摸兰芝的下颌。若霞上前一拨他的手腕子,沉下脸来说道:“快收起你的狗爪子,不然我就喊人了!” 这一句话可惹火了这位汉子,嘴角抽搐了几下,恶狠狠地说道: “呀呵!你这个小美人,也来挡个横儿是咋着?跟三爷我玩拧的,哈哈!你可是来着了!我王家富窟的三爷,就是金枝玉叶,我想搂搂抱抱的,谁又敢打个拨拦?”他把鸟笼子放在地上,挽了挽袖子就要动手。 掌柜的怕事情闹得大了不好收场,为了几钱银子可不值得,便上前劝道: “这位大爷!您先消消火。一杯茶也值不了几个子儿,我不找她们要了就是。” 王三爷把脖子一梗,扬起来的手一拐弯儿,着着实实地落在了掌柜的脸上,耳轮中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直扇得他就地转了三圈儿半,捂着腮帮子找不着北了。 王三爷还嫌不解气,上前又朝他肚子上踹了一脚,看着他倒在地上,才开口骂道: “日你娘的!这回想不要钱了,拿三爷我找乐是不?你要不要钱我不管,这俩小妞妞,三爷我带走了!”掌柜的爬都爬不起来了,哪里还敢多嘴?王三爷乐呵呵地把扇子掖在后衣领里,左手拉住兰芝公主,右手朝陈若霞抓了过去。他心里光想着美事了,噘起嘴来,往兰芝公主的脸上吻去。猛然觉得有一股劲风袭来,要想躲开,为时已晚了,听得“啪”地一声响,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拳,揍得他眼前金星乱转。 王三爷真不含糊,挨了这么重的打,也没舍得松开抓着姑娘的手,歪着脖子看去,见眼前是一个十四、五岁的男孩儿,长得黑不溜秋的,呲着满口小白牙,还“哏哏”地笑呢。这回没把王三爷的鼻子气歪了,飞起一脚就朝男孩的心口窝儿踢去,嘴里还骂道: “去你妈的吧!小杂种!你是找死来的。” 只见男孩身形几个倒纵,跳在了三丈开外,稳稳地站在那里,博得众人的喝彩声。 男孩双手往身后一背,结结巴巴地说道: “这、这叫鲤鱼三、三跃!你、你懂不?” 王三爷看得出来,这小子的功夫不是一般二般的,动起手来,恐怕不是他的对手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如果真的败在他手下,那可就大失颜面了,他脑筋一转,马上换成一副笑脸说道:“这位公子!请问尊姓大名?上下怎样称呼?” 男孩“嘻嘻”笑道: “我、我叫李、李小牛,上啊下也、也叫李小、小牛。” 王三爷说道:“啊!李小牛?小义士啊!是不是专门来访朋友的?这里不是讲话之所,请随在下到家里一叙!你看可好?” 李小牛把脖子一歪说道:“我、我跟你这、这号人整、整不到一块去,抢男啊霸、霸女地,不是啥好啊好玩艺儿。”他回头又对掌柜地说道:“你呢,也、也别害怕,那点茶、茶钱我、我给。”说着,从怀里摸出个小圆宝来,递给了掌柜的,眨巴着眼睛问道:“啊!你、你说够、够不?”掌柜的嘴巴已经肿起来老高,歪着嘴说道:“够了够了!用不了这么多的。小义士!等一会儿,我给你找钱。” 李小牛一摆手道: “就、就这样吧,赶、赶明我、我再来,一块儿算。” 王三看李小牛在那里说话,便拉起兰芝、若霞就走,兰芝大声吼道:“救人哪!青皮抢人啦!”李小牛顾不得说话了,飞身来到王三面前,拦住去路,双手往腰里一叉道:“你、你把人留、留下来,小爷不、不难为、为你,要、要不然,有你、你的好、啊好看!” 王三爷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,心里话:我这个灯还没省过油呢,今儿个不整死你,三爷我往后还怎么在这块儿土上混?想到这,他把两位姑娘往身后一抡,伸手直抢中宫,抓向李小牛当胸。李小牛一个没注意,被他抓在手里,直接就举在了空中。 王三爷嘴里恶狠狠地骂道: “小王八羔子!我让你把横,今儿个非把你摔成肉饼不可!” 在围观的老百姓当中,也不知道谁尖着嗓子喊了一声: “快救人哪!要出人命啦!” 喊声显得很是单调,也就喊了一声,便又归于寂静,更不见有人来搭救这个孩子。 还要说若霞姑娘,虽说是力不能伏鸡,但勇气可嘉,上前大喊一声: “恶贼!你给我留下人来!” 王三手举着李小牛,阴冷冷地说道: “留下他来可以,你必须答应和我拜堂成亲!不然的话,嘿嘿!我就把这个小杂种,摔个脑浆迸裂!” 陈若霞急得泪都要下来了,听李小牛人在空中喊道: “姐!别、别求他,就、就让他摔!” 兰芝那里吼道:“小兄弟呀!你准是吓糊涂了,他往下一摔,你可就没命了呀!” 王三也觉得纳闷儿,莫非天底下还真有不怕死的吗?大爷我还真就不信这个劲了,除非你练就了金钟罩、铁布衫的本领,不然的话,今天就是你小子的死期!他正想往下摔,忽然觉得不对劲儿,只见李小牛的脚迎面踢来,吓得他撒手扔了李小牛,慌忙闪身后退,才堪堪避开了这一击。李小牛在空中腰里一别劲,双脚刚着地,便猱身扑向王三。 王三武功也不算含糊,朝李小牛抡拳便打。 李小牛边打边退,嘴里嚼着大红枣,脸上笑着说道: “你、你这么大、大的人,可真够、够没出、出息的,看我、我吃个枣儿,就、就馋成这、这样,小爷我、我赏、赏你个枣尜尜儿!”他一提丹田气,又使出枣核功来,“突”地一声,两枚枣核从嘴里劲射而出,挂着啸音直取王三的双眼。 王三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只是感觉着有些不妙,往下一低头,脑门上就“啪啪”地挨了两下,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火辣辣地疼。他用手一摸,脑门上有两个尖尖的角,血水从那里淌了下来,不由得大吃一惊,眼见得那个黑小子,又扔进嘴里两枚红枣,心里可就没底了,这两个枣核打在了脑门上还好,要是打进了眼睛里,这俩眼睛岂不就成了瞎窟窿?他越想越怕,再想和李小牛过招,实在是没了那份胆量,便灰溜溜的钻出了人群,跑出去一箭之地,回身骂道:“小结巴!有种你就在这等着,大爷马上就找人来,绝不会饶了你的!”他一看那个黑小子又要张嘴,吓得双手一抱后脑勺,撒开两条腿飞跑而去。 第一百六十八回 王海逞凶抢双娇 李小牛见王三去的远了,忍不住笑了笑,回头朝兰芝、若霞说道:“你、你们俩、俩没事了,回、回家去、去吧。”兰芝说道:“小兄弟!谢谢你了!我们还不能走,要等一个人。”李小牛道:“你、你们爱、爱走不走,我、我要找九、九月哥哥去了。” 他刚走出去十几步,若霞说道:“兰芝姐!他说去找九月,莫非是谢九月的兄弟?咱不能在这里等着了,他这么半天没回来,也许是遇上麻烦了,莫如就跟着他去找一下。” 兰芝点头同意了,俩人紧赶几步,追上了李小牛,兰芝不放心地问道:“小牛兄弟!你认识谢九月?”李小牛说道:“那、那是当、当然,他、他跟我、我爹拜了把兄弟,我、我跟他叫哥哥,那、那还能不认识。”若霞微微一笑,看着他那憨笑的样子,开口问道:“呦!我听着可有些不对辈份,他和你爹拜了把兄弟,你该叫他叔叔才对呀,怎么能叫哥哥呢?”李小牛撇了下小嘴道:“别、别人也、也这么说来、来着,其、其实,他们拜他们的,我、我们、们拜我们的,跟、跟他们不、不相干。你、你明白、白了没、没有?” 若霞心里话:我明白什么了?拜把兄弟还有各拜各的,还真没听说过。 兰芝问道:“小兄弟!咱一个劲儿往前走,这是要去哪里呀?” 李小牛说道:“这、这不用你、你管,到、到地方你、你就知道了。”他脚下踢着个小石头蛋儿,低着头往前走,兰芝怀疑地问道:“你这是要去哪呀?” 李小牛抬头看了一眼说道:“前、前边就、就是。”又往前走了一段路,他停了下来说道:“就、就这。”兰芝抬头看去,见是一家酒楼,匾额上写着《君如意》三个金漆大字。 若霞皱了下眉头问道:“他怎么会到这种大酒店里来?”李小牛说道:“九月哥哥跟、跟酒、酒店掌柜的是、是拜把兄弟,我、我听老、老花子头,告、告诉我的。” 兰芝听他说话挺费劲的,就跟若霞说道:“咱进去看看再说呗。” 他们刚一进来,店伙计就迎上前来,满脸堆着笑说道:“三位客官!楼上请。” 兰芝在楼下扫了一眼,没见着谢九月的影子,抬脚就往楼上走。 若霞轻声说道:“兰芝姐!咱身上一文钱也没有,转一圈儿不吃饭,人家要是计较起来,恐怕是有些不合适吧?” 兰芝说道:“没事,咱随便挑他个不是,也就出来了,他还至于不依不饶么?” 若霞微笑道:“还是你主意多!” 兰芝发觉上了当,回眸看了她一眼道:“去你的!好事你也不来问我。” 他们仨来到楼上,听到雅间里很是热闹,李小牛推门往里一看,里面男的女的都有,却没有一个认识的,便回头想走。 一条大汉刚要张嘴开骂,闪目光看见两位绝世佳人,便随后跟了出来。 这家伙长得刷子眉,大环眼,蒜头鼻子,鲶鱼嘴,海下扎里扎撒一蓬乱胡须;往身上看,头戴武生公子巾,左耳朵上有个核桃大的金耳环,上身穿箭袖紧身对襟青缎子袄,腰扎一条巴掌宽牛皮板儿带,上面银钉布满,铜虎头别子,嵌着一块碧绿色的美玉,胸前打着十字袢,下穿黑绸子兜裆滚裤,脚下一双牛皮抓地虎快靴,靴腰上各别着一把匕首,肋下挎一把龙泉宝剑。此人姓王名海,双字飞涛,乃是当朝斜封员外官。 斜封官是大唐中叶,由丞相李林甫创立,称不上几品,什么开赌场的、办妓院的,只要舍得花银子,就可以捐到这么个官,档案袋用红纸条斜封起来,人们就习惯地称他们为斜封官。王海在京城里算得上是一霸,人送绰号“滚地雷”,说不上武功有多么高强,为人称得上心狠手辣,除了有坑、蒙、拐、骗的本事,还开着两处妓院。 今儿个他看上了兰芝和若霞,就跟了出来,伸手拎过来一把椅子,一只脚踩在上面,把个门口堵了个严实。 李小牛在楼上找了一回,没见着谢九月的影子,和兰芝说道:“姐呀!这、这没有。也、也许到后、后面去了,要不咱们再、再到别处去找找?”兰芝点点头,拉着若霞的手就要往外走,一看有人挡住了门口,便上前说道:“这位大哥!能不能把门口让一下?” 王海“呵呵”笑道:“怎么?我碍事了吗?” 若霞说道:“你这样往门口一站,我们咋过去呀?” 王海捋了下胡须道:“想过去就从我的裆下爬过去,不想过就和我回家,那岂不是更好。” 李小牛上前说道:“你、你说的这、这是人话吗?凭、凭什么我、我们就、就跟你走?” 王海拍了一下肋下宝剑,扬起脸来说道:“你小子别他妈的不识相!大爷这是客气着跟你说话呢,我恼一恼,怒一怒,就让你竖着进来,横着出去!” 李小牛还就是不怕横的,瞪了他一眼说道:“就你?也、也配说、说这话?也不、不尿泡尿照一下你、你那驴屁、屁股似的脸。” 王海从来没听见过有人如此“恭维”他,不禁把李小牛上下打量了几眼,见他是个小孩子,就想吓唬他一下,“仓啷”一声拔出了肋下宝剑,往空中一举,只见寒光闪烁,随后厉声喝道:“小娃娃!你胆敢辱骂本官,大爷就把你碎尸万段!” 兰芝瞪着惊恐的眼睛,往后倒退了一步说道:“这位大哥!请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,这孩子说话就是没轻没重的,惹您生气了是吧?我这厢给您赔礼了。” 王海就是找茬来的,遇上了两个弱女子和一个小孩,怎能轻易放过?就朝屋里喊道:“兄弟们出来几个,咱们窑子里的人跑这来了,把他们给我抓回去!”从雅间走出来了六个彪形大汉,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窑姐,随后也跟了出来。他们也不容分说,上前就来抢人。 兰芝拼命地喊道:“救命啊!快来人哪···” 第一条汉子仗着人高块儿足,挥拳朝李小牛面门击去。 李小牛狠下心来,情知眼前之事,若是不给他们点厉害的瞧瞧,恐怕是难以善了,眼见得一拳打来,便往右一滑身,探左手刁住来人的手腕子,右手往胳膊肘上一托,往前带去,脚下使了个拌,那家伙偌大个身躯,被平摔了出去,头下脚上地掼向了楼道口,幸好被王海给一把抓住了。这一下子可捅了马蜂窝,剩下这几位打手,各拉钢刀在手,朝李小牛围了过来。李小牛见大事不妙,一头朝窗户撞去,身子在空中一拧,稳稳当当落在大街上。 王海哪里肯就此罢手,吩咐道:“你们俩留下来,看住着两个丫头。咱们去抓那个小王八蛋!”几个人“咚咚咚”地下楼去了。 楼上打得这么热闹,店伙计赶忙跑到后院,看见褚福德正在练剑,旁边站着谢九月,便上前说道:“掌柜的!大事不好了,有几个人在楼上打起来了,你快去看看吧,恐怕是要闹出人命来了!”褚福德问道:“都是些什么人哪?”伙计说道:“楼上没别人,就是滚地雷带着人来了。他们跟一个结结巴巴的小孩,还有两个女子,说是来找人的,不知道为啥打起来了。”他这么一说,谢九月可稳不住神了,心里话:这可坏了,我把兰芝、若霞留在了茶摊儿上,莫非是她们来了?不行,我得去看看。想到此,飞身就往楼上跑。 来到楼上一看,果真是兰芝和若霞,被捆在了椅子上,旁边站着两个手持钢刀的壮汉。 这两位大汉一见上来个少年,便用刀一指,恶狠狠地说道:“你要是不想死的话,就他妈远点地滚蛋!” 谢九月“嘻嘻”笑道:“我给你们俩点活路,赶紧放了她们俩,要不然,你们肩膀上的这个圆疙瘩,就要挪个地方了。” 听他不紧不慢地说着,两个大汉对看了一眼,其中一位说道:“呦呵?吃瓜子嗑出个臭虫来——啥人都有。他妈的!大爷可不是拿话吓大的。看刀!” 他那里“刀”字刚出口,就觉得眼前身影一晃,脖子被掐了一下,立马就倒在了地上,两条腿蹬了几下,便不再动弹了。剩下的这位,哪里还敢耍横?撒手扔了钢刀,跪在地上直磕头,嘴里不停地央告着:“大爷饶命啊!小的再也不敢了。大爷你、你就高抬贵手,饶过小的这一回吧!” 谢九月说道:“远点滚蛋!再让我看见你为非作歹,决不轻饶!” 这家伙吓得都尿裤子,连磕头带作揖,起身就往楼下跑,到了街上大喊道:“王大哥!可了不得啦!楼上来了个小伙子,一出手就打死了牛五,你看咋整?” 王海眼睛一瞪骂道: “都是他妈的饭桶!先把这小子给我整死了,完事再去找他算账!” 第一百六十九回 虹月相逢君如意 李小牛见王海指挥着打手狠命地杀过来,心里大为恼怒,嘴里嚼着红枣,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来,在身前一晃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你、你们哪、哪个敢过来,我就要、要你的命!”那些打手哪把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去,发一声喊,挥舞着兵刃便杀将过来。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,猛虎也怕群狼。李小牛且战且退,倚仗身法敏捷,手中的刀也小巧,并不以力相抵,刀尖只寻敌手的手腕。少时,就有三条壮汉手腕被切开,血流不止,撒手扔了钢刀,哪里还敢上前?急怒之下,王海亲自出马,使了一记大鹏展翅,跳起在空中,青龙宝剑划出一道弧形,朝李小牛当头劈去。 李小牛以为机会来了,不知道这把宝剑的厉害,用手中刀去格挡急刺过来的宝剑。耳轮中就听得“咻”地一声,就觉得手中一轻,闪目看去,手中钢刀被砍去了大半段,吓得他惊叫一声,闪身暴退出去三丈开外,站在那里直眨巴眼。 王海见状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起来道:“怎么样?知道某家的厉害了吧,还不赶紧跪下求饶,更待何时!” 李小牛撇了下嘴道:“这、这算个屁!小、小爷就、就是空着手,也不、不把你看、看在眼里,还、还拿自、自个当、当盘菜似的,小、小爷还没眼、眼皮子加你!” 王海一听,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起来,挥剑朝李小牛便劈。 李小牛撤步想走,忽听一位女子说道: “路不平有人铲,事不平有人管。你以大欺小,算什么能耐?” 王海止住脚步,定睛看去,见是一位小姑娘,年近二八,正值妙龄,长得好似九天玄女,比在楼上见到的女子还漂亮,心里不免有些恍惚起来,暗想道:我今儿个交了桃花运了是咋的?怎么光见着美女啦!他往上捋了一下箭袖说道: “你就是那个要管事的?年龄也不大呀?我劝你不要蹚这浑水,送了小命可不值得?”这位女子上前一步说道:“我蹚了这个浑水,就能送了小命么?”这回李小牛觉得有了帮手,凑过来两步说道:“对!哪、哪个怕你?”王海也没理他,朝小姑娘抱了一下拳说道:“请问这位女侠尊姓大名?报个万儿吧?”这位女子淡淡地一笑说道:“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,只是看你手里这把宝剑,觉得在你手里不般配。”王海冷笑着说道:“哼!如此说来,你是冲它来的?”少女说道:“然也!”王海傲慢地说道:“有本事,你就过来拿吧!”少女点了点头道:“这可是你说的,千万不要后悔呀!”王海道:“本官一言出口,驷马难追。”少女说道:“既然如此,别怪我无礼了。”王海不耐烦地说道:“你哪里那么多的废话?你有胆量放马过来就是。”他认为这么一个小丫头,能有什么通天本领?也就是说说大话而已。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李小牛,微笑着说道:“他毁了你的刀,这宝剑你要不要?”李小牛觉得不好意思起来,脸一红说道:“那、那敢情好。我、我先谢谢姐姐了!” 王海瞪起眼来骂道:“真他妈的!拿我的宝剑送人情,老子是白痴么?” 有个打手轻声说道:“大哥!这小女子有点儿来头,要不咱们先回去吧,可别让她坏了咱哥们儿的半世英名。”王海小声说道:“这么多人都看着呢,谁不认识我呀?就这么走了,恐怕是要留下话柄,一提起来,王海让一个小姑娘几句话给吓跑了,那多掉价呀?说出去的话,泼出去的水,收不会来了,走一步算一步吧,还没到那个份上呢。” 少女走过来说道: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,在我数三个数之后,就没有机会了。一、二、三!”王海手握宝剑,加倍小心,眼睛盯着这位少女,听她喊完三个数之后,猛然觉得虎口一阵发麻,手中宝剑已经在那位少女手里了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他哪里肯认败服输,抡拳就向少女打去。少女把宝剑递给李小牛,微笑着说道:“你先拿好,我再把剑鞘拿来。” 李小牛心里算是服了,这才叫探囊取物呢。长这么大,他第一个佩服的就是谢九月,第二位就是她了。他看见王海从后面追了过来,赶忙提醒道:“姐啊···”还没等他说完,少女身形晃动,宛若彩练那么柔软,就在王海的拳影里滑动着蝴蝶步,他竟然伤她不得。眨眼之间,少女跳出战圈,把剑鞘递给李小牛说道:“小兄弟拿着,看我去教训一下这个恶棍!”她身形箭也似的倒纵回去,只见一片掌影,把王海笼罩住,李小牛听得“噼里啪啦”地一阵爆响,又看见这位小姐姐退了回来,便上前说道:“姐呀!再、再多揍、揍他几下,那多、多过瘾哪!”少女笑道:“你知足吧,还让我把他打死了不成?”李小牛说道:“他、他禁揍。”说完,再一看王海,那可就够惨的了,脸上一块青一块紫,肿的跟大猪头一般,鼻子、眼角淌着血,往地上一蹲,像泼妇似的大哭起来:“我的妈呀!可疼死我了。···” 早有人给王海的老婆大红花送去了信,她拎着一对铁棒槌,大呼小叫地赶了过来。 “让老娘我看看,谁这么大胆子呀,敢打我的老公,看老娘我不扒了他的皮才怪呢!”来到近前一看,王海脸上像个血葫芦似的,心疼得她“哇”地一声大叫,拎着铁棒槌大声骂道:“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!把我老头子打成这样啊?有本事就站出来,让老娘我会会你!”有个家奴用手一指那位少女道:“大奶奶!就是那个小丫头片子。”大红花脾气暴躁,长得五大三粗,蛮力过人,手中一对铁棒槌,也在八十斤开外,在京城里很是霸道,滚地雷王海也不是他的对手,俩人只要打起来,王海吓得好几天都不敢进家。她一看这个小姑娘,长得比花还水灵,就能把王海打成这样,要不是亲眼看见,打死她也不会相信的。她上前一步,换了个口气道:“哎呦喂!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,下手怎么这么狠毒哇?来!让老娘领教一下你的本领!”话音未落,抡起一对铁棒槌,风车般地打向了那位少女。 少女娇斥一声,闪身躲在一旁,开口言道:“这位大娘!您怎么不问青红皂白,上来就打呢?”大红花咧着大嘴说道:“遇上这种事,还用得着我问吗?你也别说什么了,有本事就把我打趴下,没本事我让你干啥就给我干啥!听明白了没有?这就叫讲理。” 少女心里话:这家伙哪是人哪!跟她没理可讲,干脆,给她点颜色看看! 李小牛大声说道:“姐!跟、跟这种人讲、讲不出理去,揍、揍她!” 大红花骂道:“你这个小王八犊子!在那咋呼个啥?等会儿我把你们都一锅儿烩了,看你他娘的还叫唤不!” 这时候,就听楼上有人喊道:“剑虹!我是九月!你等着,我去收拾她。” 谢九月手拉着兰芝和若霞,快步来到大街上。 凌剑虹微笑着说道:“呀!九月!你什么时候到京城里来了?” 谢九月上前拉住她的手,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眼睛不错神地看着她,“呵呵”地光剩下笑了。 大红花用铁棒槌一指他们骂道:“大家看哪!这两个没羞没臊的,在大街上热乎起来了,真是没教养,有伤风化,还装什么武林豪杰,呸!简直是不要脸!” 李小牛看见谢九月,乐得差点没蹦起来,上前说道:“九、九月哥哥!可、可想死我、我了。我、我的亲哥哥呀!你跟这位姐姐还、还认识呀?” 谢九月在他胸前打了一拳,亲热地说道:“小牛!几天没见,可把我想坏了!快说说,家里人都好吗?” 李小牛说道:“都、都挺好的,就、就是程廉、萧伯禹,还、还有那个杜子峰,听、听迟、迟尚清说,他、他们都死在了北、北国妖、妖女吕静萍、窦雪梅手、手里。那、那两个妖、妖女也死了,听说是、是让关天宝杀的。” 小牛这一提关天宝,谢九月猛然想起来,关天宝和云姑娘,还在地下避难呢,掐指算来,已过百天,该把他们救出来了。想到这,他解下黄龙圣剑来,递给凌剑虹道:“多谢姐姐借剑之恩!我有急事要回天山一趟,这两位姐姐就先交给你了。”凌剑虹接过来黄龙圣剑,把白虎神刀还给了谢九月,开口说道:“两位姐姐在我身边,就不用你操心了。你这一去,可要多加小心才是。”谢九月说道:“嗯!你也要好自珍重!” 眼见得谢九月走得远了,大红花瞪着眼睛说道: “你把我当家的打成这样,我要和你讨个公道!” 第一百七十回 彩凤三剑赌终身 凌剑虹听大红花说要讨个公道,觉得这个字眼挺别扭,心里话:你家男人横行霸道,你不管不问,正所谓家有贤妻,男人不做横事。这女人看起来不是个好东西,刚才我就想揍你,是九月小弟来了,才让你多享了一会儿福,现在又来找别扭,真是肉皮子发紧——短揍了! 还没等她动手,李小牛那里就动上手了,他想试一下青龙宝剑的厉害。 大红花把一对铁棒槌施展开来,也说的上是威风八面,哪把李小牛放在眼里,一味抢攻下来。李小牛见她来势凶猛,便脚踏九宫步,剑走偏锋,和大红花战在一处。大红花认出来这把宝剑是自家男人的,那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,便不敢用棒槌去硬碰。李小牛看得出来,大红花有意躲闪着宝剑,他便得理不饶人,毫无顾忌地一阵猛攻。大红花本来就不是他的敌手,眨眼间便陷入了被动局面,两个棒槌遮前挡后,哪里还有还手之力?王海见大势不妙,一摆手调过来众手下,把李小牛困在核心。 李小牛的武功经过高人指点,十八般兵刃件件拿得起,放得下,只是力气还小,尚待时日,不然的话,这些青皮早就被他撂翻在地了。 凌剑虹唯恐李小牛有什么闪失,便拔剑在手,有道是擒贼先擒王,看见王海在那里大呼小叫的,就直奔他而去。等滚地雷王海明白过来,寒气森森的宝剑,已经压在了脖子上,吓得他瞪起惊恐的双眼,摆着双手说道:“姑奶奶慢动手!有话好商量吗?” 凌剑虹压低了声音说道: “我留着你们也是害人,不如给你找个好地方,到那里去思过吧。” 王海死到临头还做梦呢,开口问道:“那个地方我去过吗?” 凌剑虹微笑着回答:“最起码你是从那里来的!” 王海又问道:“那是啥地方啊?” 凌剑虹回答的更明白:“阴朝地府!”说完,手起剑落,王海被劈成两片,只见血光四射,五脏六腑掉落在地上,死尸倒向两旁。 这一情景,大红花看了个满眼,有心前去搭救,可为时已晚,她大叫一声,疯了似的朝凌剑虹攻来。凌剑虹只是用宝剑朝她指去,逼出来的剑气,正中她的脑门,只见印堂穴上流出来一股鲜血,大红花身子一晃,便栽倒在地上。 眼见得主子双双死于非命,众家奴一哄而散。 李小牛摇了下头说道:“这、这可没、没的玩了。” 凌剑虹笑道:“小兄弟!赶紧跟我走吧,过一会官军来了的话,恐怕是有麻烦的。” 他二人拐过几条小巷,从后门进了一户人家,里面是个花园。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,再往前走,是个月亮门,正对着一面影壁。 凌剑虹忽然停下脚步,想起来兰芝、陈若霞还没有跟来,心里别提多着急了,皱了皱眉说道:“小牛!你先在这稍等片刻,千万别到处乱走,兰芝和若霞没跟过来,我回去找一下,马上就回来。”李小牛也没多想,随口说道:“去、去呗!我、我就在、在这等着你。” 等凌剑虹一走,李小牛看前后没人,觉得憋得慌,就在影壁后面小解。 今天是彩凤姑娘值班,她刚来到影壁前,听得影壁后面有响动,便转过来观察动静,正和李小牛打了个对脸。眼前忽然出现个大姑娘,李小牛打了个激灵,不好意思地“嘿嘿”一笑,慌忙收了中流。出于消魂谷的女子对男人偏见颇深,彩凤羞得满面通红,抽出肋下佩剑,朝李小牛就是一阵猛劈。 李小牛双手拎着裤子左躲右闪,嘴里说着好话:“好、好姐姐!我、我也不是经、经意的,你、你就饶、饶我这一回呗?咋也不能就、就为这个,就真的杀了我、我吧?”彩凤咬牙恨道:“就是要杀了你!”嘴里说着,又接连攻出了七八剑。看她攻得急了,李小牛大声喊道:“好姐姐!你、你快住、住手吧,人命可关、关天哪!”彩凤恶狠狠地说道:“什么关天关地的!我就是要宰了你!”李小牛说道:“你、你不讲理!”彩凤说道:“我跟你讲什么理?你就等死吧!”李小牛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,从裤兜里抓出来三枚红枣,朝彩凤头上打去,嘴里喊道:“你、你着法、法宝!”趁她往后闪退的空,翻身就上了墙头,系好了中衣,朝着彩凤呲牙一笑说道:“有、有本事你、你就上来!”彩凤本来就脾气火爆,被他这话一激,那还不跟火上浇了油一般,心头恶火“腾”地一下就窜了起来,刚要再度出手,猛然想起门主的话来:“到这来的男人,没有一个好东西,尽管杀之。”她秀口一抿,微微点了下头,看来门主说的话果真没错,这个小坏蛋用计骗了我,刚从剑下逃走,就敢跟我叫板,准是在跟我炫耀轻身功夫呢,便看了他一眼说道:“好!有本事你就等着,我搬个梯子来,就跟你在墙上比个高低!”李小牛大笑道:“哈哈!原来你、你不会轻功呀?”彩凤被他给气乐了,摇了下头说道:“不就上个墙头吗?算什么轻身功夫?这也跟我较劲。不是跟你吹,我还腾过云驾过雾呢。”李小牛笑道:“嘿嘿!你就捡、捡大的吹吧,反、反正也、也不上税。有、有本事你、你就上来,那才是真、真的呢。”彩凤脚尖点地,身子在空中一旋,稳稳地站在了墙头上,手持宝剑,飞也似的杀了过来。 李小牛见状,吓得转身就逃,嘴里央告着:“姐姐!饶、饶了我吧,你、你真想宰、宰了我呀?”说着话,飞身又上了房脊。真是个要命的大傻瓜,要不是你小子的腿快,这会儿早就在我剑下做鬼了!彩凤心里觉得好笑,嘴里说道:“小哥哥!你长得那么帅气,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呀?只是跟你闹着玩的。你那么有本事,咋不接我三招呀?”李小牛说道:“接、接你三招还、还中,那咱得讲、讲个条件。”彩凤说道:“那你就别跑了,有话站在那说。”李小牛道:“那、那不中!你、你要是一剑劈、劈了我,那条件咋、咋讲啊?我、我就乐意跑、跑着说。”彩凤道:“那你就说吧。”李小牛道:“我、我接你、你三招,要劈不、不死我,你、你就得当啊当我老婆。” 彩凤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,心里想:管他呢,反正旁边没人,先把他稳住再说,别说是三招,就是一招,你能从我的剑下逃生吗?想到这,便满口答应下来:“好!咱就在墙头上,你前后不能挪动三尺,我三剑之后,你要是不死,我就是你的人了!”李小牛说道:“这、这空口无凭,咱得找个、个证人。”彩凤说道:“我在这不认识任何人,找谁来作证呢?我说话就算数。”李小牛说道:“那、那好!我、我就信你、你一回。说好了,就、就三剑,多了算、算你输。”彩凤道:“中!你站住吧。”李小牛停了下来,回身看着她说道:“咱两、两个得先击掌。”恰在此时,凌剑虹站在地上说道:“你心眼还不少!这样吧,我来当证人。江湖中人,讲得就是义气,怎能失信呢?” 彩凤急得朝她直劲地使眼色,意思是说这是假的,看来这一切都晚了,非得在剑上取了他的性命,自己才不至于当结巴的老婆。一念及此,她把手中宝剑往空中一举,朗声说道:“小壮士!看好了,我可要出招了。我再问你一声,现在后悔还来得及,这叫仁至义尽!”李小牛面色一正说道:“大、大丈夫一、一言出口,驷、驷马难追。你就出、出招吧。” 彩凤银牙一咬,手中宝剑平扫过去,李小牛身子往下一煞,头上的牛心发卷被宝剑削了去,头发立时散落下来。不等李小牛抬起头来,彩凤使出一记倒挑珍珠帘,手中剑又反削回来。这一招用得恰到妙处。凌剑虹也为李小牛捏了一把汗,只见他双脚骤然弹起来竟有三尺余高,宝剑贴着他的靴子底滑了过去。接连两招未能奏效,彩凤心里可有点慌了,没料到这个结结巴巴的黑小子,竟有这么好的身法,还真有点真人不露相的意思,看来能不能成为他老婆,就在这最后一招了!眼看着李小牛双脚还没落回到墙头上,彩凤的第三招就已经出手了。这一招称为立劈华山式,是碧云师太传授给弟子们的绝杀技艺。乍看上去,这一剑平淡无奇,其实速度却快得惊人,由上至下,闪电般地砍了下来。这若是在地面上,可以左右闪躲,眼下是在宽不盈尺的墙头上,谁又能闪躲到哪里去呢?凌剑虹有心让彩凤住手,可人家是在比武赌终身,我作为一个证人,喊一嗓子,她把剑停下来的话,那又算谁输谁赢呢?只好忍了又忍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,一切就看天意的了。 第一百七十一回 小牛苦战神枪太保 彩凤姑娘这一剑,狠辣辣地朝李小牛劈去,机敏的李小牛身子往后一仰,平躺在墙头上,两只脚还在原来的地方。彩凤可真受不了了,当着门主的面,连出三招,竟没把这个黑小子给劈了,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,她哪里肯这样认败服输?心里话:我就是死了,也不能嫁给一个结结巴巴的黑小子!想到这,挥剑就朝脖子抹去。 李小牛躲过彩凤致命的三剑,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:谢天谢地呀,我李小牛凭真本事赢了个媳妇,这回去在老娘面前一显摆,那可要多牛有多牛啦。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,正想去拉未婚妻的手,就看见彩凤那里要抹脖子,急得他大声吼道: “住、住手!你已经是、是我们家的人了,想死也、也得和我、我商量一下。” 彩凤愣了一下说道:“我就要死,跟你商量啥?” 李小牛道:“就得跟、跟我商量,你、你活着是我、我们家的人,死是我、我们家的鬼,我得发、发丧你,就这样死、死了不中,我妈还、还没见过儿、儿媳妇的面呢!” 彩凤没了辙,撒手扔了宝剑,蹲在墙头上,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。 凌剑虹在一旁说道:“小牛!快去劝劝她吧。你们俩的事我也不管了。”说完,和兰芝、若霞朝前院走去。 李小牛也不去劝,等她哭够了才说道:“差、差不多少就、就得了,真没劲!” 彩凤噘着嘴,在他胸前打了几下说道:“便宜你了!” 李小牛道:“有、有啥便、便宜的?我要有一、一点含糊,现在早、早到阎王爷那、那报到去了。”彩凤听了,破涕一笑,手被他抓了个结实,一种奇异的感觉,从手上麻酥酥地传到了心里。她没有去挣脱,也不想挣脱,他确实是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刻,就以此来抚慰他那受过我伤害的心灵吧。李小牛刚想在她脸上亲一口,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,紧接着又听得“咣咣”地有人敲门。 李小牛从墙头上跳下来,开门一看,见来人是个五短身材的胖子,左边太阳穴上贴了块膏药,圆嘟嘟地一张大脸,短睫毛,眼睛好似一条缝,蒜头鼻子,留着稀稀拉拉的狗油胡,上嘴唇短,下嘴唇耷拉着,头发挽了个抓鬏儿,扎了条蓝丝带,身上穿青挂皂,足下蹬一双抓地虎快靴,手里拎着一把九环大刀。此人名叫王三,是滚地雷王海的亲叔伯兄弟,人送绰号“一包脓”。在他身后,跟着十几个手执刀枪的打手。一看这阵势,就知道是前来寻仇的。李小牛倒退了几步,瞥了他一眼,还没等问他,就见一个呲着大龅牙的家伙说道:“三哥!就是这小子,和一个女的杀了大哥、大嫂。” 王三以为彩凤就是那个女人,便张嘴骂道:“王八蛋日的!今天老子跟你没完。弟兄们!给我上!” 在王三身后,有个细高挑的汉子,跟竹竿子多出来个脑袋差不多少,手里拎着一根齐眉棍。他叫杨九斤,外号“胎里坏”。他看见对手是个少年,觉得好欺负,便想在主子面前显一下手段,就听他尖着嗓子喊道:“三哥慢来!量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,能有啥能耐?看我把他生擒过来!” 王三借坡下驴,叮嘱他说道:“贤弟多加小心了,听说他善打枣核,防备着点。” “量也无妨啊!三哥放心就是。”杨九斤言罢,手中大棍使了一招枯树盘根,纺车般朝李小牛打去。 李小牛刚得到龙泉宝剑,正犯愁没地方使呢,来了这么个菜货,觉得拿他来祭剑,也不算太够意思,将就着吧,这群人里也没个像样的。 胎里坏杨九斤抽冷子一棍点向李小牛的软肋,这一招若是得手,李小牛就是不死,肋条也得被打折三、五根。 李小牛把手中宝剑往前迎去,就听得“咯楞”一声,大棍立马被砍为两段,他“嘻嘻”一笑说道:“这、这玩意当烧、烧火棍还差不多,就是有、有点长,我、我帮你整、整合适了。”胎里坏又急又恼,厉声骂道:“少扯你妈的蛋!接招吧!”抡起来两个半截棍子,朝李小牛当头便打。李小牛以为他会知难而退,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,不由得心头无名火起,身形一旋便闪到他身后,宝剑朝胎里坏拦腰挥去。 一包脓王三听得胎里坏“啊”地一声惨叫,眼见得齐腰被那个黑小子砍成两段,急得他大叫一声:“好小子!敢杀我手下的弟兄,真乃是狗胆包天!弟兄们!把这小子给我拿住,回头我有重赏。”家奴依仗着人多势众,发一声喊,各舞兵刃,朝李小牛下了死手。 彩凤见李小牛要吃亏,挥动宝剑便加入了战团,和李小牛背靠背,面对十几位壮汉,展开了殊死搏斗。 这些家奴多数都是出来混吃喝的,哪个也舍不得玩命,遇上软的对手,他们那就比没尾巴狗还横,要是碰上硬茬儿,脑瓜灵活的,早就溜了边啦,有三、两个愣小子,冒冒失失地往上就闯,还没等出上个三招五式的,便随着惨叫声倒在了地上。 王三挥着九环大刀骂道:“你们他妈的都是吃干饭的吗?大爷我养兵千日,用在一时,到这个节骨眼儿上,都他妈的装孙子么!” 趁这个机会,彩凤说道:“小牛!咱快走吧。” 小牛道:“嗯哪!”言罢,他左手挥动宝剑,右手从腰里抽出来一条金丝软藤鞭,在空中甩了个爆响,远抽近砍,往前杀去。彩凤在后面相随,朝月亮门突围而去。 后花园的喊杀声,惊动了楚江红女凌剑虹,她朝哥舒玉梅说道:“玉梅姐!我隐隐听见后花园里有喊杀的声音,你带领几位姐妹前去看看。” 哥舒玉梅答应一声,招呼上郁菱花、江鱼儿、窦春娥,疾步往后花园走去。耳听得喊杀声越来越真切,哥舒玉梅离老远就喊道:“杀呀!别让他们跑了!”她这一声大喊,分明是给彩凤壮胆的。一包脓王三听到喊声,心里暗生怯意,情知人家来了援手,哪里还敢恋战,打了个呼哨道:“风紧,扯呼!”话刚出口,家奴们跑得比兔子还快,他心里暗骂:这群王八蛋!这回可显出能耐来了。 李小牛不肯放过他,随后就追。他的轻身功夫,是管家蒯睿所传授,跑起来胸脯挺起,两条腿看不出是怎么动的,被李大牛称为无影腿,快得出奇。跑出去没有半里地,王三离他只有三步远了。李小牛把金丝软藤鞭一晃,朝王三屁股上就是一鞭子。 王三自以为脚上功夫不含糊,耳听得背后脚步声传来,也没想到会是李小牛,感觉到屁股上挨了下重击,疼得直钻心,也不敢回头看了,跑起来比先前还快了许多。 李小牛打了人家,还跑过去问道:“咋样,疼不?” 王三气得脸色铁青,哪里还敢耍横?强装出笑脸来说道:“谢壮士惦记着!疼着哩。小爷呀!我也不跑了。”他停下脚步,大口喘息着,往地上一跪,哀声说道:“壮士啊!要杀要刮,随你的便吧。是我有眼无珠,得罪了大侠,只求你开恩,饶小的一命,大恩大德,小的没齿不忘。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,你要什么,我都会孝敬你的!” 李小牛听他这么一说,心里软了下来,把举起来的金丝软藤鞭又放了下来,看着他说道:“早、早这么听、听话,何、何苦挨这一鞭、鞭子呢,自、自讨没趣。我、我本来想好好地揍、揍你一顿,这、这回可没、没意思了。” 这时候,神枪太保李重率领一队禁军,从皇街前巡查过来。他认识王家富窟的王三,看见他跪在地上,被一个结结巴巴地少年数落着,便从了事环上拿起亮银枪,催马赶了过来,朝李小牛后心就是一枪。李小牛听得马蹄声响,回头看去,见一位骑马的军官抖枪刺来,赶忙用软藤鞭格架。 神枪太保李重欺他年龄不大,想以力把这个黑小子制服,大枪往下尽力压去。李小牛双手擎着金丝软藤鞭,知道敌手使出了“粘”字诀,也想不出好的对策来,硬抗了时间不大,就觉得两臂酸麻,感觉到王三已经爬了起来,九环大刀“哗楞”一响,有可能要下黑手了,赶忙往下一煞身。 李重还真想到黑小子来这么一手,身子瞬间失去了重心,他把大枪往地上点去,身子在空中一拧,稳稳地落在了地上。他哪里吃过这个亏?心里又急又恼,把手中亮银枪一拧,双脚在地上滑了几步,牙关一咬,恶狠狠地刺向了李小牛。 王三这回也来了精神,挥动九环大刀,与李重联手,双战李小牛。 众禁军手持长枪围了过来,形成了一个包围圈。 李小牛看了看,心中暗想:今个要想活着出去,不使出真本领来,恐怕是不可能了。 第一百七十二回 小牛鞭打老色狼 李小牛独战王三、李重,左手挥剑,右手挥鞭,倚仗着身法灵活,斗了约摸有半个多时辰,还算是攻多防少。 神枪太保李重越打越窝火,就这么一个小孩,在我眼前蹦跶了这么半天,还加上个王三,两人拿他不下,这个面子可丢大了。他伸手从镖囊里摸出来一支响铃镖。这种镖也称为君子镖,从手里打出去之后,发出来“哗楞”一声脆响,告诉对手镖来了。镖本来就是暗器,用这种镖的人,敢这样明示对手,说明打镖的手法与众不同,告诉你也未必就能躲得开。李重匠心独运,在亮银枪的红缨下面,暗藏着一个镖卡,只要把大枪往回里一收,这支镖就挂上去了,借着大枪的甩力,把镖打出去,敌手大多没有防备,对手被镖打中之后,他再顺着镖孔补上一枪,就便取下来响铃镖。在官军中,都以为他枪法了得,没人知道这个隐秘,多少豪杰都丧生在他手下,李重便以此威震江湖,混得个“神枪太保”的美誉。他把镖挂在镖卡上之后,身形陡转,亮银枪在空中划了个半弧,发出来一声风鸣。 李小牛听见了这个奇异的响动,感觉到离得挺远,误以为官军队里有人暗算,用眼角一扫,没看见有镖打过来。 李重倒退了两步,王三扑了过来,就这么短的时间里,他们俩已然配合默契,忽进忽退,逼得李小牛接应不暇。 就在这时,李重眼睛一瞪,恶狠狠地说道:“你就给我在这吧!”手中亮银枪挂着风声,“嗡”地一下子就抡了过来。说来可真巧了,李小牛脚下踩着了一个石头子儿,身子往旁边一栽歪,正好躲过了响铃镖。王三正往前杀来,见李小牛要摔倒,便挥动九环大刀,朝他当头就剁,哪里注意到李重打过来的响铃镖?就觉得咽喉上一凉,身子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。 李小牛趁这个机会,用金丝软藤鞭在禁军中打开了一道缺口,飞身就往城外逃去。 李重吓得傻了眼,他不担心别的,怕自己的暗镖被别人知道,倘若传扬出去,将令人所不齿。误杀了自己人,在这么多人面前,也不能再上去补一枪了,得想办法把镖起取来呀!他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,上前抱住王三的脑袋,大声哭喊道:“哎呀!我的好兄弟呀!你怎么就这样走了。”用身子掩影着,伸出二指,从王三的咽喉里抠出来响铃镖,藏在镖囊里,这才抹了把眼泪,咬紧牙关说道:“兄弟!你且慢走!我定要杀了那小子,为你报仇雪恨!”言罢,飞身上了坐骑,拍马朝李小牛逃走的方向就追了下去。 李重心里明镜一般,误杀了王家富窟的人,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吗?凭我的能力,是杀不了那个黑小子的,追他就是做个样子。 李小牛跑到了城外,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,“哒哒哒”地由远而近,也辨不清方位了,看见前面有一片桔子林,腰一弯就钻了进去。 李重追到了桔子林边,翻身下了马,猫着腰往树林里看,果然看见了一个身影,便悄悄地往前靠近。等到了近前,这才看清楚了,原来是看果园的孩子,从长相和年龄上来说,这孩子与李小牛很相似,李重拎着宝剑问道:“喂!刚才有人进来过没有?”小孩说道:“没人进来过。这就我一个人。”李重道:“你说谎!看!那个是谁呀?”小孩一回头,李重手起剑落,砍下了小孩的脑袋。 他从桔子园里出来,又遇上了小孩的妈妈,手里拎着个坛子,想必是给儿子送饭来的。李重怕事情闹大,便把这位夫人一并杀了,这才骑上马,扬鞭而去。 李小牛也不择路,穿过桔林,登上一座树木葱笼的高山,刚想找个地方歇歇脚,忽然听到有人喊道:“救命啊!快来人哪!···”声音很是急迫,离得并不是太远,便寻声找去。就在山石后面,李小牛看见一个中年男子,手里揪着一个女子的头发。 那女子拼命抵抗着,大声呼救。 男子厉声喝道:“你别费劲了!这里是荒山野岭,哪里会有人来救你?赶紧依了我,要敢吐半个不字,来年今日,就是你的周年!” 这位女子头发已经披散下来,脸色苍白,大口喘息着说道:“你死了这个心吧!我爹就在山上砍柴,马上就到!” 中年男子说道:“少来骗我!我怎么没听见砍柴的声音呢?” 女子说道:“现在正往这儿走呢。” 中年男子哪里肯信,三抡两拽地就把女子摔倒在地,伸手扯破了衣裳。女子狠命地扭打着,在他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,这家伙却全然不顾,还是去解女子的中衣。 李小牛气得骂了一声:“你、你这个不要脸的东、东西!着、着家伙吧!”抡起金丝软藤鞭,朝着他屁股上就是一下子。 金丝软藤鞭是软中硬,这一鞭子打下去,揍得那位男子立时皮开肉绽,身子一翻就跳了起来,双手捂着屁股在那直转圈,嘴里“哎呦哎呦”地叫唤着回头看来,见是一位黑小子,便开口骂道:“你这个小鳖犊子!敢来打我,有种你等着!” 李小牛呲牙笑道:“我、我等着!你、你爱找谁就、就找谁去。” 那位男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十几步,回头问道:“小子!你叫啥名字?” 李小牛说道:“我、我姓祖,单、单字一个宗!” 男子恶狠狠地说道:“好!祖宗!你等着,我不会饶过你的!” 李小牛说道:“你、你小子是、是人么?你家、家里也、也有姐妹吧?咋不、不想想呢,人家不、不乐意,你犯、犯什么邪劲?” 男子骂道:“你说的是屁话!我能跟自家姐妹这样吗?我就想让她做压寨夫人,你管不着!”说完,气咻咻地走了。 等他走远了,那位女子说道:“小兄弟!你快走吧!知道你打的是谁吗?” 李小牛摇了下头说道:“他、他爱是谁是谁,他就就短揍。” 女子说道:“小兄弟!别犯拧了,快跟我走吧!这家伙是个山大王,名叫迟洪,手底下有二百多个喽啰,很快就会过来的。”说着,从地上拎起背筐,散落在地上的木耳、蘑菇,还有些中草药,也没顾得上捡,拉着小牛的手就往山下走去。 山下的路比较平缓了,姑娘轻声问道: “小恩公!敢问你贵姓大名啊?年庚几何?家住哪里?” 李小牛挠了下脑袋道:“我、我叫李、李小牛!十四岁了,住、住在青云寨,离、离这可、可远着呢。小姐姐!你、你叫啥名字呀?”姑娘说道:“恩公啊!小女子姓宋,名叫采莲,家住西湖边上。家里还有一个老父亲,每天上山打柴,换得些粮米油盐。我每天在山上采撷木耳、蘑菇,就靠这些维持生计。日子过得虽说是清贫了些,还是很快乐的。” 他二人正往前走着,忽听一棒铜锣响,只见二十多个喽啰兵,分为两队,左边的手持长枪,右边的握着单刀。他们都是穿青挂皂,短衣襟,小打扮,看上去精神利落。这些人从树林里钻出来,便拦住了去路。其中一个小头目说道:“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从此过,留下买路财!” 宋采莲上前说道:“小六子!我们天天上山采药,也没说要过啥呀?” 小六子脖子一歪道:“我家老大说了,十个蘑菇里拿一个,一担山柴纳一文,从今儿个起就算是山规了。我说采莲妹子呀!你可是个明白人儿,可别给哥哥我出难题呀!” 采莲说道:“今儿个我用不着跟你磨牙,看看!我啥也没采着。” 小六子看了一眼空背篓,“嘿嘿”一笑说道:“这就奇怪了!你这个蘑菇王,也有空篓的时候?光顾着跟这位小哥哥乐呵了吧?” 宋采莲美目圆睁,上前一步道:“胡说啥呢?” 小六子说道:“开句玩笑!别较真儿!快回家去吧。” 她刚要走,就看见爹爹打柴回来了,便停下了脚步。 采莲的父亲叫宋之推,早年进京赶考,中了榜眼之首,因看不惯官场上尔虞我诈、相互倾压的行径,便辞官隐退在此,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。 小六子上前,拦住了老人家的去路,开口说道:“老人家!先放下担子歇会儿吧。我家老大说了,采蘑菇的十中取一,每担山柴纳一文。这叫雁过拔毛,阎王爷不嫌鬼瘦。老人家!您是明白人,别让小的为难,只当我是要饭的,到了您家门口,给留下个大子儿吧?” 宋之推放下柴担,抱了下双拳说道:“实在对不起!各位爷们!上山打柴的人,身上从来不带钱的,赶明儿个一定补上。” 小六子脸色一沉说道: “破了我家老大的规矩,这样不好吧,山上可有好多张嘴等着吃这口饭呢。” 宋之推分辩道:“这位大爷!今儿个不是头一天吗?小老儿也没准备,今儿个就先放我过去,明天定然补上。” 小六子把眼睛一瞪,也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。 第一百七十三回 李小牛骊山战山贼 小六子早年做过买卖,缺少商德,人送绰号“八两称”,欺老瞒幼的事没少办,做事很会看别人的眉眼高低。听老人家说些个软话,他就横了起来,拔出铁片刀,在老人家眼前一晃道:“兄弟我是奉命行事,我家老大吐口唾沫都是钉子,哪个敢违抗?除非是活腻味了!你要是不交钱,就跟我去见老大一趟。” 宋之推气得浑身直哆嗦,心里话:我穿着新鞋不往狗屎上踩,惹你山贼干啥?便忍下这口恶气说道:“这位大爷别开玩笑了!天色渐晚,家中的妻儿老小,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?哪里还有时间去拜见大王爷呢?” 小六子一听更来劲了,撇着嘴说道:“呀呵!派不小哇?连我家老大你都没时间去看了,那就只好请了!来人哪!把他捆起来,带回山上去。” 上来几个喽啰,把宋之推绳捆索绑,吊在了树上。 宋采莲看见爹爹被土匪捆绑起来,急忙走过来说道:“小六子!我这里有一文钱,你把我爹放了吧。”小六子胸脯一挺说道:“这回一文钱不中了,还得给弟兄们点辛苦费,拿一两银子吧。要是带上山去,十两银子也赎不回来!采莲!听我的,回去拿银子来吧,这叫坐地涨价,是道上的规矩。”宋采莲没办法,眼里含着泪,急忙往家里走,想找间壁邻右的借点银子,来偿还这笔阎王账。 李小牛气愤不过,拦住宋采莲说道:“采莲姐!我这有、有银子,先给、给他们吧,救、救人要、要紧。”宋采莲一下子跪在地上,磕了个响头说道:“恩公啊!您的大恩大德!小女子终身难忘,来世就是当牛做马,也要报您的大恩大德!”她把银子递给小六子道:“这是纹银五两,找钱吧。”小六子把银子揣进怀里,朝喽啰兵挥了下手说道:“轻着点儿,把人放了。”宋采莲催问道:“你还没找给我银子呢?”小六子脑瓜一拨愣,眯着眼睛说道:“进了染缸的布,有白着出去的吗?别不识相,带上人快走!”宋采莲有些急了,眼泪含在眶内直打旋儿,哽咽着说道:“六爷呀!干什么咱都得讲个信义吧,说话不算数,苍天有眼哪!做事不能太过了,会天打五雷轰的!” 小六子一听这话,先是瞪了下眼,然后发出来一阵怪笑说道:“喈喈喈!我就知道修桥补路瞎双眼,杀人放火子孙多!你随便去咒我吧,越咒我越有福。” 宋采莲刚要和爹爹一块走,从山上又下来了一伙人,为首的大汉,正是迟洪。在他身旁有两个墩粗汉子,手里拿着方天画戟的,名叫陆飞,绰号北地野狼,性情狡猾狠毒;另一位手使一杆狼牙棒,姓张名皋,江湖人称沙漠毒蝎。 宋采莲告诉李小牛:“恩公快走!黑脸狗迟洪带着人来了。” 迟洪看见了宋采莲,大声喊道:“小六子!别放他们走,留下那个女的!” 宋采莲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李小牛安慰她道:“别、别怕!怕也没没用,这、这些祸、祸害,我、我倒要会会他们!”宋采莲说道:“恩公啊!这些人心狠手辣,咱还是别去招惹他们,快些离开这才好!”还没等走出去几步,小六子带着人就围上来了,他得意洋洋地说道:“这回可好,走也走不成了,我家老大要留你做压寨夫人了,小六子恭喜您啦!”李小牛早就窝了一肚子火,看这个情势,今日不能善了,该打就打吧! 小六子看了一眼李小牛,“嘿嘿”笑道:“小子!该着你有福,上山跟着喝杯喜酒去吧。”李小牛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,扬起巴掌来左右开弓,扇了小六子十几个大嘴巴,打得他鼻子、眼角、嘴里直淌血,然后往前一推,搡了他一个仰八叉。小六子老半天没起来,那些喽啰们不干了,抡刀舞枪地杀了过来。李小牛悄声说道:“你、你和老、老伯往往后退,看我把他、他们都收拾干、干净了。”宋采莲不放心地说道:“你行吗?”李小牛说道:“没、没事!就、就他们这、这路号的,除、除了坑、坑害老百姓,没啥真、真本事,有、有真本事的也不干、干这个,你、你就瞧好吧!”说着话,他拔剑在手,像个小老虎似的腾身而起,宝剑过处,尸体倒下一片。眨眼间,二十几个喽啰兵全都倒在血泊里。沙漠毒蝎张皋看傻了眼,碰了一下陆飞说道:“兄弟!这小子不含糊,多加点小心为好。”北地野狼陆飞嘴角抽搐几下,壮着胆子说道:“他就这么一个人,浑身都是铁,又能拈几颗钉子?老虎还怕群狼呢,咱这么多人还整不了他一个?” 黑脸狗迟洪大声喊道:“弟兄们上啊!把这小子拿住,本寨主今儿个说话算话,每个人赏白银十两,连开半个月流水宴,到京城里下馆子去,找大大酒店,要小小的小姐,让大家玩个痛快的。弟兄们!给我杀呀!” 重赏之下,必有勇夫。众喽啰们都想抢头功,发一声喊,“呜啦啦”地就冲了过来。 宋采莲从地上捡起两把带血的钢刀,递给老爹爹一把说道:“拿着!今儿个豁出去了,有过来的,咱就砍他!”这时候,又过来了几个猎户,他们恨透了这些山贼,只是人单势薄,没去惹他们。也有人向官府告过状,凤翔节度使萧重俭说急于戎边,抽不出人手来。老百姓知道他们跟土匪通着气,也只好忍气吞声。猎户们看见这个黑小子挑起头来,便也加入了战团。李小牛挥起龙泉宝剑,恰似虎蹚羊群一般,喽啰兵死尸倒下了一片。剩下的喽啰兵看见黑小子如此勇猛,哪里还敢上前?调头就往山上跑去。 迟洪也看出事情不妙,带领众手下往山寨里逃去。 这里有人和山贼打起来了,很快就传遍了左近的村民,大家一传十,十传百,很快聚集了数百人,拿着锄头、锹、镐,叉子、斧头,“呼啦啦”就往山上冲去。 李小牛告诉宋采莲:“你、你别让他、他们去追了,山寨里有滚、滚木雷石,看把、把大伙伤着。我、我说话不、不利索,你、你快告诉他、他们!”宋采莲依言,登上一块巨石,扯开嗓子喊道:“乡亲们听着!别往前追了,山上有滚木雷石,看把大伙伤着!”乡亲们都停了下来,有人说道:“就是那个黑小子,杀了那么多土匪。”众人把李小牛高高地举起来,热情地欢呼着,朝山庄里走去。 庄主姓宋,双字世杰,四十岁开外,为人忠厚。听说村民去杀土匪,他一面派出去了家丁,一面操持着杀猪宰羊,以犒赏乡亲们。他这里准备妥当了,有家人来报:“庄主!好消息呀!有一个小英雄,杀了三十多个土匪,大伙举着他正往这走呢。”宋世杰乐得一拍巴掌道:“好哇!总算有人给咱们出了一口恶气,看他们还敢出来害人不?”他又朝管家说道:“宋福!赶紧准备下酒宴,我去迎接一下英雄们!”他快步来到大门外,看见乡亲们众星捧月一般,在一个黑小子身后,兴高采烈地欢呼着,朝这里走来,便赶忙上前。 宋采莲介绍道:“恩公!这就是宋庄主。这可是迎接你来的。” 李小牛上前,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道:“在下李、李小牛!谢谢庄主抬、抬爱,我、我这有礼了!”宋世杰“哈哈”大笑道:“壮士不必多礼!快快有请啊!”说完,上前携手揽腕,拉着李小牛直接奔后堂而去。 来到后庭院里,庄主宋世杰大声说道:“娘啊!我把小英雄请来啦!” 李小牛朝屋里看去,见一位老太太,看上去也就是六十岁左右,身子骨可真够硬朗的,走起路来脚步“咚咚”地响,只是右边的衣袖飘飘的。 老人家笑盈盈地走过来,果真是伸出了左手,拉住李小牛的手,上一眼下一眼地好一番打量之后,点了点头夸奖道:“好孩子!走!咱娘俩好好唠扯唠扯。” 落座之后,仆人献上香茶。 老人家问过家长里短之后,李小牛忽然问道:“老奶奶!您、您这条胳膊,是咋没的?” 老人家轻叹一声说道:“唉!这是四十年前的事啦!说起来话可就长了。在这座山上,原来住着一股强人,经常到附近的山村里来骚扰。那个寨主就是迟洪的爹,名叫迟尚奇,绰号黑狐狸,为人狡诈,心计歹毒,百姓们对他恨之入骨。他有个弟弟叫迟尚清,就是现在的丐帮帮主,跟他哥哥合不来,闹翻了之后,他身受重伤,逃到我家里静养。半个月以后,迟尚奇找上门来。那时候迟尚清已经走了,可他非要我们交出人来。几句话不和,我们就打起来了。老贼被我一剑刺死,我这条胳膊也中了他的毒镖,被我一剑砍去,就成了这个样子。” 李小牛“啧”了一声说道:“这、这些土、土匪留着早晚是、是个事。他们武、武功也不高,找几个人把、把他们除去算了!” 竒_書_網 _w_ω_ w_._q_ ǐ_ S _Η_U_九_⑨_ ._ ℃_ o _Μ 第一百七十四回 小牛奇遇千年参娃 独臂老夫人姓齐,双字云萍,娘家在景德镇。她爹叫齐鹤翔,也是一代剑侠。在她十六岁那年的春天,爹爹出门访友,她和弟弟留在家里。清晨,齐云萍看见院子里的牡丹花,开得很是娇艳,感到神清气爽,便拎起喷壶,在花叶上淋水。 在武功方面,齐鹤翔门户之见很深,传男不传女。 齐云萍的弟弟叫齐胜,聪明伶俐,就是好胜心太强。经爹爹悉心指点,齐胜基本功很扎实,十八般兵刃件件拿得起来,深得父亲的赏识。 齐胜在院子里练习枪法,怪蟒出洞一招,上挑的力度显然不够,齐云萍就多了一句嘴:“小弟!这前把要稳,枪尖下潜之后,往上弹起,要与对手咽喉平齐。”齐胜满脸不高兴,噘着嘴说道:“爹爹都没教过你,还在我这多嘴。”齐云萍说道:“练武的人要有细心,来不得一点马虎。在江湖上,稍有不慎,就可能导致灭顶之灾。就这一招儿,我看过爹爹是这么练的。”她从弟弟手里拿大枪来,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,并无丝毫差池,嘴里还念叨着:“金鸡三啄奔下盘,葵花两朵巧搬拦。怪蟒出洞探中府,虚打上下取双肩。” 齐胜心里不服,从姐姐手里接过来大枪,看了她一眼,不高兴地说道:“你只是偷艺儿,学些皮毛也就是了。有本事,敢跟我对打吗?” 齐云萍暗想:弟弟这么心高气傲,早晚要吃亏的,不如给他点教训,促使他沉下心来,把武功练好,免得日后吃大亏。一念及此,便点头应允,嘱咐道:“点到为止,可别伤了姐姐。”齐胜这回乐了,把大枪一抖说道:“这我还不懂吗?我就用这杆枪,你选个应手的兵刃吧。”齐云萍微笑着说道:“我会些软功,就用这双手,夺下你的枪就是了。”齐胜气得鼻子翅儿直扇乎,咧着嘴说道:“姐姐不要托大,咱姐俩只是点到为止,你就用这把宝剑吧。”说着,抽出自己的宝剑,朝姐姐递去。齐云萍接过宝剑来,在手里掂了掂,然后笑道:“小弟!你进招吧。”齐胜把大枪抖动起来,脚下滑动,和姐姐战在一处。 三个照面之后,齐云萍看出弟弟的破绽,左手抓住了枪杆,右手的宝剑就顺着枪杆子削了下去。齐胜那还使劲往回里夺枪呢,亏得齐云萍见机得早,止住了宝剑下滑之势,不然的话,他这两只手必定被废去。她轻叹一声道:“哎!小弟呀!你该松手才是呀。”齐胜坐在地上,噘着嘴,啥也不说了。齐鹤翔知道了这件事,一改自己的偏见,让女儿跟着一块练武。 这是四十年以前的事了,要不是见了这个黑小子,还勾不起来她对这一段往事的回忆。齐云萍听李小牛说要去扫平骊山贼寇,便拿出来一张地图,上面详细标出了土匪所在的位置、人力部署、机关埋伏、粮草储备点。 李小牛看了好一会,也没看出个四五六来,脸一红说道:“老老奶、奶!我、我看不懂这、这玩意,看着它脑、脑瓜子都、都大了。我、我想找几、几个援手来,就、就拿下这个山头,也、也费不、不了多大的事。”齐云萍说道:“这些事你着量着办,这庄里的人,大多是我家的佃户,用人的话,你尽管说。” 李小牛道:“这、这事办得越早越好,我、我这就走。”他饭也没顾得上吃,匆匆告别了老人家,就往城里赶,想去找楚江红女凌剑虹来帮这个忙。 沿着山间小路走了一程,看见前头有个人,从后面看很眼熟,便紧走了一阵,喊了一声:“吴叔叔!”那人停下脚步,回过头来,果然没错,正是武林盟主吴正青。吴正青问道:“小牛!可找到你了,快跟我回去吧,你娘那里都该急疯了。你连家里个信都不给,就偷偷地跑了出来,怎不让人着急呀?”小牛说道:“叔哇!眼、眼下走、走不了了,我遇、遇上事了。”他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吴正青。吴正青看了一眼小牛说道:“这个山寨里住着一个妖怪,名叫宝宇雄,号称风云魔王,据说能随风变化,生吃活人,法力无边。依我的意思,还是要找到凌剑虹,或许能战胜这个魔头。只是不知道她在哪呢,也就没办法了。”小牛说道:“她、她就住在城、城里,我、我知道她在哪,正、正想找他去呢。”吴正青想了想说道:“好吧!我跟你一块走。”小牛乐得一拍巴掌道:“太、太好了!听说您的万胜刀、刀法很厉害,现在就、就教我几招,中不?”吴正青笑道:“你想学,这不成问题。”他从地上捡起来两根木棍儿,掰去枝杈,剩下二尺许,递给小牛一根,自己比划着讲解万胜刀法:“你来看,这第一招,称为漫天飞瑞雪。起式为朔风劲吹,随后东海起浪,三佛坐金莲,观音指迷津,老君吹火,渔翁撒网,流星追月。老君丹炉燃真火,火燎眉毛往下躲。拨开满天星和月,唯见神光独照我。”别看小牛说话结巴,练起器械来,那是一点就透,小眼睛滴溜溜地随着吴正青的木棍儿转。他只要是学会了招式,自个儿就能解招。过了不大会儿,他又问道:“叔叔!再、再教几招呗,我、我就认您为师、师父了,我、我给你、你磕头!”吴正青正色说道:“使不得!实话告诉你,谁有多大本事,就会遇上多强的对手。我是要你凭机智勇敢,去战胜强大的敌人,才称得上英雄豪杰。”李小牛说道:“艺、艺多不压身,还是多、多学点东西好。” 吴正青看了他一眼道:“你真是块好蘑菇,泡多大有多大,眼瞅着日头都该落山了,还是快点赶路吧。” 日落西岭,晚霞弥空,山林一派金色。 一群群叫不上名来的小鸟,在树木枝头争鸣,给寂静的山林增添了无限活力。 童趣十足的小牛,也能发出来和小鸟一样的声音,“啾啾唧唧”地好像和它们说着话。就在山峰向阳处,有一棵古松,形如巨伞,葱茏若染。 古松上百鸟争鸣,极有音律。 一只黑纹花蝴蝶翩翩飞来,就见从古松上飞过来一只小鸟。 这只小鸟羽毛十分绚丽,身子不大,和人的拇指差不多少,小红嘴儿,腿金黄色,华美的羽毛,两条尾巴长逾七寸,就跟传说中的凤凰一样。小鸟把身子打了个回旋,一口叼住了花蝴蝶,又飞回树上去了。 出于好奇,李小牛紧走几步,眼睛盯着小鸟,见它落在树枝搭成的巢上,有心把它捉住,就跟吴正青说道:“叔叔!我看这、这棵树有、有点蹊跷,想上、上去看看,等我、我一会儿。”也不等吴正青同意,他就像猴子似的往树上爬。 吴正青说道:“你放着正事不干,一肚子玩儿心,孩子气还那么足。加点小心!” 李小牛轻轻嘘了一下,示意吴正青不要高声。他看见离鸟巢尺来远的地方,有一个半尺高的小人儿,头上有个抓鬏,穿了件大红兜肚,在枝杈间翩翩起舞,小鸟的鸣叫声在为他伴奏。仔细听来,这个小人儿还在歌唱,声如银铃晨摇,时而若裂锦,时而像波涛拍岸,如泣如诉,入耳真切,令人心旌为之震撼。听他唱道:“天地初开日月明,云雨轻润万物生。五行相克为易理,星移斗转催年庚。阿弥陀佛在净土,观音大士主生灵。莲花接引众菩萨,跳出三界得永生。”一个“生”字甩了个长腔,好似抛向了遥远的天际。 显然是一曲中了,小鸟也停止了鸣叫。 李小牛意犹未尽,凑过去还想听他再唱一曲,猛然看见他头上有红色珠子,闪动着五彩光华。小人儿看见李小牛,没有躲避,“嘻嘻”一笑,跳到他肩上。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,李小牛感到神清气爽,肚子也不饿了。小人儿歪着脖子问道:“小哥哥!你喜欢我吗?”李小牛激动地说道:“喜欢!你能总和我在一起才好呢。”令他诧异的是,说话竟流畅起来。小人儿说道:“我这是最后一天了,过一会儿,就会来一个大妖怪,他要把我吃掉,为自己能长久的活下去。” 李小牛说道:“你跟我走吧,什么妖怪也不敢来伤害你的。” 小人儿说道:“你的能力很小,保护不了我。你这么喜欢我,就把我头上的珠子吃掉两粒吧。这样,你就可以增加两个甲子的功力了。你不能多吃,会催得血液翻涌,震断心脉的。” 李小牛刚想伸手去摘珠子,心里又不忍,开口说道: “你是我的好朋友,我怎能伤害你呢?” 小人儿说道:“在这个世界上,很少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了。小哥哥!你不肯伤害我,那个妖怪也会一口把我吃掉的。”话音刚落,就见树梢摇动,紧接着狂风骤起,从北面的山头上飞过来一团乌云。 第一百七十五回 小牛智斗风云魔王 妖怪驾着乌云过来,带着一股腥风,阴冷冷地让人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。 老妖怪按落云头,露出来瓦楞似的秃脑袋,两道刷子眉,铜铃般的眼睛,大白眼珠子,黑眼仁儿香火头那么大,鼻子像个漏勺,大鲶鱼嘴,嘴角上有几根长胡须,左耳垂下挂着一个鹅卵大的金色耳环。身上穿青挂皂,披了件黑色斗篷,足蹬一双大云鞋,足有二尺五寸,右手里拎着一杆连环方便铲,左手里拿着一根木棒。他站在地上,身子就和大松树一般高,两只毛茸茸的大手分开树枝,一眼就看见了人参娃娃。 人参娃娃吓得浑身发抖,往李小牛怀里直扎。李小牛抽出龙泉宝剑,安慰他道:“别怕!有我呢!”人参娃娃说道:“小哥哥!你把他手里的木棒砍断了,他就抓不着我了。”李小牛说道:“你别怕!就坐在这,我藏在树后面,他敢把木棍伸出来,我就把它砍断了。”妖怪看了看人参娃娃,高兴地自语道:“嗯!不错!灵气很足,可以让我长千年道行。”他用鼻子嗅了嗅,惊“咦”一声道:“怎么会有生人味儿呢?”往四下看了看,也没看见有人,便从怀里拿出来一条红丝带,伸手用木棒杵向人参娃娃,嘴里喊了句:“棒槌!” 李小牛见机会来了,从树干后面转过来,挥动龙泉宝剑,耳听得“刷”地一声,木棒被砍为两节。妖怪一点防备也没有,听到动静了,再想撤回木棒,已经是不可能了,气得他“哇呀呀”大叫一声,抡起连环方便铲,一下子就把古松树拍成两段。 李小牛从树枝间被弹了出来,人参娃娃还站在他肩头上。 妖怪大声吼道: “你是什么人?胆敢毁了我的通灵神木,前来与我作对,就不怕我吃了你吗?” 李小牛瞪了他一眼道: “我叫李小牛!是专门拿妖精的神仙。你快快报上名来,等我杀了你之后,也好给你留个牌子!”他也想好了,这个妖怪太厉害了,说几句大话先压一下寒气,等会儿就是让你生吃了,也让你知道我这一张嘴,不是好惹的。 妖怪眼珠一转,手捋着胡须,撇着嘴说道:“就你这小东西!还不够我吃一顿的,也敢在我面前说大话?你站稳了,我乃是风云魔王宝宇雄!”言罢,他呲着獠牙,伸出锅盖似的大手,就如同捉蚂蚱般地捂了过来,嘴里还叨咕着:“我看你往哪跑!”李小牛身法快捷,宝宇雄连扑了十几下,也没把他按在手里,索性站起身来,拿起连环方便铲,朝着李小牛就是一顿猛拍。小牛躲过之处,山石尽裂,碎石横飞。 吴正青藏在巨石后面,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李小牛。眼见得妖怪如此猖狂,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,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镖囊,里面却空空如野,这才想起来,淬毒火龙穿心钉被谢九月收去之后,就一直没还回来。到这时候,埋怨谁也没用,他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儿,用打暗器的手法,看准宝宇雄的眼睛就打了出去。 宝宇雄感觉到有个东西奔眼睛而来,赶忙扭过头去,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,太阳穴上挨了一石头子儿。倚仗着皮糙肉厚,他拨愣拨愣脑袋,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,回头看见吴正青,便恶狠狠地骂道:“好小子!敢暗算本魔头,看我不把你拍成肉酱才怪呢!”说完,双手高擎着方便铲,朝吴正青追了过去。 李小牛觉得有趣,心里话:好!有人打你,你就追,我打暗器的手法也不弱,也给你来一下子吧!随之大喝一声:“着家伙吧!”抖手也打出去一粒石头子儿,不偏不倚,“砰”地一声,正打在他光秃秃的后脑勺上。 宝宇雄的脑袋上,立时就起了个核桃大的包,疼得他直咧嘴,用手揉了揉,回头又朝李小牛扑来。吴正青见宝宇雄中了一狗追二兔之计,心里高兴的不得了,又用石子儿打向宝宇雄。三遭过后,宝宇雄知道上了恶当,恨得直咬牙,随之把身形晃动,竟然又多出来个宝宇雄,各持方便铲,分取吴正青、李小牛。李小牛一下子就惊呆了,没想到妖精还会分身术,情知不是他的对手,便钻进了树林里,心里话:宝宇雄身体那么高大,有大树挡着,他准追不上我。想到此,便回头看去。这一看可坏事了,只见宝宇雄身形晃动,变得和普通人那么大,手里举着连环方便铲,高声喊道:“小子!哪里走!”李小牛这一惊非同小可,打也打不过人家,跑也跑不过人家,这只有让他打死的份了。真是怪可惜的!小爷我这刚把结巴治好了,要命的魔王就来了。他正愁的没办法,就听人参娃娃说道:“小哥哥别怕!咱们从这棵树的中间穿过去,他也会跟着穿进来的,你用宝剑插在树中间,他就出不来了。”李小牛担心地说道:“我也没有穿墙过物的本领呀,又怎能从树中间过去呢?”人参娃娃说道:“这个不用你操心,尽管过就是了。”李小牛依言,硬着头皮朝大树撞去。说来也奇怪,觉得大树就像分开了,跟平时走路没什么区别,无着无碍地就过来了。 宝宇雄追到了近前,有心从旁边绕过去,站在大树前说道:“就你能过得去,我就过不去么?倒显得本魔王没手段了。大树听真:中间开开,本魔进来,从这出去,你再复原。急急如敕令!”念罢咒语,便往树干里走去。 就在这时,李小牛把宝剑插进了树干里。 他若是把宝剑横着插进去,宝宇雄将会被拦腰切断。可惜的是,李小牛把剑刃儿立着插进去了。宝宇雄的脑袋从树干里钻了出来,身子却被宝剑挡住,怎么也出不来了,退也退不回去,便大声吼道:“我的真身!快快回来。”连喊三声,只见另一个宝宇雄回来了,在旁边念动咒语:“乌拉奇力!急急退去,真身合并,急急如敕令!”咒语过后,宝宇雄的身子退出了树干,与另一个身子合在了一起。人参娃见了,低声说道:“这家伙脸色泛青,可能要发脾气,赶紧躲开他才好。”李小牛不听人参娃的劝阻,又捡起石头子儿,朝宝宇雄的脑袋打去。宝宇雄这回急了眼,把方便铲一挥,磕飞了石头子儿,随着“哇呀呀”一声暴叫,抡起连环方便铲,追着李小牛就是一阵猛拍。 这回可坏了,妖怪宝宇雄铲沉力大,不用说碰上,就是带起来的风,也能把人吹倒。李小牛拔腿便跑,手却不闲着,不时地打出一粒石子儿,嘴里喊道:“宝宇雄!你别欺人太甚,我九月哥哥要来了的话,绝对不会饶过你的!” 宝宇雄厉声说道:“什么九月十月的?在本魔王面前,就是十三月,照样把他拍成肉饼!” 李小牛看见山石上,有个拳头大的窟窿,便高声说道:“你胡说!我九月哥哥本事可大了,他身形一晃,就能钻进这个窟窿眼儿里去,你有这能耐吗?” 宝宇雄说道:“那算得了什么?我比他变得还小。” 李小牛道:“你就会吹牛!你钻进去给我看看。” 宝宇雄就怕别人说自己无能,大声说道:“你来看!我这就钻进去。”只见他身子在地上转起圈儿来,很快就变成了个旋风,毫无声息地就钻了进去。 李小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,从地上捡起来个鹅卵石,便塞进了窟窿眼儿。 宝宇雄在里面喊道:“你把洞口塞那么严实干啥?这回我咋出去呀?” 李小牛乐得合不上嘴,“呵呵”地笑着说道:“大魔王呀!你在里头先美美地睡上一觉,到你饿得一点劲儿都没有了的时候,就能出来了。我这可是给你出的高招儿,换个别人,我才不告诉他呢。” 宝宇雄说道:“你真好!等我出去了,非把你剁成肉酱不可!” 李小牛道:“大魔王!别想那么多了,好生在里面呆着吧。小爷有急事要办,再会吧。” 吴正青走过来问道:“小牛!那个妖精哪去了?” 小牛手拍着胸脯说道:“我把他骗到这个窟窿眼儿里去了。” 吴正青惊奇地说道: “喔!会有这等怪事?那可得把它堵严实了,千万不能再让他出来了。” 李小牛小声说道: “叔叔!快走吧!这家伙还蒙在鼓里呢,等他明白过来,啥山洞也挡不住他的。” 他们急急地往山下走去,还没等进城,就听得从山里传来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一团乌云腾起在天空,朝这边飞也似的飘过来。 人参娃说道:“妖怪来了。”吴正青说道:“他准是冲咱们来的,这可咋办?”李小牛道:“跟他打!打不过也打,让他打死了,也不能让他吓死了。” 忽听得宝宇雄在云头上吼道: “大胆小儿!竟敢欺骗本魔王。哪里走?接招吧!” 第一百七十六回 小菩萨骊山战妖魔 风云魔王宝宇雄驾着乌云赶来,在空中怒吼一声,举起连环方便铲,朝李小牛当头拍了下来。李小牛知道躲是来不及了,索性挥动龙泉宝剑,要去格挡宝宇雄的连环方便铲。 吴正青情知小牛使出了拼命的招法,怎能抵挡得了妖怪的兵刃?无异于自寻死路,有心用精钢折扇前去帮忙,显然为时已晚,只好把双眼一闭,不忍心看见这悲惨的一幕发生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忽听一声厉啸: “妖魔休得猖狂!某家来也!” 宝宇雄正在得意,忽然看见眼前白光一闪,手中的大铲“嘡啷”一声巨响,愣生生被弹了起来老高,险些脱手而飞,直震得两臂发麻,从云头上陡然跌落下来,倒退了数步,睁眼看去,见是一个身穿及膝黄衫的英俊少年,手里握着一把宝刀,怒目横眉,真是百步威风,万丈杀气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,咬牙恨道:“你是什么人?胆敢前来挡本魔王的横!” 黄衫少年上前一步说道: “老妖听真!我叫谢九月,江湖人称风流小菩萨!你又是何方妖怪?” 宝宇雄把连环方便铲往地上一顿,撇着大嘴说道:“某家乃是风云魔王,法号龙岛仙师,宝宇雄是也!本魔王劝你一声,赶紧退在一旁,把我惹恼了,连你一并杀之!” 谢九月说道:“这两位都是我的弟兄,我怎能让你在我眼前胡作非为?你要识相的话,赶紧从这里滚蛋,免得血染黄土!”宝宇雄听罢,气得“哇呀呀”大叫数声,手中的连环方便铲抖得“哗楞楞”直响,瞪大怪眼说道:“小孽障!休得口出狂言,且吃我一铲!”话音刚落,手中大铲便平扫过来。 谢九月闪身躲过,白虎神刀顺势往前挥去,砍向老妖的前胸。 宝宇雄大铲走空,急忙变步拧身,斜跨出去八尺有余,避开对手的刀锋,发挥大铲长兵刃的优势,回头便抡将过来。 谢九月跳在空中,把白虎神刀高高举起,若雄鹰掠食般扑击过去。 宝宇雄怪眼圆睁,眼见得对手宝刀劈来,身形半旋,使出一招犀牛望月,往外封挂。 两件兵刃碰在一起,耳听得“仓啷”一声巨响,眼见得金光纷呈。二人倏分即合,各抖精神杀在一处,眨眼就是上百个回合。谢九月越战越勇,宝刀上杀气漫漫,霍霍有声。宝宇雄把方便铲抡开了,如同行云流水一般,遮前挡后,不时地攻出几招,尽往致命处招呼。真是一场好杀好战,一个是佛门金衣使者转世,一位是天弃妖石托生,彼此一时难分胜负,直杀得天阴地惨,鬼哭神号。杀上天空电闪雷鸣,长空震撼,不见满天星斗。降回地面沙飞石走,尘土飞扬,难辨远山近瓦。 谢九月“哈哈”笑道:“老妖怪!你完了,最多也就再坚持二百个回合了。” 宝宇雄大嘴一咧骂道:“你放屁!本魔王借助天地灵气,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,就是再战上十天半个月的,本魔王还是一个样。你少来胡说八道,待我一铲把你拍个粉碎,才遂本魔王之愿也!”趁老妖说话的空,谢九月宝刀平削过去。宝宇雄大惊,纵身暴退,就觉得胸前一凉,低头一瞧,衣襟被宝刀豁开了一道尺余长的口子。这件衣裳是用天蚕丝编制而成,具有水火不侵、刀枪不入、善避奇毒的功能,如今被毁,他哪里忍受得了?抡起连环方便铲,疯了似的朝谢九月杀来。 人参娃告诉李小牛道:“小哥哥!那个妖怪的灵根在终南山飞云洞,里面有一张玉石供桌,上面那块黑色的石头就是他的灵根。把它用火焚烧,或是砸碎了,这个妖怪就活不成了。”李小牛说道:“我也不知道终南山在哪呀?”人参娃说道:“这个你不要操心,我这里有一条红丝带,你握在手里,闭上眼睛就可以啦。” 李小牛依言,手里握住人参娃递过来的红丝带,闭上了双眼,就觉得身子飘然而起,耳畔风声呼啸,伴着隐隐雷鸣,也不知道去了何方。 谢九月和宝宇雄又斗了几十个回合,忽然说道:“大魔王法力无边,我不和你打了。”言罢,便隐入了地下。 宝宇雄哪里肯放过他?厉声喊道:“小儿休走!纳命来!”随着吼声,一头钻进了地下。等来到地下,他立时就知道上当了,断了天光灵气不说,偌大的身躯活动起来很是不便,方便铲更是施展不开,靠自身的功力逼开土石方可厮杀,体力消耗过大,倘或时间一长,非让人家一刀劈了不可。想到此,他把大铲往怀里一抱,旋身又从地下跳了出来,担心对手从地下偷袭,纵身上了云头,大声喊道:“小孽障!少在我面前抖机灵,有本事就上来与本魔王一战,没能耐就在土里装土蛋吧!哈哈!本魔王不会上你的当了。” 谢九月没办法,从土里跳出来说道:“怎么?你害怕了!再敢跟我到地下去,小爷就一刀切下你的狗头,连棺材钱都让你省了!” 宝宇雄“哈哈”大笑道:“小孽障!你就想瞎心吧。本魔王没时间跟你斗嘴,这就回家养身去也。”说完,拨转云头便走。 谢九月哪里肯饶过他,随后驾金光就追了上去。 眨眼间他们都走了,剩下吴正青一个人,感到腹中饥饿,便往城里走去,寻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。 黑夜深沉,寒气袭人。 李小牛跟着人参娃,行了约摸有一个时辰的光景,落在了一座山头上。 人参娃说道:“小哥哥!睁开眼吧,这里就是终南山。顺着这条小路往下走,就会看到一个洞的。”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,果然看见一个树木掩映着的洞口,小牛拨开树枝,钻进了山洞里,见里面一片漆黑,就想退出来,心里话:就是有妖怪的灵根石,黑灯瞎火的,我又到哪里去找呢?万一遇上小妖怪,说不定会把我给杀了呢。 人参娃问道:“你咋不往前走啦?不毁去妖精的灵根,你的九月哥哥,说不定会被妖精杀了的。”小牛说道:“我是想进去,可我啥也看不见,到哪去找灵石呀?”人参娃说道:“我给你一颗珠子,把它吞进肚子里,就能看清东西了。”说完,从头上摘下来一颗人参果,递给了李小牛。李小牛接过人参果,闻了一下,觉得异香扑鼻,赶忙放进嘴里,也没顾得上嚼一下,就吞到肚子里去了,立马就感到头清脑醒,血液涌动,浑身在暴涨,眼睛里好像有小虫在爬动,麻酥酥地,睁眼看去,山洞里的一切,竟然都能看得很清楚,就跟白天一样。他觉得浑身是劲,胆量倍增,迈开大步朝山洞深处走去。行不多时,山洞里宽敞起来,只见地上盘卷着各种毒蛇,还有蝎子、蜈蚣往来爬行。在山洞中间果然有张玉石桌子,上面盘卷着一条大蟒,像吊桶那么粗,看见有人过来,张开大嘴,伸吐着灵舌,发出“咝咝”的声音。洞里的毒蛇听到这个声音,马上都活动起来,两条五步龙蛇,立起身子来,足有六尺余高,把守在玉石桌子两侧。四条烙铁头,在桌子角上。八条眼镜王蛇,围着桌子往来巡视。众多的小蛇爬上石头,不大不小的毒蛇列立成阵,如临大敌。 李小牛慌忙从山洞里退出来,问人身娃道:“里头的毒蛇都成了群,这该咋办呐?” 人参娃说道:“小哥哥!这好办哪!你捡些干柴来,点着火,蛇蝎就会远远躲避的。” 李小牛依言,拾来一大抱干草和树枝,掏出火折子,把干草引燃,用树枝挑着往山洞里走去。这一招果然灵验,那些毒蛇、蝎子、蜈蚣都向山洞深处逃去。他乐坏了,几步就跑到玉石桌前,一下子就愣在那里了。他看见桌子上平展展的,别说是石头,连个沙子粒儿都没有。再往地上看去,到处都是长满了青苔的石头,也难以分辨出黑的、白的来了。 这时候,也不知道什么原因,毒蛇、蝎子、蜈蚣又扑了过来。 李小牛吓得惊叫一声,又退到山洞外面。 人参娃说道:“小哥哥!我感觉到那个妖怪回来了,这些毒蛇出来是迎接他的。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。” 李小牛刚在一块巨石后面蹲下来,就见狂风骤起,天空一片昏黄,地上飞沙走石,草伏树摇。由西北上急速飘过来一片乌云,降落在山洞前,即刻风收云住。李小牛不由得直啧舌,幸亏人参娃提醒的早,要不然,非让妖怪堵在山洞里不可,想来真有点后怕。 风云魔王宝宇雄回到了山洞里,李小牛只好望洞兴叹,打消了毁掉灵根石的念头,探头看去,这才注意到,洞口上还有《飞云洞》三个大字。 宝宇雄一进来,山洞里马上明亮起来,毒蛇摇身一变,都成了花枝招展的美女,伏在地上说道:“奴婢们恭迎大王回府!” 第一百七十七回 小菩萨开杀戒手刃群妖 宝宇雄坐在虎皮椅上,连着打了两个响指。 就见从他袖子里走出一个小人儿来,胖墩墩的身子,脑袋上戴着个雪白色高帽子,左手平端着一个炒锅,右手拿着个小铁勺儿,朝宝宇雄躬身施了一礼,开口说道:“庖丁谨遵大王吩咐。”宝宇雄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!好!大八件摆上来。”只听得“叮当”地一阵铁勺碰击炒锅声,一盘一盘地炒菜,便摆在了玉石桌子上,庖丁躬身退了下去。 宝宇雄又拍了一下掌,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儿,也从他袖子里缓步走出来,右手里拿着个样式很古老的酒壶,左手里是一个酒樽,斟满酒之后,递向宝宇雄。 宝宇雄“呵呵”笑道: “斛光映日月,美酒邀宾朋。佳期会皇娥,与世何相争。岩林独享乐,无题赠醉翁。相看雅俗忧,黄粱梦塞胸。不堪世间浊,唯叹枫叶红。” 毒蛇变化而成的美女悠悠,坐在他怀里献媚道:“大王文采飞扬,可谓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也。您若是在红尘浊世,定不失将相之位。”另一位火狐狸变化的美女,名叫爽爽,手搭在宝宇雄的肩头上说道:“大王厌世烦俗,在此求仙有成,强似红尘里争名夺利,倒也落得个清闲自在身。不缺少美酒佳肴,有我姊妹相陪,就是上界神仙,也羡慕我家大王耶。” 宝宇雄看看悠悠说道:“你是我的心肝肝儿!”扭过头来瞧了瞧爽爽说道:“你是本王的小宝贝儿!话都说到本王心里去了,赏你二位美人一杯佳酿。”二位美女饮酒之后,翩翩施过一礼,爽爽微笑着说道:“贱妾谢过大王!请大王慢饮,我二人近来习得羽衣霓裳舞,就献与大王,以祝酒兴!”言罢,音乐声起。悠悠、爽爽挥动广袖,舞起彩带,脚步轻灵,就在宴前舞蹈起来。众多小妖拍掌相伴,宝宇雄欢喜难禁,走下来与二位美女共舞。 一曲终了,宝宇雄左手拉着悠悠,右手拉着爽爽,与二位妖姬共同饮宴。酒至半酣,悠悠问道:“大王!你说要去抓一对人参,怎么没见你拿出来呢?” 宝宇雄轻叹一声说道:“唉!这回出去遇到丧门星了。我从长白山采到了一个棒槌,成色不算是太好,也就在八百年上下。你看,就是这个。”他把人参递给悠悠,接着说道:“另一个人参有一万年了,灵气十足,可以在世间走动,会说人言。本王正想拿他,没料到碰上个黑小子,搅了我的好事。”爽爽说道:“何不把那个黑小子一并抓来,让我等一饱口福呀?”宝宇雄说道:“我也这么想过,只是又来了一个身穿黄衫的少年,手里拿着一把白虎神刀,法力很是强大。我与他大战多时,竟然平分秋色,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,就赶忙回来了。”悠悠惋惜地说道:“真是可惜呀!一个上好的山参,竟落在别人的手里了。”爽爽说道:“大王能回来就好,我们有庖丁神、美酒仙,吃喝不愁,又是长寿之体,每日里求个快乐,比神仙活得还自在,天天如此,亿万年都不变,那就很知足了。”宝宇雄说道:“今日本王与他们大战,伤耗元气太大,想把这个山参生吃了,补补体力。” 狐狸精爽爽眼珠一转,担心自己品尝不到人参的美味,就骗他说道: “这棵参是不能生吃的,会催得您血液翻涌,冲断心脉的。不如交给奴婢,用美酒浸泡数十载,然后每日饮用一杯,才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。”宝宇雄笑道:“哈哈!这事就交给你了。待参酒泡好之后,赏你们俩一人一杯!”言毕,命小妖搬过来一坛美酒,掀开酒封。悠悠把山参放了进去,立即散发出来阵阵酒香,冲淡了山洞里的臊味儿。 闻到酒味,众妖馋得直流口水,宝宇雄也忍耐不住,拎起酒坛子就要往嘴里灌,爽爽拦住他道:“请大王暂且忍耐一时,日后便可以品尝到更为醇香的美酒了。”她扶着宝宇雄落座之后,拣他爱吃的佳肴往嘴里送,娇滴滴地说道:“大王真是海量,恕奴家不能陪你共饮了。”宝宇雄搂住她的纤腰说道:“我的小美人儿!你说出来的话呀,比甘露还甜,让大王我心里舒服。本大王今天高兴,就封你为压洞夫人。” 爽爽受宠若惊,靠在他胸前说道:“大王是酒后之言,说说可以,倘或传到夫人杜三娘耳朵里,还不把奴家的皮扒了才怪呢!往后可不能这么乱讲的啦,奴家哪有那个福分呢?”宝宇雄醉得两眼发直,冷笑一声说道:“哼哼!赶明儿本王就休了她,扶你为正室,又该如何?”爽爽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:“看你!越说越没边了,想是过了量,快到室内安歇去吧!”说完,和悠悠搀扶着他,往寝室里走去。 终南山方圆数百里,山高林密。入夜之后,树木上薄雾如烟,随风轻荡,小月清辉,勾勒出一幅水墨画卷。 风云魔王宝宇雄占据终南山之后,网罗了很多毒蛇、山魈、狐狸之类的妖怪,每日里到四处去残害生灵,扰得百姓不得安生,三百里之内人烟绝迹。 谢九月驾纵地金光赶来,比宝宇雄慢了好长时间,失去了他的身影,只好在山岭间去找《飞云洞》。直到东方天际出现了鱼肚白,也没见着个山洞的影子。他站在山头上长叹一声道:“唉!终南山,终南山,八百里内没人烟,要找《飞云洞》,真是难于上青天。” 忽然眼前出现一团白烟,烟雾散去之后,一位身体枯瘦的老者,手里拄着一根青藤杖,身穿褴褛的青布衣裳,向谢九月深施一礼,声音颤抖着说道: “小神侠呀!你不要叹息。我是这里的土地神,要找《飞云洞》,再过两道山,树木掩映处,洞口藏里边。” 谢九月抱拳还礼道:“多谢土地公公指点!老神仙!你怎么着身打扮呢?” 土地公公哀声说道:“让神侠见笑了!小神在此有三千年了,自从来了这位风云魔王,我可让他给欺负苦了呀!老百姓受不了妖精的骚扰,都迁徙到他乡去啦,闹得这里山贫水穷,哪里还有什么香火呀?以致小神衣食无着,在此苦熬岁月,阴司里派不出差役来,谁也不肯到这里来受罪,小神只好在这里挨延时日,还不知道到什么年月,才有出头之日呀!”说完,眼泪扑簌簌下落。 谢九月很是同情他的遭遇,叹息一声问道:“老公公!您能带我去找那个妖洞吗?我把他杀掉了,你的好日子就会来到的。” 土地神往四外看了看,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神侠听真!往西再翻过两个山头,那里有一潭碧水,潭深百尺,靠北面的山峰上,有一棵大松树,正对着它的下面,在水下丈许处,就是那个暗洞口。小神畏惧宝宇雄,就不能陪你前去了,还望神侠恕罪!你要多加小心,那个魔头法力奇大,若是斗不过他,就去请高人吧。”谢九月笑道:“老公公不必担心!我去也!”说完,驾起纵地金光,飞也似的往西而去。土地神点头赞道:“这位神侠!小小的年纪,就敢和妖怪争斗,想必是有通天的本领啊!”他忽然拍了一下脑门道:“我这是怎么了?还有一个洞口,我怎么就没告诉他呢?真是老糊涂了!” 眨眼间过了两道山梁,谢九月果然看见一潭碧水。 水似镜面一般,倒映着山峰,寒烟迭起,冷森森地令人毛骨悚然。 谢九月深通水性,双臂伸开,从山头上跳了下去,就像海燕捕食一般,一头扎进了水里。水面上翻起拳头大的浪花,圈圈涟漪朝四外扩展开去,给这潭静水带来了从未有过的波澜。 潭水很凉,清澈见底。 一群游鱼受到惊吓,向深水里惶急地游去。 谢九月闭住气息,从水下慢慢地浮起,就看见一个黑幽幽的山洞,便朝里面游去。 游出去没有十几丈远,就出了水面。 洞壁上插着松树明子,把山洞照得如同白昼一般。看上去山洞很是宽敞,足以容纳数百人。好多小妖精喝醉了酒,在地上横躺竖卧,有的现出了原形,尽是些山魈、狐狸之类。 谢九月拔出宝剑,从后洞开始杀起来,连同长蛇、巨蝎在内,宰杀了不计其数,很快来到宝宇雄的寝室前。 忽听一条狼精吼道:“不好啦!大王啊!有人闯进山洞里来啦。” 宝宇雄听见喊叫声,立时扔了手里的火龙果,拎起连环方便铲,怒冲冲走过来问道:“狼精!那个人在哪里?”狼精说道:“那个拿宝剑的就是!他杀了咱好多的弟兄!”宝宇雄一眼就认出谢九月来,用大铲一指厉声喝道: “孽障大胆!胆敢闯入我的洞府,这是违反天条的。你快快认罪伏绑,本魔王饶你一条小命!你胆敢说半个不字,定叫你粉身碎骨,永世不得超生!” 第一七十八回 小菩萨毁去天弃石 宝宇雄口出狂言,想用大话吓走谢九月。 谢九月把白虎神刀上的污血甩了一下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点指着宝宇雄说道:“老妖!你拿我当三岁顽童么?有本事我们就战上他几百回合,没本事就在小爷刀下做鬼,说什么浪言大话?” 风云魔王宝宇雄把大白眼珠子一瞪,双手平端连环方便铲,恶狠狠地说道:“小娃娃!休得猖狂。你进了我的山洞,还能活着出去吗?小的们!给我上!”话音方落,各种蛇、蝎、山魈蜂拥而来。悠悠和爽爽两个女妖,手里敲着人皮鼓,调动着群妖忽进忽退。宝宇雄手捻长须,在一旁观敌瞭阵。 谢九月大发神威,把白虎神刀舞得风雨不透,在妖魔群里走了一圈,就如进了无人之境,随着声声惨叫,妖魔就倒下一片,血水在地上有半尺余深,腥臭异常。没用半个时辰,小妖们就所剩无几,任凭催战鼓怎样击打,它们再也不敢上前,纷纷向四处乱窜。 宝宇雄气得浑身直抖,哪里还稳得住心神,悄悄告诉爽爽道:“你带上灵根石,和悠悠一块去找杜三娘,我随后就去与你们会合。”爽爽嘱咐道:“大王不可恋战,保住性命要紧,我们到三娘那里等着你。”宝宇雄说道:“三娘对我成见很深,她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,言语上不要戗着她,我们只求有个落脚之地。”爽爽说道:“奴婢记下了,请大王放心就是。”说完,拉起悠悠的手,化作一个旋风而去。 杜三娘夜得一梦,梦见一个没尾巴的狐狸,跑到自己脚前,躺在地上直打滚儿,浑身冒着汗。醒来之后,她心神不宁,就在山寨里独自溜达,心里琢磨着梦中的寓意。抬头观看天象,只见斗牛星泛着白光,直冲白虎。她右眼皮直跳,心神有些恍惚,便在山石上盘膝而坐,二目微合,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姿势,掐指细算,冥冥中得知夫君宝宇雄身遭大难,惊得她身上的汗就下来了,遥望着终南山,长叹一声自语道:“唉!夫君哪!有什么难事就过来找我吧,不要计较我们拌嘴的事,毕竟我们夫妻多年,那些闲事又算得了什么?”及至平明十分,她回到了聚义大厅。有喽啰兵前来报告:“启禀寨主得知:山下来了两个女子,说是要见大王,请寨主定夺呀!”杜三娘吩咐道:“请她们进寨答话。”“得令啊!”喽啰兵答应一声,手举着令箭往山下跑去。 不多时,两个女子跟在喽啰兵身后,来到聚义大厅。爽爽和悠悠早看见了杜三娘,侧身坐在虎皮椅子上,二人赶忙撩衣襟跪倒在地。 杜三娘装作不认识她二人,拍了一下桌案喝道:“你们是何方女子?胆敢擅闯山门!” 爽爽低头说道:“我们都是良家妇女,只因家乡遭了洪水,想在贵地暂避一时,还望寨主怜悯侧个。”杜三娘厉声喝道:“满口胡言!什么良家妇女,分明是不恪守妇道的淫妇!天下哪里有往山寨里闯的良家妇女呀?你皮肉不吃点儿苦,焉能讲出实情。来人哪!每人掌嘴二十,休教她们小视了本寨主!”话音刚落,两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,举起巴掌就要动刑。黑脸狗迟洪稳坐在交椅上,翘着二郎腿,眼角瞟着杜三娘,装作没这回事一般。 爽爽一看杜三娘要动真的,吓得慌忙摆着手道:“且慢动手!我有话说。” 杜三娘挥了下手,两个大汉退在一旁。 她铁青着脸说道:“有话快讲,敢有半句假话,推出去斩首!” 爽爽听了,心里好生惧怕,不禁暗道:三娘果真厉害,怪不得连宝宇雄都怕她,人的名,树的影,母夜叉的绰号真没起错!想到此,不由得双腿一软,跪在那里说道:“三娘啊!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。我们俩是宝宇雄的小妾。我们今儿个遇难了,夫君让我二人到这里暂避一时,还望姐姐收留下我们哪。” 杜三娘听了这话,气得芳心乱跳,娇面通红,强压住心头怒火,过了好一会才说道:“哟!几年没见,他还小妾成双了,恭喜了!看来我这当姐姐的,该给你们送点什么礼才好呢?”悠悠抬头说道:“请姐姐不必费心!我姐妹来得匆忙,也无以为敬,还望姐姐不要怪罪。”杜三娘气得“扑哧”一笑,摇了摇头说道:“如此说来,我们还是一家人呢。都起来吧,这样说话,让你们的夫君知道了的话,还以为我以大欺小呢。说吧,他现在怎样了?”悠悠抢先说道:“回姐姐的话,飞云洞惨遭浩劫,夫君正在与敌手厮杀,生死难料。” 杜三娘惊得拍案而起,提高了声音问道: “什么人有此神通,竟敢和我家夫君对敌?” 爽爽说道:“听说他叫谢九月,江湖人称风流小菩萨。手使一把白虎神刀,身穿及膝黄衫,凶狠无比,杀了我们很多的弟兄姊妹。” 杜三娘很是担心宝宇雄的安危,急切地问道:“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呢?” 悠悠说道:“大王说了,让我们先行一步,他随后就来。” 杜三娘又问道:“大王的灵根石可在你们身上?” 爽爽急忙说道:“在我这呢。”说着,从怀里拿出来一块椭圆形的黑色石头,上面刻着三个篆字《天弃石》,她双手捧着递向了杜三娘。 杜三娘接在手里,端详了好一阵才说道:“天弃石,保养的还不错!光华依旧,暖意融融,看来他并无大碍。”话刚说完,就见石头失去了光华,随之化成粉末。杜三娘大叫一声:“不好!我夫一命休矣!”言罢,晕倒在虎皮椅上。 风云魔王宝宇雄斗不过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狠命地朝他拍去一铲,闪身便往后洞口飞奔而去,眨眼间潜入水中。 谢九月大怒,随后便追赶过来。 潭水冰凉刺骨,宝宇雄是石头托生,不惧寒冷,手中的连环方便铲,乃是天河神铁打造而成,在水中更是应心得手。 谢九月闭住呼吸,哪里能够久战?不时地就要浮出水面来换气。 宝宇雄看出他的缺欠,尽力往深水处潜去,等谢九月赶来,便用大铲压住他,想把他闷死在水里。谢九月被闷的心里发慌,急切间又脱不得身,猛然想起来,那位邋遢和尚,曾经在我脑袋上拍了三掌,不知有何妙用,便默念起六字真言:唵嘛尼叭弥吽!一遍念罢,就觉得浑身力气大增,胸中舒泰,只见身周围气泡滚滚。 李小牛藏在山头的一块巨石后面,忽然看见潭水翻涌,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人参娃说道:“我在这个潭水里洗过澡,很是凉爽,绝不会像这样沸腾起来,很可能有人在里面争斗。”李小牛说道:“管他是谁呢,我们先看看再说。最好是妖精和妖精打起来才好呢,等他们两败俱伤,咱就把他们都宰了。”真是大白天做美梦,光往好地方想。 人参娃说道:“咱也不能总在这藏着呀!借这个机会,何不到山洞里去一趟?探一下虚实,若是宝宇雄不在山洞里的话,咱就把小妖精都杀掉,那岂不是更好?” 李小牛想了想,摇着脑袋说道:“不中!万一他在里头,还不一铲就把我给拍扁了呀!这也不能说我是胆小怕事,就是打不过他吗,咋也不能拿着脑袋,去让妖怪过瘾吧?有了,咱多拾点柴草,在山洞口把火烧旺点儿,准够妖精们受的!”人参娃说道:“主意是不错,山洞那么大,那得用多少柴草呀?”李小牛说道:“要是有干辣椒的话,用不了多少柴草,就能把它们都熏死了。”人参娃拍手笑道:“这也不难呀!我看见一处空房子的房檐儿底下,挂着不少的朝天椒,我去把它拿过来。”李小牛拍了下手说道:“好!我去拾草。”他们一商量,便分头行动去了。 谢九月大战宝宇雄,苦斗多时,也分不出上下高低。 宝宇雄大铲拍在谢九月身上,就如同打在棉花团上,没有用上力气的感觉,不由得愣在了那里。谢九月一刀砍在宝宇雄的头上,耳听得“咯吱”一声,他却跟没事一般。 好硬的天弃石!谢九月吃了一惊,嘴里说道:“天弃石呀天弃石!何不用来补上苍?流落人间成祸殃。莫如早日随风散,免在凡尘恶名扬。” 宝宇雄听到咒骂声,便也凶巴巴地说道:“小菩萨呀小菩萨!西天净土呆不下,来到人间求风流,不如涅槃回宝刹。” 谢九月的功力,出口就为般诺禅音,宝宇雄哪里承受得了,只觉得浑身发冷,急忙跳出水面,化作一阵清风,直奔骊山而走。 谢九月一见宝宇雄逃走了,便回身进了山洞,看见里面烟气蒸腾,呛得人喘不过气来,泪水也下来了,不停地咳嗽着,疾步从山洞里跑了出来。李小牛看见有人出来,大声喊道:“哪跑?看剑!”也没看清楚是哪位来,上去举剑就砍。 人参娃大声喊道:“小哥哥!使不得,快住手!” 第一百七十九回 齐云萍拜见鉴湖女侠 李小牛在山洞口把火烧得很旺,人参娃大把地往火上扔着干辣椒。他们正干在劲头上,就看见有个黑影,突烟冒火地跑过来。李小牛上去举剑就砍,却被人参娃拦住。 谢九月睁不开眼,直熏得脑袋发胀,五内疼痛,蹲在地上咳嗽不止。 李小牛一看那身及膝黄衫,才认出是谢九月来,悔不迭地拍着他后背说道:“我的亲哥哥呀!早知道你在里头,就是打死我,也不会用火烧辣椒来熏你呀!哥哥呀!你可千万别怪我,我可是在熏妖精呢。”他又把好哥哥叫了十几声。 过了好一会儿,谢九月还是很难受,大口地捯着气,一行鼻涕两行泪的。 李小牛央告人参娃道:“小兄弟呀!他让咱俩整成这样了,你说咋帮他一家伙才好哇?”人参娃眨巴着大眼睛说道:“最好是把他弄到阴凉地儿里,给他喝点水,过一会儿就没事了。”李小牛看了一眼他头上的人参果,吐了一下舌头。人参娃不高兴地也看了他一眼说道:“你不要惦记着这几粒果子,这对他是没有帮助的,别以为我小家子气。它能救人的命不假,遇到这种事,吃了果子对他倒不好。” 李小牛不好意思地笑道:“你咋就知道我心里想啥呢?” 人参娃说道:“这还用问吗?你可是吃了我的果子的。” 李小牛双手合什道:“弥陀佛!那咱俩就成一个人啦。对不?” 人参娃说道:“也不是那个样子。你说那个妖精能去了哪里?” 风云魔王宝宇雄化作一阵清风,不消多时,便来到骊山山寨,直抵聚义大厅前,扯开嗓子高声喊道:“贤妻呀!我来啦!” 杜三娘在众人的服伺下,刚从昏迷中醒来,听到宝宇雄的喊声,立马就来了精神,几步来到大厅外,也顾不得众手下在旁边了,上前抱住宝宇雄,失声痛哭起来。 宝宇雄劝道:“夫人哪!你不要如此悲伤,我这不是回来了吗?” 杜三娘抽泣着,并没有把灵根石被毁的事告诉他,强作笑颜地说道:“回来了就好。为妻这就命人预备酒宴,为你接风洗尘。走!咱们到大厅里说话。” 宝宇雄说道:“夫人请了!” 夫妻二人携手揽腕,步入聚义大厅,相互谦让一回,还是杜三娘坐了首位。 过了片刻,喽啰兵端过来香茶。 少顷,酒筵摆下。 宝宇雄高举起酒杯来说道:“各位弟兄!好久没见了,今日相会,诸位要尽情豪饮,一醉方休!我这里先干一杯,以敬各位弟兄!” 迟洪站起身来说道:“蒙大哥如此垂爱,我等敬大哥一杯,聊表久盼之情!”言罢,他率先一饮而尽。 在宋家庄上,庄主宋世杰听母亲说,李小牛要扫平骊山匪巢,已经去找援手了。 一直等了两天,也没见李小牛回来,庄主心里很着急,也不为别的,只是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。吃过了早饭,小厮来报:“启禀庄主!有一男一女两位老人,要来见你。”宋庄主问道:“他们没报姓名么?”小厮说道:“没有!说是见面就认识了。” 宋世杰来到庄门外一看,果然有两位老人,看上去精神矍铄,年纪在七旬开外。老爷子肋下挎一把宝剑,神态淡定,上前一步,微笑着问道:“你可是宋庄主么?”宋世杰双拳抱于当胸说道:“在下正是!请问前辈尊姓大名?来到敝庄,不知有何指教?” 老人家“呵呵”笑道:“老朽免尊姓严,双字鸿昌,江湖朋友送了个绰号,八步跨海。” 宋世杰听他报上姓名,惊得瞪大了双眼,上前两步,躬身下拜道:“老剑侠的大名,威震九州华夏,小可在孩提时,就听说过您的大名,只是无缘相见哪!” 严鸿昌笑着说道:“宋庄主!过奖啦。我来介绍一下,这位是拙荆程姿英,江湖人称鉴湖女侠。”宋世杰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看着程姿英,呆呵呵地愣了好一会儿,才躬身下拜道:“程妈妈的威名,真如惊雷贯耳,皓月当空啊!小可宋世杰,这是积了几辈子的阴德,才能见着两位剑侠呀!这里不是讲话之所,二位前辈,请草堂一叙。” 宋世杰把二位老人家让进客厅,落座之后,命仆人献上香茶,然后抱拳施礼道: “二位前辈请慢饮,容小可禀明高堂。” 严鸿昌笑道:“我们只是来找一个人的,从这里路过,我看就不必惊扰老人家了。” 宋世杰说道:“母亲年轻时,也在江湖上走动过,虽说是没有什么名号,但也很乐意结交各路豪杰的。您二位稍待片刻,小可去去就来。”说完,躬身退去。 少时,就听脚步声传来,有个女人的声音道:“哟!贵客临门,快让我去拜见一下!” 来人正是齐云萍,进屋就跪倒在地,朝程姿英磕了三个响头。 程姿英有些发蒙,与这位断臂夫人从未谋面,见了面就施如此大礼,况且又是宋庄主的母亲,大以为不妥,赶忙上前双手相搀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: “夫人不必如此多礼!让贫妇受之有愧也。” 宋世杰也愣住了,心里话:这位老人家是什么人哪,母亲见了她还要行此大礼? 齐云萍再拜道:“前辈有所不知。论辈分而言,您老人家是金蝉神尼的关门弟子,可还记得一剑无忧古思凡么?” 程姿英点头说道:“记得!她是我的大师姐。” 齐云萍接着说道:“九头鸟华云是古思凡的弟子,无影手柳雨婷拜在华云的门下,我是柳雨婷的弟子。这样说来,您就是我的师太了。晚辈给您行个礼,总不为过吧?”程姿英笑道:“不为过、不为过!都这么一把年纪了,行个礼也就是了,还搞这么些罗什子。哎呀!这么一说,我都成了老古董啦!我知道古思凡、华云都丧生在罗锅僧齐云、邋遢僧单成手下,那你师父现在可还好吗?” 齐云萍眼圈一红说道:“回师太的话,恩师也不在了,去年春天偶染伤寒,殒命于突厥境内,享年七十三岁。” 程姿英慨叹一声,声音低沉地说道:“看来这一支脉,就归于沉寂了。” 齐云萍便不再言语,低了头,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。 程姿英一向快言快语,摆了下手说道:“好啦!退出江湖未必不是好事,我又不是来追究你过失的,只是偶然相遇,此事就搁过一旁。” 齐云萍轻声问道:“师太!您老人家为了何事,到我这个山庄里来了呢?” 程姿英说道:“事情是这样的。青云寨寨主李大牛的独生子,名叫李小牛,于半月前走失,诸位英雄便四下寻找。日前接到武林盟主吴正青的飞鸽传书,说是在这里找到了他,我们便连夜赶来。” 齐云萍猛然想了起来,沉吟了一下说道: “前两天有个结结巴巴的小孩,他说叫李小牛。” 程姿英着急地问道:“他现在到哪里去了?” 齐云萍说道:“他说要扫平骊山上的盗匪,联络援手去了,到现在还没回来,我也正为这事烦心呢。” 程姿英急得拍了下巴掌道:“真是胡来!骊山盗匪,就在京城脚下,朝廷都奈何不得他,小牛又能找谁来铲除这些恶人呢?说实话,这些盗匪不足为惧,只是山上有两个妖精坐镇,一个风云魔王宝宇雄,另一位就是他妻子,黑狐禅杜三娘。宝宇雄刀枪不入,水火不侵,不惧奇毒,又善于变化,看今日天下,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?再说了,他还会行云布雨,到了干旱的年景,连张天师还要求他降雨呢。那个黑狐禅杜三娘诡计多端,法力奇大,嘴里有个玉石琵琶,用舌头能弹奏出精妙的音乐来,致使强大的敌手神魂颠倒,谁又能躲过声音的袭击呢?小牛就是找了人来,要想扫平骊山上的匪盗,也是不可能的。” 程姿英可从来没说过怕过谁,她能这么讲,看来骊山上的盗贼,不是易与之辈了。严鸿昌听罢,微微地点着头,一句话也没说。 宋世杰从心理佩服老人家的精妙评论,知道骊山上的盗匪,历朝历代都没人前来攻剿,但始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现在心里才为之一亮。 这时候,看门的小厮在客厅外说道:“启禀庄主!李小牛回来了,就在南门外等着呢。” 宋世杰朝两位老前辈抱了下拳说道:“老前辈请稍待片刻,我去去就来。”言毕,急匆匆地走了出去。 时间不大,宋世杰就回来了,身上背着一个人,后面紧跟着满头是汗的李小牛。 程姿英上前一把拉住他,生怕他再跑了似地说道:“哎呀!我的小宝贝哟!可让我们一番的好找哇。快跟我回家去吧,你娘都该急疯了。” 李小牛抹了把汗水说道:“奶奶别着急,我让吴叔叔放出去了信鸽,家里人很快就能得到我的消息了。” 第一百八十回 害九月妖狐扮郎中 鉴湖女侠程姿英大为诧异,小牛说话竟然流利起来,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几眼,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,正要问个明白,就听严鸿昌失声喊道: 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 宋世杰刚一进门,严鸿昌就看着他背着的人很是眼熟,等把那个人放在椅子上,老人家不禁大惊失色,上前就把他抱在怀里,回头问起李小牛来。 李小牛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,临了还补充两句:“本来想过一会儿就没事了,没想到时间一长,越发地严重了。” 严老前辈伸手扒开九月的眼皮,看了看说道:“不是那么回事,好像他的灵魂不在体内,也许是中了什么咒语。” 宋世杰着急的问道:“老前辈!是否找个巫师来看看?” 严鸿昌摇了下头,又坐回椅子上,手捋着银髯,陷入了沉思。 程姿英急得在一旁直搓手,实在忍不住了,就责备老头子道:“你光捋那几根儿破胡子有啥用?到底该咋办呐?”严鸿昌深吸了一口气,眼角含上了泪水,轻叹一声道:“他眼睛的瞳仁儿里,有个人的图像,光秃秃的瓦楞脑袋,好像不是人哪!” 李小牛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直流,走过来说道:“爷爷!这个妖怪我认识,他就是宝宇雄。爷爷!快想办法把他整出来吧,要不九月哥哥就没命啦!呜呜、呜呜呜。” 严老前辈抚摸着小牛的脑袋说道:“好孩子!别哭了。九月的命大着呢,这个妖怪夺不走他的命,这也要看他的造化了。” 酒宴之上,宝宇雄跟杜三娘说道:“夫人哪!那个谢九月给我施了咒语,当时我身上一阵发冷,是不是我的灵根石出了问题?” 杜三娘骗他道:“夫君且请饮酒,灵根石乃是上天神石,谁又能把它如何?” 宝宇雄说道:“我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,以前从来没有过的,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啊!” 杜三娘脸色很难看,拉着他的手问道:“那个叫谢九月的,说了什么咒语呀?” 宝宇雄想了一会儿道:“他说:‘天弃石呀天弃石!何不用来补上苍?流落人间成祸殃。莫如早日随风散,免在人间恶名扬。’他就这么说的。”杜三娘又问道:“你说他什么啦?”宝宇雄说道:“我是这么说的,小菩萨呀小菩萨!西天净土呆不下,来到人间求风流,不如涅槃回宝刹。” 杜三娘掐指算来,忽然睁开眼睛说道:“那个小子已经中了天魔玄音。爽爽!你变化成一个郎中,马上下山一趟,到了宋家庄上,你就···”她在爽爽耳边低语数句,然后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 老侠隐严鸿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嘴角就急出了水泡,守着昏迷不醒的九月,不时地抹一下眼角的泪水,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情景: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黑夜,听得一声婴儿啼,严鸿昌寻声找来,看见两间草房,便推开了紧掩着的门。打着了火折子,借助那一点微弱的光亮,发现屋梁上吊着一个女人,已经冻得僵硬。低头再一瞧,有个婴儿,尚在襁褓之中,气息很是微弱···一晃十六年过去了,老人家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了,眼下又发生了这种事,他的心碎了。 严鸿昌抚摸着谢九月的天灵盖,呼唤了三声:“游离在外的魂灵啊,听到亲人的呼叫声,就赶紧回来吧。”只见谢九月的眼皮稍微动了一下,并没有睁开。 程姿英朝李小牛说道:“你来喊三声吧,看看他能听见不。” 李小牛摇晃着谢九月的手呼喊道:“我的亲哥哥呀!你在哪呢?快回来吧,兄弟我可想死你啦!”话音过后,谢九月的嘴唇动了一下。 齐云萍急得来回直转圈,嘴里不停地说着:“这可咋好,这可咋好,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,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呢?” 众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忽听街上一阵铜铃声响起,又传来了吆喝声:“江南神医,华佗转世,妙手回春,治各种疑难杂症!治好了要钱,治不好分文不取!” 宋世杰听得,眼睛一亮,开口说道:“外面来了个郎中,说是会治各种疑难杂症,是不是把他请过来呀?” 程姿英说道:“合该这孩子有福,快把郎中请进来吧!” 真是有病乱投医呀,众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又赶上来了郎中,哪有不请的道理呢? 宋世杰出去不大会儿,就把郎中请了进来。 这位郎中看上去四十岁开外,身体微胖,戴着副老花镜,留着半尺长的胡须,身穿宝蓝色长衫,左手拿着招子,右手拎着个铜铃铛,肩上背着药箱子。 郎中前脚刚踏进门槛,程姿英火急火燎地说道:“郎中啊!你快来看看吧,我这个小孙子呀,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,就这么没魂搭世的。” 宋世杰接过去郎中招子和铃铛,李小牛搬过来一把椅子,齐云萍命仆人端过来洗脸水。 郎中洗手净面之后,稳坐在椅子上,相看了一会儿谢九月的面色,开口说道: “这孩子是中了咒语,灵魂已经过了蹉跎河,正在两界山里游荡。想登极乐世界,又恋及红尘诸事,正是前行不得,后退迟疑,徘徊于困苦之中也!” 程姿英焦急地问道:“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治法呀?” 郎中不紧不慢地说道: “要治此病也不难,准备银箔三五千。贿赂归途当道鬼,扬起回家顺风帆。” 齐云萍说道:“这些都好说,你还要些什么?” 郎中看了她一眼说道: “纹银备下五百两,吾上神坛降三香。呼魂招魄千里外,切切真言唤儿郎。” 齐云萍说道:“这些都不成问题,请您施法就是啦!” 郎中从药箱子里拿出来一面小纸幡,来到院子里,迎风一晃,小纸幡竟变成高逾丈二。他用一根手指挑着,另一只手舞动桃木剑,口中念念有词,脚下走着九宫步嘴里念念有词。少顷,郎中把银箔扬在空中,随后把纸幡抛将起来,竟然化作一团烈焰。郎中双手合什于胸前,疾步往屋里跑去,双手按向谢九月的头顶心。 众人随后跟进来,就看见谢九月浑身直抖。 郎中打开药箱子里,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布包儿,又从布包儿里抽出来一枚银针。这枚银针长有一尺二寸,像银簪子那么粗,紫黑色。 郎中把它捏在手指间,朝谢九月的印堂穴就扎了下去。 在院子里,人参娃告诉李小牛道:“这个郎中是假的,我认识她。她是飞云洞里的狐狸精,来害九月哥哥的,快把抓起来吧。”李小牛惊问道:“这是真的吗?”人参娃说道:“我不会说假话的。”李小牛这回可真急了,闪身冲进屋里,搂住假郎中的后腰,“哐叽”一声把他摔倒在地上,大声吼道:“他是妖精!快帮我拿住他呀!” 这一针下去,便足以致谢九月于废命,眼看就要得手,万万没料到被李小牛给毁了。假郎中一时不知所措,想挣脱李小牛紧搂住不放的手,感觉到是不可能了,便用胳膊肘扫向李小牛的下巴。 事发突然,众人登时大惊,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 齐云萍上前说道:“小牛!快松手!这玩笑开不得,快让郎中给谢九月治病要紧。” 李小牛的下巴被假郎中击了一肘,疼得差点没昏厥过去,情急之下,张嘴就在他后背上咬了一口,感觉到很不是味儿,直劲儿反胃,差点呕吐起来。他这一口咬得也够狠的,差点没把肉咬下一块来,疼得假郎中“嗷”地一声怪叫,立时现出原形,竟然是一只没尾巴的狐狸。狐狸精挣脱了李小牛的搂抱,转身就要逃走。八步跨海严鸿昌掣出宝剑,朝妖狐当头就劈了过去。鉴湖女侠程姿英抡起百宝精钢鬼头杖,拦腰打向狐狸精,嘴里大喊一声:“着!”狐狸精就地一滚,借土遁而逃。 宋世杰再看谢九月,见他面如白纸,呼吸微弱,嘴角淌出来一丝鲜血,心疼得他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。 众英雄知道上了妖精的当,都嗟叹不已,也想不出什么良策来。 李小牛扭了扭脖子,手揉着下巴说道:“咱光在这犯愁也不是个事呀,我家里有雪莲还魂丹,可是,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呀!” 齐云萍猛然想起来,师父柳雨婷曾经留给她一粒保命金丹,就赶忙回到卧室里,从佛龛后面,拿出来一个檀香木的盒子。她回到客厅里,把木盒递给了程姿英,轻声问道:“师太!您看这个保命金丹,能帮得了他吗?” 程姿英看了看说道:“这种药丸我这里也有,我看是不对他的症候的。你还是收起来吧。”李小牛说道:“你们保护好他,我到城里去找一个人来,她要是救不了他,我也就没辙了。”说完,转身就往外走。刚来到院子里,人参娃说道:“咱这么一走,九月哥哥就熬不过今天夜里的。” 第一百八十一回 凭机缘小牛巧遇铁拐李 谢九月命悬一线,李小牛本来就很着急,听人参娃说他熬不过今天夜里了,吓得两条腿哆嗦起来,焦急地问道:“我的小兄弟呀!这又该咋办是好呀?”人参娃说道:“我也没办法,还是去找凌剑虹吧。她神通广大,又和他很要好,能不救他的命吗?”李小牛一想,人参娃说得有道理,便快步往村外走去。 等走出了宋家庄,李小牛撒脚如飞,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。 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,就看见前面走过来一个道士,头上长发披肩,戴了顶九梁道冠,长得是浓眉大眼,狮子鼻子阔海口,穿一身青色道装,脚下一双牛鼻子撒鞋,走起路来脚有点跛,手里拄着一根青藤拐杖。他来到李小牛面前,拦住了他的去路说道:“小娃娃!你急急地赶路,差点就撞了我,可是要给贫道赔个礼的。” 李小牛心里有事,说话就有些粗,眼睛一瞪说道:“分明是你挡住了我的去路,咋这样说话呢?我给你赔什么礼?” 道士“呵呵”笑道:“你人不大,还挺横的。你不赔礼的话,这条路你可就过不去啦。” 李小牛心里话:就你,瘸愣把拐的,也能挡住我的去路?想到这,脚下滑动,想从他身旁绕过去。也是走得急了点,脑袋好像撞在了墙上一般,“嘣”地一声就弹了回来,伸手一摸,脑门上起了个鸡蛋大的包。真是别扭,遇上这么个主儿,小牛着急地说道:“你再不闪开道路,我就跟你不客气了!” 道士把胸脯一挺说:“嚯!蛤蟆吃老虎,本事不大,口气不小。不服的话,就跟我不客气一回试试!”李小牛窝了一肚子火,正愁没地方发泄呢,听道士这么一说,便掣出了龙泉宝剑,厉声说道:“牛鼻子老道!再不闪开,我可要动真的啦!”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,也不问一句对手是何方神圣,就要和人家动手。 道士眉毛往上一挑,微笑着说:“你尽管攻来就是,还客气干啥?” 李小牛觉得自己武功不含糊,还特别告诉道士说:“我就是想从这里过去,没打算伤你,可要多加小心了!”说时迟,那时快,小牛身子直欺过去,手中宝剑使了一记立劈华山。这一招在武林道上,说不上是多么玄妙的招术,但很实用,以刚猛见长,象征着胆量和力气。道士不躲不闪,手中的青藤拐杖划了个半弧,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闷响,就见李小牛的身子凌空弹了回来。他左手捂着屁股,疼得直吸冷气,咧着嘴说道:“哎呦喂!这回不算,是我没加小心,咱们再来!”他犯了宁劲儿,挥剑又往上闯。也没看清道士怎么出的手,和上回一样,又被青藤杖打了回来。李小牛急红了眼,心里话:九月哥哥病成那样,我跟你磨蹭什么,杀了你省事! 正待上前,听人参娃说道:“别急着打啦!先问问人家是谁,再打也不晚哪。”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,李小牛退后两步,抱拳施礼道:“老道!不是我怕了你,过会儿咱俩再打。我问你法号怎样称呼,在哪座宝刹修行啊?”道士微微笑道:“看来这两棍儿让你开了窍儿啦。我把名字告诉你,三百年前拐子李。云游四方从此过,拐杖打的就是你。风流菩萨身遭难,晚到一步命归西。快去找来凌虚仙,宝光现处听神笛。” 李小牛听罢,哪里还敢玩儿横的?慌忙跪倒在地,紧着磕了三个响头,这才说道:“原来是上界神仙到了,我哪知道哇?你不怪罪我吧?我去找凌剑虹,您去看看九月吧,他现在都没个人样儿了。” 铁拐李在小牛脑门儿上吹了口法气,然后说道:“九月不会有事的,你去找凌剑虹吧。”言罢,就不见了人影。 李小牛就觉得浑身发热,走起路来脚好像离开了地面,树木往身后直闪,耳畔生风,衣襟“噗噜噜”直响,连飞行的小鸟,也被甩在了身后。没用半个时辰,就来到了城里。 他想停下来,脚就是不听使唤,一直来到了《春园阁》的后花园,两只脚才着了地。 花园里花香阵阵,蝴蝶飞舞,蜜蜂往来。 小牛认了出来,这就是和彩凤斗剑订终身的地方。 说来也巧了,刚到了二门前,听见有人悄声说道:“吕燕姐!我听见花园里有脚步声。”吕燕说道:“走!咱过去看看。”俩人从门缝儿往外看去,看见小牛举着手正要敲门,吕燕一眼就认出他来了,想吓唬一下这位未来的小姐夫,便尖着嗓子吼道: “什么人?在此窥探闺房!” 这一嗓子,震的小牛两只耳朵“嗡嗡”直响,吓得他闪身暴退八尺开外,愣着俩眼睛盯着这两扇门。 木门开处,并肩走出来两位少女,一手按着剑柄,另一只手点指着小牛说道:“你这厮好生无礼,偷看女子的绣房,可知道该当何罪?” 吕燕知道小牛说话结巴,故意用话撩拨,也好看着他红着脸来分辨。 李小牛抱拳当胸,深施一礼道:“二位姐姐言重了。我叫李小牛,是凌剑虹的盟弟。今儿个到这来找她,可是有急事的。” 吕燕没想到,刚这么几天的时间,他说话竟然流利起来。 厉小青挤了下眼说道:“没凭没据的,哪个认识你呢?原本是有个叫李小牛的,说话可比你幽默多了。你学几句他说话的样子,我就带你去找彩凤姐姐。” 李小牛憋得小脸通红,明知道她二人拿自己找乐,可也没办法,说吧,又怕勾起老毛病,便犹豫起来。 吕燕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:“这小子不说,就是**,咱关上门,就让他在这傻呆着吧!” 看见木门“砰”地一声关关了个严实,李小牛可真着急了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啊啊!两、两位姐姐!我、我真是李、李小牛。我、我还、还是彩凤的未、未婚夫呢。” 吕燕、厉小青听他这么一说,捂着嘴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。 吕燕抹了下眼角乐出来的泪水,悄声说道:“这小子还真能装,这回露馅了吧?” 厉小青挑起大拇指来说道:“你真能整他!逗一下就算了。这要让彩凤知道了,还不撕烂了咱俩的嘴才怪呢。” 话音刚落,肩头上被轻轻拍了一下,不由得回头看去,见是彩凤来了,便吐了一下舌头,弓身立在一旁。 彩凤问道:“有什么好事,把你们乐成这个样子?让我也来看看有啥西洋景。” 吕燕惶急地说道:“其实也没啥,有个男孩子想进来,让我们关在外面了。” 彩凤隔着门缝往外看去,见是小牛来了,心里一阵激动,脸上泛起了红晕,回过头来说道:“你们俩回去吧!他是来找我的。” 看她们俩脚步匆匆地走去,彩凤觉得有些不对劲,也没往别处去想,就听小牛说道:“你们俩让我学磕巴,我也学过了,咋还不给我开门哪?耽误了大事可是了不得的!” 彩凤急忙开了门,拉住小牛的手,红着脸说道:“小牛!发生了啥事?快说说!” 小牛着急地说道:“快带我去见凌剑虹!” 看来事情太紧急了,彩凤也来不及细问,开口说道:“随我来!” 她在前面带路,很快来到楼上。 凌剑虹迎上前来,见小牛急得满头大汗,便问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看把你急的!别着急,慢点说。”小牛用袄袖抹了把汗,焦急地说道:“凌姐姐!快走!九月哥哥出事啦。”凌剑虹吃了一惊,紧着追问一句:“快说!出啥事了?”李小牛说道:“他和妖魔宝宇雄争斗,得了个怪异症,严鸿昌老前辈说是中了魔咒,让我来找你。”凌剑虹背起个小包裹,挎上金龙圣剑,回头问道:“他现在住在那里?”“城西宋家庄!”“离这有多远?”“八十里左右。”凌剑虹也不再多问了,推开窗户,驾一道金光而去。 铁拐李赶到宋家庄,径直来到客厅。 鉴湖女侠程姿英把手中百宝精钢鬼头杖一横,厉声喝道: “站住!再往前闯,就废了你的性命!” 铁拐李站在哪里,看了一眼怒目横眉的程姿英。 程姿英狠辣辣地说道: “看什么?报上名来?到这里意欲何为?” 铁拐李点了下头,微笑着说道: “我是上古一老僧,八仙里面有微名。万丈红尘我看破,到此来救小生灵。” 程姿英撤回钢杖,福了一下说道:“原来是老神仙到了!冒昧之处,请不要怪罪。不知您用什么手段,来救我的小孙子!” 铁拐李从怀里取出来一粒丹丸,唱了个“喏”道: “兜率宫中一仙丹,神火冶炼九千年。瑶池盛会藏袖内,红尘救佛理当然。” 众英雄都被花狐狸精变化的郎中欺骗怕了,哪里还敢轻易相信别人?宋世杰上前,想接过来金丹,又听铁拐李说道:“这位施主!不是我驳你的面子。金丹本是上界至宝,沾不得凡体。要救阿难的性命,必须由我亲手服侍他用药。” 程姿英一听,面色陡变,也不知要说出什么话来。 第一百八十二回 小菩萨刀斩宝宇雄 眼见得程姿英又要阻拦铁拐李,严鸿昌拽了一下她的衣襟,摆了摆手,示意她让道士过去,为九月治疗怪病。 铁拐李说道:“鉴湖女侠程姿英!我说的没错吧?看得出来,你对这孩子挺好,可对我怎么这么不放心呢?” 严鸿昌上前深施一礼,然后解释道:“大神有所不知!刚才来了个妖怪,变成郎中模样,险些置九月于死命,我等便格外加起小心来了,还望大神不要怪罪才是!” 铁拐李沉下脸来,轻叹一声说道:“唉!这些妖怪也够阴险的,若不除去,为害不小哇!”说着话,来到谢九月身边,把过脉之后,又翻看了下眼皮,这才把金丹放进谢九月嘴里。 金丹入口即溶,沿着奇经八脉流动,修复被魔咒震损的经络。 时间不大,谢九月面现血色,四肢也不再僵硬,手指还动弹了一下。 程姿英大为感激,跪下来就要行大礼,却不见了这位大神仙。 铁拐李刚走,凌剑虹就到了,向两位老前辈躬身施了一礼,便来到谢九月面前,拉住他的手,感觉到他的心脉强劲有力,有些惊异地说道:“怎么会是这样?姥姥!九月吃过什么药了吗?”程姿英说道:“适才来了位神仙,就是铁拐李,给九月服下了一颗太上老君的金丹。怎么,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吗?”凌剑虹摇了下头说道:“多亏了这位神仙哪,看来是九月命不当绝。金丹他是服下了,气血却难以把它催动起来。”程姿英着急地问道:“这又该如何是好?”凌剑虹说道:“姥姥请放宽心!九月有一支玉笛,也不是凡间之物,待我演奏一曲,看有没有奇迹出现吧。”她从包裹里拿出玉笛,放在嘴边吹起来。 老侠隐严鸿昌和老伴程姿英,是见过这支笛子的,也听过这微妙而神奇的笛音。那还是在深冬的时候,穿云燕何应三率领锦衣卫横扫西域,众英雄陷于重重包围之中,危难之际,就是这神奇的笛音,控制住了官军的邪恶之念,众英雄才得以逃出包围圈。 听着这熟悉的笛声,在场之人都感到血液涌动,精神亢奋,好像年轻了十几岁。 程姿英看见严鸿昌的鬓角,白发竟然变成黑发了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,心里就别提多高兴啦。紧拉着他的手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 谢九月随着笛声的起伏,扭动着四肢,脸色渐渐红润起来,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。 他还想再享受一会儿这优美的笛声,笛声却戛然而止。 太阳就快要落山了,漫天晚霞,把山山水水打扮得更加妖娆起来,充满了神秘感。 李小牛急匆匆地回到了宋家庄,刚进宋世杰的家门,就扯着嗓子喊道: “剑虹姐姐!出事啦!” 凌剑虹迎上前去,见他那汗水淋淋的样子,就知道出了大事,赶忙问道: “小牛!出啥事啦?” 李小牛一口气跑了八十多里地,累得嘴角冒白沫,大口地喘息着说道:“姐呀!出大事啦。你刚走时间不大,就刮来了一阵黑旋风。我抱着一棵大树,才逃过了一劫。我看见楼上窗门皆开,就回到楼上去,想看一下彩凤她们,没想到楼上空无一人,东西却一件没动。我怕是被妖怪掠了去,就急着给你送信来了,你看咋整啊?” 真是一波刚平,一波又起。 凌剑虹和谢九月商量道:“九月!姐妹们都被妖怪摄去了,咱俩赶紧救她们去吧,这里的事回来再说。”谢九月说道:“咱眼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摄走了她们,也不知道妖怪住在那里,这就难了,让咱到哪里去救他们呢?”凌剑虹说道:“咱先到我们住的地方查看一下,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,我们也好定夺。”谢九月说道:“有道理!还是你想的周全。”俩人也顾不得和众人辞行,驾一道金光,直奔京城而去。 来到《春园阁》的二楼之上,凌剑虹闻了闻,觉得有一股腥味,就跟谢九月说道:“我闻到了一股腥味,好像是悬空岛六怪有这种味。”谢九月道:“有这种可能,咱再去问一下老板娘,这股妖风若是往东南方向刮去,那就是他们做的事了。” 凌剑虹问了几个人,都说风是往东南刮去的,谢九月点了下头说道:“救人要紧!你先去悬空岛,我回宋家庄去拿白虎神刀,随后就去找你。”凌剑虹说道:“好!我们在悬空岛见面。”言罢,从窗口纵身上了云头,径奔悬空岛而去。 谢九月回到宋家庄,向严鸿昌爷爷说明来意,也没时间叙谈离别之情,拿起白虎神刀往外就走。程姿英说道:“九月呀!你那大病初愈,又怎能去和强大的妖精争斗呢??不如将养几日,再去不迟。”谢九月眼圈一红,诚恳地说道:“奶奶呀!救人如救火,何况我已经答应过凌剑虹了,说随后就到,这可不能食言的。” 严鸿昌说道:“这就是江湖中的义气二字,最是含糊不得。再说了,凌剑虹是我们的恩人,又和九月情深意浓,不紧着去是没道理的。我们要是有神通,绝不能在这袖手旁观的。”程姿英嘱咐道:“九月呀!你可要多加小心,奶奶在这儿等着你回来呢。”还没等谢九月说话,从外面跑过来一位庄丁,急火火地喊道: “庄主!大事不好!骊山上的强盗奔咱们庄里来了,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三丈的大妖怪。请庄主早作定夺!”他刚说完,就听得大街上铜锣紧敲,喊杀声中夹杂着人哭犬吠,好多人乱轰轰地涌进了庄主家的大院。 庄主宋世杰哪里还有什么主意,求助的眼神看着老侠隐严鸿昌,又看看鉴湖女侠程姿英,最后跪在谢九月面前,哀声说道:“谢神侠!救救我合庄的乡亲们吧,我这里求您了!” 谢九月一看这局势,哪里还走脱的了?便掣出白虎神刀,大声说道:“大家不要乱!随我前去迎敌。” 这一声大喊,众人有了主心骨,立时安静下来,跟在谢九月身后,为他前来助阵。 还没到村头,就看见大妖怪宝宇雄,挥动连环方便铲,“轰”地一声就打破了庄门,顿时尘土飞扬。众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,纷纷往后退去。 李小牛知道宝宇雄的厉害,心里是又恨又怕,看见谢九月镇定自若的样子,才稳住了心神,挥舞着龙泉宝剑喊道: “大家不要怕!这是我哥哥谢九月,有通天彻底的大神通,就这几个小妖精,还不够他忙活一阵子的呢!” 这个庄里的人,都知道山上住着妖怪,可从来都没见过。就是老人的传言,也没听说过妖怪下过山,只是沿袭下来一个规矩,逢年过节的,按人头交银子,“孝敬”妖怪,倒也能换来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。今天妖怪震怒,兴师前来问罪,看来是不好应付了。 宝宇雄吹了一口法气,霎时间,几十间房屋被吹倒,砖石瓦块漫天飞扬。 谢九月回头一看,身后就剩下严爷爷、程奶奶、小牛、还有齐云萍,其他人都被妖风吹走了。宝宇雄大模大样地往前走着,脚踩在地上,发出“咚咚”地巨响。 在宝宇雄身后,黑脸狗迟洪带领着一队喽啰兵,挥刀舞枪,呐喊着冲了过来。 迟洪看见了谢九月,觉得好生诧异,喝令众手下停下脚步,走上前来问道: “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?见了我家大王还不逃命,嫌死得慢了吧?” 宝宇雄也没认出谢九月来,以为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,抬脚就朝他们踩过来。谢九月趁这个机会,举起白虎神刀,看准宝宇雄的脚心就刺了过去。宝宇雄毫无防备,正得意洋洋地施展着妖威,猛然看见一道白光,觉得有些不对劲儿,再想把脚收回来,显然是为时已晚了,吓得惊叫一声:“不好!”“好”字还没等出口,就觉得腿上一阵奇痛,用手一摸,可了不得啦,一条腿竟短了少半截子,血水四溅。他撒手扔了连环方便铲,身子一旋,就要借土遁而去。谢九月哪里肯放过他?奋起白虎神刀,看准宝宇雄的颈项砍将下去。就看见一股血箭喷上天空,宝宇雄那颗箩筐大的脑袋,“咕咚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 黑脸狗迟洪看见身穿及膝黄衫的少年,眨眼间杀死了宝宇雄,吓得是亡魂揭帽,回头就朝山上跑,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。他把身子往下一煞,施展开陆地飞行术,脚后跟打着屁股蛋,跑得正来劲儿,忽然眼前一黑,便急忙停下脚步,定睛看去。就看见眼前站定一人,正是那位身穿及膝黄衫的少年,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刀,横眉立目,眼睛里闪动着逼人的寒光。他哪里敢前去对敌,倒吸了一口冷气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好汉爷!饶过小的一条贱命吧,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,未满周岁的孩子呀!” 第一百八十三回 小菩萨扫平骊山匪巢 谢九月心里怒火正盛,沿路杀死了好多喽啰兵,看见迟洪跑得挺快,便拦住了他的去路。 迟洪吓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跪在地上,直劲儿叩起头来。 谢九月怒视着他说道:“你要想活命,就带我去见杜三娘!” 迟洪好像吃了八个苦瓜一般,咧着嘴说道:“神仙饶命啊!小的实在不敢哪。” 谢九月冷“哼”一声,缓缓举起手中的白虎神刀,开口说道:“你刚才还说我活腻歪了,这回我让你看看我的宝刀快也不快!” 迟洪哪里还敢嘴硬,浑身哆嗦着,连连摆动着双手,瞪着两个惊恐的大眼睛说道:“神仙饶命!小的这就带你去找她。”他从地上爬起来,低着头往山上走去,心里打着鬼主意:这小子太厉害了!我要是不带路的话,他就会像整死个蚂蚁那样,把我这吃饭的家伙拨拉下去,那可就吃啥也不香了!过会儿见了杜三娘,我又该怎么说好呢? 魔界里有个规矩,因为长得丑陋,就不能和人见面。若是白天出行,必需驾着云,或者是刮起强风,打着雷,下着大雨,驱赶走行人,才可以走动。宝宇雄不知道灵根石被毁的事,贪了几杯酒,执意要下山报仇,杜三娘阻拦不住,由他去了。 花脸狐爽爽说道:“大姐呀!宇雄不听劝阻,恐怕是不祥的预兆,咱们该早做打算才是。”杜三娘骂道:“呸!乌鸦嘴!少聒噪两句,显不出你是哑巴来!”爽爽心里很不高兴,就找到悠悠,和她商量道:“贤妹呀!我适才掐指一算,宝宇雄大祸难逃。我和杜三娘去商量此事,竟遭到她的辱骂,咱俩该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,免得招来杀身之祸,你看如何?”悠悠说道:“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只是没往精细里算过。姐姐既然算出来了,我们就投奔悬空岛去,宝宇雄和他们交情笃厚,应该会收留下我们吧。”爽爽说道:“我们现在是落难之人,比不得往日了,走一步算一步吧。倘或人家不肯容纳我姐妹,咱再想办法就是了。”二妖商量妥当,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来,往空中扬去,借着土遁奔往悬空岛。 杜三娘觉得心神不安,唤过来两个喽啰兵,用滑竿抬着她,来到南山的凉亭里,点起三炷香,双膝跪倒,面向西北祷告:“至高无上的青云老祖呀!您的功德与日月同辉,与天地共存。我是您的虔诚弟子,在此点燃信香,我夫宝宇雄有什么不测,请我祖示下。”话音刚落,三炷信香从当中折断。杜三娘吓得差点昏厥过去,跪在那里不敢抬头,眼前一阵阵发黑,心中暗想:这一切都是天意,非人力所能扭转得了。看来爽爽道行不浅,善卜未来,我该去找她,商量一下去哪里避难才是。回到聚义大厅,没看见悠悠、爽爽,杜三娘派出去喽啰兵,到处去找她二人。喽啰兵回来后,都说没看见悠悠、爽爽。 黑狐禅杜三娘坐在虎皮椅子上,神情有些呆滞,手托着下颌,一股困意袭上心头,刚闭上眼睛,就看见宝宇雄回来了,脑袋离开了身子,眼睛里流着血,呜呜咽咽地说道:“三娘啊!我身遭不幸啦。杀我者,谢九月也!我悔不该下山去呀,你要多多珍重,为夫去也。”杜三娘“啊”地一声惊叫,从梦中醒来,身上的冷汗,浸湿了衣裳。她用双手拢了下头发,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由远而近,就看见探事的喽啰兵跑进大厅,往地上一跪说道:“报大王得知!二寨主身遭大难,宋家庄上的人,乘势冲杀过来,请寨主早作定夺呀!” 杜三娘很是明智,知道遇到了神通广大的神仙,抵抗也就失去了意义,便吩咐道:“告知所有的喽啰,收拾好自己的东西,尽快地离开山寨,免遭杀身之祸。”等喽啰兵走后,她抽出肋下宝剑,摆放在桌案上,专等宋家庄上的人到来。 谢九月率领众英雄杀上山来,没有遇到任何抵抗,便来到聚义大厅,看见杜三娘端坐在虎皮椅子上,桌案上摆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。谢九月用白虎神刀一指,厉声喝道:“大胆妖妇!还不下来受死,更待何时?” 杜三娘斜睨了他一眼,不紧不慢地问道: “是你杀害了宝宇雄吗?” 谢九月昂首言道: “正是!你又待怎样?”杜三娘嘴角抽搐一下,往前探了一下身子,摇了下头说道:“你才有多大岁数,就能杀得了宝宇雄?他可是深不可测的魔王呀!” 李小牛上前,拍了拍胸脯,挑起大拇指来说道: “我哥哥谢九月!神通广大、法力无边,杀个宝宇雄又算得了个啥?你这妖怪!还不认罪伏法,还等我哥哥费事吗?” 杜三娘“呵呵”地冷笑起来,眼睛一瞪,大声说道: “我以为是什么铜头铁臂的大金刚呢,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。先吃我一剑!”随着话音,伸手握住宝剑,朝众人一晃,幻化出一片剑雨,挂着哨音漫卷过来。 这一招大出众英雄的意料之外,再想躲避是来不及了。 说时迟,那时快,谢九月大叫一声:“旗门护驾!”众英雄就见金光闪动,好像飞过来一块巨石,挡住了飞蝗一般的宝剑。 老侠隐严鸿昌惊出了一身冷汗,念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道:“亏得九月有此神通,不然的话,我等就要碎尸万段了!”鉴湖女侠程姿英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此等妖妇!死有余辜!待我一杖把她打个稀巴烂,方解我心头之恨哪!”说着把百宝精钢鬼头杖往空中一举,纵起身形,朝黑妖狐杜三娘当头就砸了下去。杜三娘闪身跳在一旁,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巨响,虎皮椅子被砸了个粉碎。 杜三娘厉声喝道:“老乞婆!哪里走,看剑!”左手探二指一领剑诀,手中的七星宝剑,便直刺程姿英的咽喉。 八步跨海严鸿昌急忙用宝剑格挡,耳轮中就听得“咻”地一声,宝剑立时被削为两段。 杜三娘把宝剑改刺为扫,想一剑连毙二命。 情急之下,谢九月凌空打出一记如来掌。这一掌雄沉无匹,离着杜三娘还有两丈之遥,就把她击向了后面的墙壁,墙壁被撞开了一个大窟窿,又朝山坡上撞了过去。这一切只在眨眼之间,严鸿昌被削断的那半截宝剑,才刚落在地上。 谢九月飞身形追了过去,到近前一看,却不见了杜三娘的影子。 听见有人笑道:“呵呵呵!谢九月!你就是有通天的本领,也奈何不了我。再会了!”声音越来越远,消失在茫茫天际。谢九月气得直跺脚,正想回到聚义大厅,忽然听见天空中一声鹤唳。抬头望去,看见一只灰鹤飞过来,嘴里叼着一封信。 灰鹤落在地上,脖子晃了晃,变了个书生模样,就是脖子显得有些长,脸色也有几分灰暗。他朝谢九月躬身施了一礼,带着嘶哑的声音问道:“请问这位小哥!宝宇雄在山上吗?”谢九月笑道:“我就是!有事就说吧。” 这还真蒙对了,来者不认识宝宇雄,从怀里拿出一封信,笑吟吟地递过来说道:“这还真是巧了!我家主人翻天金雕余翔,恭请龙岛仙师光临悬空岛。” 谢九月心中暗喜,伸手接过来书信,回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掌。就看见这位书生现出了灰鹤的原形,在地上扑腾了一会儿,便不再动弹了。 谢九月展开书信,见上面写道: 盟兄龙岛仙师: 见字如面!愚弟蒙宝兄青睐,下惠结拜为盟,感激至深,时刻想念之。惟余弟诸事繁忙,未得余暇拜谒尊颜,聆听教诲,尚请谅解为盼。前日掠得十四位美女,本想和盟兄共享美艳,不期来了位女子,攻打本岛甚急,气焰嚣张。她自称楚江红女,贱名凌剑虹。望盟兄放下诸事,即刻前来增援。书不尽言,见面详叙。谨此上拜。余翔。宝应元年五月初三。 看完了书信,谢九月和严鸿昌说道:“爷爷!我要去悬空岛了。”严鸿昌说道:“你知道悬空岛在哪里吗?”谢九月摇了下头,程姿英埋怨道:“都是你莽撞,要不把那个小妖精打死了的话,他就带着你去了,岂不是省去了很多的麻烦。” 忽然听见有个尖细的声音说道:“我去过悬空岛。离这里很远,在茫茫的大海上,是一个很美丽的小岛。”众人寻声音看去,见李小牛肩头上,站着个尺余高的小人儿,都觉得很是惊奇。谢九月笑着问他道:“小娃娃!你能和我一起去吗?” 人参娃说道:“去是可以的,不过,我要和小牛哥哥一块去。” 谢九月“哈哈”地笑起来点了下头说道:“这条件也不算高呀!小牛!你就跟着辛苦一趟吧。”李小牛乐得一拍巴掌道:“好吧!咱们这就动身。” 第一百八十四回 小牛悬空岛救美 听说要去悬空岛救彩凤她们,李小牛急着就要动身。 人参娃却不乐意了,开口说道:“这样去可不行,人家悬空岛请的是宝宇雄,咱们怎么进得去呀?”谢九月问道:“依着你,该咋办好呢?”人参娃说道:“要依着我呀,你就变成宝宇雄,让小牛哥哥变成灰鹤。”小牛说道:“那你变成什么呀?”人参娃笑道:“我变成个百灵鸟,跟在你们旁边就行了。” 谢九月觉得这主意挺好,便点头同意下来。 人参娃又说道:“这样还不行,你手里的兵刃,应该是连环方便铲才对。” 谢九月说道:“好!我回到宋家庄上,把宝宇雄的兵刃拿来,咱们就动身。”说完,驾纵地金光走了。 李小牛来向严鸿昌辞行,见他老人家手里拿着账本,正在清点从山寨里搜出来的金银珠宝。宋世杰也在那里,帮着登记。就听程姿英说道:“把附近村子的账册拿来,这些东西折合成银两,按账册上面的数目,都分发下去也就是了。” 严鸿昌说道:“剩余的银两,拿出一些来,把庄里被毁坏的房屋修好。还有,这些年被妖怪残害致死的,他们的家人,也该得到些抚恤才是。”程姿英赞佩地说道:“太好了!你想的很周到,看着安排就是了。还有,留出些银子来,帮助一下老弱病残的人家。”严鸿昌说道:“你放心就是了,我会想着他们的。” 宋世杰把一切费用提出来之后,上前拉住严鸿昌的手,激动地说道: “老前辈!多亏了你们,我们才讨回了自己的血汗钱。在这里,我替父老乡亲们,给您见礼了!”说着就要往下跪倒。 老侠隐严鸿昌赶忙用手相搀,微笑着说道: “这也算不得啥,咱都是为乡亲们做点应该做的事,何必如此见外呢?” 宋世杰说道:“老前辈说的是,在下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!” 严鸿昌说道:“所有的苦主,银两要加倍。你们庄上的房屋损坏严重,都该翻盖一下了,所有的费用,都从这些银两里出。” 附近的乡亲们闻讯赶来,由各村的庄主负责,领取了该得到的银子。 最后来了些渔民、樵夫、猎户,他们大多散居在山里、湖边,账册上没有他们的名字,只是每年也是要缴纳“孝敬”银子的。严鸿昌也按平民领取的数额,给他们发放了银两。乡亲们欢呼了一阵子,就各自回家去了。 从账册上看出,大部分银两,竟然来自官府,以求雨救旱为名,每年都有上千两的惯例钱。宋世杰派人放火烧了山寨,把剩余的银两装上车,便往宋家庄走去。 谢九月回到山上,和严爷爷、程奶奶告别,然后朝李小牛吹了口法气,等他变成了灰鹤模样,自己身形一摇,变化成宝宇雄的样子。 老侠隐严鸿昌走过来,端详了一会儿说道: “太像了!几个月没见,我孙子可长大本事啦。” 程姿英揶揄地说道: “这回该明白了吧?你那两下子,是很耽误人的。” 严鸿昌摇了下头,看着她说道: “也不尽然!关天宝不也成为一代大侠了吗?” 谢九月跪在地上,朝二位老人家磕了个头,然后起身跳上云头。李小牛着了急,大声喊道:“我的亲哥哥呀!你倒是等我一会儿呀!”他像个笨鸭子似的,扑愣着两个翅膀,跑出去老远,才离开了地面,还回身朝老人家挥了下手,险些没掉到地上去。 严鸿昌一惊,摇了下头说道:“这孩子!愣头巴脑的,竟玩儿大玄。” 李小牛在谢九月前面,感觉着飞行起来,那可真是爽极了!美得他不时地“呱呱”的叫几声。人参娃变成了百灵鸟,忽前忽后的展翅飞翔,发出优美地鸣叫声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落到谢九月的肩头上,轻声说道:“我还有个事要告诉你。”谢九月道:“有啥事,你说吧。”人参娃说道:“我看着你这样驾云很别扭,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,就是不像宝宇雄。”这句话提醒了谢九月,猛然想起来,宝宇雄驾的是一团乌云,而自己脚下是五彩祥云,如果像这样到了悬空岛,岂能瞒得过翻天金雕余翔的眼睛?倘或被他认出来,自己的妙计就白费了。他问人参娃:“是不是我驾的云和宝宇雄不一样啊?”人参娃大笑道:“哈哈!你说对了。用个什么办法好呢?”谢九月道:“我还是用纵地金光吧,比驾云还痛快点。”说着,他按落了云头,改驾纵地金光,箭也似的朝悬空岛驰去。 两个时辰之后,他们进入了南海上空,盘旋了一周之后,看见波涛汹涌的大海里,有座孤岛,如锦屏一般,远远看去,好像一颗祖母绿,镶嵌在蔚蓝色的大海上。 真是个好地方啊! 有诗为证: 翘望南洋云雾中,波孕涛育岛悬空。神仙难舍修行地,当是瑶池降九重。 人参娃说道:“这里就是悬空岛了。看来余翔法力不弱,才能占据这么好的地方,要不然,早被别的妖怪抢去了。” 谢九月点了下头说道:“你去告诉小牛!让他把余翔叫出来。” 人参娃出了个主意道:“那个余翔早就知道咱们来了,他不出来迎接,说明他惧怕凌剑虹。咱们先找到凌姐姐,假装和她争斗,也好问清岛上的情况。” 谢九月从心里喜欢这个足智多谋的人参娃,听他这么说了,觉得很有道理,便在岛上寻找凌剑虹。 翻天金雕余翔斗不过凌剑虹,紧闭了洞门,任凭她在门前叫骂,就是不再出战,单等宝宇雄前来救援。 凌剑虹坐在山洞前,高声骂道: “余翔老妖!你算什么翻天金雕?还不如叫缩头乌龟呢。你家姑奶奶给你两条路:一个是赶紧放人,另一个就是我一剑砍下你的狗头。你再不放人,可别怪我用三昧真火,烧了你这个龟孙的窝!” “宝宇雄”大步走过来,高声说道: “你是何方女子?竟敢在这里高呼小叫的,莫非是嫌死得慢了不成?” 凌剑虹看了一眼这个刚来的妖怪,厉声说道: “妖怪!休得胡言,我手中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!” 谢九月悄声和人参娃说道:“你快去告诉她吧,要不然她可就要动真的啦!” 凌剑虹那里正怒目相视,忽然听见有个尖细的声音说道: “剑虹姐姐!这个妖怪是谢九月变化的,你跟他虚战几下,假装败走,等我们进了妖洞,也好里应外合,铲除这伙子妖精。” 凌剑虹微微地点了下头,把手中宝剑挥动,大喝一声: “本姑娘不愿意跟你多费口舌,看剑!” 谢九月那里也不怠慢,高声喝道:“小蛮女!休得猖狂!接招。” 二人舞动兵刃,杀在一处。 凌剑虹悄声问道:“九月!你怎么刚来呢?” 谢九月说道:“我回去之后,正赶上妖魔宝宇雄,率领山贼攻打宋家庄,我就先杀了宝宇雄,又把山寨扫平了。后事由严爷爷处理,我就和小牛赶过来了。”凌剑虹问道:“刚才和我说话的又是谁呀?”谢九月说道:“他是人参娃娃,和小牛形影不离,也就跟来了。”凌剑虹说道:“那个妖洞的门开了,余翔带领着妖精们,前来给你助阵来了。” 从远处看,他二人杀得难解难分。 余翔高声呐喊道:“宝宇雄大哥!快杀了这个丫头片子,我为你摆宴庆功!”他回头朝五个弟兄说道:“你们的法力也很强大,哪个前去帮宝宇雄大哥一把呀?”群妖都战不过凌剑虹,正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听见余翔说的话,却没人敢出阵。尤其是细腰蜂黄禹庆,险些被凌剑虹一剑拦腰切断,心里余悸犹存,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。余翔看见“宝宇雄”大战凌剑虹,便开口说道:“看来还是宇雄大哥够意思,在我危难当头之际,不远千里来到我悬空岛,连口水都没喝,就大战那个小蛮女,真不愧是风云魔王也!” 李小牛看见妖精们都在观战,便进了妖洞里,找到了关押众位少女的石室,用龙泉宝剑砍断了将军锁,悄声说道:“姐妹们!我是李小牛,快跟我走。”彩凤见了小牛,一下子扑在他怀里,抽泣着说道:“我的小磕巴呀!可想死我啦!”李小牛轻声说道:“凤姐姐!先别亲热啦,赶快找件兵刃,从后山洞走吧。那些妖精回来了的话,咱们就走不成啦。”约摸她们走出去了,他从洞壁上拿过来火把,就在山洞里放起火来。 时间不大,山洞里浓烟滚滚,从洞口往外涌出来。 火云洞里冒出了滚滚浓烟,余翔大惊,高声说道:“弟兄们!事情有变,多加小心了!黄贤弟!你去后山洞看看,那些女子是否逃了出去,有事速来报与我知。” “好的!”细腰蜂黄禹庆答应一声,手里拎着一对囚龙棒,直奔山后而去。他去得快,回来的更快,离老远就扯着嗓子吼道:“大哥呀!可了不得啦,那些丫头逃出了山洞,正往这边杀过来啦!” 第一百八十五回 小菩萨大战悬空岛 谢九月听说众位姐妹从妖洞里出来了,心里暗自赞叹小牛的聪明机智,朝凌剑虹笑了一下,然后把脸一抹,现出真身来。 擎天手何阶看见了,惶急地喊道: “弟兄们!那个宝宇雄是假的,咱们上当啦!” 群妖一时不知所措,听得余翔大声说道:“弟兄们!咱们跟他们拼了,杀呀!”随着喊声,群妖各舞兵刃,呐喊着冲了过来。 细腰蜂黄禹庆和五湖翁许庆远一伙,跑过去追杀那些逃走的女子。 红颜煞星哥舒玉梅把手中宝剑往空中一举,高声说道:“姐妹们!保护好兰芝公主、若霞姑娘。列开阵式,从容对敌,杀出我黄龙剑阵的威风来!”众姐妹喊道:“英勇顽强,天下无双,消灭妖魔,弘扬正义!”黄龙剑阵发动起来,只是多了两个不会武功的人,显得很是笨重,再加上凌剑虹不在阵里,更是缺少了灵气。 主帅离位,中央戊己土成了空门。细腰蜂黄禹庆一眼看破,把囚龙棒舞得跟纺车一般,直捣中宫。五湖翁许庆远抖擞精神,施展开乌龙戟,紧跟在黄禹庆身后,很快就杀开了一道口子,眼看就要破掉黄龙剑阵,心里很是得意。 人参娃看到剑阵很是危急,把身形一晃,变成了凌剑虹的模样,居中站定,厉啸一声说道:“呔!姐妹们振作起来!别让妖精从阵里逃出去。”黄龙剑阵经过凌剑虹的训练,威力非比寻常,只是凌剑虹不在,姐妹们缺少了主心骨儿。人参娃变化的凌剑虹一出现,众女子勇气倍增,眼见得剑气又闪动起光华来。 黄禹庆当时也愣住了,凌剑虹明明在和元真交锋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他也顾不得细想,出于对她的畏惧,哪里还有心厮杀?回头说道:“兄弟!咱们撤吧。”黄禹庆吓得望形而退,许庆远像个没头苍蝇似的,挥舞着乌龙戟又往回杀来。 人参娃知道剑阵变化无穷,也不敢胡乱指挥,唯恐露出破绽,凭着超人的机智,把剑阵调动的进退有序,杂而不乱。 剑阵的威力陡然大增,把黄禹庆、许庆远困在了剑阵之中。翻天金雕余翔道行深厚,一眼认了出来,剑阵里的主帅是草木之类,便大声喊道:“弟兄们!剑阵里的凌剑虹是假的,跟我冲啊!”随之厉啸一声,身形腾空而起,现出了真身来,只见一只偌大的秃鹫,展开了双翼,足有两丈挂零,尖利的爪子闪动着寒光,喙像锋利的钢钩一般。他在空中盘旋一周,挂着强劲的风,朝剑阵扑击过来。 黄禹庆、许庆远看见大哥过来帮忙,立刻来了精神,在剑阵里猝然发难。 余翔还没有到来,一阵狂风先至,人参娃定力不足,被狂风吹出了剑阵之外。 哥舒玉梅大惊,高声喊道:“姐妹们!往后撤。”她们保护着兰芝公主、若霞姑娘往海边退去。眼看就到了海边,把姑娘们逼到了绝路上。 哥舒玉竹厉声吼道:“姐妹们!列阵对敌!我们就是有一口气,也要和他们斗到底!实在不行,咱们就往海里跳。”她们抱着必死的信念,再度列好阵势,面对强敌,毫无惧色。 翻天金雕余翔得势不饶人,抖动翅膀,意在把她们扫进大海里去。 谢九月看见这边紧急,甩开了彻地龙屠守道,凌空扑击过来,趁余翔只顾得攻击众女子的空儿,猛然骑在了他的后背上,大声喝道:“余翔!我今儿个掐死你这个妖孽!”余翔被掐的透不过气来,直劲儿地翻着白眼,抖动着双翅落向地面。他哪里肯认败服输?双脚刚着地,便拍动了一下翅膀,身上的羽毛变成千万把利刃,“哗啦”一声直立而起。 谢九月一点防备也没有,双手掐住余翔的脖子,屁股坐在他的后背上,心里美得还想遨游长空呢,眨眼间中了余翔的暗算。他感觉到有些不妙,再想躲避,显然是晚了少许,觉得屁股上一阵奇痛,亏得秃鹫脖子上没有毛,小宝贝才免遭此劫难。余翔抖动身子,想把谢九月乱刃分尸。谢九月已经练成了虚无之体,只是感觉到剧痛,对身体并无大碍,便腾身起在空中,低头看去,两条腿上还插着几把利刃。好狠毒的家伙!谢九月暗骂一声,双腿抖动了一下,那些利刃掉了下去,又变成羽毛,随风飘去。他心中恼怒,抡起连环方便铲,朝余翔便拍了下来。翻天金雕余翔感觉到背后金风袭来,双翅急抖,身子往下一塌,往前就逃,后背上被大铲扫了一下,大片的羽毛,在空中飘飘下落。总算躲过了致命的一击,疼得余翔“嗷嗷”连声怪叫。方便铲如影随形一般,围着他急速旋转,把个余翔刮得像个白条鸡,“吧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 闹海公元真舞动八瓣紫金锤,拼命抵挡住谢九月。擎天手何阶抱起余翔,往山洞口退去。黑狐禅杜三娘、花狐狸爽爽、美女蛇悠悠手持宝剑,前来保护余翔。 谢九月杀得兴起,哪把这些妖精放在眼里?把连环方便铲“哗楞”一抖,就要拍死闹海公元真。在一旁走过来飞燕秃子韩光普,用方天画戟架住方便铲,咧嘴笑道:“我说谢大神呀!且听老朽一言,再战不迟。普天之下,谁都知道你神通广大,我也不是说你了,何必苦苦追杀我们呢?就算是两军对垒,还请恕老朽不恭之罪!众位仙家呀!悬空岛也说的上是藏龙卧虎之地,可谓高手如云。如今两强相遇,好比二虎相争,必有一伤呀。无论是伤了诸位仙家,还是悬空岛上的人,老朽都不忍心目睹这个惨景!莫如咱们两罢干戈,众仙家享尽遨游四海之乐,我等隐于一隅,永不出山,不知各位仙家意下如何?”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,也在情理之中,若是换个德高望重的人来说,便无可非议了。韩光普老奸巨猾,这些话谁也不敢深信。凌剑虹怒斥道:“真是猪鼻子插葱,装起象来了。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,有何面目在人前说话耶?待我把你生擒活捉,斩于市井,以谢天下苍生!” 韩光普心里好生气恼,还是装出一副笑脸来说道:“这位仙家!言重了。想我韩某,在人间无论怎样为非作歹,到头来也是两手空空,那一切罪孽,也就随之而去了。”彩凤说道:“真是乌鸦翘尾巴,放了个轻松屁!”李重光在一旁不干了,开口骂道:“臭丫头片子!胆敢在我父亲面前出口不逊,看剑!”挥剑就朝彩凤刺过来。彩凤瞅着他就恶心,飞起一脚,踢飞了他的宝剑,顺势往前一跟步,手中宝剑过处,血光嘣现,李重光一颗人头掉在地上。 这场变故,就在眨眼之间。 有道是打仗亲兄弟,上阵父子兵。 韩光普看见儿子脑袋掉在地上,急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,把眼睛瞪得溜圆,随着“哇呀呀”一声怪叫,抖动方天画戟,直取彩凤姑娘。彩凤不知道他的厉害,挥剑就迎了上去。韩光普用方天画戟往外一磕彩凤的宝剑,把她拨了一个半旋,整个后背就闪了出来,他大叫一声:“你就在这吧!”彩凤身边站着谢九月,看出情形不对,伸手把彩凤拽了过来,飞起一脚,踢向韩光普的面门。韩光普往后急忙闪躲,脚下一步登空,摔了个仰面朝天。 谢九月快步上前,抬脚踩在他胸口上,举起白虎神刀,往下就砍。 该着韩光普命不当绝,在这紧要关头,从天空降下来一位方外道士,用松纹定宝剑,挡住了白虎神刀的下行之势。 谢九月抬头看去,见来者头戴一顶黑色逍遥巾,身穿八卦仙衣,脚下穿一双青布云鞋。再往脸上看,生的是窄脑门儿,八道褶儿,一撮儿短睫毛,两个三角眼,塌鼻梁子,鼻子头往上翻翻着,上嘴唇短,下嘴唇长,往上兜兜着,两片扇风耳朵翘翘着,细长脖子勾勾着,前鸡胸,后罗锅儿,下面两条罗圈儿腿,看上去是姥姥不喜欢,舅舅不爱的主儿。他刚生下来,被爹爹连同胎衣,扔进了山里,跟别人都不敢说有过这么一个孩子。他被青云老祖救走了,交给得意门生叱咤风云怪玄阴真君,习练了八百年魔法,法力几乎和师父不相上下,玄阴真君赐给他一个绰号:惠灵圣人。惠灵圣人得到师父的指示,命他前往悬空岛,解救韩光普脱离死难,赠给他一只乾坤如意靴,嘱咐他拿住佛门使者谢九月。惠灵圣人来到悬空岛,救下了韩光普,往后退了两步,还剑入鞘,左手里的白色拂尘往右臂弯里一搭,打了个稽首问道:“小神侠可是谢九月么?” 谢九月说道:“正是!你是何人?” 惠灵圣人微微一笑,并没急于回答他的问话,看了眼凌剑虹她们,又问谢九月道:“这些女子,与你是一伙的吗?” 谢九月说道:“是又怎样!” 惠灵圣人微笑着说道:“贫道乃是惠灵圣人,是叱咤风云怪玄阴真人的弟子。我来到这里,就是来收伏你们的。” 第一百八十六回 惠灵设宴火云洞 惠灵圣人二目微合,从怀里拿出来一只靴子,对准谢九月和众位女子,口中默默念动魔咒。魔咒念罢,就见从靴子口里卷出来一阵狂风,夹杂着闪电雷鸣,眨眼之间,就把谢九月等人,收进了宝靴之内。 韩光普大难不死,跪在地上,朝惠灵圣人磕起头来,嘴里说道:“在下韩光普!给圣人叩首了。大恩不敢言谢,日后定当谨遵圣人驱处,在下甘效犬马之劳。”惠灵圣人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!些许小技,何足挂齿?韩大人哪!不必如此客套,我还怕你嫌我来晚了呢。这些可恶之人,迟早都是要除去的,此乃是我等卫道士的职责。”韩光普还是有些不放心,上前摸着宝靴说道:“惠灵圣人哪!您可要把靴子口扎紧点儿,可不能让他们再跑出来,为害四方啦!”惠灵圣人拍了下他的肩头说道:“老弟请放宽心!这只宝靴乃是赤脚大仙的生前之物,可以说是法力无边。就别提他们能跑出来的事了,再过半个时辰,他们就会化为脓水了。” 翻天金雕余翔走过来,拉住惠灵圣人的手笑着说道:“惠灵圣人哪!他是井底之蛙,没见过啥大世面。仙师不辞劳苦,莅临敝岛,足令草木生辉也!在下请仙师屈就,到寒洞一叙,一杯浊酒,聊表在下一点敬意,也好聆听仙师指点一二。” “好好好!诸位贤弟请了!”惠灵圣人假作谦恭地摆了下手。 余翔躬身说道:“惠灵大师先请!” 惠灵圣人抱拳当胸,客套地说道:“诸位贤弟同请!”说完,昂首走在前面。 群妖众星捧月一般,簇拥着惠灵圣人,乱轰轰地说着恭维的话,美得他走路都不知道脚抬多高了。来到山洞里,惠灵圣人看见里面黑咕隆咚的,还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,很是不高兴地说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,专门接待我的吗?” 余翔也不知道洞府里成了这个样子,低着头说道:“请仙师息怒!这是被那些恶人用火给烧了,我还不知道呢,真是对不起您啦!要不咱们再换个地方吧?” 惠灵圣人阴沉着脸说道:“既来之,则安之吧,换什么地方啊?”他把手一挥,就看见金光闪动,山洞里随之明亮起来,原来的桌椅、器皿,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,只是烟火味犹存。余翔惊得瞪大了双眼,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:“哎呀!我的惠灵仙师!你真中啊。弟兄们!咱们天天在这练这个、练那个的,都是瞎忙活呀!看看惠灵大师,这才叫法力无边呢,刚见面就惊奇不断!啥叫能耐呀?这才是真的呢。” 群妖“呼啦”一下跪倒在地,叩首不已。 惠灵圣人这才有了一丝笑意,伸手搀扶起余翔道:“诸位弟兄请起!这也算不得什么,都是自家弟兄,不必如此多礼,倒让我显得见外了。好啦!今天我请客,请弟兄们品尝几样佳肴,权且作见面之礼。”言毕,双手往天空伸去,就看见山洞之上,现出了一个淡绿色光团,有脸盆那么大,从里面出来的菜肴,在各种器皿里,散发着奇异的香味,很快摆满了桌子。 余翔看傻了眼,以为是在梦里,在腿上掐了一把,才知道这确实是真的,赶忙说道:“仙师呀!就这样吧!够啦。” 惠灵圣人收了法术,微笑着看了群妖一眼。 群妖大感惊奇,过了好一会儿,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 掌声过后,余翔说道:“仙师呀!也不怕您见笑了,这些佳肴,我们可都叫不上名字来的。”惠灵圣人微笑着道:“这也难怪呀!这些都不是常见的东西。这是猩唇的尖儿,那个是小龙的肝儿,还有凤凰的髓,麒麟的脑,老熊的掌,白鲨的翅,人鱼的舌头···”五湖翁许庆远馋得直流口水,着急地说道:“我说仙师呀!你慢点讲着吧,我可要先吃点了。”说着,甩开了腮帮子,大口地吃起来。余翔尴尬地摇了下头道:“唉!就这个品位了。”惠灵圣人只是一笑,然后说道:“够实在的。弟兄们哪!我再为弟兄们献上一壶酒。”随着话音,每个妖怪面前,多出了一个酒杯,就看见一条小龙,从嘴里吐出来一股美酒,刚好把杯斟满,又往另一杯子里斟去。往复循环,永不断绝。其酒醇香,入口绵软,略呈碧色,出酒杯而不外溢。 一开始,余翔以为一壶酒,够谁喝的?喝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,这酒是长流水,千杯万盏也喝不完,便好奇地问道:“惠灵仙师呀!此酒如此好喝,是哪里来的呀?”惠灵圣人小声说道:“只可饮,不可问。”然后高声说道:“弟兄们!喝酒之后,千万别随便宣扬,若是泄露了天机,就会给我带来雷击之难。都听清楚了没有?”群妖说道:“我们都知道啦!您就放心吧。”余翔站起身来,高举起酒杯说道:“弟兄们静一下!我说两句。想我悬空岛,历年来闭关深锁。在大道初成之日,就遭到恶人的攻击,险些置我弟兄于死地。今儿个若非惠灵圣人驾到,悬空岛危矣!余某不才,谨以此酒,祝惠灵仙师永生,与天地共存。”言罢,干了杯中酒。 惠灵圣人轻叹一声说道:“唉!蒙弟兄们如此见爱,我这里愧领了。说句我也不想说的话吧,在我魔界中,都是些游魂野鬼,别说世人怎么看我们,咱们自己也没有自重的理由。有些弟兄想修炼正果,哪个又修成了呢?魔界与佛家形成水火之势,千万年以来,已成定论。时下魔界一统,皈依青云老祖麾下,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,你们这些弟兄,法力竟如此薄弱,玄阴真君无时不在为你们劳心费神哪,真是魔界的一大憾事耳!” 直说得众妖站起身来,低了头。 翻天金雕余翔抱拳施了一礼,声音激动地说道:“仙师教诲!我弟兄谨记心中。” 惠灵圣人挥了下手道:“好啦好啦!知错而善醒悟,其益大焉!弟兄们如今幡然醒悟,足慰我心。来!我们来个一醉方休!”众妖陪着他干了一杯,这才正襟危坐下来。 忽然间天空阴云密布,雷电交鸣,狂风大作,吹得草伏树摇,沙飞石走。 悬空岛六怪大惊,放下酒杯,各握兵刃在手。 惠灵圣人掐指算来,然后大笑着说道:“众位贤弟!切莫惊慌。这是三僧五道来了,我等出去迎接一下才是。” 众妖随着惠灵圣人走出火云洞外,抬头望去,只见乌云开处,忽隐忽现地有几个人影晃动,霎时间乌云翻卷,云头纷纷降落,八个妖魔跳下了云头,天空顿时云消风住。站在最前面的是长白山妖僧栾五耀,绰号黑风怪。左首是夜枭白司恭,右边是雨露翁郝子玉。那五位是道士打扮,左首第一位起,黄山鼠阴平、泰山白仙阳环、西双版纳狐狸精云海、大理岩妖石化、塞外恶鬼松鹰。 这八位妖魔各怀奇术,很少在魔界走动,与青云老祖也没有什么往来。 黑风怪栾五耀推演阴阳八卦图,算计出悬空岛处于“震”位,情势危急,便点燃了信香,邀请来了几位老友,赶来增援,意在显示一下法力,也好在魔界扬名。 奇* 书*网*w*w* w*.*q*i *s*q *i* s* h* u* 9* 9* .* c* o* m 惠灵圣人和他们有过交往,便向悬空岛六怪做了引荐,并夸赞三僧五道法力是多么广大。他们相互客套了一番,又回到了火云洞里。 韩光普站起身来,朝众妖深施一礼,然后说道:“诸位仁兄!今日之祸,皆由小弟我引起,让诸位仁兄费神了。小弟实在过意不去,这厢赔礼了!”说着跪在地上,叩首不止。 黑风怪栾五耀大手一摆笑道: “哈哈哈哈!韩贤弟说的哪里话来?我等正想寻个机会,也好搅乱天下,方显我魔界威风!我等皆为魔界巨魁,岂可被他人欺辱?真乃天大的笑话也!” 翻天金雕余翔听罢,脸上挂不住劲了,咧了下嘴说道:“啥也别说了,就怪我余翔无能,才有今日之辱。幸蒙惠灵圣人大驾光临,解去我等倒悬之危。” 这句话惹恼了雨露翁郝子玉,站起身来说道:“既然是悬空岛危难已解,我弟兄来此何益也?莫非是讨这些残羹冷酒么?不如及早各回洞府。”说着就要往外走。 韩光普在悬空岛六怪的眼里,那是一点儿地位也没有,想借此机会,挽留下黑风怪这些妖魔,日后才好在他们之间捞取地位,便上前拉住他的手说道:“郝兄千里而来,怎能就这么走了呀?惠灵圣人擒住了那些狂徒,过一会儿就要处置他们,何不一饱眼福哇?”他嘴里这么说着,瞟了一眼翻天金雕余翔。 余翔会意,走上前去,拉着郝子玉的手,亲热地说道:“老兄难得来我悬空岛一趟,就算余翔求你了,坐一会儿,也好慰籍我等弟兄久仰之心也!” 第一百八十七回 惠灵圣人断臂生新肢 雨露翁郝子玉语气缓了下来,微笑着说道:“大哥如此义气,我还有什么话说?惠灵圣人既然能捉得那些狂夫劣女,就必定能把他们杀掉,在下且看圣人一展风采。” 黑风怪栾五耀接上话茬说道:“害人之道,各有春秋。惠灵仙师何不施展一下手段,就此把他们杀掉,让我等一睹为快也?”惠灵圣人哑然笑道:“各位弟兄既有此雅兴,小可便略施法术,以博取一笑了。”他略带几分醉意,从怀里拿出来如意乾坤靴,也忘记念咒语了,伸手就往里面摸去,想把里边的人一个个抓出来,当着众位妖兄妖弟的面,把他们杀掉。群妖屏住呼吸,注目惠灵圣人那踌躇志得的样子。 忽然听得“啊呀”一声惨叫,在座的群妖无不大惊。就看见他撒手扔了如意乾坤靴,右前臂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,污血射出去老远,疼得呲牙咧嘴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 余翔见此情景,心中大怒,抓起如意乾坤靴,“啪啪啪”地往地上狠命地摔了三下,嘴里骂道:“我让你们在靴子里还作怪!我要把你们摔成肉酱,方解我心中之恨哪!” 惠灵圣人强忍剧痛,摆了下手说道:“余老弟快些住手!这宝贝是摔不得地。” 余翔大声说道:“可气死我了!这有什么摔不得地?” 惠灵圣人从地上爬起来,满面痛苦之色,吸了口冷气说道:“贤弟有所不知,此宝乃是赤脚大仙的圣物,贤弟这么一摔,唯恐惊动神圣,我等又不得安宁了。” 直把翻天金雕余翔气得瞪大双眼,双手一摊说道: “岂有此理!难道我们就杀不得他们了吗?” 夜枭白司恭说道:“余翔老兄!请暂息雷霆之怒,待我为惠灵圣人医好断臂,再想办法杀掉他们,也不为晚也!” 余翔便不再言语,气哼哼地往椅子上一坐,看着白司恭,要用什么法术医治惠灵圣人的胳膊。山洞里鸦雀无声,群妖注视着白司恭,就见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淡绿色的瓷瓶,倒出来三粒鲜红色的丹丸,把其中的一粒用清水化开,敷在惠灵圣人的伤口上,立时止住了流血。惠灵圣人疼痛立止,吞下了一粒丹丸,就看见断臂处冒出来一个气泡,和原来的胳膊差不多,只是手指间有蹼连着。白司恭满意地点了点头,又把第三粒丹丸放进惠灵圣人的嘴里,过了片刻,就听他大吼一声:“变!”随着话音,惠灵圣人手指间的蹼已经消失,这只新长出来的手,又白又嫩,显然比原来的手小了一些。 群妖见了,大感惊奇。 黄禹庆“啧”了下嘴问道: “白老兄!这是什么灵丹妙药?竟如此地神奇?” 白司恭微笑着说道:“此药名曰神蟹灵丹,有再生肢体的功效。” 韩光普奉承道:“真是太神奇啦!就是神仙也没有这种本领啊!” 黑狐禅杜三娘佩服的五体投地,朝白司恭深施一礼道: “仙师医术超卓,可谓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也!” 赞誉声中,白司恭得意的抿不上嘴,忍着笑说道: “些许小技,何足挂齿!各位仁兄抬爱过甚啦。” 闹海公元真听他说话,总觉得挺别扭,轻蔑地看了白司恭一眼,心中暗道:可惜你白司恭了,会些医术就如此自大,恐怕是要吃亏的。 嘴头刻薄的黄禹庆,双手抱肘,眉毛一挑,向惠灵圣人言道: “我说惠灵仙师呀!您这个宝靴摔也摔不得,动也动不得,里面的人就这么养着了吗?” 惠灵圣人听罢,心中不悦,瞥了一眼黄禹庆,沉下脸来说道: “我也没办法了,莫非黄贤弟有什么高招么?我洗耳恭听就是!” 黄禹庆脑袋一晃,撇着嘴说道:“惠灵圣人!此言差矣。这些人是您抓住的,我弟兄是不好插手了吧?”惠灵圣人冷“哼”一声言道:“黄禹庆!说话少德不打紧,只是把眼睛睁开一点。我拿住这些人,解了你们的倒悬之危,因何口出此言?” 黑风怪栾五耀就在惠灵圣人旁边,他没有劝说,巴不得他们打起来,最好是惠灵圣人杀掉悬空岛六怪,自己就便占据悬空岛。 翻天金雕余翔看出势头不对,把黄禹庆按回座位上,以老大哥的身份说道:“黄贤弟!你这是干什么?惠灵仙师远道而来,为我们拿住恶人,又遭到断臂之厄,这样说话,有失大体!”回头又去劝惠灵圣人道:“仙师切莫动怒!黄贤弟酒喝得过了量,就不必和他争长论短了。您大人大度,这些小事就搁在一边,小弟给您赔个礼,就算过去了吧!”惠灵圣人“哈哈”笑道:“余翔兄弟!冲你的面子,就只当我没来过,把他们放出来就是了。”说着,拎起如意乾坤靴,就要把靴子口倒过来。 眼看着事情就要闹大,黄禹庆心里暗自后悔,走过来跪在惠灵圣人面前,磕了个头说道:“惠灵仙师!慢来慢来!刚才是小弟开了个玩笑,不必当真,只当我放了个屁行了吧?仙师绝不会和我一般见识,有道是将军额前跑骏马,宰相肚子能撑船吗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,就饶兄弟这一回吧!”余翔说道:“快起来吧!在众位弟兄们面前,丢什么人哪!惠灵仙师德高望重,怎会和你这号人一般见识呢?”这话说得惠灵圣人有些过意不去了,摆了下手说道:“二位贤弟这么说了,我就是满肚子委屈,也无从发泄了。我说话有过头的地方,还望诸位贤弟不要嗔怪才是。我把他们倒出来,是想看看是否已经化为血水了。”黄禹庆拍手笑道:“既然是这样,老仙师尽管施为,让我等也好大开眼界!” 众妖怪把目光集中在惠灵圣人身上,就见他在如意乾坤靴子底上拍了拍,眼角眉梢现出得意之色,开口说道:“血肉之躯,终归是由血水而来,一切归于根本,就从里面流出来吧!”话音刚落,就看见一团白雾涌了出来,闪动着万道金光,在山洞里盘旋一周,像流萤似的到了火云洞外面。 惠灵圣人登时大惊,直着双眼说不出话来。 黄禹庆大笑了一阵说道:“哈哈哈哈!我说惠灵仙师呀!你这是变得什么戏法呀?” 惠灵圣人的脸上,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,紫里透青地好生吓人,也顾不得和黄禹庆斗嘴了,“仓啷”一声掣出肋下佩剑,飞身就追了出去。 翻天金雕余翔看见黄禹庆还在那乐呢,气得拍了下桌案,开口骂道:“他妈的!还穷笑个球哇!那些人已经逃走了,还不快去追杀,就等着挨宰吧!”群妖听见他的骂声,这才明白过来,乱哄哄地冲出了山洞,就看见惠灵圣人站在洞口前,哪里还有那些人的踪影? 黑风怪栾五耀高举起开山斧,高声喊道: “随我去找他们哪!量他们也逃不出悬空岛去!” 翻天金雕余翔垂头丧气地说道:“今天我看就算了吧。他们要是不来找咱们的晦气,已经是万幸了。”惠灵圣人说道:“余翔贤弟也不必如此悲观,请稍安勿躁,暂且回洞府里安歇去吧。那些人的灵魂走了,恢复功力尚待时日。明天再去找寻他们,也不为迟晚。凭我们的法力,杀掉他们,还不易如反掌么?” 妖怪们听了这话,又来了精神,回到了山洞里,大吹大擂地讲起害人经来。 唯独不高兴的是惠灵圣人,拍着桌子吼道: “可坏大事了!我的法宝如意乾坤靴不见了。” 众妖怪大惊,在山洞里找了好半天,也没看见那个法宝的影子。 人参娃看见惠灵圣人,用一只鞋捉走了谢九月他们,赶忙隐入了地下,藏在洞壁上,伺机**那只有魔力的鞋子。只是惠灵圣人把它藏在怀里,一直没机会下手。等到群妖都跑到山洞外之后,人参娃看见那只鞋就在地上,赶忙抱起它来,隐进了山石之中。 谢九月和凌剑虹听见惠灵圣人的咒语,就如同穿越宇宙黑洞一样,从如意乾坤靴里出来了。他伸展开双臂,在山洞里盘旋一周,然后出了火云洞,高兴地大声喊道: “哇哈!我又自由啦!” 凌剑虹却伤心地落下泪来,低着头说道:“你还挺高兴的!咱俩是出来了,可是,我那十几个姐妹,还有你的心上人,都在妖怪的靴子里呢。现在没有咱俩的保护了,说不定会被妖怪害死了的。” 谢九月“嘻嘻”笑道:“我就知道你姐妹情深意重,能不把她们带出来么?” 凌剑虹说道:“你别拿这事当儿戏,她们在哪里呢?” 谢九月拉住她的手说道:“凌妹妹!请往这厢看来。”他左手握着空拳,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左手腕,像变魔术似的说道:“兰芝、若霞俩姐姐!听见呼叫快醒来。剑虹姐姐要见你,伸个懒腰快出来!”凌剑虹以为他在哄人,不高兴地转过身去了。 第一百八十八回 白虎神刀力斩阴平 谢九月把手指松开了一道缝,就看见一个米粒儿大小的人,从指缝间站起身来,好似春梦初醒,伸了个懒腰,打着哈欠,随之渐渐地变大。一位亭亭玉立的兰芝公主,从谢九月手上跳了下来,走到凌剑虹面前,亲切地说道:“剑虹姐!” 凌剑虹惊喜非常,回身和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,忽听身边又有人说道:“看你们那亲密劲儿!把我给撂在一边了。”凌剑虹回头一瞧,陈若霞也站在身旁,三个人高兴的拉起手来,又蹦又跳。若霞乐得眼泪都下来了,看着凌剑虹说道:“姐姐!我们还活着吗?”凌剑虹抿嘴笑道:“那还用说吗?你身边可是你的九月哥哥呀!这还假得了么?”羞得若霞娇面通红,不服气地说道:“那我可就要独占鳌头了,好话说在前面,你们俩可别倒了醋坛子!”凌剑虹脸色一红,点着若霞的鼻子笑道:“看你想得有多美!也不问问兰芝姐姐同意了吗?”兰芝公主笑道:“我同意和不同意打什么紧?只怕是妹妹你摔起醋坛子来,那酸味便要飞到天上去了!”说罢,“咯咯”地笑了起来。凌剑虹说道:“姐姐看上去那么端庄娴雅,说出话来也是雎鸠妙口。” 谢九月看见她们那么高兴,笑得好似牡丹花随风摇曳,却不知道因何而起,索性把手掌松开来,看着销魂谷十三姐妹跳在地上,对她们说道:“你们快去看看吧,她们也不知中了什么邪,在哪里笑个不止。”彩凤神秘地说道:“九月哥哥!那是月老儿作怪,红绳施威,你看那月色就知道了。” 岩林宝地,华灯初照,给美丽的悬空岛更增加了神秘感。 海涛有节奏地冲击着岩岸,好像在朗诵着一首永恒的诗篇,向世人述说着亘古不灭的往复循环。 明澈地月亮,宛若一个银盆,从远山升起来,略带红晕,也不知道从什么年代,就是这个样子了。 悬空岛上四季如春,只是在下半夜里,海上腾起来的云雾,从岛上掠过,润湿了草木山石,给人带来一丝寒意。 凌剑虹和姐妹们说笑着,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。 谢九月坐在海岸边的巨石上,倾听着澎湃的海涛声,看见玉兔已在中天,心里思念起严鸿昌爷爷、程姿英奶奶、关天宝叔叔,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。更担心惠灵圣人那个妖怪,手里一只靴子,就能把我们收进去,也不知道是什么法宝。 忽然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:“九月哥哥!我把惠灵圣人的靴子拿来了。” 谢九月看见人参娃抱着个靴子走过来了,很是高兴,伸手拿起靴子来说道:“小弟弟!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啦。看我把它毁掉了,那个妖怪也就拿我们没办法了。”说着,举起白虎神刀就要往下砍。 人参娃看见靴子口上有四个小字,便告诉谢九月道:“慢来!这里还有几个字呢。” 谢九月拿起靴子仔细看去,上面果真写着“赤脚大仙”四个字,便大笑起来道:“呵呵呵!怪不得大仙赤了脚,原来靴子都让这些不屑之徒给盗走了啦!” “哈哈哈哈!”一声大笑传来,眼前突然出现一人。 来者手捋胡须,往山石上一站,真是一派仙风神韵。 谢九月“嗤嗤”地笑道:“你真是个好神仙,光着脚丫子到处乱跑,把靴子倒省的,留与恶妖在世间作乱了!” 来者正是赤脚大仙,听得谢九月之言,生气地说道:“你这小娃娃,休得胡言!本大仙生前极是孝敬母亲的。老娘体弱年迈,还为我缝衣做靴,本仙故而舍不得穿,把靴子掖在腰间,本大仙的真情感动了玉皇大帝。在我坐化之后,灵魂登上仙界,玉帝即封我为赤脚大仙,以作为天下孝子之楷模。这双靴子便留在凡尘,没料想反被妖怪摄走,这如何怪罪得本仙?吾今日便是特地赶来取走这双靴子的,还望你莫怪才是。”言毕,伸手捧起乾坤如意靴,翻身腾在空中,回头向谢九月抱了抱拳,便驾一道金光而走。 人参娃两手一摊道:“还是大仙好做的,我拼着小命盗来了宝靴,他却唾手而得。” 天光放亮,火云洞里的群妖开始出洞,驾着乌云在悬空岛上盘旋。 谢九月盘膝坐在山石上打坐,众女子春梦正酣,正在承接甘露的人参娃发现了众妖,慌忙惊呼道:“妖怪来了!” 老妖雨露翁郝子玉看见一个偌大的人参,便按落云头直扑下来。 “那里有一个大人参,弟兄们快去捉拿它呀!”韩光普在云头上大声喊道。 翻天金雕余翔见飞燕秃子韩光普,在云头上只是高声呐喊,却没动地方,便知他故意让群妖去抓人参娃,也好让谢九月整治一下他们的狂傲之气。 雨露翁郝子玉恨得直咬牙,心里话:你这个混蛋!老子刚发现那株万年人参,你就咋呼起来了!别说是得到一株万年人参,就是能抢到一枚人参果,也可让人延年益寿。 群妖一下子急红了眼,争先恐后地来抢这个人参。 吵闹声惊醒了谢九月,看见群妖追得人参娃上天无路,下地无门,心中大急,抽出白虎神刀,迎风一挥,寒光四射。他也没出声,悄然鱼跃上前,抡刀劈向正在扑捉人参娃的郝子玉。站在云头上的翻天金雕余翔看得真切,想告诉郝子玉一声,却为时已晚了,眼睁睁看着雨露翁一声没吭,身子便被白虎神刀给分了家,血光四散。 喷了一脸污血的黄山鼠阴平登时一惊,抬头看去,见一位黄衫少年,手里抡着一口宝刀向这边纵身攻来,哪里还顾得抓什么万年人参?吓得“嗷”地一声大叫,调头往后急走。 白虎神刀甩出一道血光,“刷”地一声,从阴平头上飞了过去。 阴平大惊,挥动五齿猎魂叉,回身就和谢九月战在了一起。 没过三个回合,谢九月虚晃一刀,身子往后退去,用了一招倒扑葫芦,反手一刀砍向阴平,愣生生把他劈成两片,死尸分左右倒在地上。 泰山白仙阳环离阴平很近,看见他被劈为两片,吓得一闭双眼,差点没现出原形来,两条腿直发抖,想逃走也迈不开步子,欲大声呼喊却张不开嘴,两只手按着日月双剑,硬是抽不出来,眼看着白虎神刀光华一闪,奔面门砍来,便只有等着挨宰的份了。幸亏有大理岩妖石化,西双版纳狐狸精云海,夜枭白司恭、塞外恶鬼松鹰四个妖怪联手赶来,发一声嘶吼,各挺兵刃,架住了白虎神刀,阳环才得幸免于难。阳环暗叫一声“惭愧也”,掣出日月双剑,与石化等妖一齐大战风流小菩萨。 谢九月把白虎神刀施展开来,与五位妖魔杀在一处,只见刀光霍霍,人影憧憧,喊杀之声若惊雷滚动。杀得兴起,他伸手从镖囊里,取出来一支淬毒火龙穿心钉,手腕一抖,朝泰山白仙阳环心窝打去。 阳环手中的日月双剑,被白虎神刀格挡在一旁,就感觉到情况不妙,闪身形刚想往后退,只见一线寒光朝心口窝袭来,距离太近了,脑海里打闪儿的空儿,就觉得胸口一阵奇痛,便失去了知觉。 大理岩妖石化挥动魔幻双锏,怒吼一声,从后面朝谢九月拦腰砍去。 谢九月往旁边闪去,迎面杀过来狐狸精云海,手中抖动索魂金枪,看准谢九月当胸便刺。谢九月身子往下一煞,让过了三件兵刃。 石化杀得两眼血红,也没看清来者是何许人也,把魔幻双锏倒卷回来,正砍在云海的脑袋上,耳听得“喀嚓”一声,那颗脑袋就少去了一半。 云海死尸倒在地上,现出了狐狸原形。 石化吓得一吐舌头,咧着嘴说道:“老兄恕罪呀!小弟砍错人啦。”塞外恶鬼松鹰气得瞪大怪眼骂道:“你扯啥王八犊子!长俩眼珠子是吃饭用的吗?” 石化哪里还敢言语?抹了把喷在脸上的血水,一打愣神儿的时间,就见眼前白光闪动,慌忙用魔幻双锏格挡,显然是慢了些,觉得脑门上一凉,殷红的鲜血从脑门上滴落下来。 这点血是石化近千年修炼得来的,一经流出,便失去了天精地华,即刻化作了一尊石像。 塞外恶鬼松鹰恼怒交加,把手中的鹘骨勾魂抓分为左右,身子凌空跳了起来,发一声大喊,如同晴空打了个霹雳,震得人耳鸣目眩,乘势朝谢九月扑击过去。 白司恭在一旁策应,身形下潜,把双钩对挂起来,横扫谢九月的双腿。 李小牛知道自己不是妖精的敌手,躲在树丛里没敢出来,怕给谢九月添乱。 三僧五道自出道以来,还没遇上过对手,今日一战,八怪里已有五位丧命疆场。黑风怪栾五耀心生惧意,不敢贸然全力厮杀,纵身上了云头,从脖子上摘下来九阴夺命石项链,在空中摇动起来,嘴里念着咒语,就见磨盘大小的冰雹,朝谢九月当头砸下来。 第一百八十九回 古铁华重现悬空岛 谢九月身形晃动,脚踩着下落的冰雹,往天空冲去。 眼见得谢九月如此神勇,白司恭恨得牙根发痒,索性把日月双钩放在地上,从怀里拿出来一把短剑,朝剑刃上吹了口法气,然后向左臂砍去。就看见那条胳膊应声而落,朝天空而去。白司恭把肩头抖动了一下,又长出一条胳膊来,他用宝剑又砍了下来。一直砍下了九十九条胳膊,他才停下手中的宝剑,盘膝坐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,双手合十于胸前,嘴里念念有词,猛然大声喝道:“急急如敕令!”九十九条胳膊应声腾起在空中,与九阴夺命石配合起来,朝谢九月攻去。 百手妖功,威力奇大,非一般妖法可比。 谢九月哪里见过这种妖法?白虎神刀被魔手抓住了,夺了几下,竟丝毫没有松动。就在这时候,很多妖手攻了过来,扯住了谢九月的黄衫,有的朝眼睛抓过来,有的挠腋下,有的挠脚心、揪耳朵、抠鼻子、捣前胸,擂后背、拽头发、撕嘴巴,··· 谢九月被妖手困住,情急之中,猛然想起了那位邋遢僧人,他曾经说过“危难之时,念动六字真言即可”,便默默念道:唵吗尼叭弥吽。真言念罢,就听得耳边“咻咻”直响,身上立马就轻松了,睁眼一看,无数金色的箭矢,把那些手臂射落在地上。 白司恭正在闭目做法,忽然感到一阵难受,抬头看去,见天空金色的箭矢四射,登时大惊,眼见得手臂落在地上,上面插满了箭,也没办法再收回来了,心疼得大叫一声,有心去和谢九月拼命,又看见一道金光迎面袭来,哪里还敢前去迎战,急忙逃命去了。 白司恭的百手妖术被破掉,黑风怪栾五耀也收起九阴夺命石项链。 塞外恶鬼松鹰心中气恼,只见他把身子抖动,竟有无数的箭矢疾射而出,好似狂风卷起千堆草,漫天朝谢九月射去。 黑风怪栾五耀来到近前,悄声问道:“我说贤弟啊!方才这小子破了我的九阴夺命石,白司恭的百手妖功也败在了他的手下,你这功法斗得过他吗?” 松鹰拍了下胸脯说道:“大哥!你就瞧好吧,此乃是无极箭术,霸道无比,量这小子难以逃生了!”黑风怪栾五耀担心地说道:“贤弟呀!还是多加小心才是,这小子是有两下子的。”话音刚落,就看见谢九月周身现出五彩光环,幻化成无数的盾牌,遮挡住激射而来的无极箭。无极箭遇盾而落,随之化为无形。塞外恶鬼松鹰感觉到浑身暴涨,汗毛孔里淌出点点血珠儿,疼得他浑身颤抖,脸色苍白,四肢发软,身子往后一仰,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黑风怪扶起松鹰,着急地问道:“贤弟!觉得怎么样?”松鹰干咳一声说道:“老兄啊!这小子是佛门中人,道行高深莫测,我等远不是他的对手。我怕是不行了,劝仁兄一句,还是别去招惹他,回自家修炼去吧。”说完,大嘴一张,吐出一口血箭。 黑风怪栾五耀从怀里拿出来一粒还魂金丹,塞进了松鹰的嘴里,开口说道:“贤弟呀!别说话了,好生修养才是。” 翻天金雕余翔率领五怪攻打黄龙剑阵,也没收到功效,双方处于僵持阶段。 黑风怪搀扶着松鹰败下阵来,余翔看在眼里,心中暗骂:一群废物蛋!就这点本事,也他妈的出来混事儿?便气呼呼地问道:“怎么?把那小子干掉啦?” 黑风怪栾五耀尴尬地说道:“没有。我弟兄打他不过。” 谢九月战败群妖,刚想过去帮凌剑虹的忙,忽然觉得一阵寒风从背后袭来,赶忙往旁边闪去,回头再看,原来是一只虎怪,呲着利刃般的牙齿,双爪在地上按了按,纵起身形,凌空扑了过来。谢九月朝虎怪的肚子反手就是一刀,顺势飞起一脚,把它踢进了大海里。 海浪吞噬了虎怪的身子,冒出来一串血泡。 谢九月双手叉着腰说道:“你倒是跳哇?蹦跶不动了吧?” 彻地龙屠守道,看见谢九月低着头瞅着海水,便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,从后面拦腰把他抱了个结实,然后“哈哈”大笑道:“小子!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走!”双臂用足了力气,要把谢九月勒死。谢九月身形晃动,用双肘击打屠守道的双颊,耳听得“嘭嘭”直响,却不见他有什么反应。屠守道现出原形,竟是一条鳄鱼精,张开大嘴,露出布满利剑般的牙齿,脖子一偏,朝谢九月的脑袋咬来。 谢九月挣脱不开屠守道的搂抱,闻到他嘴里喷出来的臭气,熏得直恶心。 躲在树丛里的李小牛,看见一条两丈余长的大鳄鱼,抱住了谢九月,张开嘴正在往下咬,心里大急,握着龙泉宝剑的手直哆嗦,咬着牙飞身上前,看准了鳄鱼的长尾巴,上去就是一剑。这把宝剑乃是欧冶子铸造的三把宝剑之首,有切金断玉、削铁如泥、吹发得过的功能。眼下,李小牛为救谢九月,使出了全身的力气。宝剑过处,血光崩现,屠守道的一条长尾巴被剁了下来。这真是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,屠守道吃了个暴亏,疼得身子一弓,往前窜去,掉进了波涛翻涌的大海。 谢九月回头看见了李小牛,惊奇的问道:“小牛!你在哪藏着来着?” 李小牛抬手指了下树丛说道: “就在那,我都藏了一天一夜了,这还是人参娃告诉我的呢。” 谢九月嘱咐道:“你就和人参娃在一块儿,不会有错的。剑虹和妖怪们打得很激烈,我过去看看,你还是先藏起来吧。” 李小牛噘着嘴,心里挺不高兴,也没说啥,又钻进了树丛里。 悬空岛上杀声震天,尘土飞扬,阴风阵阵,日光暗淡下来。 火云洞里,更显得阴森恐怖。 白司恭身负重伤,双手抱起酒坛子来,“咕咚咕咚”地就是一顿猛灌,然后抹了下嘴角,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,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洞顶,不时地叹口气,思前想后,心里窝囊极了,忍不住暗自抽泣起来。想当年,自己和兄弟们在一起,尽情地吃喝玩乐,那是多么地爽快呀!后来又修炼法术,以求长生不老。如今大功练成,怎么会败在一个小娃娃手下?他怎么也想不通,眼泪含在眶内,尽量控制着,没让它流出来。 山洞里还有一位,那就是惠灵圣人。他看见白司恭回来了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饶有兴趣的擦拭着一对兵刃。 这一对兵刃,名曰“分天平陆刺”,乃是用“古铧铁”打造而成。 早些年间,玄宗皇上开凿三门峡,修建一条“天宝河”,从山石深处,得到一块神铁,上面刻着两个篆字:平陆。此铁厚五分,宽一尺三寸三毫,重达六百七十八斤一两四钱,就是再坚硬的顽石,只要挨上它,就会像利刃切豆腐似地破裂开来。 待“天宝河”开通竣工之后,皇上李隆基下了一道圣旨,命工部将“古华铁”珍藏于府库之内,派禁军严加看护,任何人得不到圣旨,都不得靠近。 惠灵圣人得知此事,连夜潜入府库,把神铁盗走。他没有回到青云老祖那里去,直接就来到了欧冶子当年铸剑的秦溪旁,施妖法就地取神火,把神铁冶炼了九九八十一天,打造了两件神器。这两件神器好像三棱锥,长二尺五寸,看上去并没有锋芒。两件神器打成之时,天空电闪雷鸣,狂风大作,暴雨倾盆,大地震颤,黄河决口。惠灵圣人举起右手里的神器,天空即刻云开风住,因此取名为“分天刺”。他把左手里的神器朝地上一指,大地立时安定下来,故而得名曰“平陆刺”。这两件神器闪动着华光,惠灵圣人怕被天上的神仙知道,把它放在冷泉里,一来养足它的灵气,二来把华光内聚,使其能量大增而不外露。 惠灵圣人甚是喜爱这两件宝贝,闲来就在手上把玩,慢慢地就发现它,竟然有随意念变化的功能。他就把两件神器变化成两个簪子,别在发髻上,从来没有向别人讲过,怕招来不妄之灾。今天看来是遇上强敌了,惠灵圣人取下来双刺,也没有急于出战,算计着沙场上的情势变化。 少时,黑风怪栾五耀搀扶着塞外恶鬼松鹰,一步步挨进洞来。 惠灵圣人冷“哼”一声,手提分天、平陆双刺,疾步从火云洞里出来,直奔人声喧闹处而去。等来到近前一看,悬空岛众怪败相渐露,闹海公元真现出了原形,被一位女子踩在背上,用宝剑砍完了脑袋砍尾巴,嘴里还高声喊道:“死妖精!我今个把你宰了,煲一顿王八汤喝!”惠灵圣人没把鼻子气歪了,再一看彻地龙屠守道,也现出了原形,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,尾巴少了大半截子,往外还滴着血。往战场上看去,连同韩光普在内,悬空岛上的妖怪皆陷入黄龙剑阵之中,像被困的野猪,往来奔突,全军覆没已成定局,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了。 第一百九十回 追魂伞困住谢九月 惠灵圣人看出情势对悬空岛不利,暗叹了一声,还没等上前参战,就看见两条人影,分左右冲了过来。左首是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双脚如飞,手擎白虎神刀,恶狠狠地当头便劈。右首是楚江红女凌剑虹,挥动黄龙圣剑,拦腰平扫过来。来人出手似电,不容惠灵圣人多想,双手把兵刃一分,厉啸一声,与这二位神侠杀在了一处。 有道是好汉难敌四手,猛虎也怕群狼。 惠灵圣人和他二人刚交手,就知道对手不是易与之辈,别说是双双前来拼杀,就是单打独斗,功力也只在伯仲之间,胜算的把握不大,想来是他们要以绝对的优势,给我来个下马威。眼见得刀光剑影耀人二目,刀来剑往地配合的天衣无缝,眨眼间就过了五十多个回合,惠灵圣人左拦右挡,立马失去了还手之力。 谢九月把白虎神刀一晃,使了一招劈风搏雨,把惠灵圣人的平陆刺拨在一旁,“刷”地一刀,朝他当胸点刺过来。惠灵圣人吸腹含胸,双脚点地,身子凌空倒退数丈,感觉到胸前凉风吹入,低头看去,衣襟被白虎神刀划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。惠灵圣人吃惊不小,稍微一打愣神的时间,凌剑虹的宝剑迎面刺到。惠灵圣人自知难敌他二人的联手进击,“哇”地大叫一声,翻身纵上了云头。 谢九月、凌剑虹哪里肯饶过惠灵圣人?二人对看了一眼,没等惠灵圣人在云头上站稳身形,便驾祥云急追而至。 惠灵圣人暗道:坏了坏了!老夫今儿个算是栽在这两个后生手里啦!他明智得很,不与他二人恋战,拨转云头便走。谢九月随后赶来,高声喊道: “老鬼休走!我们再战上三百回合,可以单打独斗!” 别说是三百回合,就是三个回合,单打独斗,老夫也不跟你玩了!惠灵圣人把平陆刺交到左手,探右手从怀里拿出来一件法宝,名曰“寒心追魂伞”。 此伞乌黑,如巴掌大小,按天干十二支分成十二个角,每个角上系着一个紫金铃铛。他把寒心追魂伞迎风一晃,紫金铃发出“哗铃铃”的脆响,令人心旌震撼。惠灵圣人嘴里念念有词,忽然大喝一声:“起!”寒心追魂伞应声腾起在空中,变得很大,遮住了阳光,大地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,黑影里鬼影翩翩,嚎叫之声夺人心魄。谢九月感到情况有变,身子不由自主地朝黑影里飞去,急忙回身高声喊道:“剑虹快走!”这一嗓子喊得都差了音,凌剑虹却一点儿声音也没听见。 谢九月进入黑影里之后,就觉得心里发凉,四肢僵硬,有无数双黑手抓了过来,然后被装进了一个口袋里。 凌剑虹看见谢九月眨眼就不见了踪影,赶忙拨转云头往后退去,感到有一股奇大的力量,要把自己吸过去,赶忙化作一道金光,逃出了那片阴影,犹自感到浑身发冷。她也顾不上这些了,朝众姐妹喊道:“姐妹们!快随我来!”哥舒玉梅和姐妹们收了功力,托起兰芝和若霞,随凌剑虹驾云而走。 翻天金雕余翔和几位弟兄,在黄龙剑阵里苦苦挣扎,累得精疲力竭,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,忽然感到浑身一阵轻松,眼前的刀光剑影也随之消失,那些女子也不知哪里去了。众妖相互搀扶着回到火云洞前,看见惠灵圣人站在那里,撇着嘴说笑不笑的,让人觉得样子很怪。余翔心里有些恼火,抬手一指惠灵圣人怒道:“你自在得也算可以了,莫非在笑我弟兄无能么?”惠灵圣人心里话:你们就是一群笨蛋!还用我说吗?可脸上却露出了笑容,抱拳当胸说道:“恭喜余大岛主了!” 细腰蜂黄禹庆“嗯”了一声,寒着脸说道:“我弟兄落到这种地步,还有什么喜可讲?你想拿我们找乐不成?” 五湖翁许庆远气得脸色铁青,在那里晃动乌龙戟,就要发作起来。 余翔按了下他的手腕,轻声说道:“贤弟慢来!且听他说出什么来,再作道理。” 黄禹庆瞪着眼睛说道:“惠灵圣人!今儿个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,就休怪我弟兄翻脸无情!你说吧,我这里可仔细地听着呢。” 眼看着惠灵圣人面生怒色,余翔那里满脸陪着笑,上前一步,挡在黄禹庆身前,恭恭敬敬地说道:“有什么话,仙师请讲无妨,别听他胡咧咧!” 惠灵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,不紧不慢的说道:“我说的恭喜,可以说是托了余老弟的洪福,捉住了那个风流小菩萨谢九月!”余翔惊喜地问道:“此话当真?”惠灵圣人正色说道:“绝无半句谎言。”黄禹庆见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,撇了下嘴道:“哼!别竟捡好听的说,先前你还拿住过他呢,结果怎么样?整不死人家,反招来断臂之厄。你有本事杀了他,我姓黄的给你磕十八个响头。要是再整不死他,我可不依!” 惠灵圣人把脸一撂,瞪了一眼黄禹庆说道:“好!你可不要反悔!” 黄禹庆说道:“黄某吐口唾沫都是钉子,哪里有反悔之说?” 余翔一笑说道:“都是自家弟兄,何必那么较真呢?走!有话到洞里再说,千万别伤了弟兄们的和气。”群妖进了火云洞,谁也没看黑风怪栾五耀一眼。 黑风怪栾五耀心里不是滋味,惠灵圣人法术高强,捉拿了谢九月,算是露了大脸了。我弟兄八人,眼下是五死三伤,这个面子可丢大了。众弟兄争着要跟我闯天下,第一仗就败得如此之惨,正所谓是出师不利。五位弟兄壮志未酬身先死,这还怎么在天下扬名啊! 群妖围着惠灵圣人,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余翔脸上堆满了笑,恭维道:“仙师啊!您是用什么法宝,拿住了那个人的?何不拿出来,让我弟兄开一下眼界呀?”惠灵圣人大笑了一阵之后,撇着最说道:“这有何难?弟兄们请上眼了!”只见他把袍袖一抖,从里面取出来把小黑伞。黄禹庆说道:“就这么个小玩意儿,能盛得开一个人,该不是开玩笑吧?”惠灵圣人说道:“知道啥叫宝贝了吧?你来看!”说着,从里面拿出个小人儿来,身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,就跟个玉人一般,被他“嘣”地一声扔在了石桌子上。 黄禹庆咋呼呼地说道:“好哇!我把他拿去活刮了,剜出心来做醒酒汤,我可有年头没品味过这道美味了!”五湖翁元真竖起大拇指来说道:“惠灵圣人真是神通广大,着实令我弟兄佩服的紧呦!”惠灵圣人大笑罢,朝群妖扫了一眼说道:“哈哈哈哈!弟兄们过讲了!”余翔抱了下双拳说道:“我弟兄全仰仗仙师的法力,才得以逃脱此难,兄弟我这厢有礼了!”说着便躬身下拜。惠灵圣人乐得都合不拢嘴了,伸双手扶住余翔说道:“贤弟不必多礼!都是自家人,再这样的话,可就有些见外了呀!” 黄禹庆仔细看了一会儿那个冰人儿说道:“弟兄们哪!这还真是那个谢九月呀!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只要你认得就成,还记得咱俩打赌的事吗?” 黄禹庆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儿,往后倒退了两步,先是一躬到地,然后跪在地上就要叩首。惠灵圣人为了显示自己大度,上前伸手把他扶了起来,微笑着说道:“说句笑话吗,贤弟倒当真起来,显得我过于刁专了。快起来吧!这是在折我的寿命呢。” 黑风怪栾五耀被冷落在一旁,自觉没趣,悄悄地架起白司恭、松鹰,也没和余翔打招呼,就走出了火云洞。 韩光普在山洞外面,和红狮怪交谈修炼的心法,看见黑风怪他们从山洞里走出来,便迎上前去,拉住他的手说道:“栾老兄!你这是想走么?”黑风怪轻叹一声,眼含着泪水说道:“韩贤弟呀!这话我也就是当你说吧,我弟兄初次来到悬空岛,眼下是五死三伤,再不走,只剩下遭人白眼了。愚兄劝你,好自珍重吧,等我弟兄大道有成之日,定然与贤弟再来相会。”韩光普心里一酸,哽咽着说道:“仁兄这样走了,元气尚未康复,怎能腾得了云?驾得了雾?万一有什么闪失,后悔可就晚啦。依我看,不如在此盘桓数日,将养一下身体,再走也不为迟也。”黑风怪摇了下头说道:“实不瞒贤弟说呀,愚兄眼下是走不出悬空岛的,欲寻个僻静处,接得天地灵光,就可以动身了。”韩光普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仁兄啊!这个岛的东北角上,有块宝地,天光甚是充沛,灵气很足。就让红狮老弟辛苦一趟,送你们到哪里去吧。”黑风怪抱拳当胸,开口言道:“贤弟大恩,愚兄不敢言谢,我弟兄日后定然不敢相忘。再会了!”说完,跟在红狮怪身后,朝东北方走去。 第一百九十一回 白司恭灵地炼真气 火云洞里大摆酒宴,余翔亲自把盏,满脸堆着笑,眼睛瞟着惠灵圣人。惠灵圣人喝一杯,余翔就给满一杯,他喝一口,余翔就给他斟一口。 众妖怪似乎把白日受挫之事忘了个干净,酒过数巡之后,又开始大吹大擂起来。 惠灵圣人喝得二目迷离,身摇体晃,经不住黄禹庆等人的撺掇,又把谢九月从寒心追魂伞里拿出来,开口说道:“你想喝人心醒酒汤,我这还想喝呢,可谁有本事能把他的心取出来呢?”黄禹庆说道:“这还不容易么?你把他交给我,不消一刻时辰,醒酒汤就摆在您面前了。”惠灵圣人说道:“你就拿去吧,我可要等着喝汤了。”黄禹庆伸手抓住谢九月,高声说道:“承蒙仙师器重!我去去就来。我可有好些年没杀过人啦,手心都憋得发痒了。”惠灵圣人说道:“贤弟雅兴如此之大,那是最好不过了。汤里要加上些玫瑰花,做出玫瑰人心汤来,才更有情趣哩。” 黄禹庆拎着谢九月,很快来到火云洞外面,把他绑在木桩上,命小妖拿过来一瓢凉水,朝谢九月胸口泼去,没想到立刻就结成了冰。黄禹庆觉得有些蹊跷,从肋下抽出来一把雪亮的匕首,用手敲了敲谢九月的胸脯,听着“砰砰”地响,便用匕首朝冰层刺去,耳听得“嘎吱”一声,匕首在冰层上划出了一道白印。他大声骂道:“奶奶个熊的!我就不信扎不透你!”这一刀可卯足了劲,又听得“嘎吱”一声,那把匕首被折成了短把镰刀,他也闪了手腕子,疼得呲牙咧嘴,抖落着手骂道:“你这狗日的!是他妈的什么玩艺儿托生的!你真比石头还硬?我就不信杀不了你!”说着从小妖手里拿过来一把大砍刀,抡起来朝谢九月当头劈了下去。耳轮中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声巨响,震得黄禹庆两臂酸麻。他仔细看去,谢九月头上那层薄冰,还是老样子。这回黄禹庆算是没辙了,骂骂咧咧地又回到了山洞里。 看着黄禹庆垂头丧气地回来了,惠灵圣人说道:“黄贤弟!眼下都过半个时辰了,醒酒汤怎么还没送过来呀?” 黄禹庆气急败坏地说道:“啊呸!那小子比石头还硬,我是宰不了他啦!”然后一脚踩在椅子上,端起酒碗来,“咕咚咕咚”地喝了个精光。 惠灵圣人醉醺醺地说道:“你真是个榆木脑袋,老夫的寒心追魂伞,那是何等地厉害呀?把那小子冻得比钢铁还硬,你怎么能伤得了他呢?” 黄禹庆用手拍了下脑瓜门儿,大眼珠子一转,又冒出坏水来了,招呼上两个小妖,又来到谢九月面前,命令小妖抱过来柴草,放在谢九月脚下,然后点起火来。黄禹庆站在旁边,“嘿嘿”地笑着说道:“他娘的!我给你来个吊炉烤鸭子,就不信烧不化你!” 小妖走过来说道:“黄爷爷!那火苗子咋不往他身上烧呢?” 黄禹庆伸了下脖子,闪目光细看,只见一丈多高的火舌,四散开来,就是不往谢九月身上烧。他气得直跺脚,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声,回头一瞧,惠灵圣人在余翔陪同下,一步三晃地走过来。 惠灵圣人来到火堆旁,看了一眼黄禹庆骂道:“你真是个头号大笨蛋!脑袋里就不会转个弯么?凡火怎么能烧化得了他!” 黄禹庆哪里还敢再言语?躬身退在一旁,就看惠灵圣人深吸了一口气,两只耳朵里冒出了黑烟,然后张开大嘴,喷出来一股烈焰,眨眼间化去了谢九月身上的冰层,捆缚他的铁链也由黑变红,由红转白,继而化成铁水流淌下来,可见其温度之高。 余翔悄声说道:“黄贤弟!人家用的是三昧真火,咱们要修炼到这个份上,那还差得远着呢。”黄禹庆惊得一吐舌头,心里算是服了,真想拜惠灵圣人为师,又怕他嫌自己太笨,就不好意思说出口来了。 三昧真火的烈焰,使谢九月身上有了一丝暖意,血液开始缓缓流动。 惠灵圣人忽然收住三昧真火,眉头紧锁着说道:“我怎么糊涂了?我用寒心追魂伞把他擒来,倘或被三昧真火解去了他身上的奇寒,岂不是又让他逃出去了吗?我真是喝多了,干出这种蠢事来,喝酒误事呀!余贤弟呀!你先把他关押起来,等明天,我把他带到我师父那里,就用五阴炉把他焚化了吧。就别想喝醒酒汤的事了,看来我们没有这个口福了。” “仙师说的极是,小弟遵命!”余翔言罢,朝小妖挥了下手说道:“把他打入死囚牢,好生看管着,别让任何人靠近。” 小妖答应一声,唤过来两个伙伴,架起谢九月进入了石牢,用铁链锁了个结实。 谢九月心里明白,就是动弹不得,感觉着是被什么东西捆上了,又听得大铁门“咣当”一声锁上了,眼前一片漆黑。 火云洞里群妖尽醉,石桌上杯盘狼藉,盆倾碗倒,汤水横流。 闹海公元真醉得像一团泥,擎天手何阶左手端着酒杯,右手捏着元真的鼻子,“呵呵”地笑着说道:“你跟我装熊是不?我就让你再喝一口,一小口。”说着,就往他嘴里倒去。元真张着大嘴,“呼哈呼哈”地睡得正香,这杯酒往他嘴里一倒,差点没把他噎死,呛得泪水鼻涕一块流,嘴里还不服地说道:“好酒!有本事再喝一坛子,那才够兄弟呢!” 许庆远手里抓着个鸡脑袋,直劲儿往屠守道口里塞,醉眼迷离地道:“你吃好东西吧!”说完他也倒在地上了。 山洞里酒气甚浓,熏得惠灵圣人捂着鼻子来到洞外,正待观看天象,突然看到悬空岛的东北方有一束白光,直冲夜空中的北斗七星。北斗星微微一震,一线淡红色的光芒与那束白光相接,很快冲回地面。惠灵圣人观罢,手捋须髯思忖道:是什么人有此通天大法?我得去看个明白。想到此,闪身形钻入丛林之中。 待来到白光近前,惠灵圣人伸手扒开树木枝叶,闪目望去。只见一条百丈余长的白色巨蟒,二目如电,鳞光闪闪,从巨口中喷出一道白气,与北斗星发出来的红光融为一体,然后吞入腹内。这种吐纳大法,惠灵圣人曾经听紫阳真君说过,称为“吸虹贯日”,其习练者的眼、舌、肝、胆、胰,皆为人间至宝。惠灵圣人杀念顿生,嘴角抽搐了几下,眼睛里冒出凶残的杀气,伸手抽出来分天、平陆双刺,隐住身形,蹑足朝巨蟒靠近。 夜空深沉,群星璀璨。 北斗七星忽明忽暗,其大如斗,摇摇做欲坠之状。 百丈巨蟒头似麦垛,二目亚赛碾盘,闪动着幽幽绿光,鳞片像磨盘那么大,整个身子蜷曲成一团,高有数丈,脑袋藏在盘卷的身躯之中,一丈多长的灵舌吞吞吐吐。 惠灵圣人挨到近前,举起双刺,就要斩掉巨蟒。 忽然听得一声暴喝: “惠灵大胆!你意欲何为?” 黑风怪栾五耀手提分云双锏,从巨石后面转过来,脸上杀气腾腾,怒视着惠灵圣人。 惠灵圣人一时惊得目瞪口呆,不成想黑风怪栾五耀在这为他人护法,想来那个巨蟒,定然是白司恭了。他倒吸了一口冷气,稳了下心神,装出一副笑脸,双拳往胸前一抱说道:“哟!原来是栾贤弟在此,到这干什么来啦?” 黑风怪栾五耀冷哼一声道:“哼!你少说废话!你到这想干什么?” 惠灵圣人撒谎道:“贤弟不必多想,愚兄只是闲游至此,无意间打扰了二位贤弟的清修,真是对不起了!” 栾五耀早就看着他不顺眼,眼下又要来杀白司恭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,怪眼一翻,冷笑道:“呵呵!话说得不错,我可是怕有人前来行刺啊!”说完,把分云锏往怀里一抱,撇着嘴,眼睛斜睨着惠灵圣人。 白司恭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,赶忙收了功,变成人形,看见栾五耀与惠灵圣人怒目相向,马上知道了其中的原委,又看见惠灵圣人手里拎着分天、平陆刺,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,气得浑身发抖,用手一指惠灵圣人怒道: “你真乃是忘恩负义之徒!我可对你有生臂之恩哪,你不思报答,还胆敢前来加害于我,真真地是丧尽了天良!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?来来来!我今儿个要和你拼个高低。休走!”说着,身形一晃,来到惠灵圣人面前,抡起日月双钩,朝他当头便砍。 惠灵圣人自知理亏,没有急于动手,纵身往后退去,想一走了事,也算是还白司恭个情面。让他没想到的是,塞外恶鬼松鹰拦住了退路。 松鹰“嘿嘿”地冷笑数声,把鹘骨勾魂抓在胸前一晃,大声喝道:“惠灵!你这无耻之徒!装什么正人君子?老子就恨你这种人面兽心的贱货!休走,纳命来吧!” 第一百九十二回 惠灵斩妖夺异宝 说话之间,栾五耀,白司恭、松鹰,呈三点式,把惠灵圣人困在当中。 惠灵圣人见他们依仗人多,想欺负自己孤身一人,甚是恼怒,把分天、平陆刺往左、右一分,沉下脸来说道: “诸位不要逼我太甚!惠灵让人欺负得,我手中这两件兵刃,却是答应不得!” “哈哈哈哈!惠灵老儿!你死到临头了,就别用大话压人啦,我弟兄也不是被大话吓大的,你就亮开那两件铁棍,我们在兵刃上见个真章才好!”白司恭早就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了,摆动日月双钩,泰山压顶式朝惠灵圣人当头便砍。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,还有什么话,都是多余的了。惠灵圣人把心一横,抡起双刺,就和他们杀在一处。塞外恶鬼松鹰怪眼圆睁,把鹘骨勾魂抓使得虎虎生风,挂着啸音,直劲往惠灵脑袋上招呼。白司恭的日月双钩,华光闪动,不离惠灵的两肋。惠灵用平陆刺往外一拨,却被白司恭的双钩锁了个结实,连夺两下竟没把兵刃撤回来,情急之中,单臂一较力,把白司恭挑起在空中,朝松鹰当头抡去。松鹰骤然暴退两步,身形一晃,随之又抢攻过来。栾五耀随后跟进,把惠灵圣人的后心看得真切,挥动开山斧就劈了过来。惠灵圣人大怒,干脆松开了右手,去抓栾五耀的开山斧。白司恭用双钩紧紧卡住平陆刺,正使劲往回里夺呢,没想到他会松了手,一个没注意,仰身倒在了地上,自是摔得不轻。 松鹰看见惠灵圣人手里抓住栾五耀的开山斧,认为机会来了,奋力挥动鹘骨勾魂抓,朝惠灵圣人当头就砸。惠灵圣人怒不可遏,左手的分天刺使了个海底捞月,正好和鹘骨勾魂抓碰在一起,耳轮中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声巨响,恰似惊雷一般,那把鹘骨勾魂抓,被崩上了半天云里。松鹰“噔噔”地往后倒退了十几步,身子正巧靠在一株古松上,觉得周身血液翻涌,脖子往前伸了几下,喉头泛腥,哪里还忍耐得住?猛然张开大嘴,一股血箭喷出去一丈多远,浑身哆嗦不止,双手捂着胸口,怒视着惠灵圣人。 “惠灵老儿!休得猖狂!某家来也。”黑风怪栾五耀抡起开山斧,朝惠灵圣人当头便砍。惠灵圣人闪身跳在一旁,冷笑一声说道:“呵呵!黑风怪!到了这份上,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。”栾五耀也不言语,咬着牙又杀了过来。不等栾五耀开山斧落下来,惠灵圣人欺身直进,用分天刺搁架住开山斧,平陆刺往前一顺,“哧”地一声,捅进了栾五耀的心窝儿。随着“啊”地一声惨叫,黑风怪栾五耀像口袋似地倒在了地上,化作一股黑烟随风飘散。 眼见得栾五耀惨死在惠灵圣人手下,白司恭吓得三魂出窍,自知不是惠灵圣人的敌手,便现出了原形,变成一条巨蟒,张开血盆大口,朝惠灵圣人咬了过来。 惠灵圣人看见白司恭现出来真身,心中暗喜,闪身倒退数步,身形晃动,变成一只獴,呲着锋利的牙齿,朝巨蟒扑去。 獴是蛇的克星,两者相遇,獴张牙舞爪,巨蟒却把身躯蜷了起来。 巨蟒吞吐着灵舌,发出“丝丝”的声音,骤然朝獴咬去。獴的身子灵活非常,纵身跳将起来,咬住了巨蟒的七寸,便不再松口。巨蟒翻腾着庞大的身躯,苦苦地挣扎了一阵,倒在那里就不再动弹了。 “哈哈哈哈!”一阵狂笑声过后,惠灵圣人用衣袖抹了下嘴角的血,回头恶狠狠的看着塞外恶鬼松鹰,开口说道:“松鹰小儿!你还用我费事不成?” 眼看着栾五耀、白司恭双双毙命,自己也身负重伤,松鹰的骨头都吓酥了,连眼皮都没撩,脑海里一片空白。缓了好半晌,他渐渐地恢复了神智,知道惠灵圣人心狠手毒,定然饶不过自己,便仰天长叹一声说道:“此乃天亡我也!惠灵老儿!某家若是再能转生,定然不会饶过你!”惠灵圣人阴下脸来说道:“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,来世我们也许是好朋友呢?今日我给你留点情面,自行了断了吧!” 松鹰惧极生勇,开口骂道:“去你妈的吧!装什么慈悲?你的下场,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我今日先行一步,在幽冥界等你去也!”说完,抬起右掌,往头顶上拍去。 眼看着松鹰自杀身亡,惠灵圣人微微一笑,用分天刺豁开了白司恭的胸膛,取出了蛇胆,脖子一仰,把胆汁饮入腹内。随后,他又剜出白司恭的双眼,割下灵舌,取了心肝,都藏在了百宝囊中,回头撇了一眼三具尸体,这才奔火云洞而去。 火云洞里冷气森森,翻天金雕余翔侧坐在虎皮椅上,满面怒色。 两旁站立着众妖怪,皆圆睁怪眼,手握刀剑,如临大敌。 惠灵圣人缓步走来,装作没事一般,微笑着说道:“这是怎么啦?我只是闲游了片刻,为什么会这样呢?”余翔面似寒霜,阴冷冷地说道:“惠灵圣人!我看你面色红润,该不是得到什么稀世之宝了吧?”惠灵圣人打了个愣神,以为刚才杀掉了栾五耀、白司恭,逼死松鹰的事没人知道,便开口说道:“余翔老弟!我要是得到什么宝贝,还能少得了你的吗?断无此事的,还望贤弟不要多虑。”余翔铁青着脸,“啪”地一拍桌案,厉声说道:“你办的好事,还能瞒得过我吗?你要有此意,就把我们这些弟兄也一勺烩了,岂不是更称心如意么?”惠灵圣人摇了摇头,无可奈何地说道:“贤弟呀!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?我和弟兄们亲如手足,绝不会做出那些不讲仁义的事情来的。栾五耀若不是以强相逼,我怎能出得了手呢?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,还望贤弟三思,从长计议才是。” 余翔心里话:现在是死无对证,就凭你一张嘴,随便说吧。便拉下脸来不再言语。 山洞里一时间寂静无声,只听得海浪撞击着海岸,发出有节奏的声音,从远处传来。 “哈哈!哈哈哈哈!”一阵突如其来的狂笑声,打破了山洞里的沉默,群妖闪目光看去,竟然是飞燕秃子韩光普。 韩光普告诉过黑风怪他们,说悬空岛东北角有个练功的好地方,就让红狮怪领着他们去了,自己便回来了。他看见惠灵圣人从山洞里走出来,便装做小解,扭过头去。等惠灵圣人朝东北方向走去,他就随后跟梢。当一束光华升起,与北斗七星相连,便知道有人在练吸虹贯日大法,汲取宇宙能量。惠灵圣人连杀二妖,逼死松鹰,都没逃出韩光普的眼睛,他怕祸及自身,急忙回到火云洞里,把自己看到的一切,向余翔仔细述说了一遍。 余翔听罢,先是一惊,不敢相信他说的是不是真情。事关重大,怎好听了一面之词,就和法力高深莫测的惠灵圣人反目呢?便派出彻地龙屠守道,从地下潜去观察。 屠守道回来后说道:“大哥呀!可了不得啦!那厮把白司恭的肚皮给破开了,喝了蛇胆,摘心取肝,剜眼割舌,都藏在了百宝囊里,还杀了我们的红狮怪,这会儿正往回里走呢!”余翔听罢大怒,正想带领弟兄们前去问罪,惠灵圣人就已经来到了近前。几句话过后,双方就僵住了,就像高温的油,沾火就着,情势紧张到了极点。 在这时候,韩光普站出来说话了。 刁滑的韩光普不敢得罪惠灵圣人,也不想惹余翔动怒,大笑一阵之后,竖起大拇指来高声赞道:“惠灵圣人把他们杀得好哇!” 细腰蜂黄禹庆瞪起眼睛骂道:“你这个混蛋!看我一刀先宰了你,···” 余翔摆了下手,打断了黄禹庆的话,厉声问道:“韩光普!此话怎讲?” 韩光普倒背着双手,来回踱了几步,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: “黑风怪栾五耀自视法术高强,可没把我悬空岛看在眼里。这次三僧五道来到这,其用心叵测也!据在下推算,他们是一伙流魔,要找一个栖息之所,看中了悬空岛这块宝地,有心据为己有。是惠灵圣人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,故而一并杀之,实为我们除去一害也!”不管真的假的,这一通白话,既平息了双方水火之势,也大大地提高了自己在妖魔中的地位。余翔也被这一番说辞蒙在了鼓里,朝他投来敬佩的目光。 惠灵圣人更是感激不尽,若是和悬空岛的妖怪争斗起来,胜负不说,首要的就是违背了师训,原本是来帮人家的,弄出那么个结果来,回去就没法交代了。他就来了个顺杆儿爬,面色一正说道:“他们的阴谋如何能瞒得了我?杀掉他们,是为悬空岛免得落入流魔之手,也是为我魔界共享平安,略尽了绵薄之力。我本想办完这些事,就回北国雷音仙府去的,只是那些妖女尚未除尽,令我放心不下呀!” 第一百九十三回 光普攻打黄龙剑阵 惠灵圣人假惺惺地感叹一声,把袍袖一抖,装作义薄云天的样子高声言道:“天下未靖,惠灵安敢偷闲?我愿与众家弟兄同生死,共患难,以报青云老祖知遇之恩也!” 余翔听罢,立刻转怒为喜,起身离座,满脸堆着笑,左手拉住韩光普,右手拉着惠灵圣人,面向众位妖兄妖弟说道:“诸位贤弟呀!我们占据悬空岛数千年,恍若一场大梦尔。今日得遇惠灵仙师,才如乌云开而见日月也!您就是我悬空岛的救命星,大恩人!我也不想多说了,为我们能够在此相逢,今日大摆酒宴,以相庆贺!” 惠灵圣人用眼角扫了下韩光普,见他面现得意之色,一颗悬着的心才有了着落,矜持地说道:“贤弟的盛情,惠灵心领了。以我愚见,这顿盛宴,应该在杀掉谢九月之后,一并庆贺更为妙也。”余翔拍掌说道:“好!就依仙师之言,可是,我们怎么才能杀掉他呢?”惠灵圣人说道:“为防节外生枝,我带你们去一趟雷音仙府,以参谒我师仙容。到那时,就可以看到我的师尊,把谢九月打入五阴炉中,定然能炼得一枚舍利子,也好敬献给青云老祖!” “好哇!”群妖欢呼起来。 早有小妖把谢九月抬了过来,惠灵圣人把他拿在手里,然后吹了口法气,就见谢九月变成了一个三寸高的小人儿,被放在了衣袖里。 众妖怪闹哄哄地跟着惠灵圣人,走出了火云洞。 余翔深知韩光普狡诈阴险,不想带他去见青云老祖,怕他讨得老祖高兴,说不定会留在那里,日后恐怕对自己没好处,便悄声对他说道: “贤弟呀!你就别跟着去啦,代我暂管岛上诸事,还望贤弟多多劳神。愚兄的根基都在这里,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呀。若是魔界来人扰乱,当善言劝止。若是那些女子前来攻打,就紧闭洞门,不可逞强贪功,等我们回来,再与他们一决雌雄。你记住了吗?” 韩光普不知是计,点头答应下来,正色说道: “大哥以诚相托,小弟定当尽心竭力,望大哥放心就是。” 余翔拍了下他的肩头,微微一笑,遂与惠灵圣人驾起乌云,和闹海公元真、擎天手何阶、五湖翁许庆远、细腰蜂黄禹庆、彻地龙屠守道一起赶往雷音仙府。 翻天金雕余翔一走,悬空岛上就韩光普说算了,他往虎皮交椅上一坐,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,冷静地想了一会儿,终于明白过来了,心里话:好!你不带我去,我就让你败家!他面现威严,点指唤过来虎怪,开口说道: “今儿个我说算了,要一改那种畏手畏脚的习惯。我命你带领一队弟兄,到西北角上,去捉拿那些不知死活的女子,为我悬空岛建立不朽的功勋!” 虎怪大喜,立即点齐了一队小妖,闹哄哄地出了火云洞。 霎时间,悬空岛上狂风乍起,乌云四合。 历经一场恶战,凌剑虹觉得黄龙剑阵的威力,还没有激发出来,便把姐妹带到一个隐秘之所,再次演练阵法。虽说是临阵磨枪,剑阵的光华还是扩大了丈余。连不懂武功的兰芝、若霞,也能随着剑阵的变化走动,可见她二人聪明得有似冰雪,再加上凌剑虹的悉心指点,手里的宝剑也像模像样地挥舞起来。 凌剑虹看到一团乌云平地而起,直奔西北方而去,便告诉哥舒玉梅: “看来是惠灵老怪要回去了,必然要带走谢九月,我要追上去看看。你们不可擅动,免遭魔难。我去了!”言毕,纵身上了云头,朝西北方追去。 脾气火爆的彩凤姑娘说道: “惠灵那个老妖精走了,我们何不趁此机会,扫平了火云洞?” 哥舒玉梅正色说道: “此事万万不可!凌姐姐嘱咐之言犹在耳畔,谁敢违逆,按谷规论处!” 江鱼儿走过来劝道: “彩凤姐!玉梅说的是呀,可千万不能胡来。有什么事,等谷主回来再说吧。” 彩凤轻叹一声说道: “大好良机,就这么错过了。”话音刚落,就见树梢摇动,传来一阵呐喊之声。 红颜煞星哥舒玉梅说道:“姐妹们列阵,准备迎敌!” 哥舒玉竹把令旗摇动,姐妹们列成了五行盘龙阵。正东方是杏黄旗,正南面是火红旗,正西是绿色旗,北方是蓝色旗,中间是黑色旗。 哥舒玉梅抬头望去,看见虎怪冲在前面,六怪皆不在其中,队形散乱,喊杀声挺高,行进的速度却不是很快,就和玉竹说道:“这伙妖怪心里发虚,没有啥道行。” 彩凤插嘴道:“我看他们是来试探的。”哥舒玉竹说道:“有道理!有可能六怪离开了悬空岛,他们想以攻为守,虚攻一下,怕我们前去攻打他们。”哥舒玉梅说道:“给他们点厉害的,留个活口,问一下火云洞的虚实。” 虎怪是一员猛将,看见了这些女子,“哈哈”大笑了一阵说道:“果然藏在这里了,我看你们还往哪里走?弟兄们!把他们拿下,回去炖着吃!” 妖精们发一声喊,便闯进了剑阵之中。 黄龙剑阵几经历练,足以应付成名的妖魔鬼怪,对付这些无名小妖,那是不在话下。哥舒玉竹把令旗摆动,剑阵发动起来,旌旗相互穿插,剑光霍霍,随后就是惨叫声。剑阵里几乎成了屠宰场,数十个妖精头掉腹裂,很快就安静了下来。 虎怪见大事不好,调头便逃,迎面看见了韩光普,慌忙跪倒在地,哭着说道:“岛主哇!大事不好了!那些女子厉害得很,把弟兄们都给收拾啦,你快拿个主意吧!” 韩光普说道:“你且站在一旁,我自有安排。”然后对黄狮怪和狼精说道:“你们俩辛苦一回,把这些小丫头拿下了!” 二怪答应一声,挥兵刃杀入剑阵之内。 黄狮怪到了阵内一瞧,只见那十三个女子,皆是左手握着一面旗子,右手握这宝剑,往来穿梭,并没有什么奇妙之处可言,只是寻找不到阵门了。狼精过来问道:“我说狮哥呀!这阵咋打呀?”黄狮怪挠了下脑袋说道:“我这也正犯愁呢,要不咱俩就追着她们打。”狼精说道:“中!就这么干。”俩人说完,也跟着众女子转起圈来。 韩光普等了好半晌,却不见阵内有动静,心里着急。 白蛇精说道: “韩大哥呀!他们俩是一对榆木脑袋,懂什么破阵之术?我想到阵里探个虚实!” 没等韩光普说话,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我也想助你一臂之力,请大哥圣裁!” 韩光普点头允诺,嘱咐道:“二位贤弟这么说了,就前去攻打一回,可要多加小心了。” 白蛇精说道:“大哥请放宽心就是,区区几个黄毛丫头,有什么本领?我要把她们全部生擒,献与大哥脚下!小弟去也。” 白蛇精刚要进阵,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大哥莫急,我有个妙主意,你想不想听啊?”白蛇精说道:“有啥屁主意快说吧。”黄鼠狼大仙惊奇地说道:“哟!你是咋知道的?”白蛇精莫名其妙地说道:“我知道啥了?”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屁呀!”白蛇精气愤地骂道:“扯你妈的蛋!我就知道个‘屁’?”黄鼠狼大仙连忙解释道:“大哥这是想到哪里去了?我是想放几个屁,把她们熏迷昏过去,岂不是更好!”白蛇精说道:“那你就先放屁去吧,我等你片刻就是。”黄鼠狼大仙抢占了上风头,朝黄龙剑阵放了十几个屁。 哥舒玉梅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臊臭味儿,急忙把令旗一摇,率领剑阵转进了树林之中。黄鼠狼大仙看到放屁没能收到预想的效果,就跟白蛇精说道:“看来光放屁是不管事了,咱们还是动点真格的,杀进去吧。”白蛇精说道:“老弟呀!这些女子不好对付哇。”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咱们在韩光普面前都说出大话去了,咋也不能就这样回去吧?”白蛇精说道:“这么说来,这个阵就非打不可了呗?”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就得打,要不回去没法交代。”白蛇精问道:“那你认识这个阵吗?”黄鼠狼大仙摇了下头说道:“我也不认识。这几个小丫头,想来是没啥了不起的,咱俩先打一阵看看,顶不济也能抓住两个人呀,回去也就能交差了。” 白蛇精说道:“就这么办!兄弟!走着。”言罢,晃动手中红缨大枪,挑向了剑阵后面的葛云娘。葛云娘虚应几剑,便转进剑阵之中。白蛇精自以为得意,挥枪又攻向了柳春姣。柳春姣怒目圆睁,纵身杀了过来,没战到五个回合,便装作不敌,转入阵里去了。 黄鼠狼大仙在一旁看得清楚,白蛇精连胜两阵,也没费吹灰之力,胆量也就大了起来,高喊一声:“杀呀!”挥动手里的丧门剑,朝白蛇精递了个眼色,便闯进了剑阵里。 白蛇精心里话:你算是看出便宜来了,这些女子都不堪一击,你是想争头功啊,我可不能落在你后头。想到此,晃大枪往前就冲。 第一百九十四回 群妖酒店生是非 刚进入阵内,白蛇精、黄鼠狼大仙可就傻了眼啦,只觉得头上罡风飒飒,周遭剑光横生,再想找北,却一头扎向西南了。一阵胡乱砍杀,连个人影也没有见着。 白蛇精舞动红缨大枪,好一顿忙活,累得嘘嘘直喘,回头问黄鼠狼大仙:“黄兄!我看这个阵有点玄乎啊!咱哥俩还是快些撤出阵外去吧!”黄鼠狼大仙依言,一头钻入土中,白蛇精紧随其后。二妖在地下遁行,往前疾走。 哥舒玉梅把令旗摇动,众女子用宝剑指定黄鼠狼大仙,把他朝海岸逼去。 头上的脚步声“咚咚”直响,白蛇精说道:“黄兄啊!我听着上面有脚步声,莫非是她们跟来了不成?”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要不咱出去看看。”白蛇精说道:“我可不敢。”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你是怕了她们吗?”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没错!这叫知己知彼,才能趋吉避凶。”白蛇精说道:“你真会给自己遮丑。”他们俩说着话,感觉到上面没动静了,才从土里钻了出来,跑到韩光普跟前,慌忙跪倒在地。 黄鼠狼大仙说道:“启禀岛主哇!那几个丫头太厉害啦,我们不是她们的对手,败下阵来了。”韩光普面沉似水,“嗯”了一声说道:“受此小挫,何至于就吓成这个样子?你们不要担惊,少要害怕,刚才之败,是求功心切所致。以二位仙家的法力,对付她们绰绰有余。两军对垒,不可稍有疏虞,此乃千古明训也。我给你加上两个兄弟,再去攻打黄龙剑阵。牛神、马怪听令!我命你们二位,随同黄、白二仙,前去攻打那些女子,不得有误!” 牛神、马怪答应一声:“遵命啊!” 黄鼠狼大仙、白蛇精抱拳当胸,齐声回答道:“谨遵岛主圣命!” 说完,四个妖怪杀向了黄龙剑阵。 韩光普仔细观察着剑阵的变化,心里盘算着以逐渐加人之法,探出阵内的虚实,没料到四个妖怪去得快,回来的更快,身上或轻或重的还都挂了点彩。黄鼠狼大仙瞎了一只眼睛,白蛇精掉了个耳朵,牛神没了两个犄角,马怪瘸了一条腿。 黄鼠狼大仙忍着剧痛说道:“我的大岛主哇!她们太厉害啦!还没等我们进阵呢,就让人家给整成这样啦!” 韩光普冷笑一声骂道:“真是没用的东西!”然后喝令众小妖,从四面围定黄龙剑阵,全力攻打。小妖精们呐喊着冲了上去,看到剑阵里光华闪烁,都不敢靠得太近,在那里施展起妖法来。眨眼间天昏地暗,乌烟瘴气朝剑阵裹去。众女子保持阵形,眼看着妖气袭来,与剑阵的光华碰在一起,发出“噼啵”之声。 厉小青心里没了底,脚下移动的有些慌乱。 哥舒玉竹说道:“姐妹们!大家不要怕,这些妖怪就会虚张声势,过不了多长时间,就会败在我们手下的。” 韩光普看到剑阵有些散乱,心中大喜,高声喊道: “弟兄们!她们支持不住了,赶紧杀呀!” 惠灵圣人催动乌云,往西北疾走。所过之处,狂风暴雨席卷大地,大片的庄稼呈旋涡状到伏在地上,暴发的山洪,淹没了城镇村庄,数不清的人在洪水中挣扎着。 凌剑虹随后赶来,看到妖精如此肆孽,心里好生气恼,立即拔出黄龙圣剑来,嘴里默默念叨:“黄龙黄龙!快快显灵,止住洪水,保护苍生!”真言念罢,就见宝剑腾空而起,化作一条巨龙,随着“喀喇”一声惊雷,顿时云收雨住,地上的洪水很快渗入了地下。 得救的百姓们,看见天空飞舞的黄龙,纷纷跪倒在地上,叩首不已。 凌剑虹收起黄龙圣剑,妖精们已经去的远了。 行了大半天,滚滚乌云已临西疆境内。 妖怪们饥渴难耐,离老远就看见官道右侧的树林边,有一面杏黄色的酒旗,迎风“扑啦啦”地飘动。余翔朝惠灵圣人说道:“仙师呀!我们很是饥饿,那里有个酒家,是不是稍歇片刻,以解腹中之饥?” 惠灵圣人微微一笑,开口说道: “贤弟之言,正合我意。”言罢,便按落云头,降落在酒家门前。 风雨突然降临,家家关门闭户,路上行人皆无。 店小二把门上了栓,坐在桌子旁嗑着瓜子。 忽然听得“哐”地一声响,木门被撞开了。店小二吓了一大跳,刚想上前去和来者理论,看见他们那副长相,吓得差点没昏过去,惊呼一声,转身便逃。 余翔用手一招,任凭店小二怎样挣扎,身子还是往后滑过来。 擎天手何阶伸手抓住店小二的脖领子,另一只手捏住下巴,开口骂道: “真是屎虫子,没长眼睛吗?不好好地伺候着我们,还想跑么?”说着,抡起巴掌来,朝店小二扇了过去。 店小二被打得滚了出去,就觉得眼前发黑,金灯狂旋,趴在那好半晌没动地方,手捂着腮帮子,“哎哟哟”地直叫唤。他觉得嘴里有东西,往外一吐,竟然是五个后槽牙,嘴角淌着血,脸肿得像发面包子,五条紫红色的手印留在上面。 细腰蜂黄禹庆骂道:“装什么死呀!再不起来,我就让你总在那躺着了。” 店小二喘匀了气,情知遇上的不是人,哪里还敢言语?嘴里“哎哟”着,爬起身来,装出一副笑脸来,简直像吃了八个苦瓜,那比哭还难看,眼睛里流着泪,恭立在那说道:“各位大神来了,都请坐吧!小的给各位爷沏壶好茶去!”他刚掉了几个牙,说话都拢不住风了。 黄禹庆说道:“我提醒你一句,别耍滑头!我等可不是什么神仙,是悬空岛上的妖怪!你要是有半点差池,就让你们全家人死光,这个店也一把火烧了!听明白了没有?” 店小二慌忙说道:“明白了明白了!小的这就去准备酒菜。”说完,躬身退去。 细腰蜂黄禹庆乐得直拍巴掌,点指着店小二的背影,大笑着骂道:“哈哈!真是欠揍的贱坯子!要不是何老兄这一巴掌,这小子能知道我等的厉害么?” 五湖翁许庆远忽然喊道:“店小二!你回来,” 店小二浑身像筛糠似地直哆嗦,转过身来,直着两眼看着这一群妖精。 许庆远“啪”地一拍桌子,歪着脖子说道:“是大爷我跟你说话呢,你没长耳朵吗?” “大爷!您还有什么吩咐?”店小二神色不定地答应着,不知道他有什么鬼画符。 许庆远撇着大嘴,侧坐在椅子上,瞪着铜铃似的眼睛说道:“你小子听着,马上去找七个美人来,陪着我等饮酒!” 店小二一听就傻了眼,在这小山村里,到谁家去找女人哪?还要什么美女?丑的都没地方去找!他哪里敢这么说呀,支支吾吾地没敢搭腔。 黄禹庆过来扇了他个大耳光,嘴里骂道:“你他娘的装什么聋?大爷们在岛子上寂寞的久了,要找几个女人来陪陪,你还不去快办,等着老子揪下你的脑袋来么?” “是是是!小的这就去办。”店小二冷汗都吓出来了,脑袋里连想都没想,随口就答应下来了。转身来到了后堂,急得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,可马上就压低了声音,怕被妖魔听见,又来找晦气。他哭了一阵便不哭了,女人是没地方去找,妖怪也不会放过我,左思右想也没个活路,便从墙上拿起捆猪用的绳子,一甩手把绳子头穿过了屋梁,拽过来一把椅子,哆哆嗦嗦地站了上去,把绳子打了个结,脑袋往绳套里一钻,随后蹬翻了椅子。 过了好一阵,也没见店小二出来,黄禹庆站在院子里高声骂道: “人都死到哪去了!再不来人,大爷我可就烧店了!” 这一嗓子,惊动了掌柜的。这位可不是个怕事的主,随手从兵器架上拿过来一杆大铁枪,甩开大步就奔前庭来了。路过后堂时,听得“咣当”一声响,扭头看去,见店伙计吊在屋梁上,便飞枪刺断绳索,往前一跟步,把伙计抱在怀里,摇晃着他问道: “你有啥事这么想不开呀?就这么寻了短见,你的老娘谁来照看?” 店小二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直淌,抽泣着说道: “主人哪!不要管我啦,快逃命去吧。” 掌柜的着急地问道: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快说与我听了。” 店小二说道:“店里来了几个妖怪,先前是说要喝酒的,后来又说要找女人···” 不等他把话说完,掌柜的气得须发皆乍,怒吼一声道: “哇呀呀呀!哪里来的畜牲?待我前去会他一会!”说完,从屋梁上拔下来大铁枪,就要往前厅走。店小二一把抱住他的大腿,哀求着劝道:“主人哪!千万不可动怒,那些妖怪···”他本想说那些妖怪和厉害,又怕激恼了这位吃软不吃硬的东家,便转了话口道:“那些妖怪要吃酒肉,咱就给他们吃,只当喂狗了,免得招惹是非。” 第一百九十五回 杀妖魔小牛酒中下毒 惠灵圣人和众妖怪进的这家酒店,就是青云寨李大牛家开的。李大牛在江湖上结交甚广,与武林盟主吴正青、神侠谢九月结拜为把兄弟。他武功高强,就是脾气火爆。 店伙计的劝说,非但没起到阻止的作用,反倒增加了他满腔怒火,把伙计往旁边一推,愤愤地说道:“你给某家闪开了!别说是来了几个妖怪,就是天王老子,也休想欺负我神牛侠!哇呀呀呀!”一声大叫,震得房上的尘土往下直落,他一转身便奔向了前堂。 店小二被推了个仰面朝天,脑袋“咚”地一声碰在墙上,登时起了个大包,也顾不得揉上一把,一翻身爬起来,急忙去找李夫人。 李夫人刚从终南山回来两天,她去拜谒南山仙翁任纵横,恰巧遇上了鬼谷一真老人,习得一套驭剑术。她正在禅堂修炼心法,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便收了功。 店伙计在门外说道:“启禀庄主夫人哪!前堂来了几个妖精,庄主不听劝阻,拿着家把式找他们去了。你快拿个主意吧!” 李夫人说道:“你先去照应一下,最好是别动手,我马上就到。” 店伙计答应一声,往前堂就走,早听得那边喊杀声传来,不用说,定然是庄主和妖怪打起来了。这时候,李小牛从后门进来了,身后跟着兰芝和若霞。店小二看见少庄主回来了,慌慌张张地跑过来,离老远就嚷道:“少主人!大事不好了。”李小牛一愣,眨巴着眼睛问道:“有啥事?这么惊慌。”店小二略一描述前情,然后说道:“少主人!你还是快想个主意吧!”李小牛眼珠一转,冲店小二说:“你去告诉厨师,炒几样好菜,我自有妙用。”说完,就跑进西厢房里,纵身跳上了香案,伸手拉开了佛龛的帘子,把小铜佛挪在一旁,从下面拿出来一个红色皮箱子,吹去上面的浮尘,然后掀开箱子盖儿,只见里面摆放着六个不同颜色的小瓷瓶。他拿起一个鲜红色的小瓷瓶,“嘿嘿”一笑道:“这是仙鹤头上一点红,搁在酒里头,只要妖精们喝了,保管让他们哏屁着凉拉稀屎!” 李小牛从西厢房里出来,赶紧往厨房里跑,看见胖厨师面无血色,两条腿直哆嗦,便说道:“刘大叔呀!你别害怕,好好地炒你的菜,有啥事我顶着。” 胖厨师哆嗦着说道:“我不、不害怕,就是浑、浑身冷。”拿刀的手一哆嗦,把左手的食指切了个口子,血水往外直流。 李小牛说道:“你赶紧包扎一下,越着急你越跟不上趟。”说着,他抱过来一坛子“花雕”老酒,随手揭去泥封,就把毒药倒了进去,用擀面棍儿搅和了几下,抱起来就往前堂走去。 神牛侠李大牛怒气冲冲,手里拎着大铁枪,疾步来到前厅,看见七个妖怪正在说笑,便瞪起眼睛,用大铁枪一指他们,厉声喝道:“无名鼠辈们听着!快快从这给我滚蛋,要是慢了半步,当心我扎你们一身血窟窿!” 众妖怪当时一惊,闪目光看过来,见是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,手里拎着杆大铁枪,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。 惠灵圣人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用手点指着李大牛说道:“弟兄们都听见了吧?这位傻大黑粗的家伙,在咱们面前耍横呢!” 众妖怪都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 细腰蜂黄禹庆说道:“老小子!你是不是在发烧呢?敢在我们面前说大话的,他姥姥还没生出来呢!” 李大牛毫不示弱,拍了下胸脯说道:“我告诉你们说,这里可不是撒野的地方。我李大牛!在江湖上可不是一般的人物。” 黄禹庆说道:“那你就是二般的了。跪下来求个情,大爷我赏你个全尸。” 李大牛哪里听得了这个?把手中大铁枪一摇,认准黄禹庆当胸,卯足力气便刺了过去。 黄禹庆身子连动都没动,探出两个手指,夹住了一尺二寸长的枪头。李大牛使足了劲,想把大枪夺回来,连拽了三下,竟纹丝没动。黄禹庆冒起坏水儿来了,逼出一股内力,顺着大铁枪传到了李大牛身上。李大牛就跟触了电似的,身上闪动着蓝色光环,心里像万箭乱穿,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。黄禹庆忽然收了内力,李大牛就如同一摊泥似的倒在地上。李大牛喘息了一会儿,挣扎着坐起身来,随手抓起一条板凳,朝黄禹庆当头砸去。黄禹庆用手一拨,板凳被震了个粉碎,随之飞起一脚,正踢在李大牛的软肋上,登时就断了三根肋条。李大牛强忍住剧痛,就觉得嗓子眼儿发腥,张嘴喷出一股血箭来,手捂着肋骨蹲在那里,连大气都不敢喘了。 这时候,李小牛抱着大酒坛子走过来,看见爹爹脸上紫里毫青的,嘴角挂着血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子,险些没摔倒在地上。他一咬牙,强忍住悲痛,装出笑脸来说道:“让各位客官久等了,真是抱歉得很!请客爷们先喝几杯水酒,我马上就去端菜。” 妖怪们腹中饥渴,看见酒来了,都拿起碗来凑到酒坛子旁。 惠灵圣人精明得很,见这个小孩眼角有一股杀气,便朝悬空岛六怪摆了下手说道:“各位贤弟!且请慢来!”然后指了下李大牛,向李小牛问道:“小孩!他是你什么人哪?”李小牛马上回答道:“他是店里的伙计,愣头巴脑的,惹您生气了吧?我找人把他弄出去,省得碍您的眼。” 惠灵圣人微笑着说道:“小娃娃!我看你心地善良,就赏你一杯酒喝吧。” 李小牛心里话:坏了!这个老妖精要坏我的好事!按理说,他也不会知道我在酒里下毒哇,准是在试探我呢。想到这,他赶紧说道:“客爷呀!掌柜的不让我们讨客人的酒喝。”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客爷!我再给您弄两坛子好酒来,保准让您喝个痛快的。”惠灵圣人说道:“你把我们伺候好了,我会重重地赏你。你要是和我玩心眼儿,可别怪我把你的心剜出来做下酒菜!你可知道,人没有了心会怎么样吗?”李小牛装作害怕的样子,往后倒退了两步说道:“您可别吓唬我,我天生就胆儿小。人要是没了心,吃东西就不知道香啦。” 惠灵圣人“哈哈”一笑,从门外摄过来一块石头,用手一点,就变作了一块黄金,他托在掌上,笑嘻嘻地说道:“小娃娃!有什么好酒好菜,尽管端上来,银子是少不了你的。” 小牛心里一阵狂跳,瞪着小眼睛看满面青灰的妖精,鞠了一躬说道: “客爷放心!我不会慢待您的。” 惠灵圣人又问道:“小娃娃!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 小牛回答道:“客爷!烦您动问,我叫李小牛。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这名字很好,只是命运不济呀!恐怕是难以长寿的。” 小牛直着两眼说道:“客爷!您可别吓唬我呀!我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儿,千顷地里的一根苗儿,庙里的旗杆独一根儿,要是出点啥事,我们家可就绝户了。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小牛!不要害怕,老夫和你还有一段缘分呢。老夫赠你一件稀世之宝,名曰‘应声玉玦’。” 李小牛用眼角一扫,那些妖怪都没有喝酒,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。他伸手接过来应声玉玦,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一会儿,漫不经心心地说道:“就这个破玩意儿,有啥用啊。”然后一甩手扔在了地上。 这一摔,就好像动了惠灵圣人的心肝儿一般,猫腰捡起来,很不高兴地说道: 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宝贝么?” 小牛摇了摇头。 惠灵圣人说道:“我实话告诉你吧,它是殷纣王的贴身法宝,善能驱使天下动物。好比说来了一只老虎,你说一个‘定’字,那个老虎就会乖乖地呆在那里。” 小牛听罢,心中暗喜:这玩意儿要是真的那么厉害,我就把这些妖怪都给定在这。想到此,上前拉住惠灵圣人的衣角,着急地说道:“老佛爷!您就教给我怎么用这玩意儿吧!” 这一声“老佛爷”,可把惠灵圣人给叫美了,咧开大嘴说道:“你这娃娃!很让老夫开心的。你看见那条大黄狗了没有?就用这个对准它,说一个‘定’字就可以了。” 李小牛拿过来应声玉玦,按惠灵圣人说的方法,朝大黄狗说了个“定”,就见大黄狗登时停在了那里,跟泥塑木雕的一般。 呵!这东西还真管用,便把应声玉玦对准悬空岛六怪,连声说道:“定定定!”只见他们还在那里谈笑自若,心里顿时一惊,情知上了惠灵圣人的恶当。 惠灵圣人一把夺过来应声玉玦,恶狠狠地骂道:“小畜生!你想干什么?我摔死你!”说着,一伸手抓住李小牛的衣领,高举在空中,就要往下摔。 第一百九十六回 群妖大闹青云寨 别看李小牛岁数不大,却胆大心细,自幼就随父母在江湖上混,各种事情经历了很多,脑筋相当灵活。一见惠灵圣人要行凶,小眼睛眨巴了几下,“嗷”地喊了一嗓子,倒把惠灵圣人吓了一跳,把他放下来问道:“你这小子!咋呼什么?” 小牛心里话:我要是不这么咋呼的话,早让你给摔死了。他临危不乱,用手假装抹着眼泪说道:“我只是想试一下,这件宝贝对人管事不,没想到会惹您生这么大的气。早知道这样,我肯定不这么玩儿。” 几句话还真瞒过了惠灵圣人,以为小孩子好奇心强,只是玩儿过了头而已,便把他放在地上,很生气地说道:“你这孩子真不懂事理!这宝贝对普通动物管事,对有道行的就差劲了。”李小牛看见惠灵圣人衣袖里有个亮光,便笑着说道:“老佛爷!您衣袖里有个亮东西,那更好玩儿吧?”说着,伸手就往里面摸去。惠灵圣人一惊,用毛绒绒的大手,抓住了李小牛的手腕儿子,稍微一使劲,疼得李小牛眼泪就下来了,扯着嗓子吼道:“哎哟哟!快松手,可疼死我了!” 李大牛在地上蹲着,看见儿子有危险,急得身上一阵阵地直冒燥汗,愣是动不了劲儿。心里知道儿子为杀掉这些妖精,已经不顾生死,巧妙地和妖怪周旋着。 李夫人手里握着鸳鸯双剑,从后堂出来,看见两个美少女,便开口问道:“你们俩是什么人?到这干什么来了?” 兰芝上前施了一礼,然后说道:“大婶!我们是和小牛一块来的,正要去拜见您,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” 李夫人皱了下眉头说道:“好吧!你们俩先到后堂休息去吧,我有点儿急事,回头再来和你们说话。”若霞姑娘微笑着说道:“我们也和您一起去吧。”李夫人想了想,觉得不妥,就唤过来丫鬟秋英道:“你把这两位姐姐带到后楼,过一会儿我就回来。”安排完了,快步往前堂走去。 来到中堂,店伙计拦住她的去路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大奶奶!您可千万去不得。”他没敢说李大牛受伤的事,怕李夫人着急。 李夫人眼睛一瞪说道:“我怎么就去不得?” 店伙计说道:“妖精们在那里要找女人,少庄主正和他们周旋呢。你这么一露面,恐怕是要招来祸端的。” 李夫人怒火上涌,低声喝道:“你给我闪开了!我儿子倘或有个三长两短,我还能活下去吗?横竖也是个死,就不如和妖怪们拼了!” 店伙计拦挡在门口,哀求着劝道:“大奶奶呀!您就听奴才一句话吧,那些妖怪他不是人哪,都是会法术的,打死咱们这样的人,就跟碾死个蚂蚁似的。依奴才看,不如找个懂法术的人,前来降妖捉怪的好。” 李夫人急得娇面通红,把宝剑架在店伙计的脖子上,气汹汹地说道:“你胡说什么?到这时候,我上哪里去找会法术的人?你让开路吧,要不然我会先杀了你的!” 店伙计一动没动,双手紧紧抓着门框,闭上眼睛说道:“就是您杀了小的,奴才也不会放您过去,谁去也是白搭一条性命啊!” 院子里的吵闹声,惊动了客居在这里的武林盟主吴正青。 他在书房里看着《左氏春秋》,听得外面闹哄哄的,便合上了书本,来到院子里,见盟嫂手持宝剑,要杀店里的伙计,急忙走过来问道:“嫂嫂!这是为啥要杀伙计的?” 李夫人眼里含着热泪说道:“贤弟呀!前堂里来了几个妖怪,你大哥赶过去了。就他那个火暴脾气,几句话不和就要动手的,这会儿没有了动静,说不定出了什么事呢。我要过去看看,伙计他死活不让开路。” 吴正青又问伙计道:“为啥不让她过去呢?” 伙计说道:“大爷呀!那几个妖精相当凶恶,进门就打了我一顿,还让我给他们找七个女人,陪着他们饮酒。我怕是大奶奶去了,惹出是非来。” 吴正青觉得有道理,开口言道:“既然来的是妖怪,我看嫂嫂还是回避一下的好。伙计!你赶紧去后山,告诉司马英杰、严鸿昌他们个信儿,立即回来。” 伙计答应一声,朝后山飞奔而去。 吴正青怕李大牛吃亏,便快步往前堂走来。 李夫人放心不下,紧跟在吴正青身后。 在这个节骨眼上,吴正青也不好再阻止她了,毕竟是她的丈夫、儿子,都在前堂呢,便嘱咐她道:“嫂嫂!你去可是去,遇上啥事可不能着急。” 李夫人点了点头。 来到前堂,吴正青闪目光往屋里一看,果然看见一个妖怪,生得是秃头窄脸,没有眉毛,一对绿豆眼,尖鼻子,小噘嘴儿,两个小圆耳朵,细长脖子,身子胖大,四肢粗短,活脱脱像个大王八。 这位正是闹海公元真,他听着李小牛的狡辩,心气就不顺,抬起巴掌,就把他扇倒在地,得意地笑道:“嘿嘿!就你这两下子,也来骗我们,真乃不知量力!” 有道是母子连心哪,眼看着儿子被妖怪打倒在地,李夫人哪里忍耐得了?舞动鸳鸯双剑,朝元真当头便砍。 吴正青再想阻拦,为时晚矣,便也掣出腰里的软剑,纵身上前,朝惠灵圣人刺去。 李夫人手起剑落,眼瞅着就要砍在元真脑袋上了,就见他脖子一缩,竟然进了脖腔子里,急得她“咔咔”地就是一阵猛劈,却跟砍在败革上似的,不见有丝毫功效。元真身子一旋,伸手抓住她的双剑,往怀里轻轻一带,便夺了过来,另一只手抓向了李夫人的前胸。 李夫人往后急忙闪躲,却被细腰蜂黄禹庆拦腰抱住。黄禹庆狂笑道:“哈哈!某家今儿个可是交了桃花运啦!天外飞来个美娇娥,该说是我的艳福不浅吧!”话音刚落,就觉得一阵劲风袭来,耳轮中就听得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脸上着实地挨了个大嘴巴。他被打急了,咆哮起来:“啊!你还敢打我?看我把你撕成两片!” 元真上前说道:“贤弟手下留人!你就把他交给我吧。” 黄禹庆“呸”了一声骂道: “这个臭娘们儿!你快弄走吧,一巴掌差点没把我打个半死。” 元真“呵呵”地笑道:“你是没福消受哇,看我的吧!”说完,他把李夫人往肋下一夹,朝后山跑去。 吴正青身快剑疾,眨眼间劈出十五剑,竟然连惠灵圣人的衣裳边都没沾上。 惠灵圣人冷笑一声,点指着吴正青说道:“嘿嘿!你真乃不知量力也!就你这点本事,也敢和我动手,是嫌死得慢了吧?看老夫怎样成全与你!”言罢,把宽大的袍袖一抖,带起来的罡风,将吴正青卷在空中,抛向了翻天金雕余翔。 余翔摆动双掌,把他推向擎天手何阶。 身为一代武林盟主的吴正青,在妖怪的掌影中,被打得团团转,暗暗提了一口丹田气,双手护住要害部位,咬紧牙关,忍受着妖怪们的拳脚。 五湖翁许庆远高兴地说道:“哈哈!还是这个好玩,有点筋骨,还挺禁揍的。” 吴正青实在坚持不住了,泄去了丹田气,身子像摊泥似的倒在地上。 店伙计跑得满头是汗,气喘吁吁地到了后山,看见司马英杰、严鸿昌、程姿英、凌云飞、柳静修等几位武林名宿,肩上扛着狐狸、香獐等猎物,谈笑风生地走过来,离老远就大声喊道:“喂!各位大侠!快过来,青云寨出事啦!” 他踉踉跄跄地又往前跑了几步,便晕倒在地上。 众豪杰听到喊叫声,放下肩上的东西,飞也似地跑过来,见是店里的伙计,已经昏厥过去。司马英杰扶他坐起来,按了一下他的人中,急切地问道: “伙计!快醒醒!寨子里出什么事啦?” 店伙计大口地喘息着,一边比划一边说:“可了不得啦!酒店里来了几个妖怪,把大寨主给打伤了,吴正青和李夫人要去和妖怪争斗,您们快去看看吧!” 程姿英一拨楞脑袋,惊讶地说道:“怎么回事?青天白日的,什么妖怪敢出来呀?” 严鸿昌说道:“管他是什么玩意儿呢,还是先看看去再说吧。” 程姿英把手里的精钢百宝鬼头杖在手里一抖,怒冲冲的说道:“什么妖怪?敢来这里造次,让我一钢杖把他们都打扁了,看他们还作甚么怪!”说完,撒脚就往青云寨跑去。 严鸿昌着急地喊道:“老婆子!咱们商量一下再去吗?” 程姿英连头都没回,大声回答道:“救人如救火!有什么好商量的?等你商量好了,黄瓜菜都凉了。” 严鸿昌摇了下头,无可那何地说道:“没办法,就是这个宁脾气,到棺材里也改不了了。”言罢,施展开八步跨海的轻身功夫,随后追赶而去。 一气圣人司马英杰也没办法,和凌云飞说道: “咱也别等着啦,跟着去吧。” 第一百九十七回 双侠隐大战余翔 司马英杰和凌云飞商量着如何对付妖怪,柳静修的意思是用狗血,或者是用驴蹄子,来驱赶妖魔。司马英杰说是去邀请会法术的法师,来降妖捉怪。凌云飞不知道听谁的好了,但这些办法,都解决不了燃眉之急,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。说着话,就已经进了青云寨,也容不得多想了,各自拉出了兵刃,直奔酒店走去。 惠灵圣人和悬空岛的妖怪,把武林盟主吴正青打得爬不起来了,五湖翁许庆远觉得好玩,就把吴正青、李小牛提拎起来,放在李大牛身旁,然后拍了拍手笑道:“他们还会点武功,打着挺过瘾的,这会儿咋就不来人了呢,我这手还怪痒痒的。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,黄禹庆探头望去,看见来了位老太太,长得是奇丑无比,手里拎着根鹅卵粗的钢杖,身法甚是轻灵,身后还有一位老头儿,手里拿着一把宝剑,俩人飞也似地赶了过来,便回头朝许庆远说道:“许大哥!又来菜啦,只是老了点儿。” 彻地龙屠守道耐不住性子,要在弟兄们面前,显示一下杀人的手段,手里拿起七星宝剑,“嘿嘿”笑道:“你们嫌老,就让与我了吧!”身形一晃就冲了出去,往门前一站说道:“你们这两个老梆子!也跑到这送死来了吗?” 鉴湖女侠程姿英看一眼这个妖怪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抬手点指着他说道:“你这妖怪长得多爱人儿呀!你奶奶个啥的,咋琢磨着长的呢?还敢出来见人,不找个地方躲起来,莫非让我费一下手,帮你打扮打扮么?” 这几句话说得屠守道无地自容,咧了咧嘴说道:“我就这德性!天生就这样,缺你管么?铲子镐,揽得还挺宽。我打死你算了!”言罢,挥动七星宝剑,朝程姿英哽嗓刺了过来。 程姿英闪身跳在一旁,抡起手中的鬼头钢杖,反手就向屠守道当头打去。 严鸿昌也不怠慢,挥动宝剑加入了战团。 屠守道用七星宝剑磕开鬼头杖,伸出左手,抓向了程姿英的面门,嘴里说道:“我让你说我长得丑,抓你个满脸花吧!” 他的手太快了,程姿英赶忙往后退去,他就像鬼魅一般,随后跟来。 程姿英觉得脸上一凉,那张奇丑无比的面具,被妖怪抓在了手里。 严鸿昌就在程姿英的身后,被她撞了个满怀。 程姿英怒道:“这都啥时候啦?你还吃我的豆腐!老没正形。” 大敌当前,严鸿昌没心思和她争论是与非了,挥动宝剑杀向屠守道。 程姿英撇了下嘴说道:“老头子!别往心里去,是我错怪你啦!” 严鸿昌回头笑道:“没关系!谁让你是我老婆呢,受点委屈也算不得啥。” 程姿英“呵呵”笑道:“真是我的好老头子!下辈子我还找你这个冤家来!” 彻地龙屠守道在程姿英脸上抓了一把,竟揭下一张皮来,现出来个娇嫩的面容,觉得很纳闷儿,听他们俩说的话,更为生气,便恶狠狠地说道:“你们俩少说点儿酸了吧唧的话,扰得我的心都乱了,这还怎么厮杀?” 程姿英心里话:你是有法术的妖怪,我们怎能打得过你。不如先扰乱了他的心神,在伺机杀掉他!对!就是这个主意。想到这,又拿着腔调说道:“我的老头子!你真坏哟!我跟你说话呢,咋就不搭理我了呢?”严鸿昌说道:“我的心肝儿哟!我敢不搭理你么?这不是正想着咋说嘛,说不对又招你生气了。”屠守道光顾的听他们俩说话了,一个没注意,脚上被严鸿昌刺了一剑。 屠守道惊呼一声,闪身想退走。 程姿英见机会来了,纵起身形,抡起百宝精钢鬼头钢杖,把老怪屠守道的脑袋看得真切,一杖捣将下去,砸了个正着,耳轮中就听得“砰”地一声,打了个万朵桃花开,脑浆四散,污血喷出去一丈多高,尸体“扑”地一声倒在地上,拱了几下,便显出原形来,竟然是一条两丈余长的鳄鱼精。 严鸿昌挑起大拇指赞道:“喝!好样的!真是我的好老婆。” 程姿英腼腆地笑道:“还夸呢,拿我寻开心,不把人家当杀人魔王啦?” 严鸿昌不好意思的“嘿嘿”一笑说道:“还揭老疮嘎巴干啥?这回你可要当杀魔大圣了!” 程姿英勇气大增,把鬼头杖上的血,用鞋底子蹭了蹭,朝老头子说道:“走哇!咱去把那些妖怪都打死了,才称得上杀魔大圣呢!” 严鸿昌激动地挥了一下拳头,打了个手势说道:“夫人!走着!” 院子里的一声惊叫,惊动了屋里的妖怪。 惠灵圣人手提分天、平陆刺,闪身冲到门外,看见程姿英舞动鬼头杖杀了过来,身后跟定严鸿昌,便高声喝道:“呔!你们俩是什么人?竟敢打死我的弟兄?” 程姿英不知道来者何许之人,把鬼头杖往地上一顿说道:“你给我竖起耳朵来听着!我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鉴湖女侠,程姿英是也。你又是个什么妖怪?快快报上名来,我手下不死无名之怪!” 惠灵圣人看了一眼屠守道的尸体,阴下脸来说道:“哼!告诉你这个将死之人也罢,我乃是青云老祖驾前的左护法,惠灵圣人是也!你们俩还不跪下受死,更待何时?” 程姿英也不言语,蓄势以待。 翻天金雕余翔上前两步,朝惠灵圣人抱了一下拳,开口言道:“惠灵仙师!我要给屠守道兄弟报仇雪恨,就把他们让给我吧!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你要多加小心了,这两俗人武功很高。” 余翔说道:“仙师放心就是,两个俗人,能奈我何?”言罢,摆动雁翎追魂刀,恶狠狠地看着程姿英说道:“是你打死了我的弟兄吗?” 程姿英冷笑一声说道:“然也!你是想随他而去么?” 余翔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数声,脸色铁青,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: “大胆泼妇!敢杀我弟兄,我要你碎尸万段,方消我心中之恨!休走,看刀!” 程姿英说道:“你家姑奶奶连人都敢杀,别说是个妖精!你可要当心点儿,别让我一家伙打扁了你的鸟头!” 余翔听了,心里犯疑:她让我当心点儿,看来她的法术一定很高强,要不然,怎么能看出我是鸟脑袋来呢?定然是个有慧眼的人。想到这,心里畏惧起来,有心退去,又怕在惠灵圣人面前丢了颜面,便硬着头皮前来应战。 程姿英杀法骁勇,手中的鬼头杖挂动风声,照准余翔搂头便砸。 余翔虽说是胆怯,但毕竟是个妖魔,力道比程姿英大出了许多,用左手硬接程姿英的鬼头杖,右手的宝刀平推过去,要把她挥为两段。 雁翎追魂刀薄如蝉翼,锋利得很,杀人不沾血,在余翔的内力催动下,刀尖上闪动着半尺长的光华。程姿英久经沙场,看得出来,这个妖精的能力,比武林中的顶尖高手,也要强胜几倍,便加上了万分小心,见刀锋劲扫而来,赶忙撤步,用鬼头杖往外封挂,两件兵刃“嘡啷啷”碰在一起,震得人耳朵“嗡嗡”直响,激射出来的火花,耀人二目。程姿英“通通通”地倒退了七八步,才拿桩站稳,觉得两臂酸麻,心头狂跳,周身血液翻涌,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老怪余翔,人家跟没事一样,脸上现出了得意之色。 武林名宿程姿英,何曾吃过这种暴亏?她牙关一咬,抡起百宝精钢鬼头杖,又要前去厮杀,却觉得有些不对劲,低头一瞧,这才发现,鬼头杖已经成了两节,断口齐斩斩的,情知这妖怪手里的刀,不是寻常之物。程姿英这一惊非同小可,随之就是恨。自己赖以成名的兵器,眨眼间毁在妖魔之手,心疼得五内冒火,恶生胆边,把两节鬼头杖上下一分,上边泰山压顶势砸向余翔的脑袋,下边来了个海底捞月,打向他的双腿。老侠隐严鸿昌看见夫人吃了亏,知道她脾气暴烈,宁可丢了性命,也不会饶过敌手的,在她未动之前,自己先做好了出手的准备。程姿英那里一动,严鸿昌身形一晃就冲了上去,手中宝剑拦腰挥向老怪余翔,左手打出一记追魂掌。 余翔大叫一声:“来得好!”也没看清他是怎么闪躲开的,就在刹那之间,已经在两丈开外了。他避开杖、剑、掌力之后,信心大增,随着惊雷般的一声怒吼,施展开雁翎追魂刀,闪电般的攻向了严、程二老。 人是江湖中的老侠隐,妖是修炼了上千年的精怪,双方杀在一起,二老很快落在下风,显得处处受制,防多攻少了。到底还是上了年纪,几十个照面之后,更显出体力不支,正所谓是人老不以体力为能也!鉴湖女侠程姿英豁出老命去了,一味抢攻过去。严鸿昌鼻凹鬓角见了汗,用衣袖擦了一把,飞身又杀上前去。 第一百九十八回 凌剑虹怒杀淫徒元真 严鸿昌夫妇与妖怪余翔杀得正酣,冷不丁从天上掉下来一个黑乎乎的圆东西,砸在地上,“咕咚”一声响,把在场之人吓了一跳。余翔闪身跳出战圈,朝那个不明之物看去,见是一个乌**,心里不由得大惊,知道是元真已然作古,便抬头望去,只见一片红云飘然飞了过来,一位天仙似的美女,出现在眼前。 余翔认出来了,她就是那个大闹悬空岛的女子! 凌剑虹用黄龙圣剑镇住洪水,解救了被洪水淹没的黎民百姓,故而晚到了一步。正巧路过一片松林,听得有人大喊“救命啊”,便按落云头,循声走去。在树木茂盛处,她看见个相貌甚是丑陋的妖精,对一位美貌的中年妇女欲行非礼,便怒喝一声: “住手!孽妖休得逞凶!” 等妖怪一抬头,凌剑虹认得出来,这妖怪正是悬空岛上的闹海公元真。心里话:我正寻找你们,却在这遇上了,真是太巧了。一念及此,黄龙圣剑在鞘内“嘡嘡”作响,便握剑在手,朝元真疾步走去。 闹海公元真欲火正盛,看见一位美少女走过来,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,用眼角瞄着来人,单等她靠近前来,凭自己的魔力,把她抓在手里,今日就来个双娇拥怀。他心里正想着美事呢,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光华,脖子上刮过去一阵凉风,脑袋就离开了身子,“咕咚”一声掉在了地上,马上现出了真形,原来是一只大海龟。 李夫人从地上爬起来,跪在那里,朝凌剑虹磕了个头,焦急地说道:“多谢菩萨救命之恩!我还有一事相求,望菩萨慈悲为怀,救我全家人的性命呀!” 凌剑虹慌忙上前,伸双手把李夫人扶了起来,开口询问道: “大婶!你家里莫非遭了难么?” 李夫人泪流满面,悲切的说道:“活菩萨呀!我家里来了七个妖精,我的丈夫、儿子都在他们手里,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,求您快去救救他们吧!您的大恩大德,我没齿不忘,来生就是托生一只鸡,也要多下几个蛋,来报答您的!” 凌剑虹说道:“大婶!你就快领我去吧,免得让他们跑了。”说完,拎起闹海公元真的脑袋,一手拉着李夫人,径奔青云寨而去。 还没等来到近前,就看见程姥姥被余翔一脚踹出去一丈开外,随后他追上前去,听他大喊一声:“老乞婆!你就在这吧!”举起手里的雁翎追魂刀,就要往下落。凌剑虹眼见得程姥姥有危险,离老远就扔过来了元真的脑袋。 程姿英躺在地上,把两眼一闭,心里想:完啦!这一辈子算是交代了。等了好一会儿,却没啥动静,睁开眼睛再看,见是凌剑虹到了,乐得她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,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:“哟!我的小心肝肝呀!可想死姥姥我了,咱娘俩这是在人间相逢吗?” 余翔圆睁怪眼,恶狠狠地说道:“你这小娃娃!胆敢杀死我的弟兄!休走,看刀!”言罢,挥动雁翎追魂刀往前就闯。 凌剑虹说道:“姥姥!您先退在一旁,与我观敌瞭阵。” 程姿英嘱咐道:“宝贝呀!这东西厉害着呢,可要多加小心了!” 凌剑虹说道:“姥姥放心就是,对付这些妖怪,我还是有办法的。” 惠灵圣人看出苗头不对来了,招呼一声余翔道:“余贤弟!你回来一下。” 余翔听见叫声,咬牙切齿的说道:“小丫头片子!你等着,回头再来和你算账!”他来到惠灵圣人面前问道:“仙师!你唤我有什么事?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她是来救这个谢九月的,斗志正盛,咱们不要理她。等把谢九月杀掉了,她也就没劲儿了。到那时候,杀她就容易多了。” 余翔梗着脖子说道:“我的两个弟兄死在他手上,此仇不共戴天,我岂能饶过她?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贤弟!千万别想不开,弟兄们的仇,自然是要报的,可也不在一时吗?等杀完了谢九月,我的师尊玄阴真君,也许会亲手杀掉这个女子的。” 余翔问道:“依你的意思,是要干什么?” 惠灵圣人说道:“现在什么也不干,和我拜见玄阴真君去。” 余翔着急地说道:“那咱就赶紧走吧。” 惠灵圣人把大袖一抖,从袖口里飞出来一团乌云,将妖怪们卷起来,腾起在空中,打了个惊雷,然后朝西北方急飞而去。 凌剑虹哪里肯放过他们,和程姿英说道:“姥姥!他们带走了九月哥哥,我要去救他,就不陪着您啦!”言罢,驾起一片祥云,随后便追赶过去。 悬空岛上魔焰通天,飞燕秃子韩光普率领众妖魔,攻打黄龙剑阵,渐渐占了上风,群妖更加猖獗,嚎叫着把众女子逼到了海边。 几天水米没打牙,剑阵里的众女子饥渴难耐,身困体乏。厉小春、于萍、刘燕体力不支,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。 哥舒玉梅嘴唇干裂,嗓音嘶哑着说道:“姐妹们!我们不能倒下,再坚持一会儿,门主就会来救咱们的。” 人参娃把李小牛、兰芝公主、陈若霞送到了青云寨,又赶回了悬空岛上,看到剑阵里的众位姐妹已经露出败相,便大声说道:“姐妹们!我回来啦。” 她们以为是凌剑虹到了,马上来了精神,闪目光看去,见是人参娃,便又都泄了气。 人参娃说道:“姐妹们!我头上有十五颗果子,你们拿去吃了吧,只要能吃到一颗,就可以增加五百年的功力,便足以对付这些妖怪了。” 彩凤姑娘气喘吁吁地说道:“玉梅姐!你看怎么办?” 哥舒玉梅舔了下干裂的嘴唇,关切地说道: “人参娃!我们摘下了你的果实,你还活得成吗?” 人参娃说道:“我不会死的,留下来两颗果实,还会有灵气的,就是损失掉十万年的功力。我会找个隐蔽的去处,再去生长的。” 哥舒玉竹说道:“不中!现在还胜负未分,我们不能毁掉你。” 人参娃说道:“等分出胜负,后悔可就晚啦。你们都是善良的人,不会忍心吃掉我的。我有一件事求你们,就算作为酬劳吧。等你们见到了如来佛祖,把我的事情告诉佛祖,我就知足了!”言罢,就见光华一闪,人参娃已经不知去向,地上留下来十三颗人参果。 哥舒玉梅呼喊道:“人参娃!不要哇!” 妖精们看见这些女子,身体已很虚弱了,又发出一阵大喊,挥舞着兵刃冲杀过来。 情况紧迫,哥舒玉梅把人参果捧在手里,眼含着热泪说道: “姐妹们!要记住人参娃的话,见了佛祖的时候,言明他勇于舍身的精神。”说完,便把人参果分给了众位姐妹。 人参果入腹生香,让人感到头清脑醒,饥渴顿消,周身血液涌动,一股强劲的内力,沿着经脉遍及全身,骨节“咯嘣嘣”作响,瞬间打开了大、小周天,任、督两脉,生死玄关,头上现出来蒸蒸热气,挪移之间,身子好像要腾起在空中。 众妖魔攻到近前,看到剑阵里光华闪动,杀气弥空,哪个还敢上前? 哥舒玉梅把令旗一挥,剑阵宛若一条巨龙,朝妖精群里扑去。 妖精们像潮水般溃退下来,韩光普哪里喝止得住? 耳听得小妖们惨叫声声,韩光普心中大惊,闪目望去,看到剑阵光华闪烁,正自纳闷,又看见哥舒玉梅挥剑杀来,他不敢恋战,转身逃进了火云洞,紧闭了山门。 众女子斗志正盛,沿路追杀过来,杀死的妖怪不计其数,血水流进了大海,染红了好大一片水域。她们追到了山洞的大门前,见那道洞门关得很严实。 彩凤用手一摸,觉得软绵绵的,便用宝剑往里扎去,就好像刺进水里一样,剑过无痕,众人都感到诧异。 厉小春搬起一块石头,朝那道奇异的门砸去,就见石头嵌在门上,用手再往下弄,却纹丝不动。吕燕、张晓妮抱过来柴草,就在门前点着了,火舌竟然离开大门半尺远。彩凤着急的说道:“这是什么鬼玩意儿!”上前踹了一脚,鞋子竟然粘在了上面,往回里使劲一带,就听“嘎吱”一声,鞋底子却留在了大门上。 哥舒玉梅用手拍打着地面,高声喝道:“土地何在?”话音刚落,地上冒出了一股白烟,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,衣衫褴褛,手里拄着根拐杖,近前说道:“仙子唤我,有何吩咐?”哥舒玉梅问道:“土地公公!这个门是什么东西?竟然不怕火烧刀砍。” 土地公公说道:“仙子呀!这道门并没有稀奇之处,只是用符咒镇着,才会这样的。” 彩凤问道:“土地神!我们怎样才能打开它呢?” 土地公公说道: “地生奇洞洞门深,天降倾盆不能淋。难得龙君发震怒,金甲双公丢真魂。”言罢,便隐入地下去了。 哥舒玉竹仔细琢磨着土地公公的话,过了好一会儿,忽然拍手笑道: “有了!我猜出这话的意思来了。” 第一百九十九回 红狮怪受挫走惊魂 哥舒玉梅把韩光普杀得大败,他回到了火云洞里,紧闭了洞门,哪里还敢出战?众女子用剑劈、石头砸、火烧都不能把门损伤。哥舒玉梅请出来土地公公,他说出几句话来,令众女子很难猜解。 哥舒玉竹说道:“姐妹们!土地神说的意思是,这个门在山洞里,下多大的雨也淋不到它,等到龙王发怒的时候,门上的两个门神就会吓丢了魂。” 哥舒玉梅高兴地说道:“姐妹们!我们想办法弄些水来。” 众人一时找不到盛水的器皿,彩凤说道:“用剑鞘还可以吧?” 哥舒玉梅拍手称赞道:“好办法!就这么办。” 她们用剑鞘取来海水,朝洞门泼去。 洞门很快就融化了,小妖精慌慌张张地跑进山洞里,向韩光普说道:“启禀岛主哇!大事不好了。那些女子毁去了洞门,正放火烧洞呢。”话刚说完,浓烟随之而来。 韩光普大声喊道:“快把山洞堵住!” 妖精们呛得透不过气来,哪把他的话听进耳内?他们怪叫着跑出山洞,被众女子尽皆杀之。哥舒玉梅不见韩光普出来,就让姐妹们多添柴草,高声说道:“姐妹们!加把劲,韩光普要是再不出来,就让他变成烤鸭子!” 忽然间,烟火倒卷出来,柴草四处飞扬,众女子赶忙后退,注视着山洞口。 韩光普大摇大摆地从山洞里走出来,高声喝道: “尔等快些跪下受死!免遭碎尸之难!” 哥舒玉梅厉声说道: “韩光普!你死到临头,还说什么浪言大话!” 韩光普冷“哼”一声,击了三下掌,从山洞里走出来一个怪物。 此怪生得是头如麦斗,眼赛钢铃,脑门上三道皱折,脑袋上一尺半长的黄头发,扎里扎煞地四外横生,就跟个狮子脑袋相似。他往那里一站,身高足有丈二,身上是金盔金甲,披一袭大红色斗篷,手里平端一杆双尾蝎大铁枪。 韩光普撇着嘴说道:“你们看见了吗,这可是西洋国的红狮怪。你们哪个不服。就和他战上几个回合!” 红狮怪脑袋一晃,张开血盆大口,“呜呜”地叫了两声,声音很是雄浑,摄人胆魄,然后说道:“这些不知死活的野丫头!都给我听清楚了,识相点的,跪下来求死,某家赏你个全尸!哪个敢反抗,我就把你们都嚼巴嚼巴吃了!都听明白了没有?” 彩凤气得柳眉倒竖,用剑尖一指红狮怪,厉声喝道: “你少吹些洋牛吧!那个又怕了你?来来来!我陪你走上几个回合。” 红狮怪把大铁枪舞动起来,就听得“嗡嗡”直响,眨眼之间,只见一团枪影,不见了其人,直奔彩凤而去。彩凤更不示弱,面对猖狂的红狮怪,她挥剑上前,脚下走起九宫步,围着红狮怪左盘右转,宝剑乘虚蹈隙,不时地攻出几招。红狮怪见敌手飘忽不定,急得“嗷嗷”怪叫,索性躲开她的纠缠,朝众女子冲杀过去。 哥舒玉梅把令旗摇动,众女子列成黄龙剑阵,把红狮怪困在阵内。 红狮怪毫无惧色,把大铁枪施展开来,在阵内往来冲杀,如入无人之境,嘴里说道:“这摆得是什么破阵?看某家把你怎么挑翻!” 韩光普看见红狮怪闯进阵内,心中暗自叫苦,看来这最后一张王牌,已经陷入万劫难复之地了,这还有什么指望呢?他长叹一声,仰望着蓝天说道:“苍天哪!我算是没有立足之地了,这又该如何是好?”他左思右想,觉得心里一阵奇寒,倘或红狮怪一死,这些女子非把我乱刃分尸不可,眼前之计,就是趁他还没有死,赶紧逃之夭夭,另投高人为上策也!想到此,便纵身跃上云头,往正西而去。 红狮怪被困在黄龙剑阵里,就觉得身边剑气飞旋,左冲右闯了一会儿,回头再看韩光普,却不见了踪影,不免心中恨道:这个老匹夫!拿我当挡箭牌,他倒溜了个麻利。我也不能在这里等死,无论如何,杀开一条血路,先逃命再说。红狮怪沉下心来,认准了西北的生门,静静地等待着功力较弱的女子,也好作为突破口。江鱼儿上前说道:“洋狮子!你瞪着俩眼珠子看什么?当心万剑穿身之厄!” 红狮怪乃是异国稀树草原上的狮子王,自从得到大道之后,便有称霸天下的野心,他目空四海,遍访天下各路妖魔,一直没有遇到对手,就更加骄狂起来。他想到扶桑国去,路过悬空岛,看见这里灵气充沛,就降落下来,拜见了岛上的妖怪,相互谈经讲法,很是投机,大有相见恨晚之意,便暂时住了下来。本打算好生修炼,将来去见如来佛祖的,没想到岛上的妖怪竟干起杀人行凶、抢夺女人的勾当,便和黄禹庆理论起来。黄禹庆翻了脸,把红狮怪拿住,用铁链锁了个结实,押在了石牢里。 韩光普大败归来,本想依赖具有魔力的洞门,来个坚守不出,没料到那些女子毁去了洞门,又放起火来,想逃走也出不去了,心里甚是着急,就想到了红狮怪。他来到石牢前,微笑着和红狮怪商量道:“我说老兄啊!你想从这里出去不呢?”红狮怪眼睛一亮,赶忙说道:“想啊!可也没办法出去呀?”韩光普说道:“老兄啊!眼下机会来啦。悬空岛上的老大都走了,现在我说了算。我有心放你出去呀,只是有几个凡尘女子,很不知量力,欺我一片慈爱之心,不想与她们计较,她们竟打上门来,毁了我的洞门不说,还放起火来。”红狮怪瞪大眼睛说道:“会有这等事?她们也太狂傲了。”韩光普说道:“说的就是嘛。我想放你出去,把这些女子赶走,你就可以回归故里,我也可以在余翔面前有个说辞了。这也就说得上是两全其美了,老兄啊!你意下如何呢?”红狮怪不知是计,万分感激的说道:“有劳贤弟费心了!我这就出去把她们赶走。”韩光普把他放了出来,山洞里已经烟火弥漫。红狮怪当即作法,袍袖一挥,一股狂风就地卷起,吹得烟火柴草四处飞扬。 红狮怪和彩凤杀了一阵,眼下被困在了剑阵之内,韩光普竟然溜之乎也,才知道上了他的当。说什么也为时晚矣,眼见得一位小女子来到西北角,便大喝一声:“杀呀!挡我者死!”舞动掌中大铁枪,舍命杀了过去。 厉小春抵挡不住,闪开了一道缺口。 哥舒玉梅把令旗摇动,剑阵又朝红狮怪围将过去。红狮怪大惊失色,没想到这些女子如此厉害,便不敢再多想,翻身纵上云头,往西方逃命去也。 一路之上,红狮怪心寒似铁,不知道怎么会败在这些女子面前,败得还是那么的惨,还有什么颜面回故土呢?便低了头,任凭云团随风飘移。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他看见前面的高山峻岭,巍峨连天。山头上尽皆被白雪覆盖,在阳光照耀下,放射出耀眼的光华,好像进了天宫一般。山下树木葱葱郁郁,大地上鲜花烂漫,绿草茵茵,羊群隐没于碧海翠波之间,又让他想起了美丽的故乡,心里高兴起来。看到那些肥美的羊群,腹中便感到饥饿,就想抓只羊来饱餐一顿。 离羊群不远处,有座毡棚。一缕炊烟,从那里缓缓升起来,随风轻荡,经久不散,给如诗如画的大草原,增添了无限生机。 身穿藏袍的小姑娘,乌木般的秀发,梳了好些小辫子,披散在身前背后,蹦蹦跳跳地采撷着鲜花,唱着优美动听的歌声,好像百灵鸟,在婉转的啼鸣。 一位老奶奶抱过来牛粪干,在门前煮着奶茶。 有个中年女人,脸上带着笑容,双手麻利地挤着羊奶,奶汁儿“哧哧”地喷射进木桶里,溅起一层繁密的气泡。 牧羊人牵着马,身上背着弓箭,嘴里哼着小曲儿,挥动着鞭子,不时地甩个爆响,以警示那些狐狼,让它们远离这里。 忽然间,一团乌云从天上降落下来,引起藏獒的一阵狂吠。 牧羊人警觉起来,摘下弯弓,取出雕翎箭,认扣弓弦,闪目四顾,看见从天上下来一个狮头人身的妖精,心里大惊,拉满了弓弦,一箭**过去。 红狮怪用手一拨,打落了激射而来的箭,探手抓住一只羝羊,便掠地而起。 牧羊人骑上快马追赶了一阵,见云团移动的甚是快捷,也只好作罢,叹了口气说道:“唉!真是怪了,这里怎么会闹妖怪呢?” 红狮怪吃饱了,伸出舌头,舔着嘴边的血渍,伸了个懒腰,这才催动云头,往西急飞而去,决心回归家园。 “喂!红狮怪!你是怎么从悬空岛出来的?来此做甚?” 听声音很是耳熟,可是,在这荒凉的地方,谁会知道我红狮怪?他打了个愣神儿,马上知道了来者何人,急忙按落了云头,上前抱拳见礼:“余老兄!兄弟给您施礼了!” 余翔站在山头上说道:“好说好说!你可有什么急事吗?” 第二百回 红狮怪被骗入魔窟 红狮怪恨透了韩光普,也恨余翔。 听余翔这么一问,心里很快就编好了一套言词,点了下头说道:“大哥所言极是!自从你们离开悬空岛之后,韩光普便率领众兄弟,前去围剿那些女子。”余翔急忙问道:“那又怎样?”红狮怪气愤地言道:“那些小弟兄们,说来也够可怜的,全被那些女子杀害了!” 余翔气得脸色铁青,“哇哇”地暴叫数声,咬牙恨道:“老夫临行之时,千叮咛万嘱咐,让他坚守洞府,不可出战。这个混蛋,毁了我的宝岛啊!” 红狮怪更是火上浇油的说道: “他只身逃回火云洞,又让我前去迎战那些女子。小弟出于报仇心切,误入剑阵之中,险些丢了性命。韩光普竟然不顾小弟生死,不知逃到哪里去了!” 余翔气得好半天没言语,长叹一声说道:“唉!都怪我用人不当,才有今日之祸呀!”他拉着红狮怪的手,感慨的说道:“老弟呀!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。你被押在牢里,我是知道的。说实话,我看你心高气傲,想给你一些磨练,日后能够刚柔相济,其益不可小视也。贤弟呀!你不会怪我吧?” 就这几句话,扫去了红狮怪心头的阴霾,他紧握着余翔的手说道: “大哥肝胆相照,令小弟惭愧也。” 余翔说道:“贤弟呀!就啥也别说啦,韩光普那厮,我日后会找他算账!我能再次见到你,心里很是高兴,你跟我去见见玄阴真君,是去是留呢,自个儿定夺。你看这样可好?” 红狮怪便不作他想,点头答应下来。 余翔和红狮怪来到南山坡,站在悬崖边上,俯首看去,下面是立壁千仞,白云在山腰间缭绕,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,绝壁上有一块突兀的岩石。 他二人纵身跃下,飘然落在了那块岩石上。 余翔朝峭壁连击三掌,只见岩壁上光华闪动,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山洞。山洞上方,书写着《雷音仙府》四个金漆大字。 从山洞里走出来两个童子,上前打了个稽首,开口言道: “恭迎二位圣驾!真君有请。” 他二人进了山洞,洞门自行封闭起来。 山洞里很是明亮,红狮怪问道:“这里面又没有松树明子,怎么会明亮的?” 余翔说道:“贤弟有所不知,这个山洞是用夜明珠的粉涂刷过的,下面镶嵌着美玉,故而不用照明,也会亮如白昼的。” 红狮怪暗自称奇,等来到山洞深处,看见一个高有丈余,粗逾三合的炼丹炉。在丹炉四周,有八个身穿八卦仙衣的道童,双手合十于胸前,端坐在蒲团上,二目微闭,口中念念有词。在他们身后,还有四十九个道童,手执七星宝剑,在那里护法。丹炉里火焰纯青,外面热气蒸腾。一位须发皆白的干瘦老者,头上戴九梁道冠,身穿八卦仙衣,脚下蹬一双多耳麻鞋。老者从洞壁上拿过来一把宝剑,往丹炉里探去,即刻就化为铁水。 余翔上前打了个稽首,悄声说道:“五云法师!红狮老弟到了。” 五云法师回头看了他一眼,轻声说道:“嗯!你带他去偈见玄阴真君就是。” 余翔走过来说道:“贤弟!恭喜你啦!真君答应接见你了。” 红狮怪很高兴,跟着余翔往山洞深处走去,悄声问道:“他们烧那个火炉干什么?” 余翔说道:“那是炼丹炉。听惠灵圣人说,要用这个丹炉,才能把谢九月火化了,现在已经把他打入丹炉里去啦。听他那个意思,还能得到一个整个骨骼的舍利呢。” 红狮怪问道:“那有什么用呢?” 余翔说道:“我听真君说,谢九月是佛门阿难使者转世,若是炼出舍利子来,凡人摸上一下,就能驱除百病、延年益寿。有修为的人,与舍利子沟通意念,就能看到五彩祥云。炼道者能看上一眼,就能长生不老,遇难呈祥。” 红狮怪听得如醉如痴,又问道:“那个舍利子,什么时候才能炼出来呢?” 余翔闭上一只眼睛,神秘兮兮的说道:“我告诉你吧,此事可千万不能外传。这个雷音仙府,那是北天宫青云老祖大驾的分支。老祖意在夺取玉皇大帝的宝座,但功力不足。早年得知佛祖把阿难使者罚入凡尘,来历经世难,重修佛根,就派出诸多得力魔将,到凡间捉拿阿难使者,却没有一点消息。真是没想到呀!在我悬空岛上,惠灵圣人把他擒拿,该说是魔界的一大幸事啊!” 红狮怪拍手笑道:“真是太好了!老祖若能荣登天庭,掌握世间万物,那是何等的荣耀哇!我们也就可以重见天日,主宰一方啦。” 余翔忽然叹道:“眼下还有一大难事,那个叫凌剑虹的,有一把镇压天下妖魔的金龙圣剑,倘若她前来捣乱,我们只能在这里护法了。五云法师唯恐炼不出舍利子来,每日里担惊受怕,亲自坐镇,还让我等前来协助,可见事关重大呀!” 红狮怪“啧”了一下嘴说道:“如此说来,要得到这颗舍利子,还要费很多周折的。” 余翔说道:“这也在两可之间,若是凌剑虹不来扰乱,这颗舍利子就能顺利地炼出来。” 红狮怪说道:“这意思我懂了,那个凌剑虹要来的话,我们就要和她争斗。” 余翔说道:“我也没必要瞒你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 往前走了不远,看见惠灵圣人和黄禹庆、许庆远、何阶在蒲团上打坐,也不便过去打扰,就在蒲团上坐了。 红狮怪看了一眼洞壁上的八卦图案,轻声问道:“玄阴真人为什么不出来见我等?” 余翔说道:“真人闭关已经有两天了,我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,他才能出来。” 红狮怪有些不耐烦了,提高了声音说道:“我见不到真君,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?” 惠灵圣人轻咳一声道:“嗯哼!休得高声。” 红狮怪白了他一眼,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。正在这时候,洞壁上的八卦图案旋转了一周,从中间往两旁分开,现出来一团绿色光芒。一对金童玉女,怀里各抱一把宝剑,同声说道:“真君出关,来者叩见!”言罢,在两旁站定。从里面步出一个高大的身影,头上是偌大的红色光环,身周围红光闪烁,群妖莫敢仰视。 来者“哈哈”大笑一声,开口说道:“弟兄们平身!今日相会,可谓三生之幸也!” 听声音是那么熟悉,谁也没想到他是哪一位!余翔偷眼看去,不由得惊叫一声:“啊!怎么会是你的?”然后慌忙跪倒,叩首不已。 来者说道:“诸位贤弟!不必多礼。” 红狮怪抬头一瞧,这位真君不是别人,正是自己心里最恨的那位奸诈小人,惊得他一时说不出话来,干瞪着两只大眼睛,注视着这位玄阴真君。 惠灵圣人也觉得纳闷,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,上前打了个稽首说道:“真君提前出关,莫非要有大事发生吗?” 玄阴真君挥了下手说道:“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啊?我想和弟兄们见上一面,彼此熟悉一下。弟兄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,说明我这个韩光普,在红尘里数十年,还是有影响的。这些事情,从今天起,就会成为过去,我们要开拓一个崭新的未来,成为主宰万物生灵的真神!” 妖怪们欢呼起来:“真神万岁!” 玄阴真君坐在宝座上,伸手在脸上一抹,韩光普便不见了,现出来一个鹰鼻鹞眼,脸上阴鸷鸷的玄阴真君。 众妖慌忙跪倒,叩首不已。 玄阴真君说道:“诸位弟兄平身!” 群妖站起身来,列立两厢。 五云法师趋前两步,躬身言道:“奉真君圣谕,弟子把阿难使者已经打入丹炉之内。悬空岛上的护法神已到,只是缺少了闹海公元真、彻地龙屠守道。” 玄阴真君说道:“这些事情我都在掌握之中。你们看,元真和屠守道就在这里。” 众妖抬头看去,就见玄阴真人张开大嘴,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,正是元真和屠守道。 他们两位朝玄阴真人叩首毕,过来和弟兄们一一相见。 玄阴真君说道: “凡是我的部下,都享有无边的自由,死了的可以再生,往复循环,无生无灭!” 等众妖欢呼之后,余翔出班,惶然说道:“真君在上!小可不知韩大人就是尊颜,昔日有不恭之处,还望真君海涵为是!”说完,跪在地上直磕头。 玄阴真君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!这是说的哪里话来?诸位进了雷音府,就是本君的门下,我岂能究其既往也?快快平身就是。” 余翔叩首再拜,感激涕零,跪在那里说道:“余翔谢过真君了!” 红狮怪也跪了下来,磕了个头说道:“真君如此垂爱,宽宏大度,实令小可钦佩之至!” 玄阴真君笑道: “罢了!本君封你们俩为天山巡察使,赐余翔红泪神剑。赐红狮王倚天神剑。” 金童、玉女上前,把宝剑递了过去。 余翔、红狮王伸双手接了过来,又要上前谢恩,却听玄阴真人大笑一声,随之隐入山洞之内,金童、玉女紧跟其后,双手一挥,洞壁上又现出八卦图案。 第二百零一回 得红泪宝剑余翔巡山 红狮怪得到真君赏赐的倚天宝剑,喜不自禁,突然觉得手中宝剑闪现出一团金光,继而是一股奇热,沿着二臂徐徐上行,直入五脏六腑,周身似深陷炼狱一般滚烫,头上冒出团团热气,痛得“哇哇”大叫着满地翻滚,折腾了个一佛出世,二佛涅槃。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,红狮怪身上才不那么疼痛了,立时瘫坐在地上,面色惨白,要是盖上张纸的话,足以入土为安了。 余翔倒不像他那么难受,把红泪剑抽出半截来,就觉得寒气逼人,赶忙又把它推进剑鞘,心里暗想:玄阴真君授剑与我,还封我为天山巡察使,分明是让我给他巡逻,若有人前来扰乱,我就得去打头阵,等于是给真君卖命啊!事情到了这一步,后悔也没啥意思了,也只好隐忍下来。 旁边站立着擎天手何阶、五湖翁许庆远、细腰蜂黄禹庆,看到红狮怪痛苦至极,心中不忍,但谁也没有上前询问,更担心自己,还不知道这位真君怎样整治呢。 惠灵圣人在一旁窃笑,黄禹庆气得直咬后槽牙,拳头攥得“咯吱吱”地响,真想扑过去扇他两大嘴巴,瞪起双眼骂道:“也不知那个乌龟王八蛋!把我弟兄骗到这里来受罪。倘若我家大哥有什么闪失,大爷我第一个就饶不过那个杂种!” 惠灵圣人装作没听见,看着红狮怪周身泛起一圈圈青光,上下闪动数遭之后,眼睛里现出了绿色光芒,这才上前恭贺道:“贺喜红狮贤弟,得到真君垂青。” 红狮怪深施一礼,感激地说道:“小可谢过圣人了!” 惠灵圣人拉着他的手,朝何阶他们说道: “你们知道吗?这位贤弟!得到了三千年的道行,如今足可以雄霸天下,主宰四海,享有无上的荣耀。你们看看,还有更无知的人,在骂我惠灵呢。” 黄禹庆慌忙跪倒在地,叩首言道:“小可无知,有眼无珠,还望圣人海涵则个!” 余翔却忧疑地问道: “这是一把天下绝无仅有的神兵利器,请问惠灵仙师,可知道它的出处么?” 惠灵圣人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注视了余翔半晌,才说出了红泪剑的来历。 “要说这把红泪宝剑,它乃是上古年间的神剑,到底有多少年了,也无稽可查。我曾经听青云老祖讲那么一个故事,铸此剑者是夫妻二人,男人叫融,女人叫野。他们历尽了苦难,到了宝剑出炉的日子,却不见有光华闪烁出来。融很震惊,咬破了右手中指,滴在剑上三滴鲜血,剑上只闪动了一下光华,一切便归于沉寂。融大为恼怒,纵身跳进了剑炉之内。野看到融为剑殉身,便用此剑自刎身亡,倒在了剑炉里。此剑得到了真血,便充满了灵气,即隐没于天地之间,思念融和野,剑尖上有一点红色的水珠儿,与泪水相似,故而得名为红泪剑。此剑每千年出现一次,必饮千人之血而归。倚天剑与红泪剑是夫妻剑,同出共隐。男为倚天,女为红泪。后来又说它们合称为融野剑,也有人称它们为嗜血夺命剑。后来这两把宝剑被老祖所得,用咒语镇住,交与真君掌管。二位贤弟有此奇缘,他日必一扫天下异己,成为老祖的左膀右臂也!” 他话音刚落,忽然二目发直,说出八个字来,竟是玄阴真君的声音: “力行吾道,天地归一。” 余翔、红狮怪慌忙再行大礼,齐声说道: “弟子谨遵师命,万死不辞!” 何阶、许庆远、黄禹庆欢呼雀跃,连声呼喊着:“真君万岁!” 余翔狂喜非常,把红泪剑挎在腰间,神气十足的步出雷音府,昂首四顾,但恨天狭地窄,飞身纵上云端,长啸一声,俯首傲世万物,大有唯吾独尊之感,真想找上些凡夫俗子,一试宝剑之利。 真可谓是是随人愿,余翔脚踏乌云,在天山南麓巡游,就听得红泪剑“咝咝”作响,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便拨开云隙往下面看去,就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,蹚起一路尘烟。 这些人的脑袋上,系着白色布条,上面书写着一个红色的“仇”字。为首之人,乃是在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九头雕周致一,胯下一匹枣红色健马,得胜钩了事环上挂着一把金背砍山刀。在他身后,紧跟着两员江湖邪道巨魁,靠前的是白面瘟神龙启厚,稍后些的是母阎罗敫英。他们三位练成了双阳捧阴功,打遍武林,没有遇上对手,骄狂的不可一世。他们先后降服了八手老仙公摩云、云里金龙圣英、妙手空空尤白给,并连结了神武营解散后的几位高人,还有旗人耶律宗,蛮夷猛将擎天柱孟可石,流云手杜飞龙,摘星手庞大海,通天手白化乙,还有四虎八彪,很多江湖邪道人物,都加入了这支复仇大军。他们飞扬跋扈,欲扫平江湖,称霸天下,一统武林,完成朝廷未竟的大业。 周致一登高一呼,各色人等如蝇赴尸般的聚集在他的门下,他更为狂傲,向少林、华山等九大门派下了战表,约定即日在这空气稀薄的天山脚下一决雌雄,特遣搅海翻天龙玉峰为使者,给上清道长也去下战书。 龙玉峰为了不辱使命,双脚踏遍了天山南北,历尽千辛万苦,光鞋子就磨破了十几双,也没找到上清道长的仙府所在,最后光着打满血泡的双脚,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大本营。 周致一得到这个消息,气得直拍桌案,恶狠狠地说道:“上清老匹夫!你是成心不来见我,也罢,我把武林人物都杀光了,看你出来不出来!” 原计划不变,亲自率领大队人马赶往天山。 大队人马沿着官道向西疾进,很快来到天山地界。官道横跨一条小河,河滩上到处都是鹅卵石。河水沿着山脚,延伸到茫茫的山谷。 清脆的銮铃声,打破了山野的沉寂。 战马的铁蹄,踏在石子上,声音在山谷间回荡。 从远处望去,只见旌旗飘扬,黄尘漫漫。 那条清澈的河流,宛若玉带蜿蜒而下。 几条游鱼逆流而上,被马蹄声惊扰,惶然而逃。 在山间小路的左岸,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,与高大葱茏的树木相连。 “吁——”周致一拢住战马的丝缰,这匹黑缎子般的烈马,骤然人立而起,“唏律律”一声长嘶,甩动着尾巴,急促地踏着碎步,“突突”地打着响鼻儿,然后昂首站在河岸边一块突兀的岩石上。 周致一身上穿青挂皂,披了件黑色斗篷,头戴一顶黑色大檐帽,站在河岸上,就像一片乌云,阴森森地令人恐怖。他抬头远眺,见重山叠影,巍峨耸立,山头上白雪皑皑。回头再瞧,天似穹庐,原野茫茫,风吹草动,碧浪翻涌。周致一叹了口气,看来在这里找个人,真是太难了,便怪不得龙玉峰,更何况山里云遮雾罩,上清道长又是半仙之体,他隐居起来,就是来了千军万马,也未必能寻找得到。 龙启厚见周致一眉头紧锁,便朝众人挥了下手。 已经人困马乏的一干江湖邪道人物,巴不得有个喘息的机会,纷纷下了坐骑,在草地上躺下来休息。战马轻轻地甩动着尾巴,开始吃起草来。 白面瘟神龙启厚卸下马鞍,青鬃马四条腿蜷起来,卧在沙石上连着打了几个滚儿,然后前腿支起,后腿一蹬站立起来,身子“扑棱棱”抖动了几下,打着响鼻儿,轻轻地踏着碎步,跑进马群里吃草去了。 龙启厚高声喊道:“抓紧时间,埋锅做饭啦!” 罗锅僧齐云阴沉着脸,极不情愿地嘟囔着:“他妈的!跑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,受起罪来了,还得自个儿做饭!”说着,拿起铁铲,开始挖炉灶。 邋遢僧单成拎起水桶,轻叹一声说道:“唉!没想到哇,咱哥俩还当起火头军来了。”他来到溪水旁,见清澈的流水,倒映着绿色的山影,蓝色的天空,随风飘移的白云,心里感到一丝快慰。他打了个愣神儿,左眼跳得厉害,好像有种不祥的预兆,袭上了心头。往四外看了看,也没发现可疑的情况,便拎起水桶往回里走,忽然看见一团乌云从天而降,走下来个面目狰狞的妖怪,长发在脑后飘动,铃铛似的眼睛烁烁放光,呲着满口獠牙,“嘎嘎”地怪叫了两声,从肋下拔出宝剑,朝这边追了过来。单成不敢迎敌,吓得“咣当”一声扔了水桶,拼命地往回里跑过来,大声呼喊道:“弟兄们!来妖精啦,快操家伙呀!”自己却忘了拿出兵刃来,光顾的逃命啦。 罗锅僧齐云听到喊叫声,飞身跑了过来,亮出日月双刀,大声喝道:“什么妖怪?敢到此撒野。兄弟不要惊慌,少要害怕,为兄来也!”他哪里见过什么妖怪?看见这怪物长相怪异,身高丈二,手里握着一把闪动着红色光华的宝剑,不禁心中震惊,再想逃走,看来是不可能了,只好硬着头皮前来交战。 第二百零二回 嗜血红泪屠杀生灵 罗锅僧齐云武功不弱,但和余翔比起来,那可就相差悬殊了。上前刚一交手,日月双刀便被红泪剑挥成四段,吓得齐云回身而走。余翔随后赶来,红泪剑闪动了一下红光,可怜在江湖上闯荡了大半生的齐云,由肩至肋,来了个砍高粱大斜茬儿,被劈为两片,尸体“啪叽”一声倒在地上。齐云顷刻间在眼前毙命,余翔还不知道自己出手了没有,就觉得周身一震,好像又增添了一成功力。 邋遢僧单成看见齐云惨死在妖魔之手,登时大怒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两把镔铁戒刀,大吼一声杀上前去。 在场之人,都听到了喊叫声,皆亮出兵刃,但都没有上前半步。他们看见齐云被杀,有些人骑马而逃,剩下的战战兢兢,想跑也迈不开步了。手里拿着兵刃,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,顶多是为了自卫。 单成舍命杀上前去,左手刀劈向余翔的脑袋,右手刀问心便刺。他心里有一股狠劲儿,动作就显得有些迟滞。 余翔魔力大增,哪里把这些凡夫俗子看在眼里?眼看着单成的双刀攻来,嘴角现出一丝轻蔑的狞笑,还没等他动手,红泪剑抖动了一下,眼前又现出一道血光。余翔定睛再看,单成死得和齐云相仿,剑锋从左肩进入,自右肋下而出,尸体一侧歪,“嘭”然倒地。 众人吓得双眼一闭,好些人竟然跪了下来。 云里金龙圣英、妙手空空尤白给以为武功不含糊,各挺兵刃杀上前来。 母夜叉敫英看出来一些端倪,恶魔手里那把宝剑很是奇异,被它杀死的人,头上都闪动一下灵光,竟然贯入宝剑之内,恶魔身上也随之闪动一下红光。此乃是可想而不可得的人剑合一的功法,看来这场人妖之战,自己这边半点胜算也没有。武功再好的凡人,也是难以与妖怪争高下的,目前,众人已经成了任其宰割的羔羊。她看罢多时,心头一阵寒意袭来,左手拉住丈夫龙启厚,右手握紧爱子龙玉峰,悄声道:“咱们快走!不然就会被此妖所害。”他父子二人点点头,哪里还顾得了别人,一闪身形便钻入丛林中。 众人眼看着恶魔身形左右一晃,云里金龙圣英、妙手空空尤白给二人似肉团般瘫倒。他们哪里还敢出手?任凭周致一狂吼一阵,众人“呼喇”一声作鸟兽散,各自不能相顾,向四野亡命而逃,跑得慢的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。 周致一禁止不住,自知不是恶魔之敌手,便纵身逃入密林深处。 翻天金雕余翔亦惊亦喜,惊的是这把宝剑,杀起人来竟由不得自己,看来这是一把嗜血成性的宝剑;喜的是这把宝剑每杀死一个人,自己就得到一成的功力。他心里喜忧参半,本来想收回宝剑,锦毛猕子侯青、西门吊客栾皋风也似的冲杀过来,还没打上一个回合,也成了剑下亡魂。余翔索性追杀下去,在密林深处遇上白面瘟神龙启厚。 龙启厚心里惧怕,敫英却怒吼一声,挥宝剑杀上前去。这就叫狭路相逢,勇者为强。龙玉峰抖动手中大枪,也飞身上前。龙启厚一咬牙,只好加入战团之中。余翔独战龙家父子和敫英,把他们逼得步步后退,险象环生。 这时候,又打官道上走过来三位江湖豪杰,最前面那位是索命追魂袁一江,身后紧跟着晴天雷关振化,另一位是神牛侠李大牛。他们是得到战书前来赴约的,没想到刚进天山脚下,就看见妖魔在这里逞凶。 敫英看见有人过来,也不分是敌是友了,大声喊道:“快来人哪!这有妖精啦!” 李大牛认出了余翔,自己挨过他一脚,差点没要了命,不由得火从心头起,恶向胆边生,抖动手中点钢枪,纵身杀将过来。袁一江、关振化在两旁策应,成“品”字形冲了过去。 龙启厚看见袁一江他们来了,朝妻子敫英、儿子龙玉峰使了个眼色,三人立刻跳出战团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认得余翔,本想上前阻止,见他和袁一江等人杀在一起,也就没出声,在一旁看热闹。 余翔正待出手,忽听一声暴喝: “孽妖住手!” 这一嗓子,就像平底大了个焦雷,震得人两耳轰鸣,余翔也吓得倒退了两步。他闪目看去,认得是严鸿昌,便狂笑起来说道:“哈哈哈哈!我当时来了何方神圣?原来是手下败将!看你这意思,是练得了青蛙夜鸣功,嗓门儿真不小,却是个窝囊废呀!” 程姿英手里拎着两截鬼头精钢杖,抬手一指余翔喝道: “你这妖孽!怎么跑到这里撒野来了?” 余翔哪把他们放在眼里?撇着嘴说道:“在我眼里,你们都是将死之人,我就把实话告诉尔等。吾乃是悬空岛六怪之首,有个不雅的绰号,称为翻天金雕,余翔是也!” 程姿英往前走了几步说道:“余翔啊!你这无知的畜生!吹什么牛呀?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根子。还敢说自己是什么悬空岛上的妖精,你丢人不丢人呀?那些妖怪都是会变化的,你要是能变个玩意儿出来,老娘才会相信你的话呢。” “嗯?老乞婆!你等着,某家这就变给你看。”余翔在地上转了两圈儿,却想不出来变个什么东西,琢磨了好一会儿,才咧着嘴变成了一个歪嘴大瓦罐,齆声齆气的说道:“你过来看看吧!这个大罐子就是我余翔变的。” 程姿英一看余翔上了当,手里紧握半截百宝精钢鬼头杖,一步步走上前去,嘴里说道:“小子!你别动,待我看来。哟!我怎么看着像个夜壶哇?”余翔问道:“你别看走眼了,什么叫夜壶哇?”程姿英心中暗笑,嘴里说道:“你呀!没见过啥世面,就这个样子的玩意儿,就叫夜壶。也不知道这夜壶结实不?用个破瓦罐子来糊弄我,我敲打敲打中不中呀?”余翔说道:“敲打一下是中,可别太使劲儿了。”程姿英笑道:“你就放心吧,我这么大年纪了,耳聋眼花,腿笨脚迟呀,能有多大劲儿呢?” 八手老仙公摩云忽然乍尸般地喊道: “余翔老兄!你可别上这个老婆子的当啊!她下手可狠着呢!” 程姿英恨得直咬牙,心里话:坏了!这个王八羔子!要坏我的好事。 余翔说道:“是老仙公啊!谢谢你的提醒,没事的,量她一个老婆子,能奈我何?” 程姿英说道:“就是么,那个混蛋,就是不晓事理。”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来,手上运足了内力,生怕这妖精识破真相逃走,待来到三尺之内,倏然抡起杖头,卯足了力气往下砸去,耳轮中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声脆响。 在场之人,无不敬佩程姿英的超卓胆识,也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,倘或这一招杀不了余翔,惹得他撒起魔威来,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了。 等程姿英这一杖打完了之后,老侠隐严鸿昌闪目看去,那个瓦罐竟然丝毫无损!再看程姿英,震得倒退了数步,撒手扔了鬼头杖,两条胳膊低垂,脸色苍白,身子晃了两晃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 谁也没想到,余翔变化的瓦罐会如此坚硬。 关振化心里不服,抡起镔铁刀,朝瓦罐便砍。 等他砍完了再瞧,瓦罐没事,刀刃却崩了个豁口。 余翔身形一晃恢复了原形,把红泪剑挥了一下,狂笑了一阵说道:“哈···!你们也玩得差不多了,看我怎样处置你们吧!”余翔探手抓住程姿英,往空中扔去,然后举起红泪剑,静待她落下来。生死关头,老侠隐严鸿昌急红了眼珠子,一个箭步冲了过去,手中宝剑幻化成一片剑雨,朝余翔当头罩去,同时打出了一记追魂掌。余翔抬手点指,嘴里说了个“定”字,就见严鸿昌泥塑般地定在了那里。余翔等着程姿英落下来,等了一会儿,却不见动静,便抬头望去,只见一团红云,托起她来,往树林深处而去。他大为恼怒,腾身起在空中,随后紧紧追赶。 凌剑虹把程姿英放在软草上,看见余翔划空而过,也不知去了哪里,便坐在老人家身旁,看着多日没见面的姥姥。 周致一被余翔吓得逃进密林里,很快就迷失了方向,胡乱走了一阵,看见前面有一团红影,便朝那里走去。等来到近前一看,见是一位少女,他放下心来,开口问道:“喂!小姑娘!就你一个人在这里吗?” 凌剑虹回头看去,见是一位老者,便随口答道:“不是!我姥姥也在这。” 周致一听到这声音,觉得耳熟,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,注目朝姑娘看去,这回认出来了,竟然是楚江红女凌剑虹!真是冤家路窄呀!在这荒野茫茫的天山脚下,密林深处,我怎么会遇上这个煞星呢?莫非是天意不成?他哪里还敢言语,暗自庆幸自己化了妆,不然的话,今日她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,心里这么想着,回过身来,惶急的又往密林里走去。 第二百零三回 上清施法生擒余翔 凌剑虹听着声音很是耳熟,回头看去,这个人的背影好像在哪见过,就在刹那之间,脑海里轰然想起来:他就是杀害义父的恶贼! 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 凌剑虹怒火中烧,哪里肯放过这位杀害王子英的凶手?抽出黄龙圣剑,长啸一声,便急忙追了下去。 奸猾至极的周致一,惶惶如惊弓之鸟,急急似漏网之鱼一般,逃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,没想到又回到了刚才余翔逞凶的地方,地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残尸,血水已经凝固,就连战马也未能逃脱此劫,倒在了血泊之中。周致一大惊:这不是鬼打墙了吗?转来转去,还没逃出这个鬼地方!幸亏余翔没在这里,才使他一颗惶恐的心,感到一丝慰藉。 如此绝地,不可久留。他刚想走,迎面缓缓步出楚江红女凌剑虹!只见她面似寒霜,手里握着黄龙圣剑,柳眉倒立,开口骂道:“姓周的!老匹夫!你可还记得点苍山古刹之事么?老贼呀!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不是不报,时辰未到,我要给死去的亲人报仇,今日便是你的死期!” 周致一吓得体似筛糠,抖个不止,强打精神,抱拳哀求道:“凌姑娘啊!看在老夫已是暮年之人,就饶了我一条贱命吧!” 凌剑虹戟指骂道:“老狗!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!想当年我义父王子英,待你如同亲兄弟,可你这个忘恩负义、少廉寡耻、卖友求荣的奸贼!竟杀人焚尸,还联合朝廷鹰犬,欲将江湖英雄一网打尽。是可忍,孰不可忍!” 周致一被骂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两年来,他最怕别人提及此事,自以为那个见不得人的一段经历,做得人不知,鬼不觉,除了韩光普之外,任何人都不知道内情。现在韩光普下落不明,朝廷解散了神武营,杀害王子英一事,应该成为一段悬案了。自己现在明着是江湖之人,暗地里拿着朝廷俸禄,享有宣威将军待遇,可谓是左右逢源,晚年有成啊!正当踌躇满志之时,竟然碰上了凌剑虹,真是倒霉透了!一不做,二不休,我今天设法把她宰了,也就除去了心头大患,日后就可以安享富贵荣华!想到这,眼睛里冒出了凶光,脸上却装出了悲戚之色,跪在地上言道: “凌姑娘啊!点苍山之事,我也是出于无奈,有难言的苦衷,老夫又能和谁讲啊?两年多了,我无时不在忍受着良心的折磨。姑娘啊!老夫如其说是活着,倒不如说是在受罪呀!凌姑娘啊!你要是肯成全我,就一刀把我杀了吧!” 凌剑虹听他这么一说,哪里还下得去手?便还剑入鞘,看了他一眼道: “我要是现在杀了你,看来你还是挺委屈的。这样吧,你跟我走,咱俩去见一下老前辈程姿英,她是知道事情真相的。倘或他老人家不杀你,我就饶你不死。这样,总可以了吧?” 周致一眼珠子一转,慨然答应道:“如此甚好!我们走着。” 他心里想着:左右也是一死,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,万一程姿英被那个妖怪杀掉了的话,点苍山之事便死无对证,你再想杀我,就于理不公了。可是,要是那个老家伙没死,她那把鬼头钢杖,一下子就会砸在我脑袋上的。想到此,脑门儿上冒出来一层冷汗。眼看着凌剑虹回过身去,这可是千载难得的机会了,周致一从地上捡起金背砍山刀,猛然窜了起来,只是起得急了,就觉得眼前一黑,显然是上了年纪,头脑供血不足,“扑通”一声又趴在地上。 凌剑虹听到身后有动静,连头都没回,回手就是一剑,正劈在他的脑袋上,一下子就给开了瓢,结果了这个作恶多端的江湖败类。 手刃宿敌,凌剑虹心情格外舒畅,正想把这个喜讯告诉给程姥姥去,忽然眼前红光一闪,翻天金雕余翔出现在眼前。凌剑虹圆睁美目,厉声问道: “余翔!你想干什么?” 余翔“哈哈”地狂笑一声,撇着大嘴说道: “凌剑虹!你来看。我手里这件兵刃,称为红泪剑,乃是上古年间的神兵利器,不用我动手,它就能取你的性命!你要识趣的话,就跟我去见一下玄阴真君。在真君面前你苦苦地哀求,或许他会饶你不死!” 凌剑虹掣出黄龙圣剑,正色说道:“老妖!废话少说,我让你知道一下黄龙圣剑的厉害!” 她正待和余翔争个高低,就听见空中有人说道: “余翔休得猖狂!老夫来也!” 余翔抬头望去,见是上清道长,心里更是高兴,用红泪剑点指着上清说道: “上清老儿!我踏遍天山都找不到你,现在自己送上门儿来了,可见是你的阳寿已尽哪!” 上清道长微微一笑,开口说道:“你这秃鹫!妄动杀伐,断绝佛缘,再入红尘作孽,罪恶滔天耳!我佛慈悲,普渡苍生,我劝你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若不听我良言相劝,今日就超度你入十八层地狱了!” 余翔瞪起两眼,冷笑一声说道:“嘿嘿!你这个臭牛鼻子老道!也学会吹牛皮了啊?我余翔可是今非昔比呀,也不是你说几句大话就能吓住的。来来来!我与你大战三百合,只在刀剑上论个输赢吧,你可有这个胆量?” 上清道长宣了一声佛号言道:“无量天尊!贫道言已尽善,你尚执迷不悟,一切后果,就由你来承当了。” 余翔哪里肯服?挥动红泪剑杀上前来。 上清道长把拂尘朝余翔一指,口中念动真言,把余翔定在那里,又和他说道:“余翔!你现在皈依我佛,还有机会。” 余翔恶狠狠地说道:“老匹夫!玄阴真君待我恩重如山,我岂能背叛于他?你有什么本事,尽管施展出来,别在那里装神弄鬼地吓唬我!”嘴里说着,挥剑朝上清道长刺来。 凌剑虹厉声喝道:“老妖无礼!”抖剑便迎上前去。 上清道长说道:“剑虹退下!此妖罪孽深重,切莫弄脏了我家的宝剑。”言罢,双手错动,就见余翔陀螺般旋转起来,脚下腾起白色烟尘,很快隐没于地下。上清道长用手一拂,土石又恢复如初,宣了声佛号说道:“无量天尊!你修炼不成,失去正果,沦落魔界,实堪哀叹哪!”话音刚落,忽听轰然一声巨响,如同山崩地裂一般,碎石漫天飞扬。 翻天金雕余翔从土石里跳了出来,高声吼道:“上清老儿!你能奈我何?休走,看剑!”说着,挥剑杀了过来。上清道长用拂尘压住红泪剑,手捋银髯,微笑着说道:“看来你还真长了些本领,我只好陪你走上几招了!”余翔也不答话,把红泪剑幻化成一片光华,朝上清道长裹去。上清道长挥动拂尘,和余翔战在一处。他二人杀得难解难分,少时,就上了山头,只见云涌雪舞,光华闪烁,雷声隐隐。余翔剑法狠绝,道长拂尘玄妙,无移时,已经过了上千招。 余翔忽然跳在空中,身形一晃变成了秃鹫,只见他碧眼如炬,尖嘴利喙,闪动着点点寒星,双翅拍击,雷鸣电闪,一片剑影从天而降,朝上清道长罩去。上清道长口中念动真言,把拂尘往空中甩去,就见那些剑影被分开来,随之落向大地。余翔甚是气恼,厉啸一声,又向上清道长扑击过来。 上清道长大声喝道:“孽妖还不受缚,更待何时?”把手中拂尘幻化成一张巨网,将余翔罩定。 余翔被巨网裹住,身子平贴在巨网上,哪里还敢动弹?瞪大惊恐的双眼,探出利爪,“嘎嘎”直叫,红泪剑也弃在一旁。 上清道长用捆妖绳把个余翔绑了个结实,高唱一声佛号道:“阿弥陀佛!真可谓是甘霖普降,不润无根草木,佛门广开,难容宵小之辈!善哉、善哉!天作孽犹可恕,人作孽不可饶。汝不思正果,才有今日也,实属自作自受。贫道慈悲为怀,留你一条残命!”上清道长将余翔收入袍袖之中,转身回到摩云仙洞。 凌剑虹双手托着身负重伤,处于昏厥之中的程姿英,跟随在仙师身后,也来到仙洞之内,亲眼看着恩师把余翔倒吊在寒泉之上,红泪剑也摆在他身边。上清道长这才正色言道:“此剑出世,必饮千人血,便由你代劳了,也算是积一份阴德。待你将妖性尽去之时,自然可以得到解脱。阿弥陀佛!” 余翔吓得面无血色,声嘶力竭地嚷道:“死老道!你就杀了我吧!” 上清道长转过身来,拂袖离开寒泉,身后传来余翔杀猪般的嚎叫声。 山洞里漆黑阴冷,余翔老怪目睹此景,心如死灰,望着红泪剑闪动的光华,想到日后将受切肤吸血之苦,不住地打起寒战来。看来想夺取天宫的这个美梦,到此 时才知是水中月影而已。到这时,他更恨玄阴老妖,害得自己好苦啊! 第二百零四回 凌剑虹智收红狮王 上清道长落座在宝莲之上,凌剑虹上前见礼毕,然后向恩师述说悬空岛的妖怪,如何逞凶,祸及万物苍生。随后恳求恩师为程老前辈医治内伤,上清道长欣然允诺。 道长来到程姿英身边五尺许,右掌直立于胸前,二目微合,口中念念有词,待手掌上闪动起金色光环,便朝程姿英印去。道长很快就收了功,移驾金莲之上。 凌剑虹不怀疑道长的功力,但有一点想不通,就问道:“恩师呀!在我救下程姥姥的时候,她那里还在放声大笑呢,这会儿怎么会有生命之忧了呢?” 道长微笑着说道:“这位女侠老迈年高,虽说精神气十足,但身上的器官已经老化,如何禁得住强劲的罡风?故而五内震荡,血液冲破管壁,停滞于周身不得运转,皮肤上出现黑紫肿块,让人感到胸闷,难受至极而亡。你看到她在发笑,那是疼痛过后的一种假象。” 凌剑虹走近姥姥身边,蹲下来仔细观瞧,果然看见她那白皙的面庞上,有紫色的血点,很快由深变浅,继而听到了老人家的呻吟声。凌剑虹想把姥姥扶起来,上清道长抬手示止,轻声说道:“再让她静卧片刻,就会恢复如初的。”凌剑虹悲切切地说道:“恩师在上!弟子还有一事相求。”上清道长手捋银髯,微笑着说道:“有话尽管讲来。”凌剑虹说道:“弟子有个朋友,被妖怪拿了去,还望恩师救他则个。”上清道长说道:“你是说那个谢九月么?”凌剑虹惊讶的说道:“正是。”上清道长本来想说“他的事我管不了”,又怕伤了她的心,思虑了片刻说道:“他的劫数未尽,还需等待时日。” 话音刚落,忽听一阵长笑声传来,人还没见,就听到了洪钟般的说话声:“洪荒老弟!我来了也不迎接,派头摆得太大了吧?”随着话音,从山洞外走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,头上银丝挽了个髻,面容清瘦,精神气十足,二目烁烁放光,更显得他神采奕奕,身着一袭浅灰色长衫,腰系一条布丝绦,足蹬一双多耳麻鞋。老人笑声朗朗,抱拳向上清道长施了一礼。 上清道长拉住老人的大手,亦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!华老真人!一向可好!”老人笑道:“托上清道长的洪福,华佗方得以修成真人,收益可谓多多。还何须上清道长动尊口相问耶?” “好好好!剑虹!上前见过华佗前辈。” 上清道长向凌剑虹作了个引荐。 凌剑虹双膝微曲,飘飘然道了个万福。华佗看见眼前这位少女貌似天仙,打心眼里喜欢,手捋长髯,点头赞道:“真如嫦娥降凡尘耳!若非老夫亲眼所见,不然的话,任谁说来,我也绝难相信,天下会有如斯之美人!请问尊姓芳名,上下怎样称呼?” 凌剑虹脸色泛红,低下头娇笑道:“华老前辈!您过奖了。小女子免尊姓凌,双字剑虹,江湖朋友相戏,称小女子为楚江红女。让前辈见笑了!”华佗真人微笑着说道:“哪里哪里!仙子过谦了,老夫听世人传说,凌姑娘貌似天仙,神功盖世,为弘扬我佛真谛,敢与妖魔争上下,名播九州华夏,让天下人奉为神明,令老夫佩服得紧哟。” 上清道长笑道:“你就先别夸她啦,这里还有个病人呢。我给她发过功,血液流通已无大碍。到这时候,她应该没什么事啦,不知因何还未醒转过来。” 华佗走过去,为程姿英把过脉,点了下头说道:“也没什么大事,这位老人肝气旺盛,受此大挫,行气受阻,才有此症。于路上中了邪风,还需中药调治。”真人说着,出手点了程姿英的人中、太阳、期门等几处要穴,然后扶她坐起来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,程姿英大嘴一张,吐出一口污血来。 凌剑虹取过水来,为老人家擦拭着嘴角的血,轻声问道:“老神仙!我姥姥没事吧?” 华佗把她轻轻地放下,微笑着说道:“大碍已无,姑娘尽管放心。我再开一剂药方,名曰‘小续命汤’,治卒中风欲死,身体缓急,口目不正,舌强不能言语,奄奄忽忽,精神闷乱,诸风服之皆验。甘草、麻黄、防己、人参、黄芩、桂心、川穷、芍药各一两,防风一两半,附子一枚,生姜五两,用水煎服。此事,就烦劳姑娘费心了。” 凌剑虹说道:“这是小女子份内的事。我这就下山去抓药。” 华佗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药味,便开口阻止道:“凌姑娘!你且慢走一步。这个山洞里,有诃黎勒的味道,待我寻找一下。” 凌剑虹问道:“老神仙!什么叫诃黎勒呀?” 华佗边走边说:“这是一种奇异的药材,只要把它放在病人的身上,一切疾病都会消除的。” 正往前走着,悟明大师迎面走来,他看见华佗真人,躬身垂首,站立一旁。华佗真人打了个稽首问道:“悟明大师!别来无恙否?”悟明大师还礼道:“托真人的洪福,身体很是康泰。真人来此,可是要寻找什么吗?”华佗真人微笑着说道:“几年没见,大师功力精进了许多,可喜可贺呀!不错,我想找诃黎勒,请大师指点!”悟明大师双手合十,开口说道:“真人不必客气,且随我来。”凌剑虹走上前来问道:“悟明大师!久违了。宝儿他可好么?”悟明大师说道:“你可以去见他一面,就在静心阁里。” 凌剑虹依稀记得路径,沿着石阶往左拐,找到自己曾经住过的石屋。就要见到分离了数月的宝儿,心里很是激动,抬脚刚要往里走,忽然看见洞壁上出现了一团绿光,渐渐地变化成人形,眉眼口鼻俱全。她掣出佩剑,指向光影说道:“你是什么妖怪?快些出来!躲在里面,莫非不敢见人么?” 绿色光影一晃,从洞壁上跳出来狮头人身怪,手里握着倚天剑,“哈哈”地狂笑数声,旁若无人一般,点指着凌剑虹说道:“你快去告诉那个妖道,让他快快交出我家大哥余翔来!胆敢口吐半个不字,我就大开杀戒,杀你们个鸡犬不留!” 凌剑虹恨道:“你是什么妖孽?休得口出狂言,快快报名受死!” 妖怪说道:“你不认得我吗?我是红狮王,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!手中的宝剑,是世界上最锋利的神器!我有无所畏惧的胆量,所向披靡的能力。” 凌剑虹讥讽他道:“你还有天下最能说大话的嘴,你的牙齿能咬碎石头。”红狮怪晃了一下脑袋,很认真的说道:“这个,我还没试过呢。”凌剑虹说道:“你就试一下何妨?显示一下你的手段,岂不比空口说白话强。”红狮怪说道:“你在开玩笑吧?石头怎么能吃得下去!”凌剑虹道:“不能吃下石头去的,就是没本事的人。你还没吃过,怎么就知道吃不下去呢?”红狮怪说道:“就是吃不下去,你要能吃得下去,我就听你管。”凌剑虹说道:“你说话算数么?”红狮怪说道:“自然是算数的!你要是吃不下去,咋办?”凌剑虹说道:“那我就听你的,这公平吧?”红狮怪说道:“中!我看着,你吃吧。”凌剑虹捡起来个鸡蛋大的石头蛋儿,在红狮怪眼前一晃,便放在嘴里,缓缓地吞进了肚子里,脸上现出来很难受的样子。红狮怪没话可说了,便跪在地上。凌剑虹说道:“我带你去见一个人,以后你就是他的保护神,不得有丝毫差池。”说完,就进了静心阁,红狮怪随后跟着。 宝儿端坐在蒲团上,双手合十于胸前,正在那里打坐,显然已经入定。凌剑虹没有上前打扰,告诉红狮怪:“这个就是你的主人了。正在练功,我们不要打扰他,你在这里陪着他就是了。”红狮怪点了下头,席地坐了下来。 凌剑虹回来,见到上清道长,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诉说了一遍。 上清道长很高兴,掐指算了算说道:“宝儿和他有前世的缘源,只是比预计的早了些时日。听你这么一说,显然是我们的仙府,已经被妖精找到了。” 这时候,忽听得山门“咚咚”的直响,有人高声叫道:“上清老儿!你给某家滚出来!” 上清道长说道:“剑虹啊!你照顾好这位老人,我出去看一下。” 惠灵圣人身后站着三个妖怪,他们是闹海蛟龙子文、白马灵光蒋恭、九尾虎栾方。 龙子文上前吼道:“你再不出来,可别怪我们无礼,打破了你打山门,冲将进去,火烧了你的洞府!” 上清道长大开山门,看见惠灵圣人,微微一笑,很平静的说道:“是惠灵来了!你到这荒野之地,有何贵干也?” 惠灵圣人点指说道:“你别放着明白装糊涂!我来问你,你把余翔、红狮王怎么样了?” 第二百零五回 神佛联手同战玄阴 上清道长看了看惠灵,手拈银髯笑道:“多少甲子未见,你还是这般模样,连句人话也说不出来,可还记得掌嘴之痛吗?” 那是在千余年前,撞到了不周山的恶魔共工,在惠灵圣人的鼓动下,去和奉了玉皇大帝之旨,治理天下水患的大禹为敌。后来大禹和众神战败了共工,惠灵圣人收起阴云,逃回天山,被上清道长拿住问罪,掌嘴八千,打得他魂飞天外,跪在地上苦苦哀求,并保证不再危害四方,才留得一条性命。 一提起此事,惠灵恼怒异常,立刻喝令白马灵光蒋恭上前攻打上清道长,他自己则驾着乌云奔往雷音仙府,把发现了上清道长事,禀明了玄阴真君。 玄阴真君听了惠灵一番话,随即驾起一道金光,冲出雷音仙府,前去会斗上清道长。 白马灵光蒋恭、闹海蛟龙子文、九尾虎栾方等人战不过上清道长,见惠灵已走,便相互使了个眼色,各虚晃一下手中兵刃,跳出战圈之外,驾起乌云逃往北天宫,向青云老祖复旨。 上清道长无心追赶,任凭他们逃去。正待转身回府,忽听一声厉啸,那比夜猫子叫还难听十分,只见不远处的云头之上,站定一位妖魔,身着赤色道袍,麻布中衣,足下蹬一双多耳麻鞋,倒很朴实。往脸上看,见他白惨惨一张脸,蒙上张纸好似过了八七的僵尸。身形瘦的皮包骨头,刮阵风都要散了骨头架子一般。脑袋上白发飘在身后,额头狭长,生着蚕豆般的一撮短截眉,两个黄眼珠深陷在眼眶内,若不细看,就像一对黑窟窿一般,从中射出两道精光。鼻子似鹰钩,稀稀拉拉几根白胡须,呲牙一笑,露出两、三颗獠牙。个头在一丈开外,细溜溜地如同竹竿生了两条腿。 此妖正是雷音仙府主人玄阴真君,他探二指一点上清道长笑道:“嘻嘻!上清仙师!你我缘分未尽,如今又见面了。老夫得知你持强凌弱,抓去了老夫的门下弟子余翔、红狮王,老夫不得已,前来讨个公道!魔界与道家之争,还是要各凭本领,老夫给你个公平争斗的机会,也免得委屈了你!” 上清道长听罢,微笑着说道:“玄阴真君!你还是那么嘴上无德,就不怕魂飞魄散么?” 玄阳真君一摆手,撇着嘴说道:“你少说些废话吧,你我既为敌手,动起手来,可莫怪老夫手下无情!万一有个伤着碰着,咱们便各安天命吧。还有一条,你若是个理智之士,赶快交出某家的弟子,老夫宽仁大度,便饶你一条性命。哼哼!你胆敢不听老夫良言相劝,明年今日,你就在西天极乐世界去庆贺周年吧!” 妖魔皆擅于颠倒黑白,若听他的,好人就是受不了委屈,也难得讲出理去,上清道长让他一番拿着不是当理说的话,给气乐了,仰天长笑道:“哈哈哈哈!上清不才,多谢真君美意了!你身为魔界一方巨魁,何须乱动如簧之舌耳?想来你是闭关日久,修炼得大言不惭法术,故有妄自尊大之能事,只是贫道难以心悟神领了!贫道虽说愚钝,尚有一言相劝,还望真君笑听为盼。” 玄阴真君说道:“你也是将死之人,出言必善,我就马马虎虎地听了。说吧,再不说,就没日子说了。” 上清道长笑着说道:“大凡明智者,应以天下苍生为念,广结良缘,求其正果,岂可倒行逆施?这有悖常理也,定然招致天谴人怨。我劝你悬崖勒马,悔过自新。” 一席话把玄阴真君说得直咧嘴,脑袋一拨楞,气愤的说道: “简直是一派胡言!满嘴鬼话!本君不想与你多费唇舌,还是在法术上见个高低吧!”言罢,双掌一错,幻化成千魔手,身形似闪电般扑了过去。 上清道长挥动拂尘,与玄阴真君战在一起,从地面杀上山头,只见飞雪弥空,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?上清道长无心恋战,担心招来更多的妖怪,倘或他们打入山门,后果就难以想象了,便虚晃一招跳出界外,直奔南海而去。 玄阴真君随后追赶,高声喊道:“恶道哪里走!” 上清道长看见海上有处蜃楼,便催动祥云,很快来到近前,闪身隐入了蜃楼之中。 玄阴真君看得真切,心里窃笑不已:蜃楼里怎能藏得住人?想来是被逼得急了,乱了方寸。臭老道!你就死在这吧!想到此,便暗运魔力,朝蜃楼拍去一掌。这一掌力道雄浑,把蜃楼一扫无余。他看见上清道长果然在里面,便拍了下手说道:“你这老道真不不知趣儿!还敢跟我来这手,这回知道某家的厉害了吧?” 话音刚落,忽听有人说道: “妖魔真乃大胆!竟敢打扰本佛的清修?” 玄阴真君闪目看去,见上清道长身旁多出两个人来,左边那位一副猴相,头上闪动着五彩光华,手在空中一晃,竟然多出一条金箍棒来。右面那位身形伟岸,长了三只眼睛,手里握着一杆三尖两刃刀,“哇呀呀”大叫一声,用刀一指玄阴真君,愤愤地说道:“就是你这妖魔,来此捣乱么?” 玄阴真君拍掌笑道:“哈哈!吾道是何方神圣呢,原来是花果山的猴头,梅山二郎!你们两个小儿闪开了,本君是来捉拿上清老道的,与你们没有相干,及早滚到一边去,免得招来杀身之祸!” 孙大圣听罢,心中甚是恼怒,开口说道:“我说竹竿妖怪!你是从什么地缝里钻出来的?在你家孙爷爷面前装什么大尾巴鸡?可要当心风大闪了舌头,没人会治吹牛皮病症的。你要是懂事,就跪在爷爷脚下,苦苦地哀求于我,爷爷心一软,用金箍棒往你嘴里一杵,包你百病皆除。” 杨二郎“哈哈”大笑道:“我说猴兄啊!这个玄阴老妖,一剂药没跟上,又犯了老病根子啦。多亏遇上咱们俩,还能帮上他点忙。” 玄阴真君哪里受过这种奚落?气得闷哼一声,眼睛一瞪吼道: “你们这两个小毛神!胆敢在本君面前胡说八道,可莫怪我翻脸无情!” 别看嘴上这么说,心里也他们俩是极为扎手的正神,原打算在夺取玉皇大帝宝座之后,劝他们皈依青云老祖麾下,便没有急于和他们交锋,免得伤了和气。倘或能够同殿称臣的话,那可就显得别扭了。 杨二郎冷笑一声说道:“呵呵!猴兄啊!听清楚了没有?他可是给足了咱俩面子哟。这东西这么说话,八成是得了热症!” 斗战胜佛“嘻嘻”一笑,眼珠提溜一转,高声说道: “二弟呀!咱俩闲了二百余年,那是何等的无聊哇?该借此机会,舒展一下筋骨才是,帮他治疗一下顽症,方显得我等大慈大悲,普度天下众生也!你看如何?” 杨二郎听得出来,这位猴哥要揍玄阴真君,便大笑道:“哈哈···!猴兄之言,说道某家的心坎上了哇!我们就略显手段,会他一会也罢呀!”斗战胜佛一笑说道:“会他一会?”杨二郎点头道:“然也!”斗战胜佛说道:“走着!” 二人挤眉弄眼地各挺兵刃,分左右猝然扑向玄阴真君。 玄阴真君双肩一摇,眨眼间生出来千只魔掌,手握各种神器,只见翻天印、夺魂铃、招魂幡、索命符、勾命琵琶、穿心箭、透心钉、撒手锏、飞云镖等等,漫天卷向二位神佛。这一通好杀好战,端得是惊天地、泣鬼神!霎时间杀得阴云惨惨,天昏地暗,惊雷弥空,阵阵阴风吹得星飞日转,山摇石滚,狼奔虎伏,树倒草飞,漫天红光闪闪,阴云罩定九州,暴雨席卷万里原野。 斗战胜佛有佛光护体,更是无所畏惧,抡开金箍棒,施展开万般神通,大战玄阴真君。二郎神舞动三尖两刃刀,放出哮天犬,宝刀直捣玄阴真君的前胸后背。哮天犬狂吠着在玄阴真君脚边盘旋。 好难缠的两员神将!玄阴真君暗叫一声“苦也!”,放着上清老道不去打,跟他们交什么手?便使了个金蝉脱壳,抽出真身去追赶上清道长。斗战胜佛火眼金睛,杨二郎神眼慧目,竟然没有识破玄阴真君的假身,两件神器骤然打将下去,立时将玄阴真君的假身打得无影无踪,化为一团黑烟随风散去。 斗战胜佛一摆手道:“不过瘾!还不够老孙活动筋骨的···” 二郎神随即大笑道:“正是!” “不过他怎么这般不堪一击?” “本该如此!” “有理!哈哈哈!” “嘻嘻···” 二郎神笑了半截,猛然说道:“喂!斗战胜佛!我的哮天犬哪里去了?”“嗯!我也没见着。” “你是火眼金睛,帮我找一下!” “哮天犬是你的,召唤一声便回来了。” 二郎神猛然想到了什么,眉头一皱说道:“唔!不对!哮天犬怎会乱跑?那个玄阴真君法力无边,再不济也不至于不堪一击。坏了!方才打死的是一个假身,哮天犬八成是追了过去。” 第二百零六回 显佛性胜英救上清 杨戬心里知道,哮天犬肯定是追赶玄阴真君去了,便朝斗战胜佛说道:“咱俩呀!真是神大马虎也大,在咱俩眼皮子底下,竟然走脱了妖怪,真是天大的笑话!”斗战胜佛说道:“大是不该。我们追他去便是。”二神催动祥云,直上云端,闪目四望,看见哮天犬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。 杨戬气得“哇哇”暴叫,喝令哮天犬:“你在前面带路!是谁打了你?他也不看一下主人是谁,我岂能饶他!”哮天犬“汪汪”地叫了两声,精神倍增,朝玄阴真君追去,杨二郎、孙悟空随后跟定。 上清道长看见玄阴真君随后赶来,挥动拂尘就和他杀在一起。他二人杀到山头,不远处是一片松林,上清道长往树林里退去,身形一晃,变成一株古松。 但只见:枝干接云霓,盘根锁苍山。松针碧透,形如巨伞,谁知历经多少风雪?耐得万世署寒。云遮雾罩沐天露,土沃水足孕精华。 玄阴真君怕孙、杨追来,刚一回头的时间,就不见了上清道长,心中疑惑,往前寻找,很快来到上清道长变化的松树下。 上清道长暗运掌力,正待向玄阴真君的脑袋拍去,忽听得一声大叫:“驾嘟驾,驾嘟驾,我骑着宝马游天下。游到东,游到西,松树上长了一对大鸭梨。”循声瞅去,看见一位蓬头垢面的大汉,乱糟糟的花白胡须,衣衫褴褛,光着两只脚丫子,骑在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树上,嘴里喊着“驾嘟驾”,浑若骑着骏马,奔驰在原野上,显然是精神不正常。 玄阴真君走到疯子跟前,“嘻嘻”一笑说道:“你玩儿得挺带劲的吗,叫啥名字呀?” 疯子低着头,也没理会他,自顾拍着树干喊个不停。 玄阴真君吓唬他道:“你再不说,我就牵走你的宝马!” 疯子说道:“你把马牵走,我就骑老牛。” “真是个疯癫之人,留你何用?”玄阴真君一把抓住他,走到峭壁边缘,“呵呵”地冷笑两声,然后说道:“我让你的宝马飞起来,你可愿意?” 疯子两眼痴痴地看着他说道:“好哇!飞吧。” 玄阴真君把他往山谷里一推,发出了一声狂笑。 疯子跌向山谷,伸手抓住了悬崖上的一棵小树,嘴里说道:“吁!别乱跑,你往上飞。” 玄阴真君搬起一块石头来,朝疯子砸去。 石头砸在小树上,疯子被弹了出去,坠向了深渊。 目睹玄阴老妖残害生灵,上清道长再也看不下去了,纵身跳下悬崖。就在疯子将要着地的一刹那,被上清接在手里。 玄阴大喜,飞身下来,要置他二人于死地。 恰在此时,孙、杨二神赶来,迎敌住玄阴,仨人苦战在一处。 上清道长把疯子放在地上,感觉到他身体很是健壮,只是由于气滞,阻碍了神经的功能,便用右掌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。这一掌的力道要掌握的恰到好处,重了会打伤人的内脏,轻了达不到治病的效果。 疯子浑身一震,咳出一口浓痰,顿时神清气爽,长出了一口气说道:“我这是在哪里呢?”注目眼前这位皓发童颜的老者,猛然想到了什么,跪在地上说道:“在下胜英,多谢神仙救命之恩!唉!我真是糊涂啦,老神仙哪!您千万不要怪我,小可久病初愈,脑筋还不甚清醒。老神仙哪!我是一个僧人,法号释迦悟虚。别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,往后我就在您的身旁,您要是不答应,我就在这里跪个钉糟木烂。” 上清道长说道:“你起来吧。看看那位身穿红袍的妖怪,可曾认识?” 玄阴正在和斗战胜佛、杨二郎厮杀,身形飘忽不定,胜英看得不是很真切,脑海里有些印象,犹疑的说道:“我看不太清楚,说不准,好像是当朝的首辅。” 上清道长说道:“该说他是前朝的宰相了,你说的没错。他是妖魔玄阴真君,到凡尘为祸四方,附魂于李林甫身上,随后又附在李辅国身上,祸害大唐半个多世纪,如今回归了雷音洞。他身上有八百种奇毒,每一种毒就是一个假身。倘若他的假身被打破,就会冒出烟雾。刚才他有一个假身已经破裂,冒出的黑色烟雾,会导致很多人焦躁不安,以后的天下,恐怕要沦落为战争频繁的人间了。就是他身上滴下来一滴血,即刻就会融入大地,人们饮了地下之水,便会心生恶念,上不敬父母,下不抚养子女,自己常怀毁身之念,实令贫道担心也!要想把他除去而不留后患,要想个万全之策才是。” 胜英随口说道:“那就把他速冻起来,沉入海底,就没有后患了。” 话音刚落,忽听一阵风雨声袭来。 上清道长一把推开胜英,大声说道:“快走!妖怪来了。” 胜英恨透了玄阴真君,紧握双拳,圆睁二目,也没有往旁边躲闪,一副拼命的样子。 上清道长佩服他这股拧劲儿,点了下头劝道:“胜英!你不可蛮干。此妖法力无边,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,且站过一旁,我来抵挡一阵。” 胜英大声喊道:“该死的家伙!你来吧,我不惧怕你!” 眼看着玄阴老妖凌空扑来,上清道长飞身上前,用双掌抵住魔爪,刚一接实,耳轮中就听得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就好似打了个焦雷一般。再看他们三位,玄阴真君被弹到上空,身子像纺车般飞旋;上清道长“噔噔噔”倒退数步,“咕咚”一声坐在地上;站在一旁的胜英,被强劲的罡风扫中,在地上打了一溜滚儿,只觉得五内火辣辣的疼痛。 胜英挣扎着支撑起身子来,跪爬数步,来到上清道长身边,见老神仙面色惨白,心里更难受,眼里含着泪水自责道:“上清仙师呀!都是为了我,才让您受了这么重的伤啊!” 上清道长见胜英还能爬行,很是惊讶,看着他满面愁苦的样子,关切地问道: “你还好吧?” 胜英轻轻点了下头说道: “仙师呀!我练过金钟罩的功夫,还能扛得住。您觉得怎么样?” 上清道长说道:“胜英!你要是还有力气,快把我扶起来,别让他看出咱们受了伤。” 胜英一咬牙关,站起身来,双手架起上清道长,累得心头狂跳。 玄阴老妖也没好到哪去,双臂就像遭了雷击,痛彻心脾,呆砢砢站在石砬子上,大口喘息着,探头往下窥视,见上清道长站在那里,好像没事一般,心里可就没了底,俯下身来喊道:“上清老道!你有本事就上来,我与你大战三千个回合!” 上清道长笑道:“我说玄阴老怪呀!快省点力气吧,你说话连底气都没有了,也不怕孙大圣听见,前来追杀你吗?还是留些力气吧,过会说句遗言,也好遗臭万年哪!” 玄阴真君闻听之后,吓得周身一震,往四外一看,并不见孙大圣的影子,便开口骂道:“该死的上清老道!下次再遇见你,定取了你的性命!”说完,嘴里念动咒语,唤来惠灵圣人。惠灵圣人把他背在身上,驾乌云而走。 幽深的山谷里,静得令人胆寒。 腐朽的草木味儿,很浓。 胜英搀扶着上清道长,就觉得他身子往下一沉,竟然晕了过去。他急在心里,连声呼唤着:“上清仙师呀!你快醒来呀!···” 连喊数声,也没回音,眼见得仙师呼吸微弱,直把他急得满头是汗,抬头望去,一线蓝天,四面峭壁,身陷绝境,这该如何是好?胜英久历江湖,可谓经验丰富,并没有急于逃生,轻轻地把道长放在软草上,稳了稳心神,盘膝坐下,也好恢复一下体力,再想办法从这里出去。过了两个时辰之后,胜英试着调息了一下丹田气,感觉到气血流动的还算正常,如果是自己一个人,以壁虎爬墙的本领,爬上这百丈峭壁,并不算难。该着与佛门有缘哪,他心地仁厚,绝不会自己一走了之。胜英脱下来破旧的长袍,撕成布条,再拧成绳子,足有两丈余长。胜英把道长背在身上,用绳子左三扣右三扣地捆了个结实,试巴着颠了几下,觉得挺牢靠,来到悬崖下,自言自语地说道:“老仙师呀!您可保佑着我点儿,咱俩平安地从这出去。要是有啥闪失,您也别埋怨我。”他“噗噗”地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液,双手扣紧岩石,艰难地往上攀爬。 等爬到了半山腰,胜英累得白毛汗都下来啦,手掌上打满了血泡,手指头磨出了血,阵阵奇痛,直往心里钻。他感到力不从心,抬头往上看去,黑幽幽的石壁接着蓝天。向左右看看,连个站脚的地方也没有。他心里明白,绝不能往下瞅,脚下是幽深的谷底,会使人心里发虚。这时候,只有一个念头了,就是拼了性命,也要从这里爬出去! 第二百零七回 胜英西行磨难多 铜头铁臂僧胜英背着上清道长,施展起壁虎游墙术,从深渊底处,沿着峭壁往上攀爬,累得汗水淋漓。待爬到山腰,他喘息了片刻,又往上爬了两丈,就觉得双臂就像触电似地直哆嗦,不由得暗叫一声:不好!身子便往下滑去五六尺,整个手掌立刻磨去了一层皮! 胜英本领再大,也是个凡人,加上在犯病期间,也不得吃喝,明显的是营养不良,背上还有个上清道长,很快就感到体力透支,一个劲儿的往下打坠儿。好在一脚踏在了一块突出岩壁的山石上,才阻住了下滑之势。踩稳了石头,身体平贴在岩壁上,“呼哧呼哧”地大口喘息着,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,汗水顺着赤裸的身子往下直淌,眼睛被汗水渍得通红。猛然觉得两条腿一软,身子一歪便失去了平衡,与上清道长坠入数十丈深的谷底。 胜英把双眼一闭,低声言道:“都怪我呀!我摔死了打什么紧,只可恨连累了上清仙师!” 忽听身后发出一阵大笑声: “哈哈哈哈!胜英!为师在此,你不必担惊害怕!” 胜英听出是上清道长的朗朗笑声,心里是又惊又喜,眼看着脚下飞起一团五彩祥云,身上的布绳脱落下来,随着一阵急旋,布绳变成了布条,布条又变成了一袭长袍,竟然和原来的一模一样。 胜英双脚踏在徐徐上升的云头上,把长袍刚伸进一个袖子,便激动地跪下来,叩首言道:“弟子胜英!给恩师叩首!” 上清道长微笑着说道:“徒儿不必多礼,快快平身就是。爱徒一片赤诚之心,足慰为师心怀。目前正值妖魔乱世之际,你也不必再作等闲之人,且随为师修炼些时日,也好为除掉妖魔尽力,造福于四方。”道长看得出来,胜英资质极佳,天赋聪颖,也是童子之身,且具有侠肝义胆,仁心善念,若稍加点拨,定然可以光耀佛门。 胜英见道长答应收自己为徒,高兴得往地上一跪,叩首不已。 上清道长说道:“你快平身吧!你本来就是佛门弟子,即使我收下你,也不敢冒领圣功,只是为我佛略尽绵薄之力。” 师徒俩驾起祥云,赶往天山。 少时,来到骊山地界。胜英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驾云,心里别提多高兴了,身上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,忍不住伸双手拨开云雾,俯瞰地上的青山绿水、无际的庄稼。 正在玩耍的十几个村童,看见云团上探出个人头来,便惊叫道:“哎!快来看呀,云彩上还有人呢!” 孩子们一阵喊叫,惊动了在田间耕作的农夫。他们以为是来了妖精,拎着锄头朝这边跑来。 “不好啦!来妖精啦!” 惊慌的农夫呼叫着,时间不大,闹得人心惶惶,家家紧闭了门户。 胜英不懂腾云驾雾的清规戒律,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,被上清道长看在眼里,随即便撤去脚下祥云,正色说道: “你要徒步去天山找我。”言罢,驾一道金光而去。 胜英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,就一头扎向大地,连声惊呼道:“师父救我!”话音未落,已经掉在一个草垛之上。 村民看见他掉了下来,以为是妖怪,便举着锹、镐、锄头,呐喊着上前围打。铜头铁臂僧胜英站在草垛上,看见村民怒目中含有几分惊恐,抡起农具朝上面拍打,一下子就傻了眼,大声喊道:“老乡们快住手哇!我不是妖精,洒家是佛门弟子呀!” 村民们哪里肯听他的话?高声呼喊着:“打死这个妖怪!别信他的,蒙骗咱们哩。”有几个胆儿大的,上前就拆草垛。妇女们端来污水,朝胜英当头乱泼。几个年轻人,扯住他的衣领,就是一阵好打。胜英双手护住要害部位,运足丹田气,有金钟罩护体,任他们拳脚相加,并无大碍。在这时候,人群里走出来一位白须老者,朝众人抱拳施礼道:“各位乡亲们哪!依我看,他不像是妖怪。”一位后生问道:“怎生见得?”老者说道:“他要是妖怪的话,定然要与我们争斗。”他问胜英道:“你是什么人?怎么会在空中行走呢?”胜英深施一礼道:“老人家!我是一个僧人,刚学腾云驾雾,忘记了咒语,故而从云头上掉了下来。”老者又问道:“请问大师!在哪座宝刹修行啊?”胜英答道:“我是上清道长的门徒,在天山摩云洞修行。”老人家手捋银髯,略一沉吟,猛然想起来,惊讶的说道:“可是救苦救难的活佛上清么?”胜英道:“正是。”老人家慌忙跪倒在地,磕了个头说道:“哎呀!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,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。今日之事,纯属误会,还望仙师不要怪罪!”胜英慌忙用双手相搀,诚恳地说道:“老人家快快请起!我怎会怪罪乡亲们呢?老人家!我还有事,就此告别了!”说着,朝众人深施一礼,然后向天山走去。 胜英饥餐渴饮,晓行夜宿,非止一日,来到了昆仑山区。 昆仑山群峰巍峨,云遮雾笼,上入云霄,下连坤野,蜿蜒数百里,端得是气势磅礴。 胜英沿着官道,奋足急行。 “得得得”地一阵马蹄声,由远而近。 一匹的卢健马,从后面疾驰而来。 马上是位虬须大汉,紧抖丝缰,手里晃动马鞭,策马狂奔,蹚起一溜烟尘。 绕过山环,烈马看见前面有人,发出“唏律律”一声嘶鸣。 胜英急着赶路,听到马蹄声,便闪在一旁。 骑在马上的大汉,嫌他躲得慢了,扬手在胜英脑袋上就给了一马鞭。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鞭稍落在胜英头上,疼得他差点没蹦起来。胜英几个箭步冲上前去,伸手抓住马尾巴,单臂一较力,大声喝道:“你给我站住!” 的卢马骤然刹住了去势,不住地打着响鼻。 马上的大汉毫无应急准备,“嗖”地一下子从马上掀了下去。 这位大汉还真不含糊,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,脚尖点地,身子缩成一团,在地上滚出了丈余远,鲤鱼打挺站立起来,“仓啷”一声抽出肋下佩刀,怒视着眼前这位僧人,恶狠狠地骂道:“你这秃驴!没长眼睛吗?耽误了大爷的事,我就砍下你项上人头!” 胜英心里这个气呀,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!他把左掌一挥,把马尾巴齐刷刷斩断。往前挣扎的烈马,“咕咚”一声摔了个嘴啃地,爬起来尥了几个蹶子,撒腿逃向荒野。 虬须大汉脚力非凡,很快追赶上去,伸手抓住缰绳。 受惊的烈马人立而起,咆哮嘶鸣,竟然没有挣脱出去。大汉磐石般站在那里,待烈马稳定下来之后,又来到胜英面前,开口骂道:“大胆秃驴!胆敢阻拦朝廷公差,嫌死得慢了吗?”抡起钢刀,朝胜英搂头砍了过来。 胜英正待还手,猛然想起上清仙师的嘱咐来,要广结善缘,便忍下这口恶气,闪身躲在一旁,开口说道:“我说这位官爷!你脑袋上又没贴着签儿,贫僧怎知道你是何人?有道是大路通天,各走各边,你平白无故就打了我一鞭子,这于情于理可说不过去吧?” 虬须大汉怒火更炽,“呵呵”冷笑一声,撇着嘴骂道: “秃驴还敢嘴硬!别说是本官打了你一鞭子,就是剁下来你这个榆木脑袋,又当如何?”说着,又挥刀砍了过来。 胜英牢记恩师的教诲,身形一晃躲了过去,并没有出手相搏。虬须大汉以为僧人已经惧怕,索性一刀快似一刀地横砍竖劈,中门大开,失去了防守之意。要是在往日的话,胜英那一双铁掌,早已破门而入,别说你一个人了,就是十个八个的,也早已丧命于铁掌之下了。如今身列佛门弟子,岂可妄动杀伐之念? 胜英听说过,大凡遇到这种情形,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在身,便大声说道:“你这位官爷!好不知趣,身负朝廷严命,苦苦与洒家厮杀,莫非不怕延误国家大事吗?” 一语提醒了梦中人,虬须大汉停下来手中刀,厉声喝道:“秃驴!你怎么不早说呀?嘿!就凭这句话,大爷今天先不杀你了。这颗人头,让你多扛几天,日后定然来讨取!” 听罢此言,胜英一阵心寒,一股寒气沿着后脊梁往上窜,心里暗道:不抑恶,不扬善!真想冲上前去,一掌了结了他。 虬须大汉飞身上了坐骑,跑出去老远又折了回来,口气有些缓和,瞪着眼睛说道:“你且报上名来,日后我定然来找你!” 胜英二目微合,宣了一声佛号道:“阿弥陀佛!施主可真是有心之人!老衲行不更名,坐不改姓。俗家姓胜,单字一个英,法号释迦悟虚,江湖朋友赠了一个绰号,着实不堪入耳,铜头铁臂僧的便是,可曾有辱官爷圣听么?” 第二百零八回 昆仑山胜英遇义军 虬须大汉听得“胜英”这个名字,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,干瞪着双眼,瞅着眼前这位曾经名震江湖的铜头铁臂僧,突然滚鞍下了坐骑,跪在地上,叩首如同鸡啄米一般,最后又叩了三个响头,开口说道:“小人姓刘,字德彪!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哪!望佛爷大人不计小人过,宰相肚里能撑船,请恕小的有眼无珠,冲撞了胜英老佛爷的金身大驾,您要杀要刮,小的任您随便处置!”言罢,跪在那里一动不动。 胜英摆了下手,微微一笑道:“无量寿佛!刘施主乃是朝中名将,何苦下拜于贫僧也?快些去处理公务吧!” 刘德彪爬起身来,再拜道:“小可幸会铜头铁臂神僧,真乃是千载难逢!您的大名如同长空惊雷,又似朗朗皓月!如无今日之巧会,又怎知您的品德犹如长虹贯日!小人失礼之处,还望神僧大驾见谅则个,容小生日后再相重谢今日不杀之隆恩!” 好家伙!没想到这位外貌如此莽撞的虬须大汉,说出话来还一套一套的,简直成了卖瓦盆的啦!胜英双手合十于胸前,微笑着说道:“刘施主!言重了。施主不必如此客气,日后定然还会相见的,贫僧就此别过了,我们还要赶路哩!”刘德彪回首看了一眼铜头铁臂僧,点了点头,这才翻身上了健马,一路往东疾驰而去。 胜英来到山口,见前面尘土飞扬,只听得马蹄声碎,“哒哒哒”一阵烈马奔驰声由远而近,十几匹快马似旋风一般,眨眼之间便到了身前。马上那十几条大汉,一色的皂青色紧身劲装,扎巾箭袖,身上斜打十字袢,手中各握兵刃。 随着一声威喝,十几匹战马散开来,将胜英围困在当中。 为首的壮汉四十岁开外,长得五短身材,浓眉大眼,高颧骨,狮子鼻,阔口乍腮,两鬓虎须倒立,宽肩厚背。上身穿一件对襟紧身劲装,胸前斜打十字袢,腰扎一条巴掌宽的牛皮大带,上面银钉布满,金色虎头别子,光华闪耀。下身穿大红兜档滚裤,足蹬牛皮战靴。身上披了件猩红色征袍,金黄色丝绸滚边,上绣“鹰熊斗智”图案,右手托一杆飞天钢叉,肋下佩一把青龙宝剑,大红灯笼穗一尺半长,胯下一匹枣红烈马。铜头铁臂僧胜英上一眼下一眼地把这位中年汉子,好一番打量,只见他左手拢住丝缰,胯下战马四蹄踏动,猛然一声长嘶,好似龙吟虎啸,想来是一匹稀世良马。 “吁!”中年汉子轻喝一声,抬手用飞天钢叉一指胜英,眼里闪动着逼人的寒光,厉声问道: “敢问这位圣僧,刚才为何放走了朝廷狗奴?” 胜英双手合十于胸前言道:“无量佛!贫僧心向佛门,与他昔日无仇,今日无恨,岂可妄杀生灵?还望施主海涵为是。” 一个少年后生策马上前,用鞭梢一指胜英,冷“哼”一声言道:“你这个出家人,少说点屁话!我家坎爷问你的话,没听明白吗?你放走朝廷鹰犬,便是我们的对头!” 另一位黑脸小伙,高声说道:“跟他啰嗦个啥!说不定他们是一伙的,干脆捅他几个血窟窿,在这里晾干儿算了!”说着,抖动手中大枪,在胜英面前晃动,雪亮的枪尖子几乎挨到他的鼻子。 萍水相逢,便成了冤家对头,还要捅洒家几个血窟窿,这可到哪讲理去?胜英并没有躲闪,高宣一声佛号道: “阿弥陀佛!贫僧西行,有佛事在身,还望各位施主高抬贵手,让开一条宝路,也好让贫僧尽其佛念。” 黑脸小伙用枪尖抵住胜英的下颌,大笑罢说道:“哈哈哈!就让某家超度你早上西天,佛念也就尽了,岂不省了旅途之苦吗?” 中年汉子见胜英面无惧色,微闭的双眸透出慑人的寒光,便知他并非是等闲之辈。中年汉子略一沉吟,用飞天钢叉往下一压黑脸小伙的大枪,口气显然松缓了许多,不紧不慢的说道: “高僧西行,让条路本来是方便得很。不过,此山已经被我们占据,朝廷设法刺探军情,我们不得不小心防范。这样吧!待我禀明大寨主之后,再作商量吧。就请圣僧在此稍候,我去一下就来。请问圣僧尊姓高名,在哪座宝刹出家?” 看来这是一伙强人,倒是精明得很,人家开始盘问,也算是自然的。胜英心里暗忖罢,微微一笑言道:“贫僧免尊去高,姓圣名英,出家嵩山少林寺。” 中年汉子点点头,拨转马头,就要离去。 胜英叫住他说道:“这位壮士!贫僧只是路过此地,无论是绿林道上的朋友,还江湖上的响马豪杰,都不会阻拦佛路的。还望壮士在寨主面前多多美言!” 中年汉子面色微沉,轻轻摇了摇头道:“大师父不要妄猜,我等身不在绿林道,也称不上响马豪杰,都是些贫苦百姓,因连年闹饥荒,我们才啸聚在这里,只为一求温饱罢了。刚才逃走的那个人,叫刘德彪,便是前来踩盘子的得朝廷鹰犬。想来是再过不久,这里便有一场血战。至于阻拦佛路之谈,我等可没有那份闲心逸志。” 胜英轻叹道:“唉!若回家安生种地,春种秋收,比在这里不民不匪的,岂不强胜百倍吗?” 中年汉子登时面沉似水,显得异常愤怒地苦笑道:“哈哈哈哈!不民不匪?骂得好啊!自古官既是匪,谁又敢道个不民不匪!今日之官,比匪还匪!明抢明夺,巧立名目,苛捐杂税,亚赛牛毛,名目离奇,捻指既是!沉重的赋税就像这八百里昆仑山,压得我们难以透过气来,我们穿不起衣裳,家里没有隔夜粮,连他娘的耗子都跟着受委屈!是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,用汗水换来了官爵侯门作威作福的天堂!是我们的泪水,换来了他们吃喝玩乐的奢华!是我的鲜血,供养着他们来欺压我们!老百姓要过平稳日子,谈何容易呀?”中年汉子越说越激动,眼里噙满了滚滚热泪,“哗楞”一抖手中飞天钢叉,激愤地说道:“这叫官逼民反,我们不得不反了!我们反了,我们这些穷苦百姓,就有了饭吃,就有了衣裳穿,就不用受官府的气了!可朝廷不让我们安安稳稳地活着,我们想啊,靠着自己的这双手勤劳地去耕作,盼着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,那该有多好啊!可他们要来杀人,要来耀武扬威,要杀一儆百。杀吧!让他们来杀吧!我们这些穷苦人,只有攥紧拳头,和他们抵抗到底,哪怕还剩一个人,一口气,也要打下去!哼!任何朝廷也没有万年牢的,不得民心的朝廷更不会长久!而我们这些贫苦百姓,却是永远也不会断绝的!”他激动地拍着那宽厚的胸膛。 细高个少年文质彬彬,拍马上前,面色淡然地说道:“坎爷!跟这位佛爷说这些有什么用?人家可是置身世外的仙人,自命清高,超凡脱俗,不食人间烟火,求的是清修、得道、长生不老,求的是佛门正果!而我们求的是人人能得到温饱,老人和孩子都不会被冻死,饿死!这才有了个不民不匪的‘好’名声!相比之下,我们是何等的卑微?人家又是多么的高尚!哈哈!让他们去见鬼吧!我们要活着,我们要活得自在点,我们要吃饱了、穿暖了的活着!”一席话说得群情激昂,都淌下了泪水。 胜英连胜高宣佛号道:“无量佛!阿弥陀佛!我佛普度苍生,我佛普度天下苦难深重的苍生!” 中年汉子把手中的飞天钢叉朝空中一摆,高声喝道:“弟兄们闪开了!给这位圣僧让开一条路,让他去参拜佛祖去吧!” 众人策马闪在两旁。 胜英见中年汉子如此重义气,打心眼里敬佩这些义军将士,便打了个稽首言道:“施主之言,贫僧受益匪浅。老衲虽然久历江湖,却从未闻及施主这一番宏论。无量佛!老衲敢问施主贵姓高名?” 中年汉子声似洪钟,慨然答道:“承蒙老佛驾动问,小可先谢过了!在下免贵去高,姓单名勇,字无畏。” 胜英合掌施礼道:“单施主!老衲记下了。后会有期,贫僧就此别过了!”言毕向众义士深施一礼,便转身登程。 昆仑山峻岭依旧、草木依旧,可是,铜头铁臂僧胜英却心潮起伏,久久不能平静。 昆仑山方圆数百里,山高林密,易守难攻,天险数不胜数,若是朝廷派大军围剿,定然得不偿失。若以小股军兵突袭,恐怕也不是义军之敌。 “唉!想这些干啥?吾在佛门修大道,求得正果入西天。佛门弟子常欢乐,笑看瑶池舞丽仙。哈哈哈!金鸡破晓清歌罢,信步溪边柳暗摇。月下西山悄回首,红云淡抹水中瞧。”他自唱自乐地往前走着,忽然感到腹中饥饿,便闪目四顾,却不见有一处人家。 第二百零九回 马涛诚邀胜英入伙 连日奔波,铜头铁臂僧胜英腹中饥饿,身体疲乏,便寻了一块石头,坐在那想少歇片刻,再行赶路。山脚下有一丛红树林,两只梅花鹿在林间悠闲地走着,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啼鸣。小鸟在树林里飞翔,啼叫声声。一对白鹤,在水潭边的草地上翩翩起舞。静谧的岩林,乃是出家人向往的圣地。胜英盘算着:若在此处建一处庙宇,足可修身养性,忘却凡尘一切烦恼、忧愁,过上数十载与世无争的生活,那是最理想不过。正思想间,忽听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,听声音不下百余匹健马。胜英闪目望去,只见官道上黄尘遮天蔽日,号带飘扬。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,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。 昆仑山二寨主单勇,率领一支人马,追赶朝廷鹰犬刘德彪,半路遇见铜头铁臂僧胜英,经过简短的谈话,双方都有了一定的了解。回到昆仑山聚义大厅,单勇把这事向大寨主马涛,仔细述说了一遍。大寨主马涛早就听说过,胜英曾经是江湖风云人物,对他仰慕已久,恨不得有缘相见。听罢单勇之言,马涛不假思索,立刻率领几位弟兄随后赶来,意在劝说胜英来昆仑山入伙。 大队人马旋风般来到胜英面前,勒马停了下来,一字排开。 单勇拍马上前,躬身施礼道:“胜英佛驾!小可打扰金身清修了。我家大寨主马涛,前来拜见佛驾金身!” 胜英看了一眼单勇,见他身后有一匹赤炭火龙驹。这匹马长得从头至尾一丈挂零,身高八尺开外,周身火炭般红,没有一根杂毛,与一匹红段子无异,亮油油地招人喜爱,前胸宽,后裆窄,箭杆儿肚子,细腿大蹄,眼似铜铃,双耳直立,长鬃抖动,昂首甩尾,一副龙腾虎跃之状。不用说,这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。再往马上看,金鞍玉镫,大红鞍韂,马鞍鞒上端坐一人。此人生得文质彬彬,脸上挂着笑意。满头黑发,挽了个鬏,宝蓝色绢帕笼罩着。宽额头,细眉入鬓,单眼皮儿,二目闪现精光,高鼻梁子,准头端正,菱角口,口线分明,牙白似玉,大耳有轮,白皙皙一张瓜子脸,略显消瘦,但精神饱满,看上去不过二十郎当岁。上身穿一件粗布对襟黑色箭袖袄,外披银色披风,红丝绸裹边儿,下身穿一条绛紫色粗布兜档滚裤,足蹬一双实纳帮千层底布鞋。得胜钩了事环上,挂着一杆沥泉长矛,肋下佩一口青龙宝剑。小伙子看上去挺惹人喜欢,在马上朝胜英抱了下拳,躬身施礼道:“打扰圣僧清修了!在下马涛,这厢有礼了!”说完滚鞍下马,要行大礼参拜。 胜英这回可坐不住了,急忙站起身来,打了个稽首笑道:“无量寿佛!贫僧有何德能?竟烦劳大寨主前来下顾,实令老衲汗颜。” 马涛正待屈膝下拜,早被胜英双手扶住。 大寨主马涛后退一步拜道:“小生惊闻胜英神僧,宝足下踏贱地,实是心惶神恐。还请圣僧恕在下有个不情之请,但愿圣僧暂屈仙驾,到小寨一行,以了却小生久仰之夙愿!还望圣僧不要推却才是。”大寨主说着,提金抖银,笑呵呵地盼着胜英上马。 马涛对胜英千恭百敬,众手下更是敬他若神明一般。 单勇热情地拉住胜英的手,笑容可掬地言道:“我家寨主诚意相请,还望圣驾不要推辞才是。” 大寨主马涛见胜英面现疑难之色,便苦笑了一下说道:“不瞒大法师说,小寨方建未久,立足稍安,敝寨中文没有识百字者,武没有千军之才,正可谓用人之际。圣僧若肯屈就,即便山寨第一把交椅,小生也定当拱手相让。”言罢,深情地看着胜英。 马涛此言一出,惊得众人面面相视,最后都把目光停留在胜英脸上。如此诚心相邀,胜英有生以来还是从未有过,有心留下来吧,又恐上清仙师怪罪,若是一口回绝,又说不过去,更担心对不起众好汉的一片诚心,这可难坏了精明一世的铜头铁臂僧。胜英察言观色,发现大寨主马涛,在义军众家弟兄们的心目中,占有极高的地位,绝无他人可以替代。大寨主马涛心胸博大,把众家弟兄的生命、前途摆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上,并不看重什么金交椅。胜英暗挑大拇指,佩服马涛是个难得的奇才!他只好婉言推却道:“马大寨主!众家弟兄们!贫僧德微技寡,不堪身负大寨主重任。望马大寨主,休得再提此论,莫冷了众家弟兄们的心。老衲也有一言相告,贫僧已答应了上清大法师,成了道长的门徒,此行便是回归师门,以图习得艺业,而造福天下苍生。待老衲有成之日,若众位弟兄不嫌弃的话,贫僧再来辅佐贵寨,以图安天下之伟业,不知众位弟兄意下如何?” 大寨主马涛声音低哑地言道: “但愿圣驾莫嫌昆仑山水浅,难养蛟龙。就在下而言,将翘首以待了。” 这话说得胜英心里别提多难受了,轻叹一声说道:“唉!大寨主言重了!若在前些时日,莫说大寨主如此恳请贫僧,就是有一指宽的纸条传到贫僧手上,老衲也会即刻应招而至。如今贫僧已答应归于佛门,岂可轻易毁诺?则陷贫僧于无信无义之地。贫僧言尽于此,还望大寨主见谅为是。” “圣僧金言,在下铭记五内,日后小生定当翘首而望。圣僧大功有成之日,可要记着在下日思夜盼之心,别忘了这里有个昆仑山,山里还有千八百的苦难弟兄啊!”马涛语出衷肠,溢于言表。 胜英默然颔首,算是答应下来。 “哈哈哈!你看我,光顾得说话了,还望圣僧不要见笑!此地不是讲话之所,小生请圣僧到小寨一叙,总不为过吧?”马涛大笑着拉住胜英的手,二人缓步奔山寨走去,众兄弟随后跟定。 一路上二人携手揽腕,无话不谈,亲如手足一般。 胜英在路上仔细观察地势,见山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众义军住在临时搭建的早棚里,衣衫破旧。山脚下有土的地方,已经开垦成良田,生长着大豆、高粱等五谷,临水之地种着各种蔬菜。山坡平缓处,放牧着牛羊。更有很多义军弟兄,正在砌石筑堰,焚荒造田。山头上众义军有的弯弓盘马,有的苦练刀枪,喊杀声在山谷里回荡,呈现出一派生机。由此可见马涛的非凡见识,胜英更是赞叹不已。 聚义大厅是临山而建的木房,里面很是宽敞。中间摆放着一排松木桌子,两边是椅子。待众人分宾主依次落座之后,马大寨主吩咐厨下准备盛宴,为圣僧接风洗尘。 时辰不大,酒宴摆下。这么大的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,尽是些飞禽野味。马涛大寨主还特意为胜英备下一桌素餐,众人是开怀畅饮,猜拳行令,热闹非凡。马涛亲自把盏,眼睛瞟着铜头铁臂僧,老圣僧干一杯,马大寨主为他满一杯。虽说是专门为胜英备下的米酒,但胜英酒力不强,三杯酒落腹之后,话可就多了,先夸赞一番马涛胸怀大略,又讲述了当前战况。 “当今天子代宗李豫,业已解散了神武营,放弃横扫江湖而一统武林的计划,集结重兵对付各地割据势力,要重新将权力归于自己。另一方面是出兵镇压各地义军,你们该早做应急准备啊!” 马涛又为胜英斟了一杯酒请教道:“倘若朝廷大军前来围剿,小生实不知该如何迎敌。” 胜英干了杯中酒,没有搭腔。 马涛并未在意,又斟满了一杯酒请教道:“若有小股精锐官军偷袭,小生亦难以应付。” 胜英拍掌笑道:“前拖而后抵。” 马涛听罢一怔,猛然掷杯于地,跪下身来,连连叩首道:“在下马涛!为昆仑山千百弟兄给圣僧叩首了!” 胜英探双手扶起马涛,打了个稽首道:“贫僧已经酒足饭饱,这就起程西去了。马大寨主一番盛情,容老衲日后再相酬谢!”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卷羊皮,暗中递到马涛手中。 马涛闪目观瞧一眼,见上面写着《混元百胜阵图》字样,赶忙放入怀中。胜英与众义军弟兄依依惜别。马涛苦留不住,率领众弟兄相送十里。胜英方抱拳拦住众人道:“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。眼见日暮西山了,再要相送,贫僧可要生气了。” 马涛洒泪与胜英分别,一直等到胜英转过山环,消失在夜色中才大叫道:“我真恨不得平去此山,举日在手,再看圣僧一眼!”说完,又沿着胜英走过的路行出去三百步,方上了坐骑,向赤炭火龙驹身上狠抽两鞭,那马儿“唏律律”一阵长嘶,人立而起,四蹄撒将开来,“哒哒哒”地旋风一般向山寨疾驰而回。 第二百十回 胜英夜半戏强盗 夜空中星光稀疏,月色朗朗,清辉漫洒大地。 胜英踏着月色,往西迈步急行,老远就望见前面有一片黑森森的树林,树林后是月色清辉下的山影。铜头铁臂僧脚下功夫不弱,乘着酒兴,很快就来到树林边。 胜英担心树林里有猛兽,便加了几分小心。 猛然从路边的巨石后面,跳出来两个人,手中一摆明晃晃的大铁片刀,挽了个偌大的刀花,分前后拦住胜英的去路和退路,只听前面那个人厉声吼道:“此路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想从此过,留下买路财!胆敢崩出半个不字来,别怪某家钢刀无眼,管杀可不管埋!” 胜英往前后一看,他二人身着夜行衣,黑布包头,露出两个黑窟窿眼儿,不觉心中暗笑起来:大道边儿小道沿儿,也冒出强人来了,可见天下确是不太平了!你们俩也真不长眼珠子,偏偏来找穷和尚的晦气!他微微一笑说道:“你们俩给贫僧听着!这条路和这几棵树,我可知道是谁开的,也知道谁栽的。” 蒙面大汉冷哼一声吼道:“哼!少说屁话!谁开的路,谁栽的树,跟我们没啥关系!你快点儿把身上的钱财留下,老子心情好,饶你这和尚一条狗命,要不然,就超度你早点去西天!”说着,把刀在胜英眼前一晃,就要动手。 胜英装作害怕的样子,摆着手说道:“喂!二位好汉!慢来慢来。老衲天生胆量就小,一看见这刀光,就要尿裤子。我求你们了,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先收起来,听老衲细细地讲个过去的事情。以前哪!老衲有一对不孝子孙,他们说要去开路、栽树,那可是好事呀!老衲就给了他们银子,让他们两个去了。可这两个小家伙不学好,路开了没两步,树也没栽上几棵,倒是学会了讨要买路财了,你们说他们算个什么玩意儿?可没把老衲给气坏了啊!” “哎!这个老秃驴!你不要命了吗?还敢拿咱们哥俩找起乐来了。并肩子上,把他摆平了!”他二人大刀猛砍过来,却不见了和尚的人影。“这和尚腿还挺快,跑哪去了?” 奇!书!网!w!w!w !.!q!i!s! h!u!9!9!.!c!o!m “喂!老衲在这里哪!” 两个强盗寻声望去,不远处果真有条黑影。 二人大刀一晃,奋足便追。胜英在前面走着,强盗追得慢,胜英脚步缓,强盗追得快,胜英脚步急。铜头铁臂僧故意逗他二人,陪自己走走一段夜路,倒也增加了几分情趣。 一口气奔出了百余里山路,把两个强盗累得汗水淋漓,气喘如牛。其中一位强盗开口言道:“哎呀!我看这个秃驴有点邪门儿,凭咱哥俩的脚下功夫,怎么会追不上他呢?”另一个强盗搭了腔:“真别扭的出八道弯儿来了,这一宿算白忙活了。唉!遇上个这么个怪东西,算咱倒霉!”两个人便停下来脚步,坐在路旁大口喘息着。 听身后失去了脚步声,胜英回头一看,好啊!那两个小子坐在那里不追了!既然你们坐着,那我就躺着。胜英往草地上四脚朝天地一躺,嘴里还叨咕着:“哎呦喂!可累死老衲了!这两个臭小子,追的贫僧好苦哟!我这个出家人,也上了这么大把年纪,背着这么多银子干啥?真是舍命不舍财哟!干脆扔了它算了,省得那两个混帐小子来杀我了,银子还是人家的,老衲白白搭上一条性命。”他嘴上说着,随后捡起一块石头来,“咕咚”一声扔进了草丛中。深夜里万籁俱静,那声音传出去老远。两个强盗支愣着耳朵,听胜英胡叨咕,最后这句话,他们可听到心了,心里话:我们不追他,这个老秃驴倒把银子扔啦,要早早给了我们,岂不省去这大半夜苦追吗?他们俩这回可来了精神, 拎着大片刀又追了过来,也不去再追杀胜英啦,在草丛中一阵好找,地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,哪里有什么大块银子?看来这个老秃驴分明是在和我们斗气呀!他二人厉啸一声,紧咬着后槽牙,施展开陆地飞腾术,脚尖点地,“嗖嗖”地挂动风声,舍命急赶直下,嘴里喊道: “老秃驴!你纳命来!” 胜英见他们上了自己的当,心里直乐,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,高声说道:“贫僧这一辈子白混了,除了这一条老命,那是啥也没有,怎么舍得送给你们,让你们当祖宗去孝敬呢?有本事就过来拿吧!” 这两个小子可真急红了眼,玩了命似地急追下来。 胜英在前头快一阵慢一阵地走着,一直走到天光大亮,前面出现一个三叉路口。三叉路口被三簇高大的松林分开,靠东北角的松林里挑出一面杏黄旗,上书一个斗大的“酒”字。既有酒招子挑出,此处必有酒家。胜英往右首一折,一眼就望见了酒家。 酒店大门敞开,里面冷冷清清地一个人也没有,桌椅凌乱,地上满是摔碎了的杯盘。靠近墙角处躺着一个人,胜英上前用脚一碰那个人的腿,发觉他脑袋也跟着动。嚯!睡得还挺香!“喂!醒醒”胜英连叫数声,那个人一声没吭。他用手一探此人的鼻息,别说出气,连吸气也没有了,尸体早已冰冷。铜头铁臂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,心中暗道:这是什么地方?怎么死了人都没有人来管!他起身来到酒店后门口,高声叫道:“喂!有喘气的没有?洒家要在此打尖!” 一个十四、五岁的男孩,稳坐在门槛上,双手托着下巴,朝胜英白了一眼,噘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。 管他怎样呢,到底碰上个会出气的啦!胜英干咳一声言道:“喂!你听见了没有?洒家要吃饭!”奔波了一整夜的铜头铁臂僧,饿得肚子“咕咕”叫,说出话来有些犯急。“听见了!”少年没好气地道。 胜英找了个凳子,掸去上面的尘土,大大方方地往那一坐,开口言道:“那好!给老衲来十个馒头,一碗白菜熬豆腐,两碗稀饭,一碟咸菜。”少年一梗脖子道:“咋?你想吃饭?我还饿着呢。” 胜英心里老大地不痛快,这叫开得哪家子买卖?店里乱糟糟的不说,还摆个死人,谁还敢坐在这里吃饭呢?他忍下心里的火气,上前说道:“小施主!有客人来了,有多大的委屈也得先放在一旁,照顾生意才是呀!哪能呆坐这里,啥也不管呢?”本来是好心相劝,少年人却沉下脸来道:“多事!老和尚!东屋里有粮食,还有菜。想吃啥?自己做去,随便吃,我不收你的银子。” “哎!小施主!这是哪里的话来?你是开店的,我是客人,老衲花银子来吃饭,你理应照顾客人才是,如此说话,可有点儿不对头。”胜英说着摇了摇脑袋。 少年一拍大腿,“呼”地站起身来,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子道:“你少来烦我!算你白吃中不!”说着跑出店外,站在三岔路口,朝大路上左右张望。 胜英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,自己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,就是没学会做饭,今个儿又遇上这么个主儿,看来是要守着粮仓挨饿了。 时间不大,少年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,照旧坐在门槛上,愁眉苦脸地看着从鞋尖钻出来的大脚丫子。 胜英瞥了他一眼,情知其中必有隐情,这小孩若是等着那两个劫道的强盗,老夫今个儿算是钻进了黑窝,弄不好这条老命就要毁在他们手上,我可要多加点小心!心里这么想着,走上前搭讪道:“小施主!你在等什么人哪?” 少年歪着脖子,连头都没抬,一句话也没说。 铜头铁臂僧忍耐不住了,就觉得一股怒火直撞顶梁,真想过去搧他两巴掌,管教一下这个不晓事理的后生!他强压住心头怒火,愤愤的说道:“这成何体统?就像家里死了人!” 胜英心里有气,这位少年心里的火气更大。他是谁呀?就是那位神牛侠李大牛的儿子,李小牛!自从惠灵圣人和悬空岛上的妖怪,大闹青云寨之后,武林盟主吴正青身负重伤,来不及抢救,便一命归西。李大牛脾气火爆,内伤未愈,便率领众江湖豪杰奔往天山,要寻找惠灵老妖,为盟弟吴正青报仇雪恨,走了半月有余,至今音讯全无!李大牛临行前告诉小牛:“儿啊!你就在此为吴叔叔守灵,为父若杀不得惠灵老妖,就绝不回还!倘若归来,必定要拎着惠灵老妖之首,祭奠我那盟兄弟!”别看小牛年纪不大,最是知道孝顺父母,就按照爹爹临行嘱托,天天守着白面书生吴正青的那具尸体。他一听胜英道出此言,心里的一腔怒火,就如同点燃的爆竹,“砰”地一下便炸裂开来,随着“呀”地一声大叫,李小牛脚尖一点地,身子凌空纵起,双手错动,苍鹰搏兔般抓向铜头铁臂僧的双眼。 第二百十一回 胜英酒店空许重诺 铜头铁臂僧胜英说话火气很大,惹恼了青云寨少寨主李小牛。别看小牛岁数不大,那是受过谢九月指点的,出手甚是快捷,也够狠辣的,使了一记白蛇吐信,探指直取胜英的双眼。 事发突然,距离又近,若换个别人,恐怕那一对眼珠子便要被挖出来了,再想看那大千世界,将是来世的事了。胜英闻听劲风扑面而至,身形急忙向后闪躲,两只钢钳似地大手往上一拂,顺势扣住李小牛的手腕。李小牛狠命挣扎几下,如何能从铜头铁臂僧手中挣脱出来?一急之下,他是又踢又咬。胜英双手一用力,疼得个李小牛呲牙咧嘴,整个身子麻木起来,哪里还动弹了分毫? 胜英说大声道:“哼!你这孩子,岁数不大,脾气可不小!出手这么狠辣,又是为什么?” 李小牛说道:“你说我家死了人,我可不愿意听。” “呵呵!你家没死人,就等于老衲没说,也不至于出手伤人哪。” “那可不中!我爹出去一个多月了,到现在还没有回来,你敢说这种缺德话,不吉祥,我就跟你拼命!咋的?” 胜英摇了下头说道:“也不咋的。小孩!你爹叫什么名字呀?” 李小牛就厌恶别人说自己是小孩,心里老大地不乐意,小脑袋一拨楞说道:“我不告诉你!” 胜英没把鼻子给气歪了,厉声喝道:“小儿大胆!你若不实言相告,贫僧便废了你!” 小牛毫不示弱的吼道:“哼!哪个怕了你这个野和尚!本少爷死也不告诉你。” “好!老衲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,还是贫僧的手硬!”胜英言罢,暗加了两层真力。 把李小牛疼得连呲牙带蹬腿,头上滚落下豆粒般的汗珠子,紧咬着牙关,愣是一声不吭。 忽听“嗡”地一阵劲风,直奔胜英后脑袭来,铜头铁臂僧赶忙松开双手,闪身跳出屋外。他平时最恨偷袭之人,立时瞪圆二目,回头往屋里一看,自己倒先自笑了起来。 那是一位极为标致的中年女子,双手紧握着一根擀面棍儿,由于用力过猛,收不住去势,擀面棍儿击空,扑向桌案。“咣当”一声,擀面棍儿敲在桌案上,震得双手急抖,气得她娇面通红,大瞪着美眸盯着跳出屋外的老和尚,杏目中透出惊悸、慑人的光芒,微“咦”一声,冷冰冰地说道:“你这出家人!这么大把年纪了,竟学会了欺负小孩子,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害臊!” 铜头铁臂僧胜英,被骂得满面通红,尴尬地分辩道:“贫僧云游至贵店,小公子对老衲好生无礼,老衲只想管教一下,没······” 不待胜英把话说完,李氏夫人护犊之心又起,开口道:“孩子是我的,子不教,父之过,何劳你大驾劳心费神?”说着一拉朝胜英做鬼脸的李小牛,便要转入后堂。 胜英自语道:“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!贫僧见你家这般光景,想必有大灾大难,还想帮你们个忙呢!” 李氏夫人冷笑一声道:“哼!说得比唱的还好听。我堂堂李府,有什么事要你帮忙?又不缺敲木鱼念经的,就是有事,你也未必能帮得了这个忙。”她对胜英没好感,尽拣塞人的话说给他听。 胜英在佛门修炼了数十年,仍未失热血汉子的本性,向来最怕别人瞧不起,何况今日又出自一位妇人之口,登时激起勃勃雄心,大手“啪”地一拍胸脯道:“施主且慢走一步!贵店如果有个大灾小情的,贫僧将竭尽全力施以援手!” 李氏夫人微微一笑,樱唇微启,注视一眼面前这位老和尚,方开口言道:“老圣僧侠心义胆,听起来倒让奴家敬上三分!不过,我家的事太大,恐怕一般人难以帮得了这个忙,圣僧还是自保其身的好。” 胜英发急地言道:“女施主说得哪里话来?贫僧胜英,江湖人称铜头铁臂僧!平日最喜欢广结天下英雄豪杰,解人之危,扶人之困!今个儿若帮不了女施主的忙,老衲便枉为佛门弟子!”他心情一激动,话说得拉满了弓。 李氏夫人惨淡一笑,继而眼圈一红,刚想吐出实情,又轻轻摇了摇头言道:“圣僧武功非凡,又是侠肝义胆,以苍生为念,可见慈悲为怀,奴家谢过了!小牛啊!随娘到后宅去吧。” 眼见她满腹心事,可话未说出正事,便欲离去,胜英急得差点“哇哇”暴叫起来,强压住心头怒火,一拍桌案,只听“啪嚓”一声,厚墩墩的松木桌子,让他给拍了个粉碎!他喘着粗气叫道:“女施主若不说出真相,老衲便要在此打坐入定三年!” 谁家里也不愿意有个出家人高坐正堂,尤其是丈夫西下征妖,生死未卜,倘若有个三长两短,一个寡妇家里有个和尚,那还了得!李氏夫人与江湖人物打交道惯了,也是见过世面的,比一般家庭妇女开朗多了,未曾开口,先飘飘然道了个万福,也不知道她要说出什么话来。 青云寨死一般的沉寂,静得连鸡鸣狗吠之声也没有。 大寨主李大牛的夫人李氏,觉得前来酒店打尖的胜英,在江湖上赫赫有名,人称铜头铁臂僧,武功非同凡响,满腔侠肝义胆,便有心向他说明,青云寨如何被妖怪惠灵圣人、悬空岛六怪欺凌,武林盟主吴正青惨死在魔掌之下,丈夫率领众人西下伏妖之事,可又怕连累他人。胜英急得面红耳赤,非要她说出真相来。李氏夫人万般无奈,面色凝重地轻叹一声言道:“承蒙圣僧热诚照人,奴家便将家中的不幸遭遇告诉你。圣僧如果说能帮得上我家这个忙,李家将合府上下相谢圣僧隆恩!若是帮不上这个忙,也就算啦,圣僧也不必为难。” 此事看来是极为重大,胜英略一沉吟,注视着眼前这位,年逾四十而风韵犹存的青云寨寨主夫人,郑重地点了点头道:“女施主有话请讲当面,贫僧洗耳恭听!” 李氏夫人未曾开口,飘然又是一拜。 胜英赶忙合掌还礼,宣了声佛号道:“阿弥陀佛!女施主不必多礼,但讲无妨!” 李氏夫人眼里的泪水在眶内直打旋,强忍住悲痛道:“不瞒圣僧啊!我青云寨惨遭不幸!前些时日,一伙妖怪闯入我家,奴家的夫君也是江湖上顶天立地的好汉,手持大枪与妖怪动手,没想到妖怪法力奇大呀,竟将他打成了重伤!奴家的夫君有个拜把兄弟,江湖喝号白面书生,就是当今武林盟主吴正青,他也出手相助,却惨死在魔掌之下!我那可怜的兄弟呀!”说着,泪水“哗”地一声淌了下来,抽泣着又道:“奴家的夫君李大牛,伤未愈就和江湖上几位挚友,西下天山寻仇,至今生死不知啊!那些妖怪为首的叫惠灵圣人,其他几个是悬空岛的妖怪,法力莫测高深,委实让奴家放心不下啊!” 一番话声声泪、字字血,深深打动了铜头铁臂僧那一颗侠义之心,他曾经听说过,有个惠灵圣人这么个妖精,也听说过悬空岛上住着六个妖魔,更知道这些妖魔法力奇大,自己远不是他们的对手,不由得暗恨自己把弦拉得太满,大包大揽地要去帮人家的忙,想那武林盟主吴正青,神牛侠李大牛的武功,都不在自己之下,尚被妖魔打了个死的死、伤的伤,倘若自己碰上这群妖魔,也就是人家手下的小菜儿,看来这个忙是帮不成了。 铜头铁臂僧默默地垂下头来,自语道:“惠灵老妖厉害非常,还是紫阳老妖的弟子!莫说是贫僧,就是老衲的师傅,也未必能有胜他的几成把握。一般的江湖人物到了天山,别说是遇上妖怪,光是哪里的恶劣气候,就让人喘不上气来,他们此行,真是凶多吉少啊!” 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李氏夫人就觉着好似五雷轰顶一般,脑袋“嗡”地一声,眼前一阵发黑,身子往后便倒。 李小牛一把扶住母亲,说道:“我的娘啊!你快醒醒啊!别听那个臭和尚胡说八道,我爹他福大命大,造化也大,出不了事的。娘啊!您听我的保准没错。”说这话,他心里更是没底,就是想唤醒昏过去的母亲,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铜头铁臂僧。 胜英这才感觉到言语有失,真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。可是,话如泼出去的水,想收也收不回来了。话说口没遮拦最容易误事,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,真是出乎胜英的意料之外。他今个儿这个跟头栽得可够劲儿了,大包大揽地要帮人家的忙,忙没帮上,几句话又把李氏夫人说得昏倒在地,这不是添乱吗?真好比是雪上加霜,又寒上一层!胜英心里就别提多难受了,赶忙用指风扫中了李氏夫人的人中大穴。 李氏夫人周身一抖,口打“唉”声,缓缓睁开二目,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,扑簌簌滚下娇面,紧拉着爱子李小牛的手,失声痛哭起来。 第二百十二回 白化乙丧命青云寨 门帘一挑,进来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,走在前头的是兰芝公主,随后进来的是陈若霞。 两位姑娘上前施礼毕,兰芝说道:“大婶不必哀愁!一切自有定数,非人力所能为之,就顺其自然为好。”听到这话,李氏夫人才止住悲声,嗓音嘶哑的询问道:“二位姑娘!可知道你大牛哥哥怎样了么?” 兰芝公主拢了一下披散下来的秀发,瞥了一眼铜头铁臂僧胜英,悄声说道:“这位圣僧是来干什么的?” 李氏夫人道:“这位圣僧名叫胜英,说不上是坏人。江湖中人,听说他叫铜头铁臂僧,是个侠肝义胆之人。你不必担心,有话尽管讲来。” 兰芝公主眉毛一扬道:“我姐妹回来的时候,众英雄已经过了骆驼圈子啦。依我看来,有严老侠隐、袁一江、司马英杰、程姿英等老英雄陪着,李大哥不会出事的,嫂嫂尽可放心。”然后转过身来,朝胜英抱拳施了一礼,开口说道:“小女子兰芝拜见胜英老佛爷,这厢有礼了!”陈若霞也走过来,飘然一个万福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见她二人眉清目秀,面似桃花,开口一笑,牙白似玉,削肩柳腰,婀娜多姿,真是两位窈窕淑女也!虽然老佛驾定力深厚,其春心亦为之一动,陷入茫茫遐想之中。等兰芝公主朝自己行了抱拳礼,听她说话声如莺鸣,这才划过魂来,“呵呵”一笑,双掌立于胸前,开口言道:“无量寿佛!老衲初见芳驾,何敢烦劳女菩萨行此大礼!”话音刚落,忽听一声大喝:“站住!都给我站好了,谁也不许动!”随着话音,由门外窜进来两条人影,皆穿夜行衣,青色绢帕蒙面,手持明晃晃亚把雁翎刀,上前便用胳膊夹住了陈若霞姑娘的蝤颈。 事发突然,众人毫无精神准备。铜头铁臂僧胜英并未惊慌,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那两个劫道的强人。 一个蒙面人用单刀一指胜英,冷笑道: “嘿嘿!老秃驴!昨天夜里你把我弟兄一顿好耍,害的老子脚下打满了血泡,这回我看你还往哪里逃!” 铜头铁臂僧胜英武功是何等高强,哪把两个毛贼草寇放在心上?只怕陈若霞在强人钢刀下,会有生命之忧。他没有出手相搏,更担心动起手来伤及无辜,便装作害怕的样子,往后倒退三步,苦着脸央告道:“二位大爷呀!你看老衲偌大年纪,又是个出家人,就放老衲一马,饶过这些妇女和孩子们吧!” 强盗哪里会听他的?脑袋一拨楞,挥钢刀一指众人喝道: “今天这里除了这两位姑娘,尔等绝难逃生!还是快些延劲授首,免得老子费劲!” 兰芝公主吓得浑身发抖,巴望着铜头铁臂僧,能够杀掉两个强盗,以解众人之危。眼见得胜英那副熊样儿,也没啥指望了。小牛年纪幼小,李家大嫂和若霞又不懂武功,看来今天非被恶人所害!那可对不起心上人谢九月了!怎么也是一死,害怕有什么用?一怒之下,她奋力抓起一条木凳,照着强盗的脑袋,“呼”地一声就砸了过去。 蒙面人“呵呵”一声冷笑,闪身形避开这致命一击。 兰芝公主一下砸了个空,收不住去势,扑通一声跌倒在地,倒惹得蒙面人狂笑起来:“哈哈哈!小美妞!摔坏了你大爷还心疼着呢!” 李小牛气得脸色通红,两个小眼瞪得溜圆,乘蒙面人一个不注意,施展出一记恶狗钻裆,双手一搂蒙面人的两腿,脑袋撞向他的裆部。这一家伙把蒙面人,撞了个四脚朝天,疼得他撒手扔了雁翎刀,捂着小腹,“嗷嗷”叫着在地上翻滚。李小牛骑在蒙面人身上,抡开小拳头,雨点般朝他脸上便打。 李氏夫人怕爱子吃亏,上前按住蒙面人的大腿,张开秀口便咬将下去。这一口咬得可真够狠的,隔着裤子差点咬下一块肉来,疼得蒙面人鬼叫声声,忍着剧痛一巴掌把李小牛拍了下去,探手抓住李氏夫人的秀发,挥掌照准她的头顶便要往下拍,以报那一口之仇。幸亏兰芝公主翻身爬了起来,见小牛挨了一掌,蒙面人又要向李氏夫人下毒手,急忙探手抓住他的双肩,往后尽全力按去,这一招还挺灵,立时化解了蒙面人的掌力。 李小牛怕娘亲吃亏,用手揉了一把软肋,忍着痛扑上前去。 有道是好汉难敌四手,猛虎也怕群狼。 三个人舍命按住蒙面人,连抓带咬地把他一顿好打。 蒙面人熬不住,连声讨饶道: “哎呦呦!大爷、姑奶奶们饶了我吧!” 另一个蒙面人见同伴被打,心中大急,看了一眼紧闭二目,直念“阿弥陀佛”的老和尚,以为他被吓傻了,便一抖手,把陈若霞摔出去五、六步远,抡起手中钢刀,朝李小牛当头就砍,以解同伴之危。还没等钢刀落下,便觉得有一条黑影在眼前一闪,连来人的面目还没看清楚,手腕上就好像被钢钳卡住一般,疼得他一抖手,钢刀“当啷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大半拉身子似触了电般地一阵发麻,又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,慌忙睁开二目看去。若不看还好些,这一看差点没把魂给吓丢了,只见一只铜锤般的大拳头迎面击来,便急里麻慌地一仰脸,那拳头正打在他的下颌上,只听得“嘭”的一声闷响,把这位强盗的下颌骨给打了粉碎,脖梗子“咯吱”一声也错了环,仰着脸“噗”地一口,吐出去七、八个后槽牙来。 来者正是铜头铁臂僧胜英,他在一旁一直没出手,担心蒙面人挟持陈若霞为人质,弄不好会伤及无辜,便强压心头怒火,倾听屋里的动静。等到后面这位蒙面人,丢下了陈若霞,胜英才动起手来,就像一头发怒的雄狮,扑向了手持钢刀的强盗,左手拿住恶人握刀的手腕子,右手提拳捣在他的下颌上。这一拳用上了八层真力,险些没把蒙面人的脑袋打得开了花,顺势一把扯下此人的蒙面轻纱,这才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。只是此人五官已然挪位,眼珠子也迸出了眶外,满面鲜血直淌,让人难以辨认出他是何人。幸好那里还有一个会喘气的,便可以问出他二人的来历。胜英心里这么想着,忽听李小牛大吼道:“啊!狗日的!你就在这吧。” 李小牛骑在蒙面人身上,用脚勾过来强盗扔下的雁翎钢刀,双手握紧了刀柄,一转刀头,照着蒙面人的更嗓咽喉,便砍了下去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血光四溅,一颗斗大的人头滚落在地。 胜英有心阻拦,可为时已晚,不禁轻叹一声,伸手解下蒙面人的青纱,仔细一端详,他不由得一愣!胜英认出他来了,此人乃是昔日神武营忠武将军韩光普手下的一位杀手,名叫白化乙,江湖喝号通天手,只是他已经断去了一条右臂。由此推论,不难看出神武营早就散了摊子,沦落为江湖强盗的白化乙,又干起了老本行来了。真是树倒猢狲散哪。 胜英心里想:众英雄西下斩妖,也不知胜败如何,我在这还磨蹭啥?便与李氏夫人商量着,埋葬了武林盟主白面书生吴正青的遗体。一切安排妥当之后,胜英便向李夫人辞行:“老衲在此打扰半日,也该西下参谒恩师去了。贫僧这就告辞了。” 一听说胜英要走,李小牛也争着要去,这可愁坏了李氏夫人,她眉头紧锁,望了一眼吴正青的坟墓,抹着泪水道:“到底是瓦罐不离井口破,大将难免阵前亡啊!江湖上风诡云诈,多少好汉朝生夕死,也是常情。只是李家人丁不旺,三代单传,唯有小牛这棵独根苗,若让他幼小年纪便身赴江湖,一旦有个三长两短的,我如何对得起李氏宗祠?小妇人便罪难超生了。我看胜老佛驾就慈悲为怀,独自上路吧!小妇人也不便远送了。” 话里话外一片护犊之情,胜英心里很是明白李氏夫人所思所想的。她舍不得爱子涉足江湖,可见其爱子之心,胜英是个过路客僧,怎好一味深说?便一笑言道:“贫僧谢过李夫人!老衲尚有一言相劝。” “圣驾有话请讲!” 李氏夫人二目痴痴地望着他,生怕言及小牛之事。 胜英施礼一拜道:“谢女菩萨允准!贫僧曾听说过,好男儿志在四方,苦拢于腋下,蛟龙难腾,猛虎常卧,误己甚矣!望女施主三思。”言毕,铜头铁臂僧合掌一礼,然后独自上了大路。 一路行来,胜英心情甚是沉重,好像有一块巨石压着一般,本想帮人家个忙,对头偏偏是法力强大的惠灵圣人!胜英恨得一咬牙,管他是谁呢?某家也要取下他项上之首!想到此,他甩开大步,愤闷地敞开胸襟,任春意仍浓的寒风,吹拂着他那古铜色的胸膛。 第二百十三回 胜英奋力斗猛虎 铜头铁臂僧胜英正往前急忙忙地赶路,忽然发现路旁的小树,轻轻地摇动了一下,从里面探出个小脑瓜来,仔细一看,原来是是李小牛! 只见他呲着满口小白牙,“嘻嘻”笑道:“老和尚!你咋刚来?我可等你老半天啦!”说着一个筋斗从树丛中跳了出来。 胜英面色一沉,大声呵斥道:“小牛!你怎么追来了?快回家去吧,免得你娘惦记!”说罢,自顾往前疾走。 李小牛噘着小嘴儿,尾随在胜英身后,倔强的说道:“我就不回去,非跟着你去给爹报仇!想让我回去,没门儿!” 胜英这回可真犯了愁,惠灵圣人那么厉害,更有玄阴真君坐镇雷音洞,他们多杀一个小孩子,那也说不上费多大的事。倘若是被妖怪高兴,也许把他逮了去,成为妖怪的美餐!如果真像自己想的那样,我胜英怎么对得起他的母亲?便冷笑一声,正色言道:“小牛啊!你年纪还小,能报得了什么仇啊?快回家去吧!免得你妈不放心。” 小牛耍起脾气来,蛮不讲理的说道:“老和尚!大路通天,各走各边。你走你的,我走我的,缺你来管我!” 胜英气得往地上一坐道:“我不管你,你走吧!我歇一会儿就往回走。” 小牛没了辙,来到胜英面前,苦着脸央告道:“老佛爷!你就带我走吧,我本领可大着呢,我学过刀法,还会枣核功呢!”说着往嘴里扔了一个大红枣,嚼巴几下,小眼睛滴溜溜一转,正有一只鹌鹑从草稞里,“扑棱棱”惊飞起来,李小牛嘴巴一动,“咻”地一声,只见鹌鹑一下子掉在地上,“扑棱棱”地挣扎几下,便不动了。小牛跑过去,把鹌鹑拿在手中,朝胜英递过去,然后说道: “老佛爷!您看!我本领大不大?” “无量寿佛!善哉善哉!” 胜英双手合十,口宣佛号,闪目一看,只见这只小鸟的眼睛上,钻进了一枚枣核。鹌鹑惊飞,其速甚快,且头小尾短,身长不过一拃,能以枣核命中他的眼睛,胜英亦为之惊叹,看来这孩子的功力,的确不可小视。但胜英心里明镜似地,李小牛是李家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,一旦有个闪失,自己就成了李家的千古罪人!他把大手一摆道:“你小小年纪,便枉杀小生灵,可见杀心甚重!老衲是佛门弟子,岂能与你同行?” 小牛一下子傻了眼,原想夸耀一下本领,没想到让老和尚恼了,只好死皮赖脸的笑道:“我不跟你一块走,这准行了吧,你在前头走,我离老远跟着你,咋样?” 说了半天是换汤不换药,铜头铁臂僧吃磨不过,抬起眼皮看了小牛一眼,无可奈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,拍了怕袈裟上的土,刚要登程,就听身后传来喊声:“喂!小牛!你在哪里?”李小牛听出是兰芝姐姐的声音,吓得又要往树丛里钻,被胜英一把抓了回来,小牛急得双脚直跳。胜英心里高兴,不管怎么说,让兰芝公主把小牛领回去,自己也好少操一份心,便放开嗓子吼道:“喂!小牛在这呢!”小牛翻白几下小眼睛,干着急想不出辙来了,双手往下一耷拉,就等着兰芝姐姐领自己回家了。 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,“呵哧呵哧”地望着铜头铁臂僧道:“老和尚!你可真有本事呀,蔫吧唧的,竟把我家小公子给摄到这里来了!” 胜英听了这个不是滋味,放下小牛双掌一合礼道: “这位女施主!可委屈贫僧了。” 小牛瞪起眼睛,双手一叉腰道:“对!就是他把我抓来的!” 胜英再一听李小牛的话,人家要说自个儿拐带小孩,那也是百口难辨,急得直搓一双铁掌,暗叫一声:苦也。老脸一阵发红,不知如何应答才好。 陈若霞忍不住“扑哧”一笑,开口说道:“圣僧且不必着急,事情是这样的。您走了以后,小牛也随后逃出家门。我家大婶放心不下,便让我姐妹二人出来寻找,嘱咐我们若是小牛在圣驾身边,就由他跟了你去,我姐妹也随同佛驾一起走,未审圣驾尊意如何?” “啪!”胜英双手一拍,乐得连宣三声佛号道:“无量寿佛!李氏夫人果然明智过人,实令老衲佩服!哈哈哈!这正是老衲求之不得的好事一桩,我们便一同上路吧!”一行四人说说笑笑,很快就走出二十余里。 日暮时分,天空晚霞如血,山川峻岭被映照得一派艳丽。 胜英等人走得腹饥口渴,见山脚下有一丛树木,一条清溪,由打树林边潺潺流过来。几个人用溪水洗过脸,消除一下疲劳,又痛饮一番。铜头铁臂僧胜英一天水米没沾牙,到底是上了些年纪,喝了几口凉水,肚子里“咕噜噜”一阵叫唤,随后隐隐作痛。胜英紧咬牙关,强忍着腹内疼痛,脸上现出苍白之色,豆粒大的汗珠往下直滚,朝兰芝公主说道:“你们先在这里休息片刻,老衲去方便一下。”说着便钻入小树林内,慌急地解开裤带,褪下中衣蹲了下去。 远处传来一声虎啸,时间不大,树木“飒飒”有声。常言道:龙来生云,虎来生风。胜英久历江湖,可谓阅历丰富,凭多年经验,他便知有猛兽袭来,虽大解至半,忙不迭地拎上中衣,往树林外疾走。 傍晚时分,正是猛虎出洞觅食的时候。 胜英边走边回头观望,见草木之中,露出两团幽绿的光,再看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和李小牛,坐在溪水边的石头上休息,便大喊道:“快躲开!老虎来了!” 李小牛“嘻嘻”一笑道:“这个老和尚!拉屎也没个老实劲儿,让咱也不歇着。这里山清水秀,哪能有老虎啊?骗人!” 陈若霞一笑道:“老圣僧爱开玩笑,是跟咱年轻人逗着玩儿,也不必怪罪。” 兰芝公主脸色一沉道:“这个玩笑开得可有点玄乎,胆小的人还不让他给吓坏了才怪呢。”眼看着铜头铁臂僧胜英双掌拉开架势,一步步从树林里退了出来,他们却大笑不止。李小牛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角笑道:“好玩!还神秘兮兮的!”随着一声长啸,满树枝叶狂抖,“呜”地一声,从树林中窜出来一只斑斓猛虎,头似麦斗,眼赛铜铃,二目如电,额前三条黑色斑纹,乍眼一看,如同一个“王”字,长须一抖,张开血盆般的巨口,獠牙外露,舌头在口内翻卷着,探爪摇尾,向胜英凌空扑来。 这才叫不见棺材不落泪,不见黄河不死心。当兰芝公主和陈若霞见猛虎扑出,吓得叫了一声“妈呀!”,双手一捂眼睛,便晕倒在地上。李小牛“哇”地一声大叫,调头就钻进了树林子里。这只斑斓猛虎,是西域特有的品种,为数不多,头至尾长约九尺,高有二尺七、八,胸宽背厚,相当凶猛,有百兽之王的美誉。铜头铁臂僧胜英也只是听说过,今天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猛虎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不敢丝毫大意,双脚往后一弹,倒纵出八尺开外,堪堪让过猛虎的第一招攻击,双掌蓄势而发,照准它的脑袋狠劈下去。 这头野兽斜身而立,双爪抖开来,抓向胜英的前胸,巨头倏横,血盆大口张开来,咬向胜英的一颗光秃秃的脑袋。 胜英双掌拍空,把一块顽石击了个粉碎,“砰”地一声腾起一股烟尘,当时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。眼看着猛虎奋爪再次扑到,老圣僧为保护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和李小牛,连命也豁出去了,趁猛虎双爪高扬,他跨前一大步,光秃秃的脑袋感觉到挨着虎须了,愣生生顶住它的下颌,双肩扛住猛虎双爪,双臂一合想拦腰将它抱住,可惜却搂不过来,双手便抓住虎毛,硬抵住猛虎那八百余斤的身躯,累得肛门处往外涌稀汤。猛虎哪里肯就此受缚?前爪下压,周身耸动,两只后爪一按地,腾起来蹬向胜英当胸,钢棍般的尾巴在地上一扫,顿时沙石飞扬,随之一声巨吼,令人毛骨悚然。要是在往日,胜英只需单掌,照准它心窝猛拍下去,就足以置猛虎于死地,而现在虚汗直冒,心也狂跳不已,难以提起丹田真气,见猛虎后爪蹬来,被逼无奈,老圣僧用尽最后一点神力,大喝一声:“开呀!”随着这声大叫,将这只老虎摔出去六尺多远,累得眼前发黑,金灯乱转,“呼哧呼哧”地大口喘息着,双腿突突地直打哆嗦。 随着“嗷呜”一声怒啸,猛虎在空中一旋,四爪轻飘飘着地,大瞪着铜铃似地二目,周身“扑愣愣”一抖,返身又扑了过来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心中暗自叫苦:完了!老衲英雄大半生,没想到要落个葬身虎腹的下场!老圣僧一动没动,瞪大二目,怒视着这只猛兽! 第二百十四回 诸侠拜谒弥勒佛 眼看着斑斓猛虎的双爪,已经搭在了胜英肩上,张开巨口往下便咬,吓呆了的李小牛,有心上前帮老圣僧的忙,只是两条腿像棒槌似地,咋也挪不动地方,急得“哇”地一声大哭起来。吓晕过去的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,躺在地上不醒人事。这三人哭的哭、晕的晕,佛门弟子铜头铁臂僧胜英,眨眼间就要踏上西去之路。这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,来咬筋疲力尽的铜头铁臂僧胜英,猛然间一根绿玉青竹杖探入虎口,随着一声大喝:“畜牲!休得伤人!”猛虎的腮帮子立时被捅了个窟窿,血光迸现。疼得猛虎怒吼一声,调头闪在一旁。 胜英虎口逃生,闪目观望救命之人:来者戴一顶开了花的破毡帽,身上穿着也看不出本来颜色,补丁摞补丁的长衫,腰扎一条百结丝绦,中衣上开了几个口子,看来是还没来得及补,光着两只脚丫子,身上油渍麻花的,肩头上挂着个讨饭兜子,双手平端着一根绿玉青竹杖。胜英看罢,本该向救命恩人施以大礼,却指点着来人哈哈大笑起来道:“哈哈哈!是哪阵穷风吹来了你这个吃四方啊!” 来者正是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,说是丐帮帮主,手下也就是百八十号人。他心地善良,助人为乐,很受同行的拥戴,都愿意听他的话,自然形成的一个群体,也希望有个人管理起来,众人便推举他为花子头儿。迟尚清来到西域,说来真是巧了,一打狗棍儿把猛虎打退在一旁,咧开没牙少口的大嘴,哈哈笑道:“哈哈哈!老花子是怕你变成虎粪,才特意赶了来!我说老冤家,你武功再不济,也不至于被个山猫子欺负到这步田地啊?” 胜英轻轻摇了摇头道:“花子施主!实不相瞒,老衲一天一夜水米没打牙了,有吃的快献上来吧!” “好啊!你这个享誉江湖的铜头铁臂僧,讨饭讨到我花子头儿身上来了,就是有些残羹冷饭馊饽饽的,老花子也不敢拿出来孝敬您老佛驾哟!”迟尚清笑嘻嘻地说着,就是不肯拿出食物来。 胜英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了几步,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。 吃四方迟尚清取笑道:“老花子救了你一条金命,你连个稽首也不打,这会儿为讨得个冷饽饽,却来大礼参拜。哎呦呦!连老花子也替你脸红!” “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你好歹来口饭吃,权且一解腹饥,可别娘们唧唧的,那么多事。”胜英今天饿得两眼冒蓝光,前胸贴后背,故而向迟尚清索讨食物。 迟尚清把讨饭兜子递给胜英。 胜英从兜子里摸出几个油纸包,打开来一看,尽是些酱牛肉、花子鸡、熏野兔、烤鹿脯等肉食,便念了一声佛号道:“阿弥陀佛!弟子肚内甚饿,权且用这些东西来充饥,只当在吃糠咽菜。贫僧以为这些乃是穿肠之物,吾心中有佛,佛便不会怪罪。善哉善哉!” 迟尚清气得直鼓腮帮子,用手一指胜英,沉下脸来说道:“好啊!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,吃了叫花子的肉食,还敢说是吃糠咽菜,你给我把东西还会回来,这么好吃的东西,让你吃了也是白扔!”说着伸手过来抢夺食物。 胜英嘴里塞满了肉,噎得说不出话来,双手比划着,嘴里“喔喔”着,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。 吃四方迟尚清憋不住大笑道:“哈哈!你这个老和尚,何时修得鸡鸣艺,莫非要生出蛋来不成?哈哈哈!”笑声未止,忽听一声断喝:“是哪位狂徒擅闯仙境?还敢打伤了某家的坐骑!”听声音好生蛮横,内力又十分充沛,众人闪目望去,只见在那只猛虎的背上,端坐一位英俊少年郎,头上戴宝蓝色文生公子巾,好似泼墨般的长发披肩盖梗,眉分八彩,斜入双鬓,目如朗星,闪两点寒光、准头端正,菱角口,口线分明,嘴唇轻启,现两排编贝皓齿,白里透红的一张脸,颈上挂着赤金项圈儿,中间摆动着长命锁。两耳有轮,得配三山五岳。往身上看:上身穿一件鹦哥儿绿箭袖袄,白护领,黄缎子裹边儿,正中密排蝴蝶扣,胸前斜打十字袢,腰间半尺余宽的虎皮护腰上紧扎牛皮板儿带,上面银钉密布,黄金狮子头别子,肋下挎一口宝剑,金吞口,金什件,二尺五寸长的金黄色灯笼穗儿,随身摇摆,淡蓝色中衣上银花朵朵,足下蹬一双虎头战靴,披一袭猩红色大氅,白貂皮镶边儿,随风猎猎地飘动着。 少年人长得精神,眉梢眼角透出一股摄人心胆的杀气,骑在斑斓猛虎上,更显得威风八面。 胜英看得二目直发呆,木然而立。 迟尚清“呵呵”地傻笑个不止,眼睛注视着少年人,心里就有十二分地喜欢。 李小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上前说道:“你少拿仙境吓唬人,我们是过路的,你若不是劫道的响马,就让我们过去,咱们相安无事。” 驭虎少年二目一瞪,厉声喝道:“快闭上你的臭嘴!岁数不大,敢跟我顶嘴,再不滚到一边去,莫怪某家手下无情!” “呵呵!你好大的口气!也不怕风大刮歪了舌头,少爷我今个儿非从这儿过不可,你有屁就放,有屎就拉,我就不在乎你这一套。”李小牛急于去救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也不待驭虎少年动手,他却来了个先下手为强,从兜里摸出一把铁弹子,“咻咻咻”地连环打出,嘴里还大叫着:“着、着、着···”铁弹子上打其人,下打猛虎,忙了个不亦乐乎。 再看那位英俊少年,端坐在虎背上,双掌合十于胸前,嘴唇微动,念念有词,身周围立时出现一圈五彩光环,未等铁弹子靠近,便纷纷落入尘埃。他那里宝光初现,不远处也现出两团宝光来,一团红光内站起来兰芝公主,一团绿光中站起来陈若霞姑娘。 两位身着仙衣的仙女,亭亭玉立于光环之内。 驭虎少年面现惊疑之色,催动胯下猛虎,上前深施一礼,恭敬地说道:“两位女菩萨请了!请恕在下裴永目拙耳塞,尚不知二位仙驾在哪尊佛前侍奉?” 陈若霞躬身还了一礼,莞尔一笑道:“壮士!小女子本事陈玄礼大将军的女儿,名叫若霞。那一位是小女子的结拜姐妹,称她兰芝公主急就是。我二人皆是凡人,并未在佛前侍奉!” 从宝光出现来看,她二人绝非平凡女子,驭虎少年名叫裴永,江湖喝号通耳虎,是弥勒佛的门子,听陈若霞说出的话并无虚假之处,但也不敢相信她的话属实,其中有什么奥妙,他也难以揣摩的出来,便轻轻地摇了摇头。闹得铜头铁臂僧胜英、吃四方迟尚清也摸不着头脑了,四只老眼望着一对奇女子,好似从来没有见过一般。 李小牛却一拍胸脯道:“哼!让我告诉你小子吧!我这两位姑姑可是大大的有名,他们是大肚子弥勒佛的玉女,下到凡尘来了!” “哈哈哈哈!”通耳虎裴永大笑起来,笑得周身发抖,用手一指李小牛道:“休得胡言!尔等且随裴某去见过我家恩师,便知分晓!”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哨,裴永一拨猛虎,朝山林深处驰去。众人随后跟着,穿过前面这片丛林,道路宽敞起来,遍地长满奇花异草,阵阵幽香扑面而来,让人感到心旷神怡,头清脑醒。再往前走,又见半山腰祥云缭绕,彩光纷呈。古松下小鹿衔芝,仙鹤起舞。 众人分花拂柳,越过清溪曲桥,离老远就看见苍松掩影处,有一个山洞,现出彩虹般五彩光华。通耳虎裴永站在山洞前,满面春风地向众人抱拳施礼,朗声言道:“在下奉吾师圣命,恭迎各位圣驾!请!” 胜英、迟尚清、李小牛率先跟随裴永步入仙洞之中,兰芝公主和陈若霞在仙洞外,采摘了两束鲜花,然后手拉着手并肩而入,只见洞府之中彩云飘飘,瑞气悠悠,祥光四射,龙腾玉柱,虎伏路旁,鸾凤低吟,重明清啼于银花玉树之间。宝莲台上端坐着慈眉善目、笑口常开的大肚弥勒佛,二人不敢仰视,便跪在胜英、迟尚清身后,沐浴着若甘霖普降的佛光。 弥勒佛佛口轻启,声如金钟晨击,微笑着言道:“诸位虔诚弟子,心向佛门实为善举。此行皆是为救助吾师之弟子,阿难使者,劳及兰芝鲜花使,彩霞仙子,我门大海众菩萨胜英,迟尚清,李小牛。二位仙子,诸位菩萨,你们在凡尘,与本佛有一面之缘。要毁去魔家巢穴,以解天下万民之危。本佛赠胜英降魔杵一件,赠小沙弥李小牛煞妖棒一件,赠兰芝仙子慧光斩妖剑,赠陈若霞净世宇宙锋。”裴永遵法旨,依次将法宝发与众人。 第二百十五回 夜半虎怪逞猖狂 得到佛门法宝,众人皆大欢喜,跪倒在地,望佛谢恩,三呼:“南无大慈大悲阿弥陀佛!”唯独剩下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,站在一旁,闷闷不乐,真可谓甘霖普降,未润无根之草,急得连连叩首,如同鸡啄米一般地言道:“吾佛宏恩似海,佛光普照,慧雨甘霖,唯独弟子患旱尔。” 弥勒佛笑道:“芑子言寸心,得其衣食足矣,已忘乎天与地,何争其一械乎?” 迟尚清言道:“行者皆二腿走路,蜂有一刺,蚊生一喙,各尽其妙用。常言道:宁舍一群,勿弃一人。弟子恳求吾佛慈光再降!” 弥勒佛微笑着,金口再启道:“要饭求衣讨佛光,一条老杖点沧桑。红尘万丈埋忠骨,酷夏严冬忍暑凉。”随着弥勒佛禅音传来,迟尚清就觉得手中绿玉青竹杖颤颤直抖,一圈圈光环上下来回滚动,淡蓝色光环退却之后,又显现出金黄色光芒,使地上的山石为之融化。迟尚清慌忙跪倒在地,叩首不止,连呼:“南无大慈大悲弥勒佛!” 众人各得神兵圣器,叩谢佛恩。忽然一阵劲风袭来,众人急忙以袖掩面,待睁开二目再看,已经来到仙府之外,山野里静悄悄的,哪里还有奇花异草?竟然是空旷的山谷,仙洞也已然不知去向,连通耳虎裴永也不知道哪里去了。 众人大感奇怪,若非是手中有神兵圣械,还以为是做了一场南柯美梦。 众英雄觉得周身甚是轻松,走起路来如风驰电掣一般,不消半日,便来到一处风光旖旎之地,但只见:苍山碧染,溪水荡波,绿影迷离处,原是云飞雾闪。只听得:鸟鸣猿啼,清泉叮咚,松风如语。 众人听迟尚清谈吐满腹经纶,挥杖指点山水,道尽古今英雄人物,更是情趣盎然。兰芝公主笑道:“帮主博学多才,何至于沦落为乞丐?” 迟尚清右手一捋乱糟糟的胡须,仰望长空叹道:“唉!该说是生不逢时!想当年,在开元年间,那时,老夫还是位风流倜傥的书生,十七岁作为乡贡,考取举人及第,十八岁便中榜眼之首,有心考取状元,因看不惯李林甫老奸贼,弄权朝纲而弃官不做,混迹江湖,倒也落得逍遥自在。” 别听他言语铿锵有力,细心的兰芝公主,已然发现迟帮主老泪盈眶,足见老英雄爱国之心未泯,兰芝公主敬佩之情油然而生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来到潭边洗手,没料到怀里的降魔杵闪动了一下金光,从潭底逼出一条黑色人影来。 这条黑色人影扶摇而上,胜英仰面望去,见他好像是玄阴真君,便大喝道:“当心!有妖怪!” 迟尚清怒道:“此处本是弥勒佛的修真圣地,如今竟有妖魔,在此吸取日月精华,真是可气可恼啊!”说着,抬手用青竹杖朝妖魔便点,只见那团魔影立时化作一道黄烟散去。 众人拍手叫好,那一边可急坏了铜头铁臂僧,他连呼:“不妙了”。 李小牛急道:“老帮主打死了个妖怪,有啥不妙的?” 胜英苦着脸道:“众位有所不知,此乃是玄阴真君的假身!” 李小牛仰着脸问道:“假身又怎样?” 胜英一摆手道:“他的假身是杀不得的!上清仙师曾说过,此妖有好多假身,能冒出黑烟的,可使天下焦躁不安,造成人间战祸连绵不断;能冒出黄烟的,令人吸食毒品,导致家破人亡;红色烟雾令人陷入嗜淫深渊,尤其是他身上的污血,倘若落在地上,即可溶于大地,使人丧心病狂,上不知孝敬父母,下不知抚养子女,自己常怀毁身之恶念。”众人听得咋舌不已。 小牛惊问道:“刚才黄烟冒出来,那天下该有人吸毒了吗?” 胜英面色一正说道:“重则吸毒丧命,轻者导致倾家荡产,卖儿卖女,日后当有应验。此乃劳民伤财之祸首。” 小牛瞥了一眼吃四方迟尚清,哀声道:“我等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吗?” “事已至此,忏悔也于事无补啦!往后大家要小心才是。”胜英感慨一声。 吃四方迟尚清后悔莫及,没想到手中的绿玉青竹杖,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,他也没想到玄阴真君乃是万恶之源,要消灭如此恶毒的害世妖魔,实非易事。 天空湛蓝如洗,白云如驹。 西疆原野上青草离离,野花吐蕊争艳,与巍峨挺拔入云的雪山相映成趣。 众人此刻是各自心头沉重,难以打起精神来。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,众人谁也没说话,低着头默默赶路。 小牛眼巴巴地看着这个,脸色阴沉似水,再瞅瞅那个,更是愁容满面,他心里很是难受,知道前辈们为救谢九月,必须先斗败法术高深莫测的玄阴老妖,那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啊! 前面有一座小山,看上去并不算太高,只在百丈左右,在夜幕笼罩下,黑乎乎地十分凶险,好似蹲伏在地的一只猛虎相仿。小牛好奇心强,小眼睛往山上看去,发现了一个小山洞,他心里一乐:呵!不错!能有个山洞住上一宿,总比在前不着村,后不巴店的露天地强得多。想到这,他用手一指山洞说道:“哎!那有个山洞,咱们钻进去住上一夜吧!”说罢,撒腿就往山上跑。 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闪目往四外一看,到处是黑压压的森林,只有这座小山兀立于森林之中,从一路上没遇到一户人家来看,恐怕方圆百里之内绝无人迹,小山上纵有山洞,必定为猛兽巢穴。他一见小牛猫下腰往山洞里就要钻,便大吼道:“小牛!别往里去!” 李小牛“嘻嘻”地笑着,一拍胸膛言道:“没事儿!就是有个山猫、小豹的,我也不怕!”还没等话音落地,就听得“嗷”地一声怪叫,由打山洞里骤然窜出一条黑影。小牛吓得打了个激灵,闪身跳在一旁,窜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,也没看清楚,拔腿就往众人这边跑来,嘴里大叫着:“啊、啊!救命啊!” 借朦胧的月色望去,见那条黑影长相很特别,不像老虎也不像豹子,倒有点像猿猴,脑袋上长着拖地白发,两只眼睛闪动着碧绿色光芒,赤裸的身子上并没有长毛,前肢显得比较短,后肢倒是很粗壮,行走起来快似疾风,一起一伏地甚是快捷。眼看着怪物就要追上李小牛了,众英雄各挺手中宝刃,便要上前救护。胜英挥动降魔杵飞身上前,等到了离怪物身前五尺之地,抡大杵朝怪物当头就砸。只见怪物摇身一晃,探爪抓向胜英的咽喉。铜头铁臂僧再想收回降魔杵来格挡,可就来不及了。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,胜英身子往后一仰,本想来个鱼跃倒纵闪躲开去,没料到此怪手法奇快,在武林中实属罕见,耳轮中就听“咔哧”一声,胜英的衣襟被扯去大半片,若非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护身,恐怕便有开膛破腹之灾。李小牛想起腰里还别着煞妖棒,抖手“噌”地一声擎在掌中,感觉到劲风袭来,连头也没回,便朝身后击出一棒。这一棒该说是歪打正着,通地一声砸在了怪物的后背上。 怪物出手未能杀掉胜英,反被小牛一棒打中,只见它若无其事一般,旋身斜闪出去三丈开外,扔掉手中抓着的布条,捡起两个拳头大的鹅卵石,圆睁怪眼,张嘴发出“嗷”地一声凄厉怪叫,声如虎吼狮啸,震得众人耳鼓轰鸣。 李小牛一看,弄不清这是个啥怪物,还会捡石头。心里话:你会拿石头,我也会!一猫腰,抄起两块比怪物手里的石头,还大上一倍的石块,冲着怪物呲牙喝道:“你的石头小,看我的石头,比你的石头大得多!” 吃四方迟尚清轻声道:“咦!这怪物是虎人!它比猛虎还厉害,比狐狸还狡猾,大家可要多加小心了!” 怪物侧着耳朵听他们说话,眼睛瞟着李小牛,猛然右手一扬,“咝”地一声,一块石头朝兰芝公主当头掷去。 兰芝公主不懂得武功,也不知道如何避开突袭而至的石头,呆愣愣地握着一把慧光斩妖剑,站在那里一动没动。幸亏迟尚清手疾眼快,青竹杖一挥,只听“啪”地一声暴响,石块打在青竹杖上,立时现出一道火光。迟老帮主被震得两臂酸麻,这才知道此怪力道奇大。细看此怪,扔石头的手法也很特别,一只手似打暗器一般,用腕力往外甩,另一只手捡起石头往那只手里递,那石头一个连着一个,像冰雹一样,分袭众英雄,直打得众人各自不能相顾,纷纷往后退去。 要讲打暗器李小牛也算得上是武林高手,可跟怪物一比,那可相差悬殊了,论力气比不上它,讲手法也没它高明,气得小牛一抖手扔了石块,撒腿跑到一株古松后面藏了起来。 第二百十六回 胜英慈心释猛虎 这只怪物甚是厉害,别人都找地方躲了起来,场上只剩下了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。她们俩手中一个握着慧光斩妖剑,一个拎着净世宇宙锋,连怎么比划也不知道,朝着怪物央告道:“你是个好人哪!千万别打我们呀!” 怪物听不懂她们二人说些啥,脑袋一拨楞,不断地用石块朝她们俩猛砸。 迟尚清干着急帮不上忙,躲在大树后头连声叫嚷:“喂!你们俩快躲起来啊!”一急之下,竟发生了奇迹。只见兰芝身边又出现了红色光环,若霞身边也出现了绿色光环,急飞而至的石头挨上光环,便被弹了回去,反倒砸向那个怪物。 怪物一惊,撒腿便落荒而逃。 “哪里走?先吃我一棒!” 李小牛从树后转出来,抡开煞妖棒,朝怪物搂头便打。 怪物把眼皮往上一翻,伸手接住李小牛的煞妖棒,二人各握一端,往来拼命争夺,蹬踏的地上沙飞石滚,尘土遮月迷星。 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,见李小牛和虎怪苦苦争斗,打得难解难分,怕小牛吃亏,拎着手中宝剑便追了过来。虎怪刚才吃过她二人的苦头,心中畏惧,哪里还敢恋战,手一松,又跑到十几丈外,回头观望。 李小牛卯足了力气,往回里抢夺煞妖棒,没想到怪物骤然间一松手,害得他“腾腾”地倒退数步,一屁股坐在山石上,礅得小牛五脏欲裂,双手捂着胸口呲牙裂嘴地直哎呦。 “小牛!怎们样?摔疼了吗?”兰芝公主上前关切的问道。 “哎呦!可疼死我了啊!”李小牛一咬牙关,想翻身爬起来,刚一动劲,就觉得腹内一阵奇痛,头上顿时滚落下来豆大的汗珠子。 陈若霞伸手架起小牛,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了几步,小牛实在忍不住,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说道:“陈姑姑!你先放下我,让我歇口气。我没事的!” 铜头铁臂僧胜英急于去参谒上清仙师,在昆仑山耽误了大半天时间,现在又被虎怪拦住去路,心里急得直冒火,恨不得一杵就将虎怪杀掉,见虎怪瞧着李小牛打愣神,便轻声对迟尚清道:“迟帮主!你从后边绕过去,咱二人前后夹攻,宰了这个怪物!”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点了点头,闪身钻入密林里,去拦截虎怪的退路。虎怪侧耳听到树林中有响动,调头便往山头上跑去。 月光下,山岗上的虎怪,仰天长啸一声。 那凄厉的啸音,在静静的山谷里回荡不息。 迟老帮主追赶不上虎怪,拄着青竹杖又赶了回来,担心地向胜英道:“老兄!这怪物倒是挺机灵的,说不定它这么一叫唤,又要招来什么猛兽!” “迟帮主之言,正是贫僧心里所想。老衲还要去拜谒上清仙师,哪里有功夫和它缠斗?我等还不如绕道而行,免得再惹麻烦。”胜英说着望了一眼夜色中的北斗星,只见月弓朝下,估计已是子夜时分了。 吃四方迟尚清“呵呵”笑道:“圣僧之言,正中下怀!老花子这次西下边陲,也是奉了上清道长圣命,到天山除妖来的。你我也堪称同道,便绕路同往也罢!”两个人正在商量,忽然看见虎怪从山岗上急驰而下,身边又多了两条黑影。月光下,胜英看不太清楚那两个黑影是什么东西,伸手一拉迟尚清道:“迟帮主快走!虎怪找来了帮手啦!” 森林里一阵飒飒风声,令人感到五内生寒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和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,脚下功夫自是不弱,刚往后退出五丈之距,就听得身后一声厉啸。 “嗷~呜~” 胜英回头望去,只见来的正是虎怪,身旁多出两只白额吊睛斑斓猛虎。 这两只猛虎长得甚是高大粗壮,如同黄牛相仿,铜铃一般的二目,闪着慑人的绿幽幽的光。 两只猛虎一见胜英和迟尚清,身形腾空而起,灵猫扑鼠式径取两位老英雄。胜英“噌楞”一声,从怀里掣出降魔杵,双手握定,朝猛虎当头便砸。迟尚清也不敢怠慢,抡起佛光绿玉青竹杖来,施展开三十六路打狗棒法,与另一只猛虎打在一处。人与兽在沙石上一番好杀好斗,虎怪蹲在树林边上,却稳坐未动,两只眼睛瞄着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。 刚才虎怪吃了兰芝公主、陈若霞身上佛光的大亏,看样子有些畏惧之色。 李小牛见虎怪二次返回,身边带来的两只猛虎,和胜英、迟尚清打成一团,心里想起刚才被摔的那一跤,恨得一咬牙关,挺手中煞妖棒便扑向了虎怪,欲报那一跤之仇。虎怪哪把李小牛看在眼里,双手握着石块蓄势待发,眼睛还是瞟着兰芝公主、陈若霞。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怕小牛有个闪失,学着胜英的样子,抡开慧光斩妖剑、净世宇宙锋随后跟来,两把神剑立时腾起万道金光,把个山野照得如同白昼。这一下虎怪更害怕了,瞪着惊恐的目光往树林深处退去。 再看胜英,手中一条降魔杵挂动风声,舞得“嗡嗡”直响,幻化出一道道杵影,把猛虎逼得连连后退,张着大嘴,发出阵阵怪叫之声,寻找不到攻击的机会,急得往旁边闪躲。铜头铁臂僧猛然往前欺进,降魔杵闪动出一团淡蓝色光环,抡起来就想朝猛虎搂头砸下去。忽然看见猛虎伏在地上,心中又有些不忍,把降魔杵停在空中,口中念了一声:“无量佛!你逃生去吧。” 森林中的野兽都是怕火光的,尤其是森林里失了火,那老虎、豹子、恶狼比兔子跑得还快。 这只白额吊睛斑斓猛虎,一见来人手里举着带有火光的东西,吓得“嗷”地一声惊叫,错爪拧身调头想逃,屁股上“梆”地一声,着实挨了一杵,打得它浑身象抽了筋似地抖作一团,再想爬起来那可没了门儿。 吃四方迟尚清一见胜英降伏了一只猛虎,心中一高兴,勇气倍增,将手中绿玉青竹杖抖得山响,杖法更是神出鬼没,三拨两打就把这只母老虎给打翻在地,往前一跟步,倒提着佛光绿玉青竹杖,使出一记判官提笔式,便要取了猛虎的性命。胜英在那里大喊道:“迟贤弟且慢!吾佛有好生之德,能制它一服,而不能治它一死,且看在老衲的薄面上,就饶了它们吧!” 战场上刀枪无眼,强者存而弱者亡,别说眼前是一只野兽,就是一个人,也不能为他讲情面!迟尚清手中青竹杖一停,瞪了胜英一眼道:“我说胜兄!你吃错药了吗?怎么给野兽说起情来了?”迟尚清好大的不乐意,但还是听了胜英的话,没下杀手戳死这只老虎。 母老虎并没有起身逃走,低伏下身躯,垂着尾巴走到公虎身侧,伸出长舌舔起公虎受伤的地方,好似旁边一个人也没有。 胜英慨叹一声道:“唉!虎之有情,不亚于人啊!” 这时候,虎怪从树林里探出头来,看见人与猛虎不再争斗,也低着头走出来,伏在那里轻轻低鸣。看得出来,猛虎虽然凶残,但也通人性。 李小牛加着十分小心,去接近虎怪。 虎怪竟然一动也不动,只是怯生生地往后躲着。 “喂!你别害怕,我不打你。”李小牛说着,伸手去摸虎怪的脑袋,它乖乖地让他抚摸着,还用舌头去舔小牛的那只手,好像是在表示友好似地。 苦战了大半夜,老少英雄感到身体困乏,兰芝公主和陈若霞姑娘,相互依偎着,靠着古松眯上双眼,很快就进入梦乡,不时地现出甜美的微笑,谁又知晓她们做得什么美梦。在野外睡惯了的丐帮帮主迟尚清,四脚哈天地往地上一躺,“呼哈呼哈”地打起呼噜。 “真是吃得饱睡得着,当个花子头倒也是逍遥自在。”胜英让迟尚清的呼噜声扰得难以入眠,见小牛和虎怪在一块睡得挺香,嘴角还淌下来一丝口水,不时地“吧唧”下嘴。“真是好睡相!”胜英心里觉得好笑,随口叨咕一句,然后独自往前走去,想找个安静地方休息一会,便来到半山腰的山洞里。他看见地上还铺着干草,心中很是高兴,就躺在干草上,迷迷糊糊地刚要入睡,觉得一阵阴风从身边刮过,他打了个激灵,又坐了起来,身上直起鸡皮疙瘩,头发根发乍。凭胜英的修为感应,知道山洞里必有异物。 胜英也是艺高人胆大,站起身来,往洞内悄悄走去。 山洞里黑咕隆咚地,隐隐闪现出数点磷火,好似有“依依呀呀”之声,令人感到几分胆寒。铜头铁臂僧胜英引燃了火折子,借那点微弱的火亮,闪目往里面一看,地上满是白碜碜的骷髅!靠着洞壁,还有一个手里拎着个包裹的骨头架子。 胜英哈哈笑道:“哈哈!你这个守财奴啊,死了还做个守财鬼,里边装的是什么宝贝呀?拿过来让我看看。嗯?哈哈!你是舍不得送给我呀,那好,我自个来拿。”他刚一碰那包裹,“哗啦”一声,包裹便散落开来。 第二百十七回 胜英夜遇鬼缠身 胜英借着微弱的火光,低头看去,地上除了成串的大珍珠,还有玛瑙、金块、银锭子。他捡起来抱在怀里,自语道:“哼!怪不得你死了也舍不得撒手,果真是宝贝啊!”出家人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,只是嫌太少了一点。胜英心里美滋滋的想着,忽听身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道:“好呵!你这个佛门弟子成何体统?也来抢夺他人财物!今个儿你若不把东西老老实实地还给我,可别怪我吹一口阴风取了你的性命!”胜英就觉得心里一阵发冷,赶紧加快脚步往山洞外面疾走,深知这个鬼爱财如命,弄不好会勾去人的魂魄。 守财鬼又发话了:“你给我站住!放下我的财宝。” 胜英也不敢回头,后衣襟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似地,双腿如同灌满了铅,沉重得难以抬起脚来,便开口言道:“你这个家伙!生前定然爱财如命,死后才当了个守财鬼。鬼要这些东西有啥用,还不如送给贫僧,去散与天下穷苦百姓,一来你也积份阴德,二来老衲和你做个人鬼交情。 守财鬼冷哼一声道:“哼!你也快变成守财鬼了,抱着这许多财宝,也派不上用场!若是你拿去一半,为我做个好事,能转生福州贵地,咱这段人鬼交情,还有的商量。” 胜英暗想:这鬼心眼还真多,看来他要着急转世!有心不答应他的请求,可身子又让鬼给缠住了,便点头道:“好吧!老衲便用这些财宝,为你做一场法事,超度你的亡魂,转生到凡间福地。” 守财鬼拍掌笑道:“啊哈!我先谢谢你了!其实说啊,人与鬼只是一纸之隔,活着的时候,为了拖累着一个臭皮囊,总是要离不开金银的,做了鬼才一身轻松。我劝你呀,还是早些做了鬼才好,别看那些当皇上、做宰相、做大臣的,整天价板着个脸养尊处优,臭架子摆得老大,其实都是吸血鬼转世的。他们吸的血越多,造得孽也多,官也做得越大,每日里担心让巡世鬼给抓去了魂,到阴曹地府去受大罪。我这个鬼就是爱财,倒也无忧无虑。” 胜英暗骂一声:真是鬼话连篇!他不想招惹此鬼,便一笑问道:“听口音你不像本地鬼,可还记得生前是何方人氏吗?” 守财鬼一挺胸脯,身子变得高大起来,“嘎嘎嘎”地笑罢才说道:“我生前名叫王大发,家住东海之滨,有良田千顷,妻妾成群,乃是当地首富!” 胜英又问道:“王家鬼先生!你家中那么有钱,怎么会让老虎给吃掉?” 叫做王大发的鬼轻叹一声,身子又变得像个八、九岁的小孩儿那么大,看了眼胜英,低下头言道:“唉!说来惭愧!我的管家姓宋,名大成,事情就从他身上而起!此人心术不正,与我那第五十六房小妾燕红,勾搭成奸。燕红本来是个风流戏子,我上了年纪,难以使她得到满足,他二人便盗窃了这些财宝私逃,正巧被我发现,便手提宝剑前去追赶,一直追到后山上,才将这一对跪地求饶的奸夫淫妇给杀掉。当时,我连气带累,浑身直抖,刚坐下时辰不大,就来了一只母老虎,活活地把我给吓丢了三魂六魄,因此才丢了一条贵命。再后来,我要转回六道之中,老虎要我找个替身,才肯放过我。可是,这里荒无人烟,只有些野驴、野牛、棕熊、豹子、小鹿儿,到哪里去找替死鬼啊?便再次苦等了数年。如今遇上了你这个佛门弟子,该救我出苦海了吧?” 胜英气得骂道:“你这个为富不仁的恶鬼!也不知在人间造了多少罪孽!就是转了生,也该是蛇鼠之类,还不如做鬼的好!” 守财鬼大怒,往前跳了一步道:“呵呵!你怎么也说起鬼话来了?我不去转生,哼!难道就永远做鬼不成?” 胜英无言以对,那鬼不断地朝他吹着阴风。胜英五内经不住阴邪之气的侵袭,身体渐渐地僵硬起来。 兰芝公主一觉醒来,天光已然大亮。 虎怪抓来两只羚羊,放在草地上。 小牛点着火,支起木架,准备烧烤野味。 帮主吃四方迟尚清算得上烧烤大师,用匕首剥去羚羊皮,扒出五脏等物,很快就把收拾妥当的羚羊摆在木架上。 陈若霞捡来一抱干树枝,放在地上,然后帮小牛烧火。 虎怪把羚羊内脏叼走,两只猛虎也跟了去分吃食物。 兰芝公主看着二虎争食,觉得恶心,便转过脸去,看小牛和若霞烧火。 迟帮主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说道:“喂!你们俩是烧窑呢吧!火不要烧得那么旺,会把肉烧糊了的,微火烤出来的肉才香!” 一阵山风刮来,吹起来的草灰,迷了李小牛的眼睛,他用手背来回揉着,招呼若霞道:“唉!陈姑姑!帮我把眼里东西弄出来。”陈若霞也被火舌燎卷了刘海,听到小牛喊她,便不再用纤纤玉指捻捏弯曲了的发梢,走到小牛跟前,翻开他那紧巴巴的眼皮,看见上眼皮内有个小黑点儿。她小心地使劲吹了一口气,小黑点儿和泪水被吹到了红红的眼皮上。她掏出上面绣着一枝并蒂莲的,雪白色杭州丝锦手帕,才轻轻地从小牛内眼皮上抹去了那点灰烬。 李小牛眨巴着眼睛,滴落几滴泪水,朝陈若霞呲着小白牙儿一笑,谢道:“姑姑!啊,没事了,谢谢您!” 陈若霞细心地把那点灰烬用指甲刮去,然后把手帕叠得方方正正地,放在贴身之处,回头看了一眼兰芝。她显然是看见了手帕上的莲花,“呵呵”笑着打趣道:“贤妹果真是妙手生春,那朵莲花儿绣得像雨儿淋过一般,便开出两朵儿来。姐姐有闲空儿,一定跟贤妹学学。” 正赶上老花子迟尚清,被辛辣的浓烟呛得使劲咳嗽。 陈若霞红着脸儿低下头,一颗芳心“砰砰”跳个不停。谢九月小哥哥那英俊的面孔,文雅的笑貌又浮现在眼前。在那时,二人耳鬓厮磨,每日里读书写字,自个儿那娟秀的小楷,小哥哥他赞不绝口。小哥哥在花园里练武功,我坐在芍药花圃边微笑着欣赏,一直等他练完了刀法,我就娇笑着用这方手帕,为小哥抹去那一层薄薄的汗水,他竟大着胆子逮住我一双小手,充满挚爱的目光就像火团,简直要把人熔化,只好娇羞得红了脸儿,偏着头微合了二目,任他去抚摸,好不老实的一个小哥哥哟!胆敢轻轻地在我粉颈上,吻了一小口儿!每想到这件事,她一颗芳心都为之震颤,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,使她对美好未来充满希冀。想着想着,陈若霞忍不住“咯咯”一笑。 李小牛不知端倪,陪着笑道:“姑姑!你笑起来真好看,就像那个什么花儿?”想了一阵,也说不出花名来,干脆便拣知道的说道:“就像狗尾巴儿花。” 陈若霞羞了个满面通红,急得直跺脚,开口说道:“你胡说啥呢?” 兰芝公主走过来打了个圆场,秀口微笑着道:“看你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嘴儿,把你陈姑姑贬成什么啦?倘若你谢叔叔知道了,还不扯肿了你那不会讨人喜欢的嘴儿才怪呢!” 陈若霞可犯急了,伸出玉手便挠兰芝公主的腋下,笑着呵斥道:“就显你的小嘴能说会道儿,拿我取笑了!” 兰芝公主“咯咯”笑着往后躲去,用胳膊肘紧紧护住腋下,连连讨饶道:“好妹妹!就饶了姐姐吧,往后再也不敢了。”说完,又把好妹妹连叫了十几声。 看着她二人嬉闹,好似翩翩舞动的花蝴蝶一般,丐帮帮主迟尚清拈着乱糟糟的花白胡须,“呵呵”地笑着。 李小牛凑过来,一捅迟尚清的后腰眼儿,笑着讨教道:“老帮主!您有学问,告诉我一下,把像陈姑姑这样的女孩儿,该比作什么花儿才好?” 迟尚清瞥了他一眼道:“你小小年纪,问这些有啥用?” 李小牛纵了纵鼻子道:“当然有用!刚才我说她像狗尾巴儿花,陈姑姑就差点哭起来。这就是我说错了,惹姑姑生气了。” 吃四方迟尚清双手往胸前一抱,像个老学究似地,撇着大嘴道:“你要把她比作世界上最好看的花儿,你姑姑就会高兴的。千万别说是什么狗尾巴儿花儿,鸡冠花儿啦,该说她是牡丹花儿啦,什么出水芙蓉啦,玫瑰花啥的,你姑姑就不会生气了,听明白了没有?” 李小牛眨巴几下眼睛道:“嗯、嗯!有点儿道理!其实呀,那些都是花儿,说哪个不一样啊。” 迟尚清捋了下胡须说道:“哎!可不能那么说。就拿你来说,把你比作老虎、大熊、老鹰,准爱听吧。” 李小牛点点头。 迟尚清又说道:“要是把你说成是小狗、小耗子,你能爱听吗?” 小牛摇了下头,见兰芝公主和陈若霞手拉手地走过来,便上前解释道:“陈姑姑!刚才我打得比方不对,应该说叫牡丹花儿、玫瑰花,还有出水芙蓉,不能叫狗尾巴花儿,也不能**冠花儿。您这回该不会生气了吧?” 第二百十八回 狮虎山下遇狼群 兰芝姑娘也没说话,目光扫向吃四方迟尚清。只见老帮主把脖子一缩,转过身去,慢慢地蹲在地上,自顾往火堆里添柴草。在火光掩映下,谁也难以看出他一张臊得通红的老脸来,却闻到了一股肉的焦糊味。 李小牛走过去说道:“喂?老花子!肉都烧糊了,不想吃了是咋的?” 迟尚清白了他一眼,赶忙用木棒把烤羚羊从火上挑了下来,拍着双手道:“哎!老花子今个儿可丢了手艺了!”说着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兰芝,也不知她和若霞嘀咕些什么,便装作没事一般,从油渍麻花的讨饭兜子里,摸出个小水桶来,冲小牛瞪了一眼道:“我去打桶水,你看着点儿,别让火灭了。”说着嘴里哼哼着小曲,走向山脚下的溪水边。 等到快进早餐的时候,人们才发现少了铜头铁臂僧胜英。 吃四方迟尚清说道:“一准是老和尚困乏了,找个安静地儿,想多睡一会儿呗,啥事都忘到琉球国去了!” 兰芝公主放心不下,开口道:“咱们还是分头去找一下的好,可别是老人家遭了啥不测。” 若霞姑娘点点头说道:“咱们分头找吧。” 众人正待去寻找胜英,发现他像个木头人似地,从山上走下来。 李小牛是童子眼,猛然惊叫一声道:“啊!不好,他身后有个黑影托着。” 大家闪目仔细观看,也没见有啥黑影。 陈若霞白了小牛一眼道:“小牛!你可别、别胡说!怪吓人的。大白天的哪里会有什么黑影?也许是圣僧他得了梦游症!” 迟尚清见李小牛直着两眼往后退去,想必是看见了什么怪异,便问小牛道:“小牛!你到底看见什么东西了?别怕!有我在呢。” 小牛战战兢兢地,双手比划着说道: “那黑影轻飘飘的,有鼻子有眼睛,挺高大的,走路脚不沾地。” 迟尚清马上就明白了,担心兰芝公主、陈若霞两位姑娘害怕,便说了一声:“没啥!我过去把他唤醒过来。”他手里拎上绿玉青竹杖,一步步靠近胜英,待来到近前,看见胜英怀里抱着不少黄金、白银,还有珍珠、玛瑙,只是脸色铁青,用手一探,觉得冰凉。迟尚清想了想,猛然挥动佛光绿玉青竹杖,大声喊叫着,围着胜英身前身后一阵猛打。“害人的恶鬼!快快滚开!” 守财鬼王大发把胜英推到猛虎跟前,躲开迟尚清的佛光绿玉青竹杖,朝虎怪躬身施了一礼,然后垂首言道:“吾主在上,容伥奴禀明下情。” 虎怪点头允诺。 守财鬼这才开口说道:“伥奴我陪尊驾八年,熬过夏热冬寒,却寸功未立。今日喜得一人,愿代替小奴为伥奴,请吾主放小奴一条贱命,转入六道轮回之中吧。”说着,双膝跪倒在地,叩首不止。 虎怪猛然睁开二目,眼内精光暴射,一见来人是自己的新主子,便又俯下身躯,轻轻摇着脑袋,闭上了两眼,朝守财鬼王大发摆了摆爪子。 守财鬼王大发如获大赦,向虎怪又叩了三个头,方站起身来,回头嘱咐胜英道:“吾主仁慈,已经解去了我身上的咒语,不日某家便要去人间转世投胎了,你可别忘记,把这些金银去送还给我。要不然,我可饶不过你。” 胜英两眼直勾勾的问道:“你去转世,让贫僧到哪里去找你?” “我在前面等你,有缘自然能相会。”守财鬼王大发说完,化作一阵旋风而去。 这时候,胜英才感到周身寒气涌动,沿着奇经八脉缓缓下行,由打涌泉穴排入地下,身上方有了一丝暖意,只是手脚还是那么冰冷。他支撑着疲惫的身躯,走到火堆旁,默默无语地烤火取暖,把怀里的金银等物,放在草地上。 迟尚清端过一大碗开水来,拍拍胜英的肩头道:“老兄!先喝口水吧。看你脸色,八成是中邪了啦!” 胜英接过水碗,“咕咚咕咚”地一憋气喝了个底朝天,把碗又还给了迟帮主,用枯糙的大手抹去嘴角、胡须上的水珠,“啧”了一下嘴言道:“这鬼还真有些鬼把戏,差点没将老夫送到老虎嘴里去。”随后神秘地对迟尚清低声又道:“那鬼可厉害着呢,愚兄被他弄得硬是动弹不得。” 迟尚清咧嘴一笑道:“嘿嘿!不瞒老兄说,老花子我在街头巷尾地,胡乱倒下就睡,可没少遇上鬼怪之类,只可恨那些鬼怪呀,怕沾了我的穷气,都吓得躲了开来,我也不好去缠人家,落了个双方挺和睦的。只有一回,我睡觉着了点凉,肚子里头咕噜噜直叫,就看见一个黑影,悄悄地从我手里边夺绿玉青竹杖,小弟咚地一声,放了个响屁,你说咋着,把那个大黑影吓得变成了个小球儿,还吱吱地叫唤着。我咳嗽一声说:‘喂?你抢老夫的打狗棍,莫非要去讨饭吗?’你说咋着,那东西连连摆着双手,就逃了个老远。” 胜英听罢,把双手一拍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起来。 李小牛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二人一眼,大口嚼着羚羊腿,嘴里“呜呜噜噜”地说道:“啥事值得把你笑成那样儿?跟得了狗头金似地。” 兰芝公主悄声道:“老帮主又能说出什么话来?无非是讲些花子经、打狗术的。要不就是摸了鸡,偷了狗。” 小牛“嘻嘻”地笑着问:“姑姑!他们上了年纪,最爱说些个无聊的话。” “嗯!别管他,咱们先吃饱了再说。”兰芝公主从小挎包里,摸出一把上面镶满了宝珠的精致小刀子,通体雪亮,让人一看,便知它很是锋利。她用这把小刀轻轻一切,毫无声息地割下一块烤羚羊排骨,然后剔去骨头,又切成薄片,用指尖捏着送到口中。李小牛双手把着羊腿,横啃竖咬,蹭得脸上也是羊油,吃起来很带劲。陈若霞从羊肋撕下几片嫩肉,托在手掌上,整齐的牙齿咬下来一小口,抿进嘴里,细细地品味。迟尚清则把整个羊腔子掰开来,递给胜英半片,二人蹲下身子,大口撕咬起来。迟尚清从怀里摸出来个小瓷瓶,“呵呵”一笑道:“来吧!老佛驾!我这儿还有点存货,咂两口解解馋。” 胜英以前嗜酒如命,闻到酒香,馋得咽了口唾沫,喜滋滋地去接酒瓶的手刚至中途,又撤了回来,摇着头说道:“唉!贫僧原本是喝酒吃肉的,这回要投上清道长门下,可不敢再犯戒条了。” 迟尚清“嘻嘻”笑道:“老兄吃了肉,再喝点酒打什么紧?权当吃糠咽菜灌凉水也罢!”胜英痴痴地说道:“吃些肉乃是一解腹中之饥,尚情有可原,这酒吗?万万不敢沾也。”众人正在进餐,只见虎怪猛然站起身来,发出一声震耳的长啸,两只猛虎也随之瞪大眼睛,略显惊恐,不安地怒视着四周树木。 沉寂的森林忽然传出“沙沙”地响声,随着“嗷呜”一声长嗥,也看不清有多少青灰色的草原狼,黑压压的漫山急奔而来,势如汹涌的山洪暴发,眨眼间冲散了乍来西疆的众位老少英雄。 李小牛从来也没听说过有这么多狼,一看身边围着的狼群不下三、五百只,急得真想哭啊!他手里握着煞妖棒,浑身直哆嗦,小眼睛往四外去找胜英,见他身边也满是狼群,再找丐帮帮主迟尚清,那情形与胜英也差不了啥,双手持定佛光绿玉青竹杖,也往他这边直望,连兰芝公主、陈若霞也让狼群给分割开来,虎怪和两只猛虎“虓虓”低吼,怒视着狂旋的狼阵。看来是谁也帮不上谁的忙了,只好听天由命,各凭机缘而定生死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闪目观瞧狼群,发现它们乱而不散,虽然是狂奔跳跃,但却是井然有序,这么多恶狼,并没有向人直接发动攻击,由此可以断言,其中必有相当狠毒的老狼王!如果是这样,今日这场恶战是不能善了,必须要斗智斗勇,或许可能保得住性命。胜英心里渐渐稳定下来,开始在狼群中寻找老狼王,好不容易在百步开外的一座土丘上,一下子发现了三只老狼,像狗似地蹲在那里。三只老狼身后,并排卧着六只前肢短,后腿长的狈。群狼之首的老狼王,右前爪“啪”地一声拍打在地上,随后昂首“嗷~呜”长啸一声,就见那千百只狼便不再奔跑跳跃,待扬起的烟尘散尽,清晰地可以看到群狼,按辈分站成一排排,没有一只狼敢站前半步。那些围住人、虎怪和老虎的狼群亦按部就班,有一两个粗大的狼站在场中,其他恶狼犬卧不动。 吃四方迟尚清一下子便傻了眼,手里握着一根打狗棍儿,心里暗道:完了完了!我老花子今个儿要饭是要到头了!这漫山遍野的恶狼,别说它们凶狠异常,就是一群羊,让人挨个宰,恐怕也要把人累个半死! 第二百十九回 人与兽鏖战见惊险 丐帮帮主迟尚清老英雄,闪目光仔细观瞧那两只猛虎,见它们神色也很惊慌,在狼群中团团直转。再看那虎怪,伏在地上一动不动,眯着眼睛,像睡着了一般。老帮主本指望猛虎能咬退狼群,这回算是省了心,看来狼群根本不把老虎看在眼里,一旦发动攻势,恐怕老虎只在片刻之间,便会成为群狼的口中美食! 一阵惊恐之后,兰芝公主自知性命难保,也就安下心来,右手将慧光斩妖剑紧紧握定,手心里都攥出汗来了,警惕地注视着狼群。 陈若霞跟兰芝公主差不了多少,由惊生畏,由畏生勇,手中拎着威力奇大的净世宇宙锋,美目中透出一股杀气,紧咬银牙,随时准备以死相拼。 纵观整个山环,由南往北,狼群依次围定了李小牛、胜英、迟尚清、两只老虎、虎怪、兰芝公主和陈若霞。 老狼王长嗥一声,从身后跳出来一只粗壮的大灰狼,平地身高三尺有余,头至尾也在五尺开外,头如麦斗,眼似铜铃,二目里闪动绿幽幽的光芒,耳朵往后一抿,大嘴叉子一张,伸出三寸来长的血红色长舌,犬牙被阳光一晃,闪动着点点寒光。这只大灰狼,抖动周身的长毛,双爪往地上按了一按,飞身跃进群狼阵内,跳起身子,朝李小牛便扑咬过去。阵内的狼群嚎叫着以壮声势。 李小牛心中暗骂:好刁钻的家伙!跟老太太吃柿子差不多,那是专捡软的捏。你们欺负我小是不?小爷今个儿露两手给你们瞧瞧!他脚下盘桓,手中抡开煞妖棒,身形往旁边一闪,待恶狼双爪扑空落地,手中的煞妖棒挂着劲风,“呜”地一声,搂头便砸将下去。 恶狼闪身后退数步,把腰往下弓了弓,又发动了第二轮扑击。 李小牛的轻身功夫不弱,闪转腾挪,身法灵活,更猴子似的,提溜溜地左右盘旋,一杆煞妖棒遮前挡后,逼得恶狼连连后退。 恶狼退至一株古松下,忽然将身子人立而起,前爪蜷缩在颈侧,露出雪白的腹部。李小牛认为良机不可错过,把手中煞妖棒往前一顺,照准恶狼的心口窝便刺了过去。 耳轮中就听得“嘭”地一声响,煞妖棒着实地杵在了古松上,震得古松一摇,松针四射。说时迟,那时快,小牛发觉上了恶当,脚下用力一弹,身形施展了一个云里翻,闪电般倒纵了回去。显然是慢了稍许,就听得“喀哧”一声响,裤裆被恶狼的后腿,蹬开了个一尺半长的大口子,感到腿里子上一阵火辣辣的奇痛,鲜血顿时就下来了,染红了大半个裤筒。若是再晚半步,他非让这条恶狼给撕开小腹不可!小牛惊出一身冷汗,这才想到爹爹说过的话,恶狼善用贴树的绝招,杀人于疏忽防守。他恨得牙根儿发痒,怒视着这条恶狼。 这条恶狼一招得手,引得群狼跳跃嚎叫。 恶狼倒退数步,身子一起一伏,快似闪电般扑向李小牛。 “来得好!”恨极了的李小牛厉声大叫着,跨虎登山式斜刺里闪出五尺开外,将煞妖棒抡圆了,朝恶狼的后腰便砸将下去,“啪嚓”一声响,煞妖棒打了个正着。只见这条恶狼腰往下一塌,后退可就用不上劲了,用前肢支撑着,一步步往前爬,嘴里“狺狺”直叫。 李小牛纵身跳将过去,“梆梆梆”又给了它三大棒,打得恶狼脑浆子溅了一地,死尸栽倒在沙石上。 群狼里发出一阵沉闷的低嚎。 老狼王猛然瞪圆二目,前爪连击两下山石,从狼阵中又跳出两只大狼,比第一个还高大一头,粗壮一圈。 这两只大狼对叫一声,分左右扑向李小牛。 狡猾凶悍的恶狼并没有发动混战。 李小牛杀掉一只恶狼,信心大增,抡开煞妖棒迎战这两只大狼。 刚一交手,便知这两只青灰色的大狼,比被打死的那个,要厉害很多。一只凌空扑击专攻李小牛的上半身,另一只伏身低行,来叼他的双腿,相互配合得恰到妙处,眨眼间把小牛忙得顾上顾不得下,忙前顾不得后,抽冷子退到古松旁,后背往树干上一贴,才免去了前后受敌之苦。尤是如此,也难以抵挡二狼上扑下咬。小牛急中生智,滑步绕树而行,上扑之狼立时失去了威力,下咬之狼亦难以施展开窜闪本能,小牛乘机爬上了古松。 两只狼无奈,便犬卧在树下,瞪着眼睛往树上盯着小牛。 李小牛呲牙一笑道:“哎?有本事,你们也爬上来,咱们在树上比划比划!”他见二狼没动地方,心里又想出了个馊主意来,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几枚金丝小枣,放在嘴里,吃去枣肉,然后照准一只狼的眼睛,便激射出枣核。小牛的枣核功可了不得,那可是老隐士蒯睿一手调教出来的绝活,可谓百发百中,从未失过手,曾经以此斗败过赛金刚萧伯禹。这只狼看见树上掉下来个小黑点儿,赶忙一歪脑袋,要躲闪过去,可为时已晚,就听“噗”地一声,眼珠子正中间的瞳孔上,便钻进了这枚小枣核,疼得它惨嚎一声,用爪子去挠,一下子把眼球给抠出来了,疼得它满地翻滚,哀叫着退出阵外。 另一只狼蹲卧在原地没动,歪着脑袋往树上看,弄不明白这个小孩儿,咋把同伴给伤了一只眼?它发现这个小孩在吃东西,小嘴“吧唧”得还挺快,不大会儿,从嘴里射出一件东西,两头有尖,又长又圆,它看得十分清楚。就这玩意儿又能伤得了我?这只狼脖子往后一缩,眼睛便躲过了枣核,可那个长鼻子碍了点事,“叭儿”地一声脆响,小枣核一下子穿破肉皮打入它那个黑鼻子头儿。狼跟狗相差无几,鼻子是灵敏无比的嗅觉器官,追踪猎物全靠它了,如今从正当中打入一个枣核,此狼可就受不了啦,连窜带蹦地逃出阵外去了。 老狼王也纳不过闷来,一个小人儿,怎么会打死了那一条猛狼,又连伤了两条大狼呢?老狼王干嚎一声,从阵内又调出来一只秃尾巴大灰狼,个头像小毛驴子,昂首挺胸地奔向了铜头铁臂僧胜英。 李小牛深知胜英武功高强,对付一只狼,那是绰绰有余,便稳坐在树上,吃着金丝小枣瞧热闹。 秃尾巴大灰狼见那个光头和尚没动,也不敢贸然进攻,先围着胜英转了两遭,然后伏下身子,用爪子去拨胜英身前摆放的降魔杵,三拨拉两拨拉,就把大杵给拨拉到一边去了,叼起来送到老狼王面前,表示得到了胜利品。老狼王用爪子按住降魔杵,从嘴里吐出一枚青色透明宝珠,此乃是千古难得的狼王珠。它具有超凡的神奇力量。老狼王用牙齿叼住,在秃尾巴大灰狼脑门儿上蹭了一下,那是对爪下群狼的最高奖赏,所有的狼都为它长嚎三声,以表示敬意。这只秃尾巴大灰狼马上提起精神,它跳入狼群阵内,呲牙奋爪,再度扑向胜英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江湖经验丰富,深知恶狼性情多疑,且凶狠残暴,要想一击而致它于死命,必须掌握稳、准、狠三字要诀。老圣僧见恶狼二次攻来,依然端坐如常,手中紧握一把牛耳尖刀,隐藏在宽大袈裟袖管内,听其声而知其位。待秃尾巴大灰狼骤然发难,胜英身子“唰”地往后一躺,手中利刃现出锋芒,连看也没看一眼,牛耳尖刀随手向后上方反撩而去,就听得“哗啦”一声,秃尾巴大灰狼应声被开了膛,一腔肠子粘糊糊热乎乎地掉落在胜英脸上。秃尾巴大灰狼“嗷”地一声惨叫,拖肠急退,走了十几步便倒地而亡。 李小牛在树上乐得拍着手,蹦愣着腿大声嚷道: “好哇!您这一手真漂亮!” 群狼又是一阵低嚎。 显然是被激怒了的老狼王,二目赤红,呲着锋利的牙齿“呼”地一下站立起来,就要跳入阵内。 有两只狈,用前爪拍了拍老狼王的腰,低声“狺狺”叫了数声。老狼王喘着大气又重归原位,抬起右前爪,狠狠击了两下山石,随后长嗥一声。从它身后,并肩跳出两只黑灰色大狼,几个纵跃便冲到胜英面前,直趟得沙石飞扬。二狼分出前后,公狼垂尾缓行,其意甚是悠闲,母狼尾巴高扬,尻尾对着胜英,身子半蹲,用后爪“哗哗”地扬起沙石。前面的公狼骤然跳起来三尺多高,奋利爪朝胜英当头扑下。 这个奇怪的动作叫“狼戳”,其速度凌厉快捷,也是狼攻击敌手的绝招之一。后边的母狼扬起的沙石,让胜英难以睁开双眼,铜头铁臂僧经验老道,凭借闻风辨位的本领,便知公狼已然袭至身前,急忙用左手往斜上方抄去,正巧抓住了公狼的两只长腿,单臂较力,将这只恶狼扔出去五尺开外,恰好砸在抛沙扬石的母狼身上。 第二百二十回 狼王争斗讲礼仪 母狼正在奋爪扬沙石,后背上猛然被砸了一下,吓得往前一下窜出去八尺开外,回过头再一看,发现是它的同伴,气得呲牙发出“呼呼”地怪叫声,好像是说,我在这里扬沙石,你不去咬那个人,跑到我身上来干啥?要玩耍也得分个时候地方啊? 公狼并不理会,瞪起绿幽幽的双眼,长毛乍起,耳朵向后一抿,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,“嗷”地一声大叫,返身又扑上前来。 母狼也不怠慢,跟随在后面,也朝胜英猛然扑去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一双铁掌,击前挡后,身形左闪右跳,一对凶猛的恶狼,一时也难以近得了他。老圣僧杀得兴起,见那只公狼扬起双爪,朝自己胸前扑来,便往下一哈腰,瞄准它的心窝,手中那把牛耳尖刀,闪动一点寒光,“噌”地一声刺中它的左胸。尖刀刚抽出来,一股污血飞溅尘埃。这只公狼顿时四肢狂蹬,蹦出去七、八步,尸体扑通一声栽倒在地。 公狼一命呜呼,母狼立时大怒,发了疯似地扑咬过来。 胜英撇嘴“哈哈”一笑,左脚暗扣地面,运足丹田真气,惯力于右脚掌,随着“啊”地一声大吼,朝猛扑过来的母狼当胸踢去。 母狼躲闪不及,被踢了个结实,耳轮中就听得“咚”地一声闷响,随着母狼“嗷”地一声惨叫,身子横飞出去三丈多远,从嘴里喷出来一股污血,四肢抽搐一阵,便不再动弹了。 两只凶狠刁滑的恶狼,顷刻毙命于掌下,老侠僧雄心大发,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。 被激怒的狼群狂嚎着,声闻四野。 老狼王再也稳不住了,站起身来,仰天长啸,腹内涌动,吐出狼王珠,用利齿叼着,朝着太阳发出“嗷~呜~”一声长嚎。嚎叫声过后,狼王珠闪现出淡紫色毫光。霎时间,狼群开始再次嚎叫,踊跃跳动,朝众人扑过来,异常险恶的人兽大决战,即将拉开序幕。 难得一见的稀世之宝——狼王珠! 老帮主迟尚清眼里冒出贪婪的欲火,也略知狼王珠的厉害,才没敢贸然出手抢夺。他曾听江湖上传言: 狼王珠现,野狼成患。狼王珠闪光,百兽皆慌。 两只斑斓猛虎也显得神色紧张起来,惊恐的目光看了一眼虎怪,才稳了下来,发出阵阵低吼。 还没等狼群发起猛攻,只见虎怪几个纵跃,快似闪电一般,跳出狼群的包围,来到了狼王面前,用前爪拍打着地面,发出“呜呜”地低鸣。老狼王瞪着血红的眼睛,张开大嘴,朝虎怪喷出一口淡白色烟雾,虎怪敏捷地闪躲在一旁。人有人言,兽有兽语。虎怪大概是在劝说老狼王,赶快带领着狼群退去。连连折损六条大狼,老狼王岂肯就此罢手?便以狼王毒气攻向虎怪。随着另外两只狼王的长啸之声,群狼开始向众人扑击。 整个山谷烟尘顿起,人喊狼啸之声混在一处。 乍听起来,是那么令人胆寒。 李小牛坐在树杈上,瞪着一双小眼睛,往狼群里一看,见铜头铁臂僧胜英,手舞牛耳尖刀,左劈右刺地一阵忙活,堪堪得以自保。 吃四方迟尚清双手横握佛光绿玉青竹杖,专打恶狼的腿,也有七、八条狼,拖着残肢,“狺狺”怪叫着退了下去。 两只猛虎怒吼咆哮,在狼群中嘴咬爪扑,钢棍般的长尾抖将开来,眨眼间便冲开一条血路,直奔老狼王扑去。 二十余条大狼立刻跳过来,上前护住老狼王,与猛虎撕咬在一起。 兰芝公主周身泛起红光,急冲过来的恶狼,撞在光环上,晕晕乎乎地像一条条醉汉,东倒西歪地四下乱走。 陈若霞怀抱净世宇宙锋,身体周围现出绿色光团,群狼吓得不敢近前,急得围着她团团乱转。 李小牛光顾得拍手大笑了,树下的狼群挤成一团,很快叠起狼罗汉,他竟然一点也没发觉,被恶狼用爪子从树上给拍了下来,“咕咚”一声摔在地上,疼得他呲牙咧嘴地说道:“哎哟!俺的娘啊!”话音未落,扑上来四条恶狼,叼起李小牛,送到老狼王面前,发出激昂的嚎叫声,显然是在狼王面前献功。 虎怪大瞪着二目,晃身形跃过老狼王,探爪擒住它身后的老狈,如提童稚般旋身而回,左爪揪住老狈的颈毛,高高地拎在空中,挥右爪狠狠地在它后背上连击三掌。 老狈是老狼王的军师,一切坏主意都由它出,别看它前肢软弱,咬不能咬,跑不能跑,但它在狼群中的地位,仅次于老狼王。 老狈禁不住虎怪的三巴掌,发出凄厉的长啸。嚎叫声惊动了老狼王,它立刻吞下狼王珠,仰首连啸三声。群狼应声后退,犬坐在老狼王身后,排成一条直线。 沙场上烟尘落去,显得异常安静。 陈若霞、兰芝公主和迟尚清来到胜英身旁,他们焦急的目光,紧盯着老狼王爪下的李小牛。 老狼王用前爪“啪啪”地拍打着小牛的后背,疼得他蹦蹬着两条腿,高声叫喊道:“哎!救命啊!” 胜英等人大急,各挺兵刃,便欲冲杀过去,想从老狼王爪下,救出李小牛来。 虎怪一声长啸,抬爪又“哐哐”地拍击老狈,打得它“嗷嗷”怪叫。老狼王低叫一声,一条老狼缓步出阵,不紧不慢地走到虎怪跟前,伏在地上。虎怪并不理睬,还是继续拍击老狈。 这时候,又有一条老狼和狈走过来,伏在地上注视着虎怪。 少时,两条狼和狈低叫数声,便一同回到老狼王面前。 老狼王停止拍击李小牛,闭上眼睛,稍息片刻,然后前爪一拨拉,把昏迷不醒的李小牛,打出去五六尺远,立刻跳出来四条大狼,叼着他送到虎怪身前,往地上一放,又昂首回归本队。 虎怪这才不再击打老狈,朝雄虎点点头,发出“呼呼”地叫声。 雄虎窜过来,叼起老狈,送到老狼面前,然后大步走回来。 李小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,兰芝公主和若霞眼里转出泪毫,上前要为小牛检查伤势,却被虎怪拦挡住。 恰在这时,老狼王在两条老狼陪同下,径直奔向李小牛,从口里吐出狼王珠,在他身上用爪子来回拨动三下之后,又吞到腹中,这才回归狼阵前去了。 小牛口打“唉”声,缓缓睁开二目,无力地朝胜英说道:“老和尚!快来救我啊!”说完又昏了过去。 兰芝公主不解地问道: “老圣僧!这是怎么回事儿呀?您快去救救他吧!” [奇^书 ^网][q i].[s h u][9 9].[co m ] 胜英搓着双手,愁眉紧锁,哀声言道:“施主有所不知,小牛身中狼王奇毒,非狼王珠莫解。现在他已无大碍,只是昏厥过去罢了,过一会儿就会好的。请施主且放宽心。” 丐帮帮主迟尚清,抱起昏迷不醒的李小牛,一只大脏手,从怀里摸出一粒黑色药丸,捏开他的下巴,把药丸塞入口内,然后朝小牛后背上拍了一掌。 李小牛一阵痉挛过后,“哇”地一声,吐出一股黑水,这才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,痴痴地望着迟老帮主,哽咽着说不出话来。 老帮主长出了一口大气,怒视着老狼王气愤地骂道: “好歹毒的恶狼啊!” 虎怪在群狼的怒目下来到老狈身侧,爪指按在老狈的耳根上,沿着后背推着尾根,如是者三,才见老狈从地上爬起来,抖动一下身上的长毛,蔫蔫地走到老狼王身后伏下。 嗷~呜~,嗷~呜~,嗷~呜~,老狼王长嚎三声,群狼也昂首长啸,随后便跳跃起来,好像是欢呼胜利。 老狼王步出狼阵,虎怪迎上前去,两者相距尺余,对视了片刻之后,各抬右爪连击三下。“啪啪啪”三声闷响刚过,老狼王调头便走,显得很是轻松。 狼群悄然退去,很快隐入森林里,山谷中又恢复了宁静。 “嗷呜” 从远处传来一声长啸,众人闪目看去,只见老狼王站在山头上,朝这里望着。 虎怪也应声长啸起来,彼此呼应,足足过了一刻时辰,老狼王才从山头上失去踪影。 众人观罢,心中骇然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,也没听说过兽类还有诸多礼节,能各守规矩而不失信义。看来今天若非是虎怪出面,此事绝不能善了,那些不惧生死的恶狼,若耗去我等的功力,其后果实难设想。 虎怪刚才还精神气十足,这儿会却萎靡不振,伏在山石上紧闭二目,大口地喘吸着。 遍地是死狼,恶臭难闻。 胜英向大家招呼道:“咱们快些赶路吧,切莫误了时日。”说着,捡起来狼王丢下的降魔杵。 众人往前走了一段路,发现李小牛红着脸,不肯和大家一块儿走,渐渐地落在后面。 胜英以为他身上狼王毒未去,探手摸了摸他的前额,并没有发烧,便关切地问道:“小牛!你身上不舒服吗?有什么事情尽管同老衲讲!”小牛摆着手道:“没事!你们先头里走着,我赶得上你们。” 第二百二十一回 守财鬼倾述鬼域情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,胜英看见小牛落在了后面,走起路来直劲咬牙,两条腿哈巴着,头上沁出了汗珠,顺着脸颊往下淌。老圣僧心细如发,嘱咐迟尚清和兰芝公主先走,他和陈若霞留下来等小牛。李小牛早就看见了胜英和陈若霞,故意放慢了脚步,慢慢地往前磨蹭。 胜英几步走了过来,蹲下来一看,发现小牛的裤裆,撕裂开一条尺余长的口子,已经干巴了的血渍上,又磨出了一层鲜血,便急忙撩开来一瞧,老圣僧一下愣住了,只见他腿根儿处有五条血道,鲜血直往外淌,伤口已经红肿得老高,起了一层乌黑的亮皮儿,连那个小命根子,也肿得像个独头蒜!胜英气得一拍大腿埋怨道:“你这个傻小子!要是老衲再不来看你一下,你这个千顷地里的一根独苗,也该烂在地里了!”说着,从怀里摸出个小白瓷瓶,倒出来些许淡红色药粉,用水调成糊状,然后清除掉毒血,把药轻轻地涂抹在伤处。 伤处马上便消去了火辣辣的疼痛,一股凉丝丝的感觉直入心田。小牛呲牙一笑道:“老佛驾!您的药真好,刚抹上,那儿就不痛了!” 胜英白了一眼道:“哼!还觍着脸说呢!来,还是让老衲背着你走吧!” 小牛推辞不过,最后还是上了胜英的后背。 正在这时,忽听身后传来阵阵虎吼, 铜头铁臂僧大惊,急忙回头望去,只见两只斑斓猛虎旋风般跑过来。 山谷里升起一束淡蓝色的浓烟,在寂静的群山里格外醒目。 一团篝火正旺,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,不时地添些柴草。 在她身侧,有个头戴开了花儿破毡帽的老年人,手持利刃,从一只被剥去皮的羚羊那血淋淋的腿上,切下来条状的瘦肉,挂在用树枝搭成的架子上,被火烤得“吱啦啦”作响,一股股肉香弥漫开来,离老远就能闻到。 “他们怎么还没来?”叫花子模样的老人叨咕着,朝羊肠小路上望去。 “是呀!可有老半天啦,也许他们走迷了路了吧?”姑娘脸上被草灰抹得一条一绺的,但掩饰不住她那焦急之色。 老花子满有把握的说:“不会的!这股浓烟要招不来他们,这股肉香也会让他们找到这里来的。”话音刚落,小路上出现了铜头铁臂僧,身后跟着陈若霞、虎怪,猛虎背上骑着李小牛。 离老远胜英就大笑着道:“哈哈哈!老花子又表演起拿手好戏来了!” 迟尚清同样“哈哈”大笑道: “是啊!没有肉香味,就引不来你这个馋虫子了!” 兰芝公主与陈若霞说笑着,手拉着手地来到火堆旁。兰芝公主用小树枝挑起一条烤好的羚羊肉递给若霞道:“快趁热吃点儿,蛮香的。”若霞姑娘接过来,用鼻子闻了闻道:“嗯!还是迟老帮主手艺好!” 还没等吃到嘴里,迟尚清走过来,伸出脏兮兮的大手道:“行行好吧!吃了花子的烤肉,赏几个小钱吧!一两银子不嫌多,两个大子儿不嫌少!” “这么大年纪了,也没个正经儿,吃四方吃得里外表也分不出来了!你唱上一段玲珑塔,贫僧赏你一锭银子。” 胜英开玩笑地这么一说,老花子眼前一亮,倒认真起来,从兜子里摸出一块猪扇子骨,用猪腿骨敲打着,清了下嗓子唱起来:“高高山上一老僧。身穿着衲袍几千层。您若问老僧年高迈,曾记得黄河九澄清。五百年前清一澄,一共四千五百冬。老僧倒有,八个徒弟,八个徒弟,都有法名。大徒弟名叫青头儿楞;二徒弟名叫楞头儿青;三徒弟名叫僧三点儿;四徒弟名叫点儿三僧;五徒弟名叫嘣呼噜吧儿;六徒弟名叫吧儿呼噜嘣;七徒弟名叫风随化;八徒弟名叫化随风。老师傅教给他们八宗艺,八仙过海,各显其能。青头儿楞会打磬;楞头儿青会撞钟;僧三点儿会吹管儿;点儿三僧会捧笙;嘣呼噜吧儿会打鼓;吧儿呼噜嘣会念经;风随化会扫地;化随风他会点灯。老师傅叫他们换一换。要想换过来万不能。楞头儿青,打不了那青头儿楞的磬,青头儿楞撞不了那楞头儿青的钟。点儿三僧吹不了那僧三点儿的管,僧三点儿就捧不了那点儿三僧的笙。吧儿呼噜打不了嘣呼噜吧儿的鼓,嘣呼噜吧儿就念不了吧儿呼噜的经。化随风扫不了风随化的地,风随化就点不了那化随风的灯。老师傅一见有了气,要打这徒弟整八名,眼看着八个徒弟要挨打。”唱到此,迟尚清不往下唱了,伸手向胜英讨那一锭银子。 胜英递给他一锭银子,老花子乐呵呵地放在背兜子里。 胜英笑道:“你再唱一段儿,贫僧还给你一锭银子。” 迟老帮主先是一喜,继而大眼皮一翻,撇着嘴道:“哼!你当老叫花子真得喜欢银子吗?再往下唱,也不怕让姑娘家笑话吗?”李小牛却拉住迟老帮主的手央告道:“老前辈!你唱得真好听,再来上一段吧,啊?” 迟尚清轻轻摇了摇头,吃磨不过地清了下嗓子又唱了起来:“从门外来了五位云游的僧,共凑僧人十三位,一到这个后院数玲珑。后院倒有玲珑塔,他们上去数单层,回来数双层,谁要是数的上来玲珑塔,谁就是一个大师兄。谁要是数不过来玲珑塔,叫他罚跪到天明···” 胜英说道:“这没啥意思,就你那满肚子的学问,嚼别人的馍,没味道。整点儿新词,让我们听听。” 迟尚清想了想,敲打着骨头唱起来:“玲珑塔,塔玲珑,玲珑宝塔第一层,一张桌子四条腿儿,一个和尚一本经,青蛙一蹦三条垅,癞蛤蟆一步步往前来爬行。君子发财是福星高照,叫花子要饭是命里就穷。玲珑塔,塔玲珑,玲珑宝塔第二层,两张桌子八条腿,两个和尚两本经。苍龙飞天精神抖,蚯蚓入地它是土里的虫,有钱人盖得是锦绣被,老花子盖得是漫天的星。玲珑塔,塔玲珑,玲珑宝塔第三层,三张桌子十二条腿儿,三个和尚三本经,财主府上金银满,穷人的虱子数不清,老爷良田千万顷,花子没有针扎的坑。···” 玲珑塔的词是那么有趣,但此刻迟尚清洪钟似地歌声,显得是那么悲伤、凄凉,好像心头在流血,在流泪!胜英悄悄地把一锭十两的银子,放在吃四方迟尚清的手掌上,默默的垂下头。 老花子迟尚清一扬手,“嗖”地一声,把银子扔入丛林里,昂首大笑道:“什么金子,什么银子,都统统让它见鬼去吧!我只要一个清平世界!”说完,“啪”地一拍大腿。谁又能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?天晓得老帮主在想些什么。 “啪啪啪”一阵掌声,接着传来一阵瘆人的“嘎嘎嘎”地怪叫声,随后就听有人说道:“好啊!有银子不要,那尽管扔给我好了。有道是君子不爱财也,多多则益善!”这声音就胜英听得见。 胜英厉声喝道:“什么人?还不现出原形,更待何时!难道还要让我用降魔杵不成?”说完,就觉得心眼儿里一阵迷蒙。 “嘎嘎嘎!老和尚也不必高抬某家了,我本来就不是人,也没有形体,便愧对老佛驾了。说来我们也曾有一面之交的,我就是那个被你骂作守财鬼的王大发啊!今日初入丰都城,已在鬼薄上注了册,我要去人间转世,因为没有冥钱,交纳不上阎王的转生费,小鬼儿向我索取出关钱,只好求老佛驾来帮一个忙了,烧化些纸钱给我,这个人鬼交情总该是有的吧!王某在此拜托老佛驾了!”那条鬼影伏身下来,深施了一礼。 胜英轻叹一声道:“唉!人变鬼,鬼变人,乃是天经地义的六道轮回,又何须用钱来买?真是荒谬之极!” 守财鬼王大发听了很生气,呵斥道:“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,不做鬼不知道鬼的苦!小鬼儿也是要吃鬼食的,坑蒙拐骗偷,敲诈勒索别的鬼,那也是常有的事。我是一个刚入鬼界的小鬼,在这一段时间,老鬼们整天介让我干又脏又累的活,稍不如他们的愿,就把我丢到刀山之上。更可恨的是,有好多鬼向我要前世血债,可把我给害苦了啊!老和尚!你赶紧给我弄到一些冥钱啊!只要给足了阎王银子,小鬼们便不敢再招惹我了,到那时,连鬼判也得拍我的马屁,何愁找不到个世间福地去转生啊!” 胜英点了点头,轻轻一笑言道: “贫僧身在佛门,早已四大皆空,视金钱如粪土。施主既然有求于贫僧,老衲身上尚有二百两的银票,便烧化了让你拿去吧!” 王大发大哭三声,又大笑三声,拍着双掌言道:“老佛驾心善如斯,定能早成正果,转生于西天净土,去极乐世界享受。佛驾心存旷世善念,足见心中有佛,便是转生为佛的法门。” 胜英双手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!施主有此善心美意,老衲愧领了,但愿你早日到富贵瑞祥之地转生。” 守财鬼王大发长叹一声道:“唉!老圣僧此言误也!想我生前,是何等地富有也,那些东西再多,又有多少能够带到鬼域?正所谓身外之物,生不能带来,死不能带去啊!敛财过亿,荒淫数十载,能有几个落得个好下场?越富有越不愿施舍者,被世人骂做吝啬鬼;有钱舍不得花的,便被骂为守财鬼;没钱的,到哪里都是穷鬼。如此说来,人间也成了鬼蜮呀,就难分阴与阳了。人生不易,皆被外物所困啊!此次若有机缘,吾愿转生到佛所之侧,早晚听得佛音,也算是福分了!” 第二百二十二回 众英雄投宿山村人家 胜英听了守财鬼王大发的一番鬼论,感慨颇多,看来是人鬼同道,混淆在一起,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,便点了下头说道:“哎!鬼施主悟彻人生,也称得上是半仙之体了。”说着话,从怀里摸出来一张二百两的银票,放到火上引燃,很快便化作灰烬。 王大发接过纸灰,呜呜地哭道:“只恨我变成了鬼,才遇上人间一知音,怪不得人间常言三生有幸之语,我只是一生半有幸啊!”说着以手掩面,化作一阵旋风,围着胜英转了三圈,才肯离去。 胜英忽然觉得周身一阵说不出来的轻松,好似做了一场大梦,刚才的情景历历在目,就像真的一般,自个儿也纳不过闷儿来。管他呢,梦就梦吧!反正人生也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,有些人梦里很舒心,有些人梦中多坎坷罢了。 吃四方迟尚清气呼呼地埋怨他道:“你叨叨咕咕了半天,干啥又烧了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啊?你真是太阳落山烧钱帖子,受穷等不到天黑!那可是穷苦人家要干上二十年的工钱。就让你,嗨,一把火儿给燎啦,啧啧!” 李小牛说道:“我看见了,又是那个山洞里的鬼影子。” 胜英也没说啥,低着头来到火堆旁,伸手抓过来烤羊肉,塞满了一嘴,大口地嚼着,噎得直抻脖子。老和尚那副吃相,逗得小牛“嗤嗤”地直笑,双手捧着吃四方迟尚清讨饭的大海碗,给他送去大半碗凉水。铜头铁臂僧“嗯嗯”地朝小牛点点头,接过来“咕咚咕咚”地一憋气喝了个底朝天,油渍麻花的大手一抹嘴巴,这才开口问道:“唔?小牛!兰芝公主和若霞姑娘哪去了?” 小牛撇了撇嘴,红着脸答道:“啊?她们去山泉里洗澡去了!” 胜英吃饱喝足,往树根上一栽歪,“呼噜呼噜”地鼾声像打雷似的。 迟尚清拿出针线包,眯着老眼引线纫针,“得儿”地一声揪断了了线,手指一捻绾了个扣儿。小牛光着屁股蹲在一旁,看着迟尚清老前辈,为自己缝补裤子的开口处。那一双大手看上去很粗糙,缝起衣裳来飞针走线,针脚儿密密实实,临了打了个结,用牙咯噔一咬,线齐斩斩地被磕断开来。他把针往线板儿上一插,塞进针线包儿里。“来!穿上吧。”老帮主把裤子翻正了,递给李小牛。 李小牛乐呵呵地道:“老爷爷!你的手艺还蛮不错呀!” 迟尚清轻轻抚摸着小牛的脑袋,仰着脸望着天空的流云,感慨地说道:“孩子!这都是一个穷字逼出来的呀!想我那成千上万的苦兄弟,哪个都得学会自生本能的。他们有的光棍一条,有的拖家带口,风里来,雨里去,除了露宿街头,便是破庙度日,挨门乞讨,受尽人世间的白眼,也不知啥时候让狗咬了,被树枝挂了,随时就得把破衣服撩巴上几针。有道是富穿衣服,穷穿线哪!这个小小的针线包儿,说起来也算不上啥值钱的东西,它可是我们穷苦百姓的传家宝啊!” 李小牛望着迟尚清那满是皱纹的面孔,频频地点着头。 吃四方迟尚清接着又道:“我们穷苦人,活着就是为了混口饭吃,也不怕他们官府衙门,有时候被抓了去,挨上一顿板子,他们也榨不出什么油水,便给放出来,还是一根打狗棍儿,一个讨饭篮子。唉!越扯越远了。人老了,没啥出息了,整天唠三扒四地穷拉呱。” “喂!兰芝姑姑回来啦!” 迟尚清抬头望去,也不知小牛啥时候爬到大树上,去掏鸟蛋了,这会儿猴似地往下溜。听到喊叫声,胜英马上翻身坐了起来,用衣袖擦掉眼角儿的眵目糊,睁眼往开满野花的小路上看去,见兰芝公主、若霞姑娘换了一身艳丽的服装,头上高高地挽了个髻,面似出水芙蓉,艳丽照人。圣僧不敢仰视,暗自连念了三声“阿弥陀佛”。 兰芝和若霞回来了,众英雄略作整理,便举步登上路程。 虎怪在前面开道,双虎随后而行,速度甚是快捷。 兰芝、若霞两位姑娘奋足紧跑,少时便累得香汗淋漓,娇喘吁吁。 一望无际的原野、树木、巍巍群山,天上的白云披上五彩霞光,继尔月影山岗,森林幽暗,不时地传来夜莺那“咯咯咕咕”的啼鸣声。 待绕过一座山脚,前面出现一湾潭水,幽谷里传来“叮叮咚咚”的瀑布声,好似古琴夜弹,悠悠扬扬,给人以神秘、幽雅、超脱的不凡之感。 小山虽不高,却似有仙人隐居,潭水清清,又像神龙潜伏。 群山环抱处,疏林可数,月影透隙,隐约可见一处山里人家,一束灯光呈现在众人眼前。 灯光、月色、流溪、小山,构成大自然壮丽的图景。 绿树润弱露,清风尤自寒。 蝉鸣溪上柳,月在树梢头。 众人观罢,心中大喜。正是腹饥口焦,若寻个人家,吃上一顿饱饭,有间屋子,美美地睡上一觉,足可避一下西域夜风寒露。 安顿好一怪二虎,众人沿着花草丛生的曲径小路,来到三间草舍前。 这三间小草房,建在背风向阳处,屋前是剪柏围成的院落,种植着黄瓜、西红柿、豆角等菜蔬。甬道两侧,各有两株桃树,上面挂满拳头大小的水蜜桃。廊檐下挂着锄头、铁锹、大镐,还有几串火红的辣椒和金黄色的玉米棒子,垛子上用土坯砌成两个鸽巢。看上去分明是个庄稼人家,胜英暗自赞叹一声:阿弥陀佛!真是个修真养真之所。他上前轻轻敲击三下木门。“喂!老乡!我们是过路人,冒昧前来打扰施主清梦了!” 屋里停止了说笑声,听一个女子宛若莺鸣的说道:“夫君!听口气是来了个僧人,你去看一下,可要多加小心啊!” “嗯!来了!”屋里人答应着,“吱吜”一声,木门开了个五寸宽的缝隙。 胜英退后丈余,借着月光,见此人约在四十上下年岁,满脸胡子茬,头上扎了条宝蓝色粗布巾帻,双眉倒立,二目烁烁放光,狮子鼻,菱角口,压耳毫毛二寸余长,身高在八尺开外。上身穿一件淡蓝色对襟便袄,米黄色中衣,压叠得棱角成线,脚步移动,呈虎步龙骧。 胜英是识得人的,观其面色,足知此人出可安江山社稷,隐则松鹤长寿,内室定然是位贤良好洁净的奇女子。 此人在门内双拳一抱,非常客气地道:“诸位是远来的贵客,请恕在下不能出门恭迎之罪!待小可禀明夫人,再恭迎诸位客官不迟,请各位稍待片刻。”说完扫视了一眼众人,见前面站着一位僧人,年纪在七旬以上,身后是一位叫花子打扮的老人,紧随身后是两个少女,还有一个少年。看情形是远途奔波,身疲体乏,便点了点头,转身进了屋内。 李小牛笑道:“嘻嘻!他怕老婆哦!” 胜英呵斥道:“小娃娃休得多言!此乃是相敬相爱,才不失家庭之和睦。” 听屋里传出那位中年汉子的声音:“启禀夫人!门外来了一位僧人,一位老者,两位姑娘和一个少年,是前来借宿,请夫人示下!” 一个女人庄重地说道:“既然是贵客,就请客人进屋便是。夫君就多多辛苦一番,替妾身把客人安顿在西屋便是了。” “谢过夫人了!”中年汉子再次出来,敞开了木门,面现喜悦之色,客气地说道:“各位客官请进,且在西屋安歇。” 胜英双手在胸前一合,宣了声佛号道:“无量寿佛!夜半冒昧打扰施主,实在是罪过,还请施主多多海涵!” “不必客套!请诸位进屋便是。”中年汉子掌上一盏獾油灯,径入西间屋内。 借灯光胜英闪目一看,只见室内摆放着一张书桌,一把木椅,擦得一尘不染,桌角上有只茶杯,杯口有三条金线,四周有团龙图案,隐于云雾中,张口探爪。单看这只茶盏,胜英心里“扑噔”一下翻了个个儿,此乃是皇家之物,怎会落在此人家中?其中必有原委!西墙下是一座书架,上面整齐地摆满了书,左边是《春秋左传》、《孙子兵法》、《齐民要术》,中间是《黄帝内经》、《姬氏五行八卦图谶》,右边是十几部武林秘籍,靠上面的是《九朵莲花功入门》,《大力金刚无形掌》、《风云雷电吸魄指》、《惊天雷》,中层有《奇门遁甲》、《腾云术》、《入地要诀》、《法轮超度经》,最下边一层就看不到了,都用黄缎子包裹着,一摞一摞地也有十几层,都整齐地摆放着。 里面有很多书籍,都已经失传了数十年,谁能料到这里竟如此齐全?胜英是佛门弟子,心里四大皆空,一看见这些稀世宝典,那两只眼睛可就再没挪窝儿了。这些书可真是太好了,任何一部,要想把它研究到家,没有个三四十年那是难以登堂入室的! 第二百二十三回 李辉夜述离别情 胜英在书架前站定,眼睛注视着书架上这些稀世宝典,真想拿过来看个够。可是,我们客居于此,已经给人家添了不少的麻烦,对这位中年汉子尚不熟悉,便不好意思张口。 中年汉子看得出来,这位老和尚痴迷地盯上了那些书籍,便微微一笑,开口说道:“圣僧若喜爱读书,就不必客气,尽管一览便是!” 胜英猛然惊醒过来,眼睛盯着书架,微微一笑,如实言道:“贫僧实在是想要拜读先人宝籍,只是时间紧迫,仅存此憾罢了。” 中年汉子爽朗地笑道:“哈哈!圣僧何必以此为憾事?要有心研习,拿去便是。” 要是在以往,胜英就会跪下去给他磕上几个响头,他也没想到中年汉子会如此大方,急忙双手合十,躬身谢道:“贫僧谢过了!请问施主贵姓高名?上下怎样称呼?” 中年汉子抱拳回礼道:“承蒙老圣驾动问,小可免贵去高,姓李单名一个辉字,江湖朋友有好事的,赠给小可一个大力金刚手的绰号,实在是不堪入圣僧静耳。” 真是他乡遇故知呀!胜英顿时一惊,双手按住李辉的肩头,上一眼下一眼地好一番仔细打量,眼里转出了泪毫儿,哽咽着问道:“贤侄!可还记得铜头铁臂僧吗?” “呀哈!”大力金刚手李辉惊叫一声,两只大手一拍胜英的肩膀道:“老叔!真的是你吗?可想煞愚侄了,快让我好好看看!”他轻轻地倒退两步,手擎着油灯,左一眼右一眼观看了好半天,摇了摇头道:“不敢认了,实在不敢认了,一晃二十年过去了,风风雨雨中,叔叔变化太大了。”说着,鼻子一酸,泪水“唰”地夺眶而出,扔了手中灯,上前抱住胜英,连声叫着“我的老叔叔”,浑身抖个不止。胜英紧搂住李辉,泪水扑簌簌似断了线的珍珠,从他那刀刻般满是皱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。 屋里漆黑,心跳声可闻。 那位说了,胜英七十多岁,李辉比他小了三十岁,胜英又是初入西域,怎么会认识李辉呢?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。 胜英出身嵩山少林寺,三十岁艺成闯关出山,在川陕一带云游,做了不少杀恶济贫的好事,江湖朋友赠了一个绰号,铜头铁臂僧!天宝年间,领兵大元帅宇文成都率领十万兵马征剿西羌叛匪,在四川一带大肆杀伐,到处兵荒马乱,狼烟滚滚,尸骨遍野。 一对年轻夫妇在乱军前奔跑着,那妇人怀抱一个婴儿。军马过处,小夫妻丧生于铁蹄之下,唯独小婴儿生存下来,两只小脚丫蹬踹着,大声啼哭着。胜英正好从这里路过,该着此子命不当绝,被他抱了回来,用米汤喂养长大。那些年就别提多辛苦了,他是又当爹又当娘,一个会武功的人,连做饭都成问题,再料理一个小娃娃,一把屎一把尿地硬是把他拉扯到六、七岁,每天开始教他练二五更的功夫。一晃又过了十年,小孩子长成大小伙子,体格非常健壮,力气相当大,武功艺业也是出乎其类,拔乎其萃,一巴掌就能扇死一条大狼。有一回村里头两个老黄牛顶架,人们围观着谁也不敢靠前,这孩子稳稳当当地走过去,双手一分,逮着了两个老黄牛的犄角,双膀一较力,大吼一声:“去你的吧!”只听“啪嚓”一声,两条大黄牛都躺在了地上,拱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。从此他名声大振,有人赠与他个雅号,叫做“大力金刚手”,但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。后来人们跟着这位英雄,来到一个破庙里,想找那个大和尚,问一下他叫啥名字,可那个和尚却去向不明。人们在庙前庙后一阵好找,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,等回到庙里再一看,香案上多出一个小包裹,打开来一瞧,表面上有几张白纸,上面写着字,可谁也不认得,只好去请教一位私塾老先生。老先生拿过来看了看,说这是小英雄的身世和家谱,等老先生嘚吧嘚吧地念完了,才知道他叫李辉。多少年来,他们师徒相依为命,那是情同父子。胜英把好吃的东西,先让李辉吃,等他吃饱了,胜英才肯动口。小李辉长大了,十分孝敬这位又是爹,又是娘,又是师傅的老和尚。在那个年月里,由于连年征战,闹得是地瘠民贫,谁家熬一顿玉米碴粥,那都香出十八里地去。小李辉给地主家扛活,省下来半个山芋面黑饽饽头儿,揣在怀里舍不得吃,悄悄拿回家来孝敬胜英。胜英见他长大了,在自己身边又能出息到哪去?该教的武功一样没留地全抖搂给他了,该怎么为人处世的话,在平时也告诉他了,往后该让他独自去江湖闯荡,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。借这个机会,胜英又步入了江湖。 真是无巧不成书,胜英初入西域,没想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,叔侄寅夜相遇,该说是千里奇缘了。 吃四方迟尚清点起灯火,见他二人相拥落泪,亦为之动情。 他二人又相互观看着,几乎同时开口。 “老叔叔!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?” “贤侄,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?” 大家都愣住了。 胜英简单地向李辉说明了自己的经历,李辉长叹一声,向自己唯一的亲人,诉说了别离之后的一切·····自从铜头铁臂僧胜英出走,李辉在破庙里一住三年,边习练武功,边等胜英归来。可是,三年里音讯杳然。李辉再也等不下去了,打点上行装,挎上师傅留下来的一把雪花镔铁宝刀,便去寻找救命恩人。 大力金刚手在江湖上名声显赫,结交了很多英雄好汉,后经飞龙卫队提督使,壮武将军熊振山推荐,当上了东宫太子李亨的门客。由于李辉武功超卓,品德高尚,深得李亨的宠信。在韦武之乱后期,便是安禄山、史思明造反,大将军郭子仪平息叛乱,当时皇上李隆基出逃至马嵬坡,发生了驾前兵变,情势非常危急。爱美人胜于爱江山的昏君唐玄宗,迫不得已赐给爱妃杨玉环五尺白绫,老皇上含泪目睹玉环上吊身亡,更有军卒威逼玄宗交出传国玉玺,亏得驾前太监高力士大步上前,从军卒手中夺下一把钢刀,力斩五人,然后断喝一声:“吾皇愿将士们好好的!”方保得圣上平安无事。 李辉看不惯朝廷权贵相互争宠,尔虞我诈的派系争斗,便与李亨不辞而别,再度步入江湖,继续寻找铜头铁臂僧胜英,根本不知道此时他已经去了布达拉宫,当了喇嘛。 那一天,下着蒙蒙细雨,李辉在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里,生着一堆火,光着身子烘烤着衣裳,忽听传来“嘭”地一声门响,虚掩着的破木门往两旁一闪,“咕咚”一声,跌进一个人来。李辉赶忙上前,把此人扶起来,这才发现,在那人身后,还站着一位貌似天仙的女子,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,惨白的一张面孔。李辉惶惶然,赶忙穿上了还冒着热气的湿衣服,把昏倒在地的人,轻轻抱起来,往香案上一放,感觉到此人身上滚烫。不用说,他发着高烧,看来是病得不轻。刚把他安顿好了,那女子身子一软,也瘫倒在地。 李辉仔细观察,见躺在香案上那位,是个出家道士,年纪也在五旬以上。这位美貌女子,也就是二十岁出头,一身宫装打扮。他当时想:此女必是皇宫贵人,逃出紫禁城来,怕飞龙卫队派人追拿,连日奔波劳顿,娇弱的身子,经不住路途颠沛之苦,连累带饿才导致如此。李辉为道士把过脉象,发现他五脉俱散,微弱得几乎难以感觉出来,看来是性命难保,只见他大口喘息着,嘴角淌出一丝污血,不住地打起摆子来。李辉刚要起身为他煎药,又见道士扬起双手,拼命撕扯前胸,时间不大,他竟然脑袋一歪,一命呜呼! 死了的是顾不得管了,李辉又把那位女子抱到火堆旁,见她呼吸微弱,嘴唇焦裂,湿漉漉的衣裳贴在身上,有心帮她烘烤一下,又恐失了礼节。他一想:哎!她准是饿了,也许几天水米没打牙了。便从干粮袋里,拿出来大半个玉米饽饽,捻成细末,放在小铁锅里,加上清水,放在火上熬了点稀面糊,然后扶她坐起来,用小勺舀起稀粥,吹了几下,尝了尝,不那么烫嘴了,再喂给她。这位女子连眼皮也没力气撩起来,待三口稀粥落肚,她猛然端起小铁锅,一边吹着,一边往嘴里喝,吃得那个香哟!吃得连锅都舔了个干净,眼睛眨巴着,看样子没吃饱,还想找东西吃。 李辉深知饿透了腔的人,决不能让那人吃得过饱,要不然会撑坏了的。从那以后,李辉待她如亲妹妹一般,知道她好清静,便选了这个地方盖起三间草舍,在一起住了下来。 第二百二十四回 述衷肠险误卿卿性命 时光如流水,弹指十五年过去了,一直没向李辉透露过真实姓名的神秘女子,向李辉述说了往事,她竟然是杨玉环! 自从马嵬坡事变之后,杨玉环自尽而亡,被军卒埋在土中。 王华道士从那里经过,把她从土里给挖了出来,施展开还魂大法,使她重见天日。杨玉环念念不忘皇上对她的恩宠,非要道士设法去见老皇上一面。王道士无奈,便带着她去了一趟京城,总算满足了杨玉环的心愿。就在回归西疆的路上,遇上了秦岭三妖前来抢人,王道士一掌击毙了花尾狐仙黑吉庆,他自己也中了癞头鬼骆云山一记毒掌,刚到破庙里便一命归了天。说到这里,李辉脸色泛红,愧疚地垂下英雄之首,开口言道:“我与玉环结婚已逾四载,二人相敬如宾,但在我心中,常怀愧意呀!” 胜英“哈哈”大笑道:“贤侄儿能救人于水火之中,可谓义薄云天啊!你们夫妻和睦,此是天赐良缘,也了却老衲一片挂念。贤侄儿该说是当世人杰,不失奇男子伟丈夫,顶天立地的英雄汉,何愧之有?” 李辉苦笑一下,仍红着脸说道:“谢叔叔能体谅愚侄苦衷,可又能奈何天下人闲言?” 胜英面色一怔道:“侄儿此言差矣!此议自有公论,小人之谈,非议不足挂齿,君子者,必称其道,自重之,行得端,无所畏!正所谓事修毁来,名成谤起,最终否极而泰至也。” 李辉这才愁眉舒展,一解多少年来压在心头的郁闷,开怀大笑道:“哈哈哈!咱爷俩失散多年,为今日能够重新团聚,侄儿去备几样山里野味,也好陪老叔叔痛饮几杯水酒!” 胜英想拦,哪里拦得住?就只好由他去了。 少时,大力金刚手李辉端着一个大木盘,笑嘻嘻地走了进来。 胜英往木盘里一看,有七八样荤菜,外加几样素菜。另一只手里,还拎着个大酒坛子。 他把木盘往书案上一放,收拾起来文房四宝,摆放好杯盘,乐呵呵地招呼众人过来饮酒。 屋里没有板凳、椅子,众英雄就在桌边站着,拿起松木筷子,便开始举杯饮酒。 李辉发现叔叔胜英,竟然滴酒不沾,马上开口问道:“叔叔!咱爷俩相见不易,今日本该来个一醉方休,叔叔为啥不举杯呀?” 胜英一笑言道:“贤侄啊!叔叔已经拜上清道长为师,身为佛门弟子,这酒吗,是万万沾不得了。” 李辉顿有所悟,立刻端来一壶香茶,为叔叔斟了一杯道:“既是如此,就请叔叔权且以茶代酒,以聊表愚侄一番敬意。” 胜英接杯在手,微微一笑道: “好!叔叔就满饮此杯!”说罢一饮而尽。 李辉眼睛瞟着救命恩人胜英,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,把多少年的颠沛流离,早忘了个一干二净,嘴角现出若干年少见的笑意。 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胜英感叹一声,开口言道:“贤侄豪情勃发,真是难能可贵啊!叔叔如果身不在佛门的话,一准会留在这里,安度晚年,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也。” 李辉微笑着说道:“那样是最好不过!愚侄若没有家庭负担,也不是甘心寂寞之人,定然与叔叔驰骋江湖,方显英雄本色!”这句话让对面里屋的杨玉环听了个满耳,以为丈夫埋怨自己拖累了他,再翻起自己那坎坎坷坷的人生老账,心里是悔恨交加,忍不住泪水“扑簌簌”滚落,心中暗想:李辉有闯荡江湖的念头,有自己在,他能如愿吗?那么玉环我还有什么依恋的?莫如再死上一回,成全了丈夫的心愿也罢!她现在身怀六甲,已有十个月的身孕,拖着笨重的身子,搬过来一条木凳,慢慢地站了上去,双手捧着素带,轻叹一声道:“唉!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!苍天哪!你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玉环啊!”说着,把素带抛过房梁。 声音虽然不大,却惊动了大力金刚手李辉。他是个习武之人,心里又惦念着爱妻,感应到东屋里有动静,便朝促膝夜谈的胜英,抱拳施礼道:“叔叔且稍坐片刻,容侄儿到东屋里照看一下玉环。” 胜英点头一笑道:“侄儿请便。” 李辉三两步便到了东屋内,见玉环笨手笨脚地站在木凳上,身背后有一条素带飘动,便知她意欲何为,赶忙惊呼道:“玉环不可!”随着话音,人已上前,把玉环抱了下来。 胜英听到呼喊声,纵身形闯入东屋,见李辉抱着玉环,轻轻地把她放在木床上。李辉脑门儿上直冒冷汗,沿着脸颊往下淌。 杨玉环花容失色,哭得似雨打梨花。 李辉呆砢砢地悽然问道:“玉环!你这是为何呀?莫非为夫有何不是之处吗?” 玉环只是瞪大美目,注视着房梁,大眼泪“滴答滴答”地沿着娇面往下滚落,打湿了鸳鸯绣花枕,一句话也不说。 急得李辉干搓双手,在床前来回踱步。 本来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夫妻,为啥会掀起如此大波?莫非是不欢迎我们吗?胜英左思右想,理不出个头绪来,猛然心头一亮,弯下身子说道:“玉环哪!刚才是老衲和他闲谈了数语,可不必当真啊!往后他再也不会说那些什么不甘寂寞、驰骋江湖去显英雄本色的混账话了。贫僧知道你是个明智之人,可不能为这些事想不开啊!” 胜英这么一劝,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了,抽抽搭搭地,胸脯一起一伏,弄得铜头铁臂僧也一时不知所措。 说话声吵醒了兰芝公主和陈若霞,两位姑娘一挑门帘走了进来,见玉环还是那么端庄、秀丽,风韵稍逊当年,虽然是衣着粗布,又腆着个大肚子,但仍不失其天生丽质。 马嵬坡兵变之事,天下人皆晓。 两位姑娘为玉环的不幸遭遇黯然伤神,眼含着热泪上前一番苦劝,杨玉环方止住悲声,长叹一声道:“唉!胜英老佛驾是辉哥的救命恩人,从小把他抚养成人,今日久别重逢,他竟然不告诉我一声,眼里是没有我了。” 李辉干瞪着两只大眼睛,抱着大拳头又把“贤妹妹”连叫了十几声,然后说道:“贤妹呀!你可错怪愚兄了,我只是担心你身子虚弱,才没有去惊动你的,你可千万不能往别处去想啊!” 兰芝公主坐在玉环身边,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笑道:“姑姑!他这样做,也是为了你好。我们深夜造访,怕是惊动了你,他才没有告诉你,可不能错怪了他哟!” 杨玉环破涕为笑,看着惶恐的丈夫,心里又是一阵酸楚,恨自己还没从旧恨中解脱出来,让他又受了一场惊吓,便心疼地抚摸着丈夫的大手说道:“都是我不好!害得哥哥成了这个模样,你对妹妹好,玉环是知道的。哥哥尽管去好生招呼恩公和客人,让为妻休息一会儿好吗?”说着朝李辉甜蜜地一笑。 她这一笑,满天的云彩全散了。李辉笑着点头说道:“嗯!贤妹好好休息吧,可千万别再胡思乱想了。你若有个闪失,哥哥我还不是要跟了你去吗?” 杨玉环一听丈夫道出句句真话,难以抑制满腔**,别过脸去又落泪不止。就在这时,只见她头上现出团团热气,被灯光一照,呈五色光环,室内充满沁人心脾的奇香,玉环用手一捂小腹,大张开嘴,呼吸急促地道:“哎呦!可疼死我了!” 一声声尖叫,惊醒了睡梦中的李小牛,他揉着惺忪睡眼,伸手抓起煞妖棒,“噌”地一声站起来,借着灯光闪目看去,除了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,肋下夹着打狗棍儿,呼噜打得挺响,躺在干草上睡得正香,其他人也不知哪去了。他以为出了大事,拎着煞妖棒便往屋外闯,迎面正好碰上胜英,乐呵呵地从东屋转出来,急忙上前问道:“老佛驾!出了啥事啦?” 胜英手捋银髯,微笑着说道: “是喜事!走吧,跟我到院子里去凉快凉快。” 小牛莫名其妙地拨愣一下小脑袋,眨巴着小眼睛追上去问道:“啊!喜事,咋还哭喊?糊弄人!”他撅着小嘴满脸不高兴的样子。 遇到这种事,胜英怎好解释?便拉着小牛来到屋外,见满天星斗,在夜空中闪烁,一轮弯月正值中天,看来是已近亥时了。 李小牛忽然看见远处飘来一条黑影,便一摆煞妖棒,横在胸前,拉开架势喊道:“老佛驾!那个守财鬼又来啦!” 这回胜英也看清楚了,亮出降魔杵来,往屋门正当中一站,厉声喝道:“站住!再胆敢前行半步,老衲便打散尔的阴魂!” 黑影见这一老一少,各亮出佛门法宝,吓得停住急行的脚步,慌慌张张地说道:“求求二位大爷呀!快快闪开了吧,再不让我过去,可就要误了时辰啦!” 胜英、李小牛刚一打愣神,就见那条黑影往地上一伏,竟变成一头乌猪。乌猪身形踊跃,从他二人中间一闪而过,随之听到屋里传来“哇”地一声婴儿啼。 第二百二十五回 苦难夫妻喜得娇子 李小牛在门外看见了守财鬼,那鬼竟变成了乌猪,闯进了屋内。时间不大,李辉满面喜色,笑呵呵地从屋里走出来,朝胜英双拳往胸前一抱言道:“托叔叔的洪福,玉环生了个大胖小子!” 胜英也是笑得合不拢嘴,双掌“啪”地一拍恭贺道:“恭喜贤侄喜得贵子了!” “哈哈!同喜同喜!我还有个请求,还望您老人家劳神,为小孙子赐个名号才是!”李辉恳切地说完,期盼的目光,停在胜英的脸上。 铜头铁臂僧手拈须髯,望着北斗七星,略一沉吟,缓缓地言道:“嗯!现在是夜交亥时,该说是个本命年哪,此子贵不可言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。若非贤伉俪历尽人生艰辛,恐怕难以压得住这个福气啊!哎!该说是苍天不负苦命人啊!” 一席话说得李辉眼圈泛红,心里是悲喜参半,感慨万千。 胜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:“取名字本来是你这当爹的事,老衲这方外之人,怎敢冒昧?恐怕是于理不当吧。” 李辉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伏身连叩三个响头之后,庄重地言道: “叔叔!你对李辉有天高地厚之恩,小侄三生难报!犬子之名,非叔叔赐名不可!您就不要推却了。” 胜英上前扶起李辉,轻轻摇了下头说道:“贤侄快快请起!这都是什么年月了,还翻那些陈年旧账干啥?细说起来,老衲与小儿也算有个奇缘,为他起个名字也不为过。”老人看了李辉一眼又道:“此子姓木子李,猪年亥时生,便叫泽峰可也。李者,本为贵姓,然生于峰泽之间,上得其天灵造化,下取地之吉祥,猪在泽峰之间,草食山水具备,实为天、地、人三才贵字,可保小儿福寿永康,子嗣兴旺也。” 李辉听罢大喜,拉住胜英的大手道:“嗯!多谢叔叔了。您快进屋去看看您的小孙子吧!” 待来到床前,胜英见她母子平安,心里自是高兴。 小孩子已经包裹妥当,安静地躺在母亲身边,小嘴巴张着,很是惹人喜欢。胜英仔细端详,只见孩子天仓饱满、地阁方圆,五官端正,一条龙脉自眉间突起,隆起一点朱砂红痣,红扑扑的一张俊脸,二目细长,小菱角口,两耳敦厚,轮廓峥嵘,紧紧握着两个小拳头,将来必然内蕴外展。胜英看罢,点了点头,看来万事自有天数啊!他从怀里取出一方玉如意,双手递给李辉道:“区区薄礼,就留与小孙子做个纪念也罢,还望贤侄不要推却才是。” 李辉深施一礼,伸双手接过玉如意,闪目仔细观瞧,只见此物其白胜雪,晶莹剔透,暗隐双龙斗宝图案,正反两面各有四个篆字,正面写的是:真命在天;背面刻着:福寿永康。李辉是文武全才,自然知道这八字的含意,也晓得此物乃是轩辕黄帝的宝物,他激动得双手直抖,诚惶诚恐地言道:“叔叔!这万万地使不得呀!此物价值连城,我······” “哎?又要多事了。贫僧身为出家之人,早已四大皆空,无物无我,留他何用?小孙子初降人世,愿此物给他带来吉祥。无量寿佛!”胜英宣了一声佛号,微微一笑。 李辉深施一礼道:“叔叔!小侄就代犬子谢过您老人家了!” 玉环微笑着说道:“叔公请坐!请恕晚辈不能起身拜见,还请您不要见责才是。” “侄媳贵恙在身,还是免礼的好!”胜英说着话,闪目看了一眼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。只见她:乌发凤髻低垂,玉面含朱现清辉。修眉入香鬓,朗目双紫薇,笑口呈新月,一点红唇压芳菲。鹅鼻主山岳,双耳坠翡翠。粉颈探出素锦领,玉体轻盖绫罗被。可想当年人如画,胜似嫦娥降翠微。再看屋中摆设:卧床香木雕就,花镂牡丹凤凰。案头摆放茶几,一株水仙清香。名画壁挂两张,琴棋书桌明亮。古镜窗下对月,修竹飒飒生凉。铜头铁臂僧胜英暗赞一声,看来玉环僻地寒居,亦不失大家风范,足见其天性雅洁,凡尘不能有所染。 李辉笑着朝夫人道:“爱妻啊!叔叔已为小儿赐下名号来了喂,叫做李泽峰,尚不知夫人喜欢否?” 玉环甜美地一笑,凤目微合,掐指推算,面现不悦之色。 胜英看得清楚,不禁感到惶恐。 李辉惊问道:“这是上上好字,夫人因何而不悦啊?” 杨玉环点了点头,正色言道:“此字确实是上上好字,不过,此子虽贵,得此重号恐难承受。儒家有言,泽者,乃是天地灵气所聚之地;峰者,为地之龙脉至尊至极之处,复加猪年亥时生得小儿,占尽天时,咱家所居之地,群山呈怀抱之势,占尽地利,多少年来,未曾相见的老恩公又千里赶来,又得了人和之美。小儿一人独得三才之幸,可谓贵不可言。”她望了一眼小儿子,沉着脸道:“但愿他能以父志为念,隐居于山水之间,一生平安为好。” 小孩子小嘴儿动了一下,摇了一下头。 这个微小的动作,惹得玉环长叹一声,闭上美眸言道:“唉!真乃是天数啊!非人力所能左右得了。人生坎坷,成大事者,劳心伤神,成中事者,忙碌一生,事无成者,怨天恨地。独隐居之人,可保一世平安。他日若归得西方净土,也好参谒我佛如来。无为即有为,有为亦无为,人生数十年,万事皆成灰。看破了这一层红尘,可免去多少人间烦恼啊!” 心情沉重的李辉默然无声,骗腿坐在玉环身后,手抚着她那柔若无骨的玉手,轻叹一声,开口劝道:“唉!夫人不必思虑过多,免得伤了身子啊!” 玉环斜倚在他胸前,睁了一下美眸,又缓缓地合上了。 铜头铁臂僧品味着玉环那出尘之语,想着她那颗流着泪,淌着血的心,也忍不住心头一酸,便转身从屋里走出来。 一阵充满浓郁松香的清风刮来,摇动沾满夜露的黄瓜叶,顶花挂刺的嫩黄瓜,在架上轻轻摆动着。 东方天际呈现出鱼肚白,少时,一抹彤云在朝霞中,迎来了太阳的万丈光芒。 “夏日高眠一觉醒,天空再现老阳光。花子卧地抬头看,忘却一身破古装。”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伸展开双臂,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,看见胜英站在院子里,便围着他转了半圈问道:“喂?我说老和尚,你不好生在屋里睡觉,跑到这儿来发什么呆啊?” 胜英瞥了他一眼道:“老衲身为佛门弟子,看来也比不上你这个逍遥自在王了,吃饱肚子,果真是不认得大铁勺。老衲忙活了一宿,你倒落了个酒足饭饱一大觉。” “嘻嘻!你有啥忙的?”迟尚清笑着问道。 “哼!昨天夜里,杨玉环生了个孩子,我这当爷爷的能不忙吗?”胜英撇着嘴道。 迟尚清一愣,脖子一歪,开口说道:“人家生孩子,有你什么事?跟着还不是瞎忙活!老和尚!她们母子可平安吗?” 胜英点了点头。 “唉!我这个老穷光蛋!也拿不出啥东西给孩子做见面礼,想去看一眼哪,也怕给人家带来晦气呀!”吃四方迟尚清往地上一蹲,双手捂着脑瓜子直摇头。他这里犯愁啊,还有一位更犯愁的哪。只见黄瓜叶子一动,打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李小牛。 半夜里他跟着胜英来到院内,兰芝公主和若霞姑娘,在屋里伺候着杨玉环,待守财鬼王大发变成乌猪闯入屋中之后,便传出来婴儿的啼哭声。胜英跟了李辉去看小孩子,先给小孩起了名字,又拿出玉如意做见面礼,可自个儿一摸兜儿比脸还干净,觉得丢人现眼,便钻到黄瓜架里生闷气,小嘴撅得能拴上一头毛驴。这个傻小子一渡蹲就是大半宿,光小黄瓜吃了也够三斤,把黄瓜尾巴往土里一埋,算是了事。身上让露水打了个精湿,眼看着快天亮了,跑出来老花子迟尚清,也是穷得叮当响的主,这回可有做伴的了,小牛才从黄瓜架里钻了出来。他刚站直了身子,就听迟尚清哈哈地大笑起来道:“哈哈哈!你看我这记性!昨天刚刚唱过莲花落,挣了五两银子,带在身上还挺压沉儿,干脆就留给小公子算咧。”说着,老花子从讨饭兜子里拿出一锭银子,乐呵呵地捧在手里,佝偻着腰钻进屋里去了。 胜英一见小牛,开口问道:“小牛!你钻到那儿干啥?”小牛急中生智,歪着脑袋朝胜英呲着小白牙儿一笑,褪下中衣便哗哗地小解。陈若霞正从屋里出来,吓得小牛急忙收了中流,只听她说道:“圣僧!可看见小牛哪儿去了吗?” 胜英朝着黄瓜架里一腆脸,若霞闪目望去,立时羞得姣面通红,狠狠地白了胜英一眼,一跺脚回到屋里,贴在兰芝公主耳边低语数声。 第二百二十六回 随机缘小牛认干娘 天色微明,李小牛从黄瓜地里走出来,知道杨玉环婶婶生了个小宝贝,铜头铁臂僧胜英又是送礼又是给孩子起名字,那是多么露脸哪!可是,自己衣兜里比脸还干净,拿不出东西来送礼,也轮不上给孩子起名字,想找个穷光蛋和自己做伴儿,便走过来和迟尚清搭讪几句,没料到他拿出来唱《玲珑塔》挣得银子,一家伙就拿出了五两,递给了李辉,这让他心里,更不是个滋味儿,便低下头,蹲在地上,暗自琢磨着该怎样圆下这个场来。 兰芝公主从屋里走出来,抬手一指李小牛招呼道:“喂!小牛!快到屋里去,你玉环婶子叫你呢!” 李小牛扭扭捏捏地走过来,兰芝公主在他后脑勺上厾了一下,脸色一正嘱咐道:“你可要仔细了,她可是当年的贵妃娘娘,别闹出笑话来。” 李小牛转身吐了一下舌头,像小泥鳅似地溜进屋去。 门帘一挑,愣吧唧的李小牛往地上一跪,“嘭嘭嘭”地磕了三个响头,然后开口言道:“草民李小牛!叩见贵妃娘娘!” 杨玉环“呵呵”笑着,轻拢一下云鬓道:“呵呵!小牛快进前来,让婶子看看。我现在可不是什么贵妃娘娘,只叫杨玉环,你叫我婶子就可以啦。” 听说她不是贵妃娘娘,李小牛一骨碌身就爬了起来,拍了拍膝前尘土,撅着小嘴儿埋怨道:“你不是贵妃娘娘,我这头不是白磕了吗?” 李小牛的话逗得他夫妇大笑开怀,正在给婴儿喂奶的杨玉环,笑得浑身直抖,奶头噗儿地一声从婴儿嘴里拉出来,“突儿突儿”地颤个不止,手指着小牛却说不出话来;李辉那里一只手捂着胸口,另一只手为玉环拍打着后背,咧着个大嘴“哈哈”地笑个没完,瞧着夫人,眼角落下泪毫儿,想为她去擦泪的手,直往玉环下巴上摸。过了好一会儿,玉环才“呵哧”着止住笑声,开口道:“小牛啊!你给婶儿磕头没错,只是贵妃娘娘早已故去,现在只有李夫人了。” “哪个李夫人?”小牛问道。 李辉笑道:“小牛!我姓李,她就是李氏夫人了!” “我娘也叫李夫人,她咋没当过贵妃娘娘呀?”李小牛扬起稚嫩的小脸儿问道。李辉和杨玉环对视了一眼,又大笑了起来。 小牛摇了下头,拉住小婴儿的手“哦哦”地逗着道:“喂?小家伙!做我的小弟弟,咋样?” 玉环止住笑声打趣地说道:“哦!你要认他当小弟弟,可得先叫我一声娘的。”小牛一撅嘴道:“我认小弟弟,干啥要先叫你娘啊?”“要认小弟弟,都是先认娘的。”杨玉环很认真的说。李小牛咧着嘴道:“娘?娘就娘吧。”天生爱说爱笑的杨玉环,从马嵬坡兵变之后,心底里老是蒙着一层抹不掉、挥不去的阴影。无情的岁月,几条细腻的鱼尾纹悄悄地爬上了她那娇嫩的脸颊。现在开怀一笑,荡涤尽胸中多少年的积郁,怀抱着小娇儿,听小牛这么一说,便依偎在李辉胸前,“咯咯”地笑着,姣美的面容,好似一朵怒放的红牡丹。小牛也笑着说道:“干娘!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“哎哟!你干娘好不好看,也是你这做儿子能说的吗?还不请干爹恕罪。”李辉装作生气的样子埋怨道。 “看你,还嗔着我儿子啦!小牛啊!就去给你干爹陪个礼吧。”杨玉环劝起直着脖梗子的李小牛。 小牛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:“孩儿给美干娘的丈夫行礼了。干爹好!” 李辉乐得合不拢嘴,“呵呵”笑道:“看我这个干爹当的多没劲,还借了他这美干娘的光了呢。”言罢,又爽朗地大笑起来。 “好嘛!你们又认了干儿子,也该请我老花子喝上一杯喜酒了!” 杨玉环闪目望去,见来者是个衣着褴褛的乞丐,正纳不过闷儿来,听他自我介绍道:“贵妃娘娘且听真,老花子本是讨饭人。丐帮老大吃四方,迟尚清名字震乾坤。鞠躬先问夫人好,如同仙女降凡尘。低头再把公子看,原是九天降神君。五两银子悄敬上,千里鹅毛一片心、一片心。”言罢,迟尚清摸出那一锭银子,伸双手递向李辉。 “呀!迟前辈不必如此,这里有银子也是没地方花销,还是您留在身边方便些。今日的喜酒,怎少得您吃?中午大家便畅饮一番,晚辈还怕您不能尽兴呢!”李辉推却道。 迟尚清轻轻地摇了下头道:“哎?这就是你的不对了!老花子别无所敬,一点薄礼,实在是拿不出手,还望您笑纳,别让小老儿出丑才是。” 听他这么一说,李辉便笑着探双手接了过来。 杨玉环乘着大家高兴,开口言道:“酒是少不得前辈吃的,等一会儿炭火红上来,先煮上香茗,在松林小溪边慢慢地去品尝。我看今日天气晴好,何不去捕猎一回,也好茶后饮酒,让李辉做上几样拿手好菜,岂不更妙。” 迟尚清一听说去打猎,马上来了精神,连胜英也面现红光,李小牛第一个拍手叫好道:“好啊!咱们分头出去,看谁先打猎回来。” “好!以日影正时为准,哪怕是猎得个山鸡也行,我想胜叔叔不会推却吧?”李辉笑着看了一眼老恩公胜英。 胜英急于西下参谒上清道长,听他道出此言,情知是在挽留自己多待半日,不好驳他一片诚意,便点头应允。 李辉从墙上取下了强弓,背上一壶雕翎箭,向众人一抱拳道:“在下先行一步,取道正西。”说完便跨虎步而去。 胜英道:“老衲便去正北。”言毕而走。 玉环刚要嘱咐小牛别去正东,迟尚清那里已然开口道:“老花子往南去也罢!”一闪身也出了草舍。 李小牛也没有可选择的方位了,正要往外走,被玉环叫住道:“儿啊!你就别去了,陪娘说说话,娘很喜欢听,就像吃了顺气丸一样。” 李小牛眼珠一转,呲着小白牙笑道:“娘!别人都去打猎啦,我不去,会让大家瞧不起的。” 杨玉环点了点头道:“说的也是。不过,东面的林子里有一只大雪豹,厉害得很。你干爹和它打了十来年,有时也让它给抓伤了的,你多加小心,别去招惹它,打个山鸡就赶紧回来,别让娘惦记着。墙上那口刀,是一把吹毛利刃,你带在身上,以防不测。”小牛听话地摘下宝刀,往肋下一挎,朝干娘一笑,转身走了出去,一路向东而行。 山林里很阴暗,几线阳光,透过枝叶间隙,晃得人二目迷离。行不多时,李小牛便迷失了方向。三转两转,看见前面有一座小山,便朝山头走去。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,看着离得不远,可一走起来便不是想得那么容易了。李小牛低着头,一路小心地寻找着野兽,却连一只野兔也没看见,觉得很别扭,倘若是空着两只手回去,别人要是捕猎到了好多山鸡、野羊啥的,自己可没了面子,不如就去抓个大的,让他们知道小牛可是有本事的,干娘准夸奖我一番!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,估摸着时间还早,便往山林深处走去,小眼睛四下踅摸着。“突喇”一声,一只野鸡从草丛里惊飞而起,小牛甩手打出一枚枣核钉,野鸡应声掉在树杈上。总算有了猎物,小牛乐得一拍巴掌,抽出肋下宝刀朝一棵儿臂粗的小树砍去,只听“唰儿”地一声,小树应声而倒。他削去树杈后,捅下来挂在树上的猎物。他看了看手中宝刀摇头道:“真是好刀!可惜遇不上猛兽,就无用武之地了。”便悻悻地还刀入鞘,猫腰刚拣起野鸡来,就听得树枝“哗啦啦”一响,小牛急忙抬头望去,吓得他头发根一阵发麻,不由得惊叫一声:“我的娘啊!” 古松上有一只黑点儿雪豹,头至尾在一丈二开外,伏在树杈上瞪着铜铃似地眼睛,张开血盆大口,发出“嗷”地一声长啸,震得树颤枝摇,探爪怒视着李小牛。只见它:眼似铜铃电光闪,如盆血口吐寒霜。狂扑纵跃欺猛虎,利爪似刀掌内藏。轻跃身摇风暗动,金刚硬尾神飞扬。猛吼一声天地颤,猎户尤觉五内慌。 没等李小牛看个清楚,这只雪豹便从树上闪电般扑将下来。他哪里还来得及拔刀?脚下一纵,斜窜出去七八尺,才堪堪避开这猛烈的一击,吓得冷汗可就淌了下来。豹子这种野兽,很凶猛,生活习性与别的动物不同,闲下来的时候便爬到树上,在枝叶掩映下,不易被其他动物发现。当它发现猎物时,再从树上猛窜下来,十个被攻击的动物,也难逃出一两个去,被它追杀的动物,要是往大树上爬,它也跟着爬,别的动物往水里跳,它也往水里游,只是斗不过它的动物,不吃到嘴儿它是不罢手。 第二百二十七回 虎怪救主杀雪豹 李小牛用枣核钉打中一只野鸡,刚拿在手里,就听见树梢“哗啦”一响,从树上跳下来一直雪花豹。豹子急扑过来,吓得他慌忙扔了手里的野鸡,闪身跳在一旁刚巧躲避开着凶猛的一击。 这头豹子一扑未中,前爪往地上一按,旋身又扑上前来。 李小牛跑出去没有五步,就听得身后风声飒飒,情知豹子又追了过来了,便急忙往树后躲去。豹子左扑右抓了一阵,便四爪错动,退后五尺,卧在那里,单等小牛出来。趁这个机会,小牛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,这才想起腰里还挂着一口宝刀,便“仓啷”一声拉将出来,偏着头朝雪豹望去,见它瞪着一双泛着绿光的大眼睛,正目不转睛地往这边瞧呢。李小牛不敢去招惹它,瞅准身后的另一棵大树,一闪身又退到大树后头。 这回豹子没有扑击,低垂着尾巴,伏身随后跟来,距小牛五尺远时,又卧在那里。小牛暗叫一声:苦啊!看来这家伙铁耙子,是跟我摽上了!他一颗树一棵树地往后退着,豹子悠哉悠哉地随后紧跟着。一直退出去三里来地,再往后,便是一片草丛。这回小牛可傻了眼啦,眼看着雪豹步步逼近前来,只好摆动手中宝刀,便要与凶猛的雪豹拼个上下。 豹子猛然倒退数步,瞪大双眼,摇动着钢棍儿似地尾巴,注视着那一片草地,观看片刻,只见它身子往下一伏,骤然跳将起来,朝草丛中扑了过去。 霎时间,草丛里传出扑咬之声,“唰唰唰”一阵滚动声中,野草四处飞扬。 小牛“嗖嗖嗖”地爬上大树,闪目往草丛里望去,这回可看清楚了,只见那只雪豹,正在跟虎怪打在一处,豹子嘴角淌着血,往后退了数步,旋身又扑向蹲伏在地的虎怪。虎怪把头一低,奋双臂扒开豹爪,探左掌朝豹子心口窝插去,耳轮中就听得“扑”地一声,现出一团血光。虎怪那一只左掌愣生生刺入豹子腹内,右掌往上一翻,“啪”地一声,拍中豹子的哽嗓咽喉,将它打出去八尺开外。 这一套动作连贯麻利,只在眨眼之间。 就见豹子歪着脑袋,前窜后滚地折腾了一阵,便四肢抽搐着倒在地上。 李小牛在树上,看着那惊险的争斗场面,眼睛都看直了,半张开的嘴,淌着哈喇子,过了好半天才合在一块。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,长出一口大气道:“哎呀!我的妈呀!可了不得,虎怪这么厉害!”说完,“吱喽”一下从树上滑下来,跑过去照着死豹踢了两脚,咬着后槽牙骂道:“我看你还凶不?”他又蹲下身子,拍着虎怪的后背,挑起大拇指,连声赞道:“虎怪!你真是好样的!今个儿要不是你救了我,说不定我会变成豹粪了!”虎怪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着头,仰起脖子发出“呜呜”的叫声。 该着小牛大难不死,有虎怪救了他一条性命。 他瞅着那六百来斤的死豹,心里又犯了愁,这么个大家伙,可怎么弄回去呀?回去晚了的话,还不是被别人抢去了头功么?想到此,小牛伸双手抓住豹子尾巴,使出吃奶的力气,才拖出去五六步远,便大张着嘴喘开了粗气。他看了看虎怪,眼珠一转,又有了主意,凑过去把山鸡给了它。等虎怪吃完了,他朝虎怪打着手势。虎怪似乎看明白了,双手抓住豹子的前后爪,一哈腰把豹子扛了起来,跟在小牛身后,便往李辉的草房那跑。 等来到小院前,他让虎怪放下豹子,隐藏在树林里去了。 李小牛倒背着双手,一步三摇地挺着胸,扭着小屁股朝屋里喊开了:“哎!干娘,我逮住了一头大豹子!” “是吗?看小牛多有本事!快弄进来让我看看。”玉环在屋里说道。 他一听又后悔了,本来以为干爹听到自己的喊声,会出来帮忙,没想到干娘却发下话来,让自个儿把豹子弄进去,这不要命吗?实在没办法,只好“扑扑”地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,拽住豹子的尾巴,“吭哧吭哧”地往屋里拖,刚拉到院子里便拽不动了。 他那里正在犯愁,听干娘又道:“小牛!弄不动就放在那儿吧,到后院去看看,忙完了没有?”一句话算把小牛给救了,高兴地“哎”了一声,撒腿穿过中屋,跑到后院,一眼就看见胜英、迟尚清、李辉在那里说说笑笑,扒着棕熊皮,开了野猪膛,兰芝公主和若霞也忙着打下手儿。 李辉见小牛愣在那里,便笑着道:“唔?小牛回来啦?” “嗯!”小牛眨巴着眼睛回答者。 “回来就好。刚才我还后悔呢,就不该让你出去,惹得大家都为你担着心。”李辉把掏出来的野猪内脏,递给兰芝,回头对小牛又道:“快过来!舀一瓢水放在木盆里。” 小牛心里老大不痛快,心里话:咋没人问我一声,捕到啥猎物了呢?便噘着小嘴,不情愿地舀起一瓢凉水,“哗”地一声倒在木盆里。 胜英看出小牛的脸色不高兴,便劝道:“小牛啊!没捕到猎物没关系,我不也是空着手回来的吗?别生气啦!” 就见小牛一撇嘴,挺着胸脯道:“哼!那才不是呢。我抓住一头大豹子,有好几百斤重呢!” “哦?那可不简单哪。”李辉惊异地说道。 听干爹这么一说,李小牛心里美得直发痒,乐得小嘴都民不上了。 李辉又正色道:“小牛啊!你干娘没告诉你别去东山吗?” 小牛眨巴几下眼睛道:“告诉是告诉啦,可我是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我一见着那家伙,就往地上一趴。” 胜英暗笑不已,开口问道:“怎么?还没动手就吓得趴下了?” 小牛把脖子一梗道:“那才不是呢,这叫以静制动。我用胳膊分开豹爪,右手一托它下巴,左手一使劲儿,就插进它心窝了,那豹子就哏屁着凉了。”他一边说一边比划,看样子还挺带劲。 大力金刚手李辉想了想说道:“是这个样子吗?”言罢身子往下一伏,双腿骑马蹲裆式拿桩站稳,身形随之一旋一转,“啪啪啪”几个动作一气呵成,可见其身手刚猛迅捷,右手刺入吊在树上的棕熊胸窝,掏出了一颗熊心。李小牛看得是二目发直,不禁暗自赞佩道:“好家伙!比亲眼看见了,还真切哩!”李辉是打猎的行家里手,看了小牛那一套动作,便知他话里是搀了虚假,便也没和他计较,边干活边说道:“这一套动作是打豹子的绝招儿,是要有相当的功力才成啊。山林里素有一象、二狮、三虎、四豹、五熊之说,论力气属象最大,讲凶猛该说是狮子、老虎莫属,豹子以刁狠著称,此乃百兽中的四大霸主。不瞒你说,这一套动作还是我近几天才领悟出来的,正准备去找那只雪豹试招呢!” 李小牛登时脸色通红,但也没勇气承认自个儿说了假话,便岔开话头问道:“干爹!这熊是咋逮着的?” 李辉轻轻一笑言道:“对有经验的猎人来说,这是很简单的。棕熊看上去十分笨拙,在它受到伤害时,行动却十分敏捷,仗着有一身蛮力气,从来不把其他动物放在眼里。当它伸出爪子,扑过来的时候,要面对着它,把刀背在身后,瞅准它胸前那一块白毛,身子往下一伏,立刻出刀,朝那块白毛使劲刺入,只要能扎进去三寸,它就活不成了。在冬天里,熊就钻进树洞里去冬眠,若能找到它的藏身处,很容易就抓住它了。” 小牛想着在风雪弥漫的冬天捕熊,一定会很好玩儿的。他又向李辉讨教道:“干爹!逮野猪很容易吧?” “那可不对!野猪是很厉害,力气特别大,跑起来相当快,加上皮糙肉厚,嘴也大、牙也锋利,连虎豹也不敢轻易招惹它的。要杀它就该掌握稳、准、狠三字要诀,稳中要有灵活性,可不能稳得过了火。这东西可厉害着呢,若一击不中,它便会发怒,拼命冲过来,招来杀身之祸。在野猪前腋下,有一块没毛的地方,刀尖要从那扎进去才对,奔斜上方的心脏,这就叫准与狠。”李辉仔细地讲述着,似乎怕漏掉一个字。 李小牛小眼睛眨巴眨巴地听得入了迷。 李辉把猪肠子放在石头上,接过来胜英递给他的熊苦胆,转身朝屋里走去。 他是小牛心目中特别大的大英雄,他就跟在李辉身后,跟个尾巴似的。 李辉从床底下搬出来个酒坛子,随手揭去泥封,用白玉棒轻轻搅动,然后缓缓滴入熊胆汁。他望了一眼小牛道:“用白玉棒搅酒没有外味,酒质会更香醇,只是不能搅得过急,省得香味外溢。加入熊胆要搅拌均匀,再闷上个把时辰,此酒便香中略有苦味,对养目健身,那可是补益匪浅。” 正在这时,陈若霞又送来一个苦猪胆,小牛接过来,就要往坛子里倒。 李辉笑道:“这个可不是往酒里加的。”他封好酒坛,拎着猪苦胆,来到前院的剪柏下,从磁坛里抓出一些石灰来,塞进苦胆里,塞满之后,用绳子扎紧苦胆口儿,吊在剪柏阴凉处。 第二百二十八回 虎怪神雕斗智赌勇 李小牛跟在李辉身后,来到一排修剪得十分整齐的翠柏下,蹲下身来细看,见阴影里挂着很多圆滚滚的黑球球,感到很好奇,数了一下,有二十多个苦胆,大多数已经干了。 小牛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,就问李辉道:“干爹!您整了这么多这玩意儿,能派上啥用场?” 李辉看了一眼天真的干儿子,笑着解释道:“在猪苦胆里加入三滴曼陀罗汁,塞满石灰粉,晾干后储存起来,可治療各种红伤,使人没有痛感,伤口愈合得快,也不会感染。” 小牛听得入神,“嘻嘻”一笑夸赞道:“干爹真中,简直成了神仙!”李辉长叹一声,声音低沉地说道:“唉!细说起来呢,这都是生活逼出来的呀!身处江湖,若不懂些医理,恐怕我和你干娘,早就弃尸在荒野啦!”他拎起菜篮子道:“走吧!跟我去摘些蔬菜。” 小牛答应着:“哎!” 两个人一前一后,沿着小径来到西山脚下。 西山下有一口温泉,中间插着一段竹子,通往三间小草房里。泉水沿着一根根连接起来的竹管,流入菜地里。 李辉拔开竹子上的木塞,一股泉水从一人多高的地方流出来。他笑着向小牛说道:“你先去洗个澡吧,看看!蚂蚁都爬上耳朵了。” 小牛可乐坏了,三两下脱光衣服,站在水流下尽情的搓洗着,嘴里叫道:“好!好舒服。” 等他洗完了澡,穿上衣服,李辉已经摘了满满一篮子黄瓜、辣椒、茄子、西红柿。“走!快回去吧,免得大家等得发急。”李辉提起篮子往外走去,小牛追上来问道:“干爹!这里的黄瓜,咋比院子里的大啊?”李辉回头笑道:“这叫因地制宜。大好的地下热水,不能白白浪费掉,若盖上暖棚,冬天里也能吃上新鲜蔬菜呢。”小牛听得一愣,眨巴着眼睛,直劲儿点头,暗自佩服干爹的超凡本领。 小松林阴凉地里,胜英和迟尚清正在品茶聊天。那一边,若霞在冷灶前烧着火,兰芝公主正忙着煎炒烹炸,忙得满头是汗。李辉放下菜篮子道:“兰芝妹妹!你去洗一下青菜,这里就让我来吧!”说着拿起铲子,“叮当”地忙活起来。小牛也帮不上忙,嚼着嫩黄瓜,来到屋里,见小弟弟睡得正香,就用手指在他鼻尖上,轻轻按了一下,然后向斜倚在锦被上的干娘,夸赞起干爹来:“娘!干爹可真够厉害,他会打猎,还会种菜哩!” 杨玉环嫣然一笑,告诉了鲜奶油一个秘密:“你还不知道呢,你干爹还会变魔术哩。一坛子酒,他用红布一蒙,再揭开红布一看哪,光剩下一个空酒坛子了。更有趣的是,他在南山的小溪里,制造了一架水车,用它来磨米、磨面,可方便得很哟!还有啊,在南山上他养了十几只羊,招引来猛兽,别的动物就不敢来糟蹋粮食了。在那个羊圈附近,你干爹挖了几个陷阱,经常有野兽掉进去。所以呢,他捕猎很容易,到那就拿。这里的世界,都让你干爹给控制住啦,这里就像一个天然的大仓库,有取不尽的肉类、粮食、蔬菜、水源。水潭里有肥美的鱼、虾,很容易就弄到的。他还会烹饪,做出来的菜,比宫廷里的厨师强得多啦!”她越说越带劲,不时地挥一下拳头,小牛听得入了迷,眨巴着眼睛,静静地听着干娘讲起李辉的很多奇迹。 炒菜的香味四溢,吃四方迟尚清闻得,馋得咽了口唾沫,颏勒嗉上下直动,走过来捏起一块拔丝山药,扔进嘴里,只听得“吱啦”一声响,烫得老花子急忙吐了出来,咧着大嘴“哎哟哟”地直叫唤。 胜英忍不住大笑起来道:“哈哈哈哈!看把你这老花子急的,为嘴受罪了吧?过一会自是让你吃个够的。” 他刚说完,李辉忽然放下铲子,侧耳细听着什么,很快便做出了判断,自语道:“果真来了!”拔腿就往屋里跑去,也顾不得放在灶上的小锅了,香喷喷的炒菜,很快冒起了黑烟。 大力金刚手李辉从墙上摘下强弓,提起箭壶,闪身来到后院,看见两只斑斓猛虎,正在吞食地上的野猪内脏,旁边蹲着一个人兽皆非的虎怪,便拈弓搭箭,虚瞄了一眼虎怪,拉弓如满月,还没等放箭,就见从身后伸过来的一只大手,压住弓背。 “侄儿且慢!这一怪二虎是我等的同伴,不可杀也。”铜头铁臂僧胜英轻声说道。李辉收起弓箭,微笑着说道:“叔叔若晚来半步,那虎怪便没命了。”迟尚清、兰芝公主、若霞姑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,随后急忙赶来,只听李辉说道:“这个虎怪相当厉害,我曾经与它交过手,每次都是平分秋色,它的本领,远远超过其它动物了。”胜英点了点头道:“是啊!老衲降伏它时,还是凭借了降魔杵呢!”小牛插嘴道:“他扔石头的手法,那简直是一绝。”正在这时,虎怪忽然长发乍起,抬头望着天空,发出骇人的低啸。众人抬头望去,只见蔚蓝的天空上,飘动的白云间隙,有一个黑影在盘旋,骤然间双翅一拢,似利箭般俯冲下来。 “啊!天山飞雕!”李辉惊叫一声,面现难色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此物乃是洋妖京立拉斯的宠禽,看来洋妖已经下了天山。这只雕是他的前哨,很是霸道,定然要和虎怪有一场殊死争斗了。” 两只猛虎听到虎怪的叫声,立刻退在虎怪身后。 虎怪二目瞪圆,双爪内握定石块。天山飞雕离虎怪丈余,便张开那偌大的双翼,尾巴低压,两只眼睛盯住虎怪,双爪探出来,抓向虎怪的咽喉。虎怪双爪连抖,“嗖嗖嗖”,几块石头打向急扑而至的天山飞雕。只见大雕身形一斜,从石块间隙中滑了过去,又飞上高空,发出“嘎”地一声厉叫,然后双翅急扇,流矢般的又扑向怒目而视的虎怪。 小牛怕虎怪受伤,大声喊道: “干爹!快放箭啊!把那老雕射死!” 李辉摆了摆手,注视着天山飞雕和虎怪,生怕漏掉这千载难逢的雕怪争斗的每一个细节。 “嗷!”虎怪厉啸一声,身形暴起,窜起来有一丈五尺余高,左掌横切天山飞雕的脖子,右掌扫向天山飞雕的双爪,这两招看上去很威猛,但都是虚招,待飞雕收爪昂首之际,虎怪猛然弹起右脚尖,“唰”地一声,直取天山飞雕当胸。 “好凌厉的身手!”迟尚清赞佩一声。 胜英那里亦咋舌不已。 空中相搏,还是鹰的天下。 只见天山飞雕长翼侧拍,愣生生把虎怪扇向地面,“啪”地一声摔了个着实。还没等虎怪翻过身来,飞雕双爪已然抓向虎怪的咽喉。若是别的动物,定然要被天山飞雕抓走。众人皆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小牛用手直拽李辉的衣角,催他快放箭。可是,李辉紧盯着虎怪,根本不理会小牛的举动。 虎怪探爪竟迎向雕爪,呲牙发出“咝”地一声怪叫,飞雕赶忙收伏双爪,急抖着双翅,在虎怪头上三尺处停住,脑袋左右晃动,二目透着凶光,盯着虎怪。 李辉轻声道:“大家注意看,它们可要动真本领啦!” 虎怪一只脚蹬着地,另一只脚指向天山飞雕,伸手又抓起鹅卵石,暗扣在手里。就在这刹那之间,飞雕“嘎”地又一声长鸣,喙啄、爪抓、翼扑一式五招击来。虎怪是脚踢、爪打、石块砸,也是一式五招出手,眨眼间飞雕羽毛纷飞,虎怪身上也见了五六道血槽。飞雕猛然跃出战团,斜身飞上了古松。虎怪也顾不得身上淌着血,双手抓着鹅卵石,眼睛盯着飞雕,警惕的注视着它的举动。 李辉这才长出了一口大气,若有所思的言道:“我看见小牛那一套杀豹的手法,便知是虎怪到了,故而在石头上放好食物,虎怪必然会闻味而来,没想到会遇上天山飞雕。一个是空中霸主,一个是百兽至尊。这场争斗,实为千古罕见,从中可以领悟出人类武术真谛,让在下受益匪浅!”胜英手捋长髯道:“看情形,它们是不想再斗下去了。”李辉摇了摇头道:“非也!事实上它们在比定力,任何一方稍有松懈,很可能立刻招来杀身之祸。刚才的争斗,它们以为各自都胜了,也都吃了亏。这样,谁也不会轻易饶过对手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它们也许会相持到天黑,然后各自散去。” 虎怪缓缓闭上双眼,只留下一条细缝,注视着古松上的天山飞雕。天山飞雕见虎怪闭上眼睛,脑袋左右晃动着观察了片刻,又朝虎怪急掠而来。虎怪那里双臂一动,大雕又旋身飞上了古松。 如是者五次。 正在这时候,传来一声呼唤:“喂!你们看个什么?再不去吃饭,菜可就要凉了啊!” 众人回头看去,竟是玉环出来了。 “夫人快些回屋中安歇,千万别累着。”李辉疾步走过去,扶着杨玉环转身进了草房。 第二百二十九回 天山牧场洋妖收租 凶猛的天山飞雕,展开双翼,再次扑向虎怪。虎怪跳起身来,用石头一阵猛打。石子像流星般地砸向大雕,这一轮攻击,飞雕可吃了暴亏,身上羽毛雪片般被打落下来,随着几声惊鸣,振翅飞上云端。 陈若霞心里有事,哪里有心思看它们打斗,慨叹一声,低下头说道:“唉!又耽误了半日,也不知道九月哥哥他怎么样了?” 她这么一说,兰芝公主眼圈立时便红了。 她的话,声音虽然不高,胜英也听见了,心头亦是感到沉重,回过头来劝道:“请二位施主宽心,等吃过午饭,我等便马上登程。” 午饭过后,李辉已然半醉,当胜英与众人提出要赶路,他惊得二目发直,双手拉住胜英的手,淌着热泪道:“叔叔这一去,又不知几时能再相见了。” 胜英鼻子一酸,强作欢颜地说道:“贤侄且稍安勿躁,待为叔参谒过上清道长,也许会回来的,说不定还会在这里安度晚年的!”李辉眼里闪动着泪花,痴痴地望着胜英,开口言道;“您可要回来呀!让愚侄以尽为人孝道。只是天山之妖,凶狠无比,叔叔可要多多珍重贵体了!”他二人依依惜别,杨玉环也怀抱幼子出来相送。 胜英低声道:“贤侄若在这里不顺心,可以投奔昆仑山,那里的大寨主马涛,仁义勇猛,是个可以信赖的好汉,且建寨未久,正值用人之际,贤侄文武全才,足智多谋,在那里,便能一展宏图。”李辉沉吟片刻道:“事关重大,容愚侄三思,再作定夺。” 胜英点头。 众英雄与李辉夫妇洒泪作别。 李小牛上前给干爹、干娘叩首毕,众人登程。 众人走了约摸有五里路程,回头望去,依稀可见李辉夫妇,还站在那里挥着手。 “走吧!”胜英心情沉重异常,轻轻地挥了挥手,便低了头,一言不发地往前疾走。 是夜无事。 第二天,众人遥遥望见天山,眼前是茫茫草原。 蓝天白云下,绿草茵茵,野花烂漫,一派风和日丽。 走在前头的铜头铁臂僧胜英,手搭凉棚,举目遥望,见广袤的草原上有座毡棚,便加快脚步,朝那里赶去。半个时辰过后,一行五人,还有一怪二虎,来到了毡棚不远处,见一群蒙古健马,低头甩尾地吃着青草。牧马人骑在马上,怀抱着细长的套马杆,守护在马群旁。 突然,一匹红棕烈马看见了猛虎,前蹄扬起,发出“唏聿聿”一声嘶鸣,随后四蹄翻腾,“哒哒哒”地狂奔而去。受了惊的马群,似潮水般紧跟在它身后,草原上立刻腾起一片黄尘。牧马人大声喝止不住,策马急追而下。 惊马炸群,是牧马人最担心的事情。 胜英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了,施展开陆地飞腾术,眨眼间便追赶上牧马人,他扬起右手招呼道:“喂!请你停一下,我有话问你!”牧马人快马加鞭,没好气的说道:“你们惊了我的马群,谁有空理你?哼!回头我还要找你算账!”胜英见他连头也不回,便又喊道:“马丢不了,我有办法把它们赶回来!”牧马人迟疑地瞪了他一眼。胜英朝疾驰而来的猛虎呼啸一声,猛虎便三窜两跳去拦挡惊马,往来奔跑着把狂奔的惊马轰了回来。牧马人大声吆喝着,惊马依然狂奔不止。猛虎围着马群兜着圈子,不时地发出低声吼叫。 马群慢慢地安静下来。 那匹雄壮的公马打着响鼻,前蹄刨着草地,瞪大惊恐的眼睛盯着猛虎,见它伏在草丛中悄悄退去,马群才彻底恢复了安静。 胜英总算松了一口气,笑了笑说道:“马都回来了,老衲说话是算数的。”牧马人怒气未消,明知能驭虎者,绝非是平庸之人,他还是瞪了胜英一眼道:“马回来了又待怎样?”胜英苦笑着摇了摇头,抱拳当胸道:“施主不必生气,是猛虎惊了马群,还请施主多担待则个儿,老衲这厢赔礼了!”牧马人面上现出一丝笑意,抱了抱双拳算是还礼,然后开口言道:“圣僧也不必客套,方才在下也是一时情急,冒昧之处,还望见谅!”“好说好说!请问施主,此地离天山还有几许路程?”胜英笑着问道。牧马人往前边一指道:“前面那座山上,有终年不化的积雪,我们叫他白头山,便是你们要找的天山。”胜英又问道:“听说那里闹妖怪,可是真的吗?” 牧马人从腰带上摘下烟袋,探入小口袋里,装满一烟袋锅子旱烟末,打着了火折子,“吧嗒吧嗒”地紧吸了两口,吐出一团青烟,端详着胜英,见他面相和善,便点了点头。 胜英关切地问道:“这里既然有妖怪出没,施主为何在妖怪眼皮子底下放牧呀?” 牧马人长叹一声道:“唉!这里水草好,是个好牧区啊!妖怪每年要从十匹成马中,选出一匹肥马食用,便保证牧区风调雨顺。” 他二人正说着话,丐帮帮主迟尚清、李小牛兰芝公主、陈若霞姑娘也走了过来,向牧马人一一见过礼。 牧马人在荒凉的牧场,哪里见过这么多人?他心里高兴极了,热情地邀请众人到毡棚里做客。 忽然一阵旋风刮来,待旋风一停,出现了一位脑袋上是黄头发、蓝眼睛、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,留着浓密的八字胡须的妖怪,衣领上扎了个黑色蝴蝶结,穿着深蓝色敞口外衣,只钉了两个扣子,中衣瘦得包在大腿上,前边凸出一嘟噜,后边兜出一道沟,足下蹬一双乌黑铮亮的高腰牛皮靴,臂弯间挂着一根文明棍儿。 来者朝牧马人一扬手打过招呼:“哈喽!” “哈喽!”牧马人答应一声。 胜英悄声骂道:“什么玩意儿!” “米斯地·王!他说什么?”洋妖很不高兴的问道。 “他说你是个什么玩意?”牧马人直言道。 “诺诺诺!我不是什么玩意,是来讨马的。”洋妖平和而认真的回答。小牛忍不住“噗嗤”一下笑出声来。 铜头铁臂僧胜英大手一摆,生气地道: “洋鬼子!这里没马给你,请吧!”“ 怎么会没有马匹?那里有一群肥马,是上好的马种。”洋妖挑起大拇指,瞥了一眼胜英又道:“你这和尚说没有,是瞎说话的!” “哼!有老衲在此,有马也不给你!”胜英点指着洋妖,大声说道。“诺诺诺!你不懂,这个地方,是我买下来的,花了好多的银子。你到这里来,没经过我的批准,也是不容许的。我来讨马匹,是与他有契约的,双方都要遵守的,若违反了,很是不好。”洋妖一字一句的说着,眼珠子却往兰芝、若霞两位姑娘身上瞟。 胜英厌恶地骂了一声问道:“下流货!你叫什么名字?” 洋妖撇着大嘴,斜视着胜英答道:“吾乃是伊梅法·京立拉斯。” 吃四方迟尚清听罢,双掌“啪”地一拍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道:“你奶奶个球!听了你这个名字,就知道你小子有多缺德,什么一没法,就去井里拉屎!唉!十足的害人精啊!” 李小牛乐得捂着肚子道:“肯定他爹娘是混蛋,给孩子瞎起名!” 京立拉斯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,用手托了一下金丝眼镜,生气地言道:“小娃娃不可以乱讲话,我可是个大博士!” 小牛呲牙一笑道:“什么博士,我看你像狗屎!” 京立拉斯的蓝眼睛瞪得溜圆,戟指小牛大声喝道:“你再乱讲话,我就把你们都抓起来!” 李小牛也不示弱,双手往腰里一叉,瞪着小眼睛怒道:“呸!你也配!”京立拉斯摇了摇长满黄毛的脑袋,右手拿过来文明棍儿,朝小牛一指说道:“我不配?我可是很厉害的!”他用手指着自己鼻子,很神气地仰起脸来,然后也双手插在腰里。 李小牛很会气人,往前凑了两步,用眼角睥睨着京立拉斯,“嘻嘻”地笑道:“真看不出来,洋茶壶,还来了个双把儿的!你有啥能耐?施展出来,让小爷陪你玩玩儿!” 京立拉斯号称“无敌黄毛怪”,凭手中一对惊天动地两件宝枪,在异国霸道称雄,杀人如麻,却鲜遇对手。今个儿他也没把这些个老和尚、老花子、大姑娘、小娃娃放在眼里,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粗如儿臂的大烟袋,放在嘴里,深深地吸了一口,然后朝小牛喷出两个黄色烟圈。烟圈旋转着罩向李小牛,他闻到了一股奇香,就觉得心里一紧,浑身绵软无力,丹田真气尽散,身子栽了两栽,便晕沉沉地倒在地上。在场之人顿时大惊,谁也不知道洋妖用的是啥毒气。 吃四方迟尚清眯着眼睛想了半晌,也没琢磨出个道道来。京立拉斯一招得手,“哈哈”地狂笑数声,朝众人大声喝道:“你们再不滚蛋!就跟他一个样子!” 第二百三十回 洋妖贪财误自身 京立拉斯撇着大嘴,高昂起头来,手里紧握大烟袋,傲然而立,哪把这些人看在眼里?无非是些不堪一击的凡夫俗子,与他们动手,我已经有失身份了。 老帮主吃四方迟尚清,见京立拉斯那副不可一世的狂傲之态,说出的话更是目中无人,心里气愤不过,正待上前与他较量,胜英走过来,朝他摆了下手说道:“迟帮主暂息雷霆之怒!对付这种妖魔,何须你我动手啊。”然后大眼珠子一瞪,点指洋妖道:“你小子是癞蛤蟆鼓肚子,能耐不大,口气还不小,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根子!”说着朝两只猛虎和虎怪一招手。 伏在草丛中的猛虎“嗷”地一声狂啸,震得人耳鼓“嗡嗡”直响,只见它们身形腾起,朝洋妖伊梅法·京立拉斯猛扑过去。京立拉斯撇着大嘴,不慌不忙地把双枪交与左手,又举起那个大烟袋,瞄准虎怪和猛虎,连吹了三下,只见三团烈火狂喷而出,冒着滚滚黑烟卷向虎怪和猛虎。 猛虎是百兽之王,虎怪是王中之王,虽然在山林中称霸,但他们最怕火光。若是森林里着了火,它们比别的野兽跑得都快。还没等火舌卷过来,虎怪和猛虎便调头逃跑了,窜出去有半里地远,瞪着惊恐的目光,压低了尾巴,望着狂笑不止的伊梅法·京立拉斯。 “哼!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。”胜英斜视着洋妖京立拉斯说道。 “诺诺诺!我何止有两下子?还有好多下子没使出来呢,这叫对症下药。小娃娃不知道我的厉害,很容易上当的。猛虎和虎怪都是些野兽,很是怕火的。要对付你,也是十分简单的,不信就过来一试。”洋妖京立拉斯慢条斯理地说着,好像是给小娃娃讲课一般,面现得意之色,其实心里还真没想出来,该如何对付一个出家僧人。 胜英哪里吃他这一套?从怀里“噌”地一声抽出降魔杵,闷“哼”一声,厉声呵斥道:“洋妖休夸海口!老衲不才,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!”言罢,将降魔杵迎风一晃,只见降魔杵闪动出一团金光,搂头打向伊梅法·京立拉斯。 京立拉斯并不急于应战,一双蓝眼睛盯着降魔杵上的光团,面现一丝惧色,见老和尚一阵急追猛打,便闪身形连连暴退。 胜英误以为洋妖不是敌手,便得势不饶人,如影随形般欺身猛攻,掌中一条降魔杵施展开来,若泰山压顶般罩向洋妖。 伊梅法·京立拉斯看出来老和尚的弱点,知道降魔杵是佛门至宝,威力不可小视,只是僧人功力不足,难以发挥出它的威力来,忽然向后纵出一丈开外,“哈哈”地狂笑了数声,高声言道:“老和尚再不住手!我让你命丧当场!” 胜英不由得打了个愣神儿,迟尚清看出洋妖在使诈,便提醒胜英,大声吼道:“别听他胡说八道!尽管杀了他!” 胜英晃动降魔杵,飞身又冲上前去。 伊梅法·京立拉斯狠狠地瞪了迟尚清一眼,怪眼一瞪,双手在空中一摇,只见光华闪动,他手中竟多出两件兵刃。但只见:京立拉斯怪眼翻,手中便把宝枪添。双枪本是都一样,整体乌黑两头尖。地火神功天外铁,堪称罕世不一般。他年二宝初打造,华光惊天震九川。恶怪凭他疆土扩,山河任意入魔篇。挥戈再进来西域,志在夺得大中原。可恨群妖结死党,招兵买马树旗幡。天山已是妖魔地,霸道专横显野蛮。洋妖京立拉斯抖动惊天、动地两件宝枪,旋风般杀向胜英。 丐帮帮主吃四方迟尚清怕胜英吃亏,挺手中绿玉青竹杖,前来助战,三个人在草地上走马灯一般战在一处,端得是一场凶杀恶斗。 洋妖京立拉斯,并不把他二人放在眼里,手中两条宝枪指东打西,点上扎下,两点寒光幻化成一道光屏,“唰唰唰”地似纺车一般,抵挡住胜英和迟尚清的联手攻击。 兰芝公主和陈若霞姑娘,看见铜头铁臂僧胜英、吃四方迟尚清久攻不下,二人心中着急,相互使了个眼色,各挥宝剑往前便闯。 京立拉斯可不知道她二人不懂武功,曾听说过中原的女子,能在江湖上闯荡的,大多厉害得很,本来胜英、迟尚清这两位就够忙活的了,如果再增加两个生力军,自己必然要吃大亏。想到这,京立拉斯把手中双枪虚晃一招,闪身形跳出战圈,回头怒视着他们四人,口中念念有词地祈祷道:“万能的真主啊!您无时不在,无处不在,请把你的力量赐福给您忠实的孩儿吧。阿门!”咒语念罢,京立拉斯周身现出圈圈淡蓝色光环,上下闪动三遭之后,他把双枪抖动,朝胜英等人飞射过来,竟然是前面的宝枪一出手,手中又出现一条宝枪,连绵不断地朝他四人袭来。 胜英挥动降魔杵,迟尚清抡起绿玉青竹杖,拨打凌空疾刺而至的惊天、动地宝枪,掩护着兰芝、陈若霞往后退去。可是,万万没想到,被磕飞的宝枪会化作一团团光环,朝众人又漫天罩落下来。胜英料难抵挡,急忙念动六字真言:“唵嘛呢叭弥吽!”一遍真言念罢,忽然看见手中的降魔杵金光闪动,形成一个偌大的半透明光屏,把众人及虎怪,还有两只猛虎,包裹了个严严实实。 洋妖京立拉斯眨眼间不见了敌手,心里感到惊奇,发现眼前有个偌大的光球,便收起法术,手提宝枪走过来,闪目往光球里观瞧,影影绰绰地看见里面有五朵硕大的金莲,同时听到美妙的梵音传出来。他顿时心生贪念,狂笑数声道:“哈哈哈!哈哈哈哈!好得很,我要把金莲取出来,带回西洋去,就会发大财的!”言毕,伊梅法·京立拉斯舞动手中双枪朝光屏猛扎,只听“咄咄”两声脆响,那光屏竟丝毫无损,倒震得洋妖两臂酸麻,不由自主地倒退了数步,脚下一个没注意,被石头绊了一下,扑通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。他一翻身爬起来,扶正了金丝眼镜,咧着嘴生气地说道:“万能的神啊!这是什么东西啊?请您指示给孩儿吧。”他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大号凸透镜,近前仔细观瞧,只见光屏是由一个个六角形板块组成,每个板块上镶嵌着一尊如来佛祖坐像。京立拉斯撇嘴一笑,从肋下抽出一把蝉翼匕首,沿着板块的边缘,用足力气切削,志在**佛光屏中的金莲。说来他还真有点本领,削来切去,果然有一块佛像微微松动了。洋妖顿时大喜,用手指轻轻一碰,那尊佛像倒转过去,现出一个小洞。伊梅法·京立拉斯喜滋滋地,睁一眼闭一眼往小洞口里望去,“嗤”地一声,一股极强的白光,从小洞口里骤然射出,一下子燎光了他的满头黄发,脸上一片焦黑,除了眼球和牙齿是白的外,简直变成了个小黑鬼。伊梅法·京立拉斯惊叫一声:“哟!不好、不好!”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小铁盒子,倒出些许白色药粉,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,这回又从怀里取出个小圆镜子一照,脸上是一条白一条黑,连自个儿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,轻轻摇着头,把小圆镜又放在怀里,伸出毛茸茸的大手,探入光屏之中,左一摸右一划拉,抓住一个鹅卵大的圆球,拿出来一看,好家伙,竟是一枚五光十色的大宝珠!这枚大宝珠喜坏了个京立拉斯,拿起来便揣进怀里,这才发现宝珠上还有一根金线,便使劲往外牵拽,随着“叮叮当当”的清脆悦耳地碰击声,又被拉出来两枚大宝珠。他心里这个乐啊!要是能钻到他肚子里看上一眼,那颗贪财的心,恐怕都开出了八朵牡丹花啦! 京立拉斯牢记着中原一句名言,叫做君子不爱财,多多益善。他把宝珠串儿往肩上一搭,使出霸王倒拽龙舟式,一下子拉出来数千枚大宝珠,实在是拉不动了,才坐下来喘口气。 伊梅法·京立拉斯得到数千枚大宝珠,乐得心花怒放,弯下腰把成串儿的大宝珠,往脖子上挂着,拣了约有八百余斤,才感到满意了。然后抽出蝉翼匕首,“铮”地一声砍断金丝线,转身刚要走,就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大笑声。 “哈哈哈哈!洋妖听真!你贪财如命,今日是财迷了心窍,背了那么多宝珠,看你如何逃生!”京立拉斯大惊,回头望去,见是老和尚胜英,方稳住心神,怒喝道:“尔等乃是某家的手下败将!还不快些逃命,莫非要某家将尔等宰了吗?”言毕,双手一抖惊天、动地两件宝枪,又要施展开飞枪幻术。 吃四方迟尚清跨前一步,戟指骂道:“你这个洋小子,别臭美了!那根金丝线就是你的命根子,如今抓在老夫手中,你还猖狂个什么劲儿?跪下来老老实实地磕上一千个响头,你家花子爷爷一高兴,或许还能饶了你一条狗命!” 第二百三十一回 李小牛智斗樊八勾 胜英看着眼前这位贪得无厌的洋妖,恨得牙根儿直痒。 伊梅法·京立拉斯听见叫花子迟尚清的话,吓得慌忙甩掉大宝珠,惊恐地瞪着怪眼,快步往后退去。他退得快,停下来的也麻溜,就觉得心口里一阵剧烈疼痛,情知中了人家的算计,急得“哇哇”一阵大叫,挥双枪朝众英雄扑杀来。他往前走了不到五步,就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,疼得大叫一声,头上冷汗直冒,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,便摔倒在地,撒手扔了双枪,捂着胸口满地翻滚。 李小牛得到佛光护佑,毒气很快被排除,身体已然复原,恨透了眼前这个洋鬼子,手里拎着煞妖棒,走上前来,用手拍着京立拉斯的脑门儿,轻声说道:“哎?亲爱的洋鬼子!井里拉屎!你还想活吗?” “你们若不杀死我,我就想活着。”伊梅法·京立拉斯眨巴着眼珠子,神色惶恐地说道。 “屁话!小爷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吧,明年的今日,就是你的周年!你有本事的话,就给家里人递个话过去,也好给你烧几刀纸。”李小牛抡起煞妖棒,便要往下砸。 京立拉斯这回可是死螃蟹——没沫了,眨巴着眼睛央告道:“小英雄且慢!我家里有万贯家财,你想要多少,我就给你多少。你若是杀了我,青云老祖就不会饶过你们的!”说到这,说话还横起来了。 李小牛怒骂一声,气愤地说道:“你真不够意思!什么青云、绿云的,拿他们能吓唬得了谁?先吃小爷一棒再说!”还没等煞妖棒落下来,胜英大喊道:“小牛住手!先听他说些什么?”李小牛只好把大棒停在空中,愤愤地怒视着京立拉斯。“刚才你说得那个青云老祖,又是个什么玩意儿?”胜英眼睛盯着洋妖问道。 京立拉斯被他们看得心里直冒寒气,知道刚才说走了嘴,这会儿明白过来了,眼珠子一转,岔开了话头道:“我是说你们放了我,我会给你们好多金子,就能去买房子,购土地,子子孙孙也花不完···”他也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,想以金钱保住自己的性命,没料到被一声大喝给闷了回来。“快闭上你的臭嘴!老衲只问你,青云是个什么东西?说得清楚,本僧慈悲在怀,你就能拣一条狗命!” 伊梅法·京立拉斯见老和尚胜英发起火来,心中暗自思忖:看来不说实话,万难讨得了好去,说不定老和尚一生气,就会让这个小孩杀了自己。便如实道出了真情:“我说我说!你千万别杀了我呀!那青云老祖本是五大天王之一,独霸于壬癸之位。他不甘心荒漠寒苦,欲发展势力范畴,又不好向玉皇大帝言明,便暗中网罗了一批江湖术士,收伏了好多人间魔鬼,倚仗无孔不入的渗透力,向中原大好山河开始侵吞。天山雷音洞的紫阳真君,是青云老祖的门生,我在他手下,管着催租逼债的差事。我说了实话,你们该信守承诺,放了某家才是,千万不可坏了我的性命。” 李小牛一拨愣脑袋,眨巴着小眼睛,不放心地说道:“我们要是放了你,你要撒起野来,耍起那两杆大枪,还不穿我们一身血窟窿才怪哩!我放不了你的,自认倒霉吧。” 胜英走过来,拍了下小牛的肩头,微笑着劝道:“小牛!别这么拧,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呀?这可是江湖中人,最注重的守诺大事。咱们跟他是有口头协议的,可不能失了信义二字。” 小牛撇着嘴,脖子一歪道:“真是的,跟妖怪有啥信义可讲的,宰掉一个就少一个,省了他们四处去害人,有话往后再说呗!”说着,高举起煞妖棒,朝京立拉斯当头便打。还没等胜英前去拦阻,就在这个时候,只见一点寒星,挂动风声激射而至,耳轮中就听得“嘡啷啷”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再看李小牛,随着“妈呀”一声惊叫,撒手扔了煞妖棒,抖落着手腕子,“咚咚咚”倒退出七、八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,眨巴着小眼睛,往天空望去,就看见天空中又来了一个妖怪,长得好生凶恶。只见他怎生打扮:黄发飘飘五尺余长,在麦斗似地脑袋上,套着一道金色月牙箍儿,被阳光一晃,耀人二目,扫帚眉斜入鬓角,铃铛似的大环眼,在两眼之间,竟然多出一个眼睛来,白眼球上是黄色瞳仁,透出三股杀气,大蒜头鼻子,红里透紫,一张大口,獠牙外翻,青魆魆的面孔,脸蛋子往下嘟噜着,扎里扎煞长满络腮黄胡须,掩不住好似折扇般的耳朵,脖颈上挂着一串婴儿头骨穿成的项链,正好是一十八颗;身着古铜色道装,披一袭藏青色大氅;手里握定一对铮明瓦亮的日、月宝刀,轻轻一晃,现一片流光异彩。 来者乃是三眼妖樊八勾,人还在空中,狂笑声先到:“哈哈哈哈!洋兄弟!休得惊慌,少要害怕,愚兄来救你了!” 这回伊梅法·京立拉斯可来了精神,抚掌大笑道:“三眼老兄!快去杀了他们,他们把我可整苦啦,你为我报了仇,明天小弟请你喝人头马、白兰地!” 三眼妖樊八勾听罢此言,撇着大嘴笑道:“洋贤弟!你就瞧好吧!”说着跨步上前,用手中宝刀一指众英雄,狂傲得大有不可一世之态,开口喝道:“你们给我听明白了,可以商量一下哦,尔等谁先前来受死?可别让我等急了哇!” 李小牛的两只眼睛,始终盯着樊八勾手里的宝刀,只见此刀寒光闪耀,刀长四尺三寸,宽也有一寸三分,薄如蝉翼,看上去好似薄冰一般,亮铮铮地夺人二目,一点寒星在刀刃上滚动,可就喜欢在心里了。他从地上爬起来,拍打了一下屁股上的尘土,凑上前去说道:“你先别吹五咋六的,报个万儿上来,小爷煞妖棒下不死无名之鬼!” 三眼妖樊八勾撇着大嘴,一拍胸膛,高声言道:“嘿!某家乃是玉皇大帝驾前站殿大将军,樊宇清之子,名叫樊八勾,有个绰号三眼通天神!小娃娃!你小小年纪,何必急于送命?还是让那两个老棺材瓤子先来为妙!”樊八勾从心里就瞧不起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孩,并非是不想杀他,而是怕自己失了身份,在魔界里落个欺负小娃娃的坏名声,那可不值得。 小牛眨巴着眼睛,暗自思忖:哼!妖怪还知道在人间托大,瞧不起小爷,看我咋收拾你!他扬起小脸说道:“喂!樊八勾!我跟你商量个事中不?” 樊八勾大大咧咧地说道:“有话就说!我听着呢。”这家伙说话声音好似洪钟,震得众人耳朵直“嗡嗡”。 “好!看样子你很有本事嘛,敢让我砍上一剑吗?”李小牛说罢,樊八勾“哈哈”大笑起来道:“砍一剑又算得了什么?只不过,你砍完我一剑,要让某家砍你一刀!”小牛思量着:这个妖怪缺心眼儿是怎么着?我一剑把你脑袋剁下来,马上就哏屁朝凉上西天了,看你还怎么再来砍我?便点头答应道:“啊,中!就这么办。”说着,伸手向陈若霞姑娘借过来净世宇宙锋,沉着脸走到妖怪面前道:“你可不要反悔哟!”樊八勾撇着大嘴道:“某家一言出口,如白染皂,岂有后悔之理!”“好!你把头低下来,站在那我够不着。”小牛这句话把樊八勾气乐了,瞥了他一眼,果真弯下腰来,满头长发耷拉在地上,回头看着小牛道:“你可要快点!”李小牛心里乐得开了花,上前先用手拍了怕妖怪的脖子,乐开了花的心又蔫了下来,没料到妖怪的脖子硬得似生钢一般,这一剑下去非把剑刃给卷了不可,自己这条小命可就玩完了!未曾出手,李小牛的脸,比吃了八个苦瓜还难看,本来还在为小牛高兴的众英雄,这回直了眼,谁又知道其中隐情呢? 李小牛人不大,心眼儿可不少,先去挠了几下妖怪的胳肢窝儿,见妖怪一点反应也没有,便走回来问吃四方迟尚清:“老帮主!那妖怪的脖子像生钢,咋办?” 迟尚清想了片刻,想出了个馊主意,附在小牛耳边低声道:“这把宝剑乃是佛门至宝,是专门杀妖怪的,你先用剑在他脖子上来回蹭,等着蹭出血来,然后再咔嚓一剑下去,何愁宰不得此妖?”李小牛听了迟尚清的话,心里才有了底,大步走回来,用剑刃在妖怪脖子上蹭了十几下,蹭得火星子直冒,“吱吱”地响得让人麻心。 三眼妖樊八勾可着急了,瞪着怪眼叫了一声:“你倒是快点呀!这么蹭来蹭去的,太不像话了。”李小牛眨巴着眼睛道:“你别着急,我这把剑不快,先磨一下。要不你借给我你的那把刀,我就不蹭了,给你来个痛快的。这么着,你准不愿意!” 第二百三十二回 奇渴中活佛赠西瓜 李小牛要借三眼妖樊八勾手中的宝刀,樊八勾哪里肯答应?在他下山之际,紫阳真君特别嘱咐过他:“你已经练得金刚不坏之体,除了你手中这两把刀,天下任何兵刃也伤你不得。”樊八勾把这话牢记在心,时刻不敢相忘,大脑袋一拨愣,不耐烦地说道:“我不借给你,你若是再不动手的话,某家便先砍你一刀!” 一急之下,李小牛双眼一闭,运足了丹田真力,惯于右手,就看到慧光斩妖剑光华闪动。小牛手起剑落,“啪啪啪”地连砍了三下,睁开双眼再瞧,在樊八勾妖怪的脖子上,只留下三道白印。李小牛这一惊非同小可,倒退了半步,大喊一声:“你脑袋掉下来了!” 樊八勾把左手刀交到右手,再一摸脑袋,还在脖子上,长得好好的,刚要站起身来,冷不防被李小牛飞起一脚,踢向妖怪的手腕子。樊八勾单手握不住两把刀,一把刀脱手而出,被李小牛抢在手里,回手就削向了樊八勾。三眼妖樊八勾来不及躲闪,急忙用右手刀去格挡,显然是慢了少许,大半个耳朵愣生生被片了去,淌下了一股菜汁般的绿血。这一下可把樊八勾给疼坏了,左手捂着耳朵,“哇哇”地怪叫数声,见李小牛在不远处跺着脚,解着恨地说道:“好!活该!”樊八勾眼珠子都气红了,暴闪着凶光,高举起手中宝刀,便追杀过来,嘴里高声喊道:“小孽障!别耍赖,休走,你还欠我一刀呢。” 李小牛自知战不过妖怪,哪里还敢应约,调头便走,咋呼呼地大声叫道:“老和尚!快来救我!” 胜英早就忍不住了,摆动手中降魔杵,便杀上前去。 迟尚清也呐喊一声:“杀妖怪啊!”挺手中打狗绿玉青竹杖,迎敌住急奔而来的樊八勾。 李小牛回过头来,晃动刚从妖怪手里抢来的宝刀,和两位老英雄呈鼎足之势,把三眼妖困在核心,走马灯似地大战起来。 樊八勾乃是金刚不坏之身,毫无惧色,挥动单刀与他三人杀在一处。打了足有半个时辰,他猛然一旋身跳向空中,伸手朝头顶上拍出一掌。这一掌拍下去之后,只见三眼妖头发根根乍起,一股白光由头顶冒出,直上九霄云天,随后大嘴一张,喷出滚滚烈火,朝他三人烧去。 妖火袭来,众英雄急忙闪身后退,可哪里有樊八勾在空中快捷?便只好将三件佛门法宝合为一体,各念六字真言“唵嘛呢叭弥吽”,只见佛光再现,保护住众英雄一干人等。 樊八勾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数声,挥宝刀朝佛光就砍了下去。 坐在地上的洋妖伊梅法·京立拉斯,有心阻拦,可还没等开口,樊八勾那一刀就落了下去,耳轮中只听得“嘎啦啦”一声焦雷般的巨响,一道电光直上九天,震得三眼妖樊八勾两臂酸麻,眼前金灯狂旋,嘴里干“啊啊”说不出话来,直劲抖擞着手腕子。 李小牛在光屏中看得真切,拍着手乐得直蹦高,连声大叫道:“好好好!看你还凶不?”说完,又摆弄起宝刀来,上一眼下一眼地好一番观瞧,只见刀柄上有个蚕豆粒大小的红色宝珠,宝珠下面有个小字,他不认识,便递给胜英看:“大师快瞧,这上头还有个字呢?” 胜英闪目看了一眼,点头笑道:“这是一个日字,妖怪手里那把刀上必有一个月字,合在一起称作日月双刀。早年间曾是玉皇大帝站殿大将军樊宇清之物。只因玉帝与如来佛祖讲经论道之时,樊宇清轻咳一声,事后被玉帝贬谪到凡尘,有可能这双宝刀就留在人间了。” 三眼妖樊八勾丢了日字宝刀,大半个耳朵也被削了去,气得七窍生烟,围着佛光滴溜溜连转了十几圈儿,恨不得一脚踢开光屏,揪出那个小崽子,将他剁成肉酱,厉声吼道:“你这个小孽障!年纪不大,竟学会了使诈,我定然饶不过你,还是快点出来受死吧!” 伊梅法·京立拉斯走过来,拍拍樊八勾的肩头,狡黠地笑道:“老弟!想杀掉他们吗?” 樊八勾点着头道:“嗯哪!你有啥好主意?快说出来听听!” 京立拉斯撇嘴笑道:“老弟呀!他们躲在光球里,就像两个对扣起来的大铁锅,你我若是用魔火给他们加点温,那准有意思。” 樊八勾想了想,心中大喜,“哈哈”大笑罢说道:“好主意!你真是智多星啊!就依老兄之言,来个烤馒头便了。”立刻与洋妖伊梅法·京立拉斯作法,二妖一拍丹田,从口中喷出魔火,霎时间烈焰腾空,金蛇乱窜,直烧得草木成灰,沙石爆裂,兽散鸟飞。 站在远处的虎怪、猛虎见了魔火,哪里还敢过来?吓得跃身而走,又逃回了狮虎山去了。 魔火逐渐增强,佛光在魔火中慢慢缩小。 在佛光中的众位英雄,很快感到燥热难耐,一个个大汗淋漓,呼吸急促起来。李小牛实在熬不住了,瞪着被汗水渍红了的眼睛,看着铜头铁臂僧胜英,焦急地说道:“我说老和尚!快想个办法吧,要不非让妖怪用魔火,把咱们烤成人干不可。” 兰芝公主和若霞姑娘,用香罗帕不住地揩着汗水,痴痴的目光,充满了期盼,望着铜头铁臂僧胜英,看他还有什么好主意。 老和尚无可奈何地摇着头,暗恨自己,不该带小牛和两位姑娘来到这个鬼地方啊,如今受此魔火之难,罪在我一人哪!胜英眼里噙满愧疚地老泪,一句话也没说。 吃四方迟尚清呵了口长气,皓首连摇,低声说道:“事到如今,那是啥办法也没啦。逃出去吧,那魔火一下子便把人烧糊巴了,依我看哪,咱就呆在里边吧,挨一时算一时呗。” 众人闭上眼睛,苦受魔火煎熬。 李小牛俩眼珠子咕噜噜直转,看看这个,再瞧瞧那个,各个都汗水津津,脸色泛红。要这么挨延下去,用不了多长时间,就能把人烤的脱水而死,成为妖怪的美餐。他想找出个窟窿来,往外放放热气。可是,光屏密不透风,用手一摸,烫得起了层燎泡。 “嘻嘻嘻”一阵笑声过后,光屏内忽然凉爽起来,众人立刻来了精神,以为是胜英作了法,睁开眼睛一看,不知何时,光屏里竟多出两个人来。这两个人,一个是邋遢和尚,另一位是跛足道士。和尚头上戴一顶开了花的破僧帽,衣衫褴褛,中衣短了半截裤腿,腰扎百结水火丝绦,趿拉着一双露出大脚丫子的破云鞋,满眼是抹不尽的眼屎,咧着大嘴,摇着破芭蕉扇,看面相倒是慈眉善目。那位道士蓬头垢面,两只大手黑黢黢的,衣着不整,脸上憨笑着。 邋遢和尚微笑着向众人言道:“啊哈!诸位在此让魔火烘烤着,练得又是哪一派功法呀?”胜英慌忙跪倒叩首道:“弟子正遭受魔难,多谢罗汉金身驾到,救弟子脱得苦海。” 和尚“呵呵”一笑,接着又问道: “贫僧进来,打扰诸位清修了吧?” 李小牛不认识来人,感激地说道:“没有没有!您是谁呀?怎么有这么大的法力,一下子就让我们凉快起来啦?” 邋遢和尚用那把破芭蕉扇,在小牛头上拍了一下,然后脸色一正,带着梵音唱道:“贫僧家住极乐天,常念我师如来佛。昔年修成罗汉身,专为世人降妖魔。你不认识我该受罚,罚你吃个大西瓜!”言罢,那把破芭蕉扇在众人眼前一晃,上面果真多出来个花皮大西瓜。 李小牛“嘻嘻”地笑道:“老佛爷!您还会变魔术呢,这东西要是真的,那该有多好!” 邋遢和尚笑道:“我在西天是罗汉,到了人间是真身。化来的东西不会假,尽管吃来能醒神。” 胜英知道是活佛到了,慌忙跪下来叩首。 邋遢和尚用芭蕉扇轻轻一挥,阻止了胜英的下拜之势。 李小牛用手中的宝刀,切开了西瓜。只见此瓜,皮儿薄,小黑子,红沙瓤。咬上一口,甜中带酸,满口生津。小牛连着吃了两块西瓜,这才注意到别人还没有动嘴,觉得不好意思起来,拿起一块西瓜,递向兰芝说道:“姐姐!你也来一块,好吃着呢,我不骗你。” 兰芝微微一笑,开口说道:“你渴了就多吃点,姐姐还不渴呢。” 活佛看了兰芝一眼,微合二目,点了点头说道:“一朵红云落凡尘,贵为公主十八春。待到孽缘终结了,朝朝暮暮伴观音。”活佛的话语,皆是玄意,众人都悟不出其中奥妙。 洋妖伊梅法·京立拉斯、三眼妖樊八勾正在作法,忽然觉得丹田气不足,闪目再一看佛光屏,甚是高大,竟然超过了魔火,心里觉得纳闷:莫非自己魔力耗尽了吗?忙活了半天,那些人没有被烧死,看来功力也不知长了多少倍呢! 第二百三十三回 罗汉收回佛门法器 两个妖怪恨得咬牙切齿,空对着佛光屏,却奈何不得,正在那里生气,猛然看见佛光之中,走出来一位邋遢和尚,身上的袈裟破得补了也有一百个补丁,光是一条水火丝绦,疙瘩连疙瘩地,也数不清有多少个结,趿拉着的破云鞋,前边露出脚丫子来,后边露着脚后跟,走起路来“踢哒踢哒”地直打板儿,那把破芭蕉扇缺边少沿儿,嘴里的上牙也掉了两颗。两个妖怪看罢,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了一阵,然后恶眉一拧,也不搭话,各挺手中兵刃,杀向邋遢和尚。 见两个妖怪追杀过来,把刀枪舞得如同风车相仿,“嗡嗡”地挂动风声,也没有出手迎敌,却不慌不忙地往南方走去。 樊八勾哈哈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!伊梅法老兄!你看他这和尚,好不晓事理,就这个样子,能逃出咱们掌心吗?” 京立拉斯咧着大嘴,狂笑了一阵之后,冷哼一声说道:“哼!老和尚那是嫌死得慢了哇!咱两大慈大悲,无量佛,就成全了他也罢呀!” 二妖一使眼色,驾起纵地金光,急追而下。 邋遢和尚施展开缩地大法,看上去走得并不快,却一直领先妖怪百步之远,惹得二妖火起,施展开飞枪、飞刀术,朝邋遢和尚掷去。 “哎呀呀!你们这两个妖怪,简直是无法无天无人管了,竟敢用魔法来杀人啦!”邋遢和尚嘴里说着,瞧见两条宝枪和那把宝刀,离自己近了,便回身用手一指,口中念动真言:“惊天、动地枪,半个明字刀,随吾真言落手中!”两条宝枪和一把宝刀应声落在邋遢和尚手里,然后向两个妖怪点头笑道:“好呵!这些法宝,如今可归贫僧了啊!往后缺少了吃喝,就用它去换些银子。” 樊八勾一见宝刀被和尚收了去,气得“哇呀呀”暴叫数声,扯着嗓子吼道:“臭和尚!快还某家宝刀来!要不然,我就毁了你的性命。” 伊梅法·京立拉斯也大叫着:“你还我宝枪来呀!” 邋遢和尚笑道:“无量佛!这刀和枪吗?可是佛爷收了,要想取回,那可没门儿!你们二位都是有能为的妖魔,可要想开些,千万别因为一两件兵刃,就寻了短见啊!” 二妖听罢,登时大怒,挥动拳头,分左右抢攻而上。 樊八勾忽然说道:“洋老弟!咱们何不用魔火来烧死他?” 伊梅法·京立拉斯点头说道:“老兄说的有理,就这么办了。” 两位妖精商量妥当,从嘴里喷出魔火,烧向邋遢和尚。 “哎呀呀!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,你们对贫僧发难,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么?”邋遢和尚边走边说,一直退到一条小溪旁,方止住脚步,猫腰捧起一捧溪水,朝着喷涌过来的魔火洒去。 魔火遇上圣水,顿时腾起团团蒸汽,化作霏霏细雨,降落在西域原野,滋润着大地生物。这正是:妖魔狂吐杀生火,欲将活佛性命夺。圣僧潇洒举甘露,哪容邪恶过界河。 两位妖怪看见三昧真火,也被和尚破解,吓得抹头便逃,迎面又遇见铜头铁臂僧胜英、吃四方迟尚清、李小牛、兰芝公主和陈若霞姑娘,各自挥动佛门法宝拦截上前。 二妖不敢争斗,斜刺里逃向西北。 “休教妖怪逃走了!” 胜英手中高擎降魔杵,飞也似地拦住二妖的去路。 李小牛挥宝刀直取三眼妖樊八勾。樊八勾内力耗尽,自知不是小娃娃的敌手,即变化成一个庞然大物,想把李小牛吓跑。 李小牛见妖怪变得甚是高大凶猛,只是举手投足,显得绵软无力,心中暗喜,开口大骂道:“臭妖怪!摆个空架子,又来吓唬哪个?看刀!”他不管三七二十一,上前挥刀就是一阵猛劈。 樊八勾嘴里“嗷嗷”地叫着,往后躲闪,被李小牛一刀砍在小腿上,只见一股黑烟“嗤嗤”地往外喷出,三眼妖樊八勾变得越来越小,仅剩下巴掌大一块皱巴巴的死人皮。 兰芝公主摆动手中慧光斩妖剑,朝洋妖伊梅法·京立拉斯当头便砍,妖怪转身疾走,让陈若霞用净世宇宙锋拦腰斩为两段,只见他化作一堆骷髅,散落在地上,心窝前挂着一枚锈迹斑驳的金币,一点黑血臭气熏天。 胜英见二妖顷刻双双毙命,宣了声佛号道:“无量寿佛!看来洋妖果真是财迷心窍了,鬼魂破灭,遗臭犹存,实在是危害世人也!” 邋遢和尚乐呵呵地趿拉着破僧鞋,“踢哒踢哒”地走过来,手里拿着两条长枪,一把宝刀,往众英雄面前一站,开金口言道:“阿弥陀佛!各位施主!尔等手中之兵刃,乃是我佛至宝,不可久染凡尘,该当还归佛门才是。”说着一挥手,众人觉得手中一轻,低头再看,手中兵刃竟无影无踪。 众英雄慌忙跪倒,叩拜邋遢和尚。 邋遢和尚把手中芭蕉扇,在胸前一摇说道:“各位施主!快快请起。贫僧一介尘外闲人,怎敢受此大礼?” 众人依言起身。 李小牛噘着小嘴埋怨道:“眼看就要跟妖怪大战了,我们这些凡人,没有啥能耐,再失去了佛门圣器,可咋跟妖怪打仗啊?” 邋遢和尚笑着说道:“不要急、不要慌,贫僧赐你一条枪。”李小牛是学过枪法的,听了和尚之言,喜出望外,“咚”地一声,磕了个响头,上前从和尚手里接过惊天宝枪,乐得合不拢嘴,“唰唰唰”地使了一路枪法,博得众人喝彩。 和尚又分别赐给胜英一条动地枪、兰芝公主一把日字刀、陈若霞一把月字刀,唯有吃四方迟尚清没有得到赏赐,心里老大地不高兴,手里还是打狗棍儿一根,心中烦恼,跟在有说有笑的众人身后,低着头,拉着打狗棍儿一言不语,默默地来到牧马人的蒙古包里。 好客的新疆牧民,热情的迎接远来的客人,为他们摆上香喷喷的酥油茶、香甜的奶酒,宰杀了一只肥羊,架在火堆上烧烤,做手把肉。吃着糍粑,跛足道士向众英雄讲述起妖魔的由来:“青云老祖自为水派,乃是取北方壬癸之位而来。水者,寒而为冰,热而为气,凝而为云,充满天上地下,夺万物造化之功,堪称人间主宰者。他们就住在天山南面悬崖上···” 邋遢和尚架着二郎腿躺在地毯上,脚丫子勾动着那只破僧鞋,忽然发现少了吃四方迟尚清,李小牛也不见了踪影。 邋遢和尚放不下心,这地方在妖怪眼皮子底下,白天刚杀了两个妖怪,恐怕天山妖魔早就知道了,定然要前来寻仇,倘若他二人出去溜达,让妖怪摄了去,那可不妙了!他急忙来到蒙古包外面,闪目四望,却看不见他二人的踪影。 李小牛扛着惊天枪,一路急急的走着,要只身去天山,救拜兄谢九月。他心里想着:看我李小牛!今夜独闯天山,杀尽妖怪,救出我的九月哥哥,让天下人都知道,我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,大豪杰!借着月色,李小牛翻过三道山梁,开始攀爬天山主峰。他把大枪往腰里一别,紧了紧裤袋,“噗噗噗”,朝手心里吐了三口唾沫,然后伸手抓住古藤,“刷刷刷”地往上爬去。 蒙古包里,牧马人为客人弹着马头琴,唱着古老的歌:“天山千里无人烟,姑娘出嫁不回还。翻过了九重山,渡过八条河,又走了三十六天半,才得见着新郎面,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老倌。哎嗨哎嗨哟喂!”兰芝公主听着歌声,一双玉手却难以把青稞、豌豆炒面捏得成团,弄得满手是面粉,只好往碗里多倒酥油茶,搅和成糊状喝起来。门右侧是个火炉,燃烧的干牛粪冒出的青烟,熏得若霞姑娘只捂鼻子。牧马人有两儿两女,大女儿今年十六岁,名字叫帕依拉。二女儿十四岁,名字叫阿依古丽。姐妹俩为客人跳起舞蹈,老爹爹拉着马头琴。两个儿子不在家,给巴依老爷牧羊去了。 阿依古丽热情地邀请兰芝公主、若霞姑娘一块跳舞,她二人欣然答应,跟着两位小妹,学着跳起新疆传统的舞蹈。 胜英喝着奶子酒,拍掌为姑娘助兴,不时地咬一口手抓肉。 天山高,高千仞,上入云端,下扎坤野。 李小牛爬到半山腰,天光已然微明。这时,小牛累得已经汗流如注,大口喘息了一阵,低头往下看去,吓得心里“扑通”一下子狂跳起来,只见脚下云腾雾笼,云缝雾隙间,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,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爬上来有多高。小牛双眼一闭,两手紧抠住石缝,生怕石头被抓碎了。他抬头再往上一看,只见白云深处,隐约可以看到白蒙蒙的山头,在百丈之上的左首,有一块突兀的石砬子。 小牛鼓了鼓勇气,攀着石缝,又爬向那块突兀的巨石。 第二天早起,胜英和兰芝、若霞两位姑娘告别了牧马人。牧马人在门前洒下奶子酒,祝福客人一路顺利。 “欢迎亲爱的朋友们再回来,到我家里来做客!” “谢谢施主,再会!” 胜英和两位姑娘踏上路程,行不多时,忽然看见从白桦林里,探出一个人头,很快又退了回去。 胜英手提动地宝枪,大声喝道: “什么人?再不出来,洒家便杀将进去!” 第二百三十四回 小牛误落八卦阴阳炉 真可谓是不是冤家难聚首,只见树枝摇处,“刷刷刷”地跳出来十一位豪杰,为首之人,正是老侠隐八步跨海严鸿昌,身后一字排定老侠隐一气圣人司马英杰、女怪杰鉴湖女侠程姿英,再往下便是只手擎天凌云飞和罗刹女柳静修、天山神雕关天宝、终南山神尼火凤凰贺莲花、神牛侠李大牛、晴天雷关振化、神仙手郝云山,另外还有一位便是楚江红女凌剑虹! 八步跨海严鸿昌,不认识兰芝公主和陈若霞姑娘,他一横手中宝剑,点指着胜英高声喝道:“铜头铁臂僧!你这个投靠朝廷的恶奴,可还认得我严鸿昌吗?” 胜英自然是认得严鸿昌的,自己当年误投神武营,奉朝廷之命,率领红衣喇嘛,追杀江湖余隐,往事历历在目,便点点头言道:“严兄!久违了!想当年呢,贫僧曾放过老兄一马,老衲怎能忘怀。我想,严兄也不会如此健忘吧?” 就这么几句话,说得严鸿昌面红耳热。 鉴湖女侠程姿英见郎君面现难堪,便一挺手中金刚百宝鬼头杖,跨步上前,冷哼一声说道:“哼!你这个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!充什么大尾巴鸡?真没想到哇,你如今又干起拐骗妇女的勾当,可长了本事啦,下三滥的东西!看你家姑奶奶我一杖,便打你个稀巴烂!”说着抡起鬼头钢杖便打将过去。 胜英知道她是极为难惹的主儿,没有出手迎敌,闪身暴退出去三丈开外,“呵呵”笑着,双手往胸前一抱,躬身施礼道:“程女侠且慢!听在下言明真情,再动手也不为迟晚。当着诸位英雄的面,老衲首先声明,我早已和朝廷断绝了干系,此次西下天山,是奉了上清仙师之命,前来参谒恩师的。这二位姑娘与老衲同道而来,是为解救被妖人拿获的心上人谢九月的。贫僧也称得上光明坦荡之人,绝不会做出拐卖妇女的勾当。还望程女侠不要怪罪贫僧才是,您若是不信,就问问她二人,便知分晓了。” 程姿英闻言,停下手中鬼头钢杖,“喈喈”一阵怪笑,然后阴下脸来说道:“如此说来,是老婆婆错怪了你这个秃娃娃了吗?呵呵!” 胜英撇着嘴直摇头,哪敢顶撞于这位江湖侠女?在言语上就让她几分吧,也可以免去很多麻烦。 火凤凰贺莲花手持拂尘,近前几步言道:“依贫尼来看,现在我等是兵合一处,将打一家,本该庆贺一番。只是在日正时分,便要攻打雷音妖洞,便无暇顾及俗套了。吾等马上出发,与天下英雄会合。” 一行老少英雄,直奔天山而走。 兰芝、若霞偷偷观瞧,那位身佩黄龙圣剑的红装少女,见她生得有如九天玄女,气度不凡,靓丽照人,知道她是凌剑虹,相比之下,人家是月亮,我二人也就是颗小星星了,她若是牡丹,自己简直成了仙人球。她二人小声嘀咕着,担心日后,九月哥哥怕是独钟情于凌剑虹,岂不会冷落了我姐妹吗? 楚江红女凌剑虹,和火凤凰贺莲花也不知说了些什么,便闪身形先走了,身法快得只见红光一闪,便失去了踪影。 李小牛爬上峭壁上的巨石,闪目观瞧,看见一个阴森森的山洞,山洞上有四个金漆大字:雷音仙府!李小牛“噌”地一声,从腰带上抽出惊天宝枪,平端在胸前,往妖洞里就闯。 山洞里静悄悄的,连个妖怪毛也没看着,李小牛忍不住暗笑道:哼!这些妖怪,准是听说小爷要来,都吓跑啦!为壮胆色,他扯着嗓子喊道:“妖怪们都死到哪里去了!快出来与你家小爷一战!”一连喊了两三声,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。他索性在山洞里搜查起来,发现了一个高大的火炉,炉火正热得炎人。他爬上炉顶,看见炉顶有一对阴阳鱼,鱼眼闪着光。白色鱼眼睛里放着白光,黑色鱼眼睛放着红光。小牛心里话:这肯定就是妖怪的,有什么了不起?看我把这个鱼眼扎个粉碎!他想到这,手起枪落,“咔嚓”一声爆响,白色鱼眼被惊天枪刺穿,“突”地一声,窜出一股烈焰。小牛紧接着又是“咔嚓”一枪扎了下去,黑色阴阳鱼的眼睛,也被扎了个大窟窿,这回没见着有火舌窜出来,猛然觉得脚下一软,还没等他纵身跳起来,整个身子已经掉入火炉之中。 阴阳八卦炉里,魔火熊熊,炽热的烈焰,“呼啦”一下便燎光了小牛的头发、衣裳,疼得他“嗷嗷”怪叫着坠向魔火深处。 忽然,一只大手伸来,抓住李小牛,把他拉在身后,朝炉顶上便跳。就在此时,炉壁上出现一个小洞,传来阵狂笑声:“哈哈哈!诸位兄弟!快来观瞧,那个傻小子就要化为灰烬了!”李小牛躲在那个人身后,并不觉得太热,只是黑烟卷来,熏得他睁不开眼睛,心里却很明白,知道自己被人救了,也不知道人家是谁,便闭着眼睛问道:“恩公!您是哪一位神仙啊?快告诉我,日后小牛也好给您立个牌位,天天烧香,为您祷告。” “小牛,你少要言声,免得被魔烟熏坏了五内。我不是别人,便是你的九月哥哥,从声音里还听不出来吗?”谢九月嘱咐着小牛。 李小牛也听出是谢九月的声音来了,高兴地一拍巴掌,也顾不得烟熏火燎了,大声说道:“啊哈!九月哥哥!原来你没事啊?”一股浓烟旋来,呛得小牛咳嗽不止。 谢九月笑道:“呵呵呵!我本来就没事的,只是中了冰心追魂伞的奇毒,身躯冰冷异常,在火炉里,待了也不知道多少时日,才觉得有了一丝暖意。” 李小牛拉着谢九月的手,淌着泪水道:“九月哥哥!听说你让妖怪抓去了,小牛差点没急死!外面可来了好些人,他们是救你来的。有严鸿昌爷爷,程姿英奶奶,凌剑虹姐姐、兰芝姐姐、若霞姐姐,还有好多江湖英雄们。还来了位拉里邋遢的和尚,一位跛足道士。咱们快点杀出去吧!免得让大家着急。” 此时,阴阳八卦炉炉门大开,一股红、橙、黄、绿、蓝、靛、紫色火舌漫卷,炉内温度猛增。 谢九月见小牛熬禁不住,心中不由得万分着急!他从小牛手中拿过来惊天宝枪,朝火眼挨个儿刺去,只听得炉外惨叫声不绝,倒喷出去的魔火,把那施法的妖怪烧得焦头烂额,捂着脸满地翻滚,哪里还顾得上再施妖法!阴阳八卦炉中的魔火顿时熄灭。谢九月轻舒猿臂,一抖手中宝枪,奋神力刺向炉壁,耳轮中就听得“咔嚓嚓”一声焦雷似地炸响,整个八卦炉被砸了个粉碎。 在魔洞大厅里,来了一位魔法奇高的老妖怪,他就是青云老祖驾前称臣的左班丞相,名字叫做蓝世刚,法号“三掌无魂”。他是代北天王巡守,居正位坐了第一把交椅。 三掌无魂蓝世刚目光如炬,扫视了一遍两厢列立的群妖之后,心情有些沉重,开口言道:“如今,天下豪杰和诸路神仙,已经来到天山,欲与吾派一决雌雄,尔等须各自奋力,共同对抗强敌!”玄阴真君、雪山云冷森上前抱拳当胸,咧着大嘴道:“吾等愿随丞相大魔师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三掌无魂蓝世刚微笑着一摆手道:“二位大护法言重了!人,命只有一条,可以说万死不辞以表忠心。而我魔界,青云老祖会让你们具有循环转生的机会,可谓是无生无灭,何苦有万死之论?专拣别人爱听的话去讲,最是不足取,也是最大的废话。话是说与别人听的,就该讲究个是非曲直,有血有肉的话听了才真实。该说的话就一定要说,不该说的话最好是不讲,那才显得体面,深沉,有涵养!能修炼到这份上,可不是富贵贫贱、地位高低所能具备。要光大我魔界,诸位尚需好生修身养性,方能与佛界并驾齐驱,享受人间香火,若能如此,可谓是其益大焉。吾主身为魔界至尊,尚倾慕如来佛祖之正教,兢兢业业地操持魔教,未曾有丝毫懈怠,为的是魔界为世人所尊崇,亦常恨自己失教于属下。有了明确的理论,而把它束之高阁,不能付诸实践,我们这些作属下的,心里感到惭愧也。” 玄阴真君听了,心中不悦,但却装出一副笑脸来,出班言道:“吾主英明,这些教诲,弟子定然铭记五内,终身自勉,以促使魔界日益光大,广受人间香火。” 蓝世刚点了点头,开口赞道:“此言说的极是,乃是吾主之幸啊!玄阴真君悟性甚佳,尚不知冷护法有何高见,请直言道来。” 雪山云冷森见玄阴真君,竟以假话骗得蓝丞相赞赏,便也一展紧缩的恶眉,抱拳言道:“小魔愿一改前非,为吾主宏愿效忠尽力。” 当时,蓝世刚大喜,命属下摆酒庆贺。乐妖即刻击鼓弹筝,吹箫打板,其声音甚是精妙,非世人所能听得到的。 第二百三十五回 八卦炉中救盟兄 雷音魔府里,一队妖女身着多彩衣装,广袖轻舒,跳起舞蹈,其姿态更是婀娜多姿,博得三掌无魂蓝世刚的喝彩。 少时,盛宴摆下。酒过三巡之后,蓝世刚乘兴言道:“就以此羽衣舞为题,各位护法赋诗一句,续不上来者,罚酒三杯!本相先开个头儿。”他想了一下,开口说道:“羽衣天成舞姿新,娇媚不让月宫人。”众妖鼓掌相贺,乱哄哄的吼着:“好诗!真是千古绝句!” 玄阴真君心术虽然不正,但文采甚佳,他挺着胸脯跨前两步,清了清嗓子道:“云袖轻舒连晚霞,翠羽慢摇现三曲。” 一阵掌声过后,蓝世刚手捋长髯赞道:“果真是魔界奇才也。” 雪山云冷森不甘人后,跨前一步言道:“但愿佳姬伺圣侧,烛光良夜映宝阁。” 蓝世刚哈哈大笑道:“哈哈哈!冷护法言辞虽佳,但媚意甚浓。”说得冷森脸色一红,悄悄退归班列。下一个轮到八手老仙公摩云了,他哪里晓得舞文弄墨?憋得怪脸泛青,低着头蹭出了班列,模仿着雪山云冷森的样子,抬起脑袋,大眼珠子翻白着望着洞顶,干张了几下嘴巴,却一句话也没说。玄阴真君怕八手老仙公摩云,在魔相面前出乖露丑,手里捏着把汗,悄声嘱咐道:“仙公莫急,定有好词句出来。” 雪山云冷森嘴上无德,逮着一句说一句,他可不管别人爱不爱听,大嘴一咧道:“哼!某家看他是个吃啥啥没够,干啥啥不中的大饭桶,又会道出个什么言辞来?”八手老仙公摩云被他抢白得脖子脑袋一般粗,额头上青筋暴起,怪目赤红,若不是魔相蓝世刚在此,非和他拼个死活不可。他强压住心头恶火,狠狠地瞪了冷森一眼,开口言道:“这有何难?听某家来他两句。啊!那个、这么说,谁要娶来当老婆,小心一辈子当王八!哈哈哈!怎么样?”他手拍着大草包肚子,一条腿蹦着退回班列。“哗”地一声,引起一阵哄堂大笑。 蓝世刚摆手制止住笑声,开口点评道:“仙公之词,显然是俗陋了些,但却近乎人情,···”未等蓝世刚说完,一个小妖近前跪倒,高声叫道:“启禀魔相!大事不好了,恶人谢九月那厮,打破了阴阳八卦炉,正在山洞里追杀我家妖兄魔弟呢,请相爷早做定夺啊!” 蓝世刚脸色一沉,“啪”地一拍桌案,站起身来喝道:“怎么会有这等事?众位兄弟!且随本相前去一看。” “不好啦!黑鬼杀我们来了!”一群小妖“呼啦啦”朝山洞里涌来,玄阴真君喝止不住,闪目往前看去,只见一条人影,身如黑炭一般,除了眼球和牙齿是白的,整个身子就跟刚从染缸里爬出来相仿,他有心想笑,可没笑出声来,那个小黑鬼似地家伙,手里耍开了一条大枪,往前一顺,穿糖葫芦似地便倒下去三五个小妖,横向里一扫,又倒下去一片。玄阴真君恶狠狠地,从肋下“仓啷”一声掣出混元宝剑,高声喝道:“黑鬼休得猖狂!吾乃是魔界大护法玄阴真君!你这黑鬼,还不快快束手待缚吗?” 谢九月一见魔头到了,将手中一条惊天宝枪,抖得如同风车一般,也不答话,闷着头朝玄阴真君搠将过去。 玄阴真君怒火陡起,摆手中混元宝剑,朝来者搂头便砍。 二人剑来枪往,杀在一处。 众小妖挥舞着刀枪,为玄阴真君呐喊助威:“杀了他,杀杀杀!宰了他,呱呱呱!剁了他,唰唰唰!”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不惧强敌,大战玄阴真君,二人从山洞里打到山洞外,从地上杀到山头,又从山头杀上天空,直杀得天昏地暗,乌云翻滚,狂风怒号,沙石飞扬。 但只见: 漫卷惊雷摇苍穹,沙飞石滚起狂风。 乌云骤聚遮天地,恰若黑纱罩碧空。 树倒枝折无走兽,悬杵撞响古刹钟。 龙王暗隐晶宫底,玉帝落魄动无名。 圣母娘娘嫌脚大,提鞋拽袜慢爬行。 猛虎苍鹰皆不见,阴山背后稳身形。 雪山云冷森见玄阴真君久攻不下,凭他的魔力,竟杀不掉那个谢九月,心中恼火,挥动手中鬼头大刀,双脚点地,腾身而起,从空中朝谢九月当头便劈,欲报前生之仇。 刚刚爬上山来的迟尚清看得真切,挺手中一条绿玉青竹杖,拦挡住冷森,大声喝道:“恶妖休得猖狂!某家来也!” 他二人各施本领,战在一处,还没打上五个照面,迟尚清就被冷森飞起一脚踢下悬崖。 五云圣人手里拎着李小牛,步出雷音洞,把手一扬,也将他扔下深谷,“哈哈”地大笑道:“好小子!老夫让你来个遨游蓝天吧。” 李小牛回头骂道:“死妖怪!我哥哥会让你碎尸万段的!”声音随着他身子急降而越来越微弱。 谢九月听得真切,心中大急,无心与玄阴真君打斗,纵身跳下山崖,一把抓住急落而下的李小牛。 众妖发一声喊,纷纷驾乌云追杀而来。 凡尘活佛邋遢僧望见迟尚清从山上掉下来,伸出罗汉圣手,化作一片红云,稳稳地托住了吃四方迟尚清。 李小牛看见凌剑虹飞身赶来,急忙开口呼救:“凌姐姐!我救出九月哥哥来了,你快来帮九月叔叔一把呀!” 凌剑虹听到呼喊声,闪目往这边一看,羞得顿时娇面通红,慌忙背转过身去,跺着祥云说道:“哎哟哟!怎么会是这样?快先去寻件衣裳吧!可羞死人了!” 谢九月这才发现,自己和小牛还光着身子呢,怪不得凌妹妹如此,便旋身而走,正巧碰上胜英率领众英雄赶来。 兰芝公主、陈若霞见他二人这般情景,也羞得转过身去。 这些位英雄豪杰里,还就是只手擎天凌云飞、神仙手郝云飞有换洗的衣物。他二人打开包裹,找了两套衣裳,让他二人穿上,但都没有合身的,便把袖子、裤腿挽了又挽,凑合着算是遮住了身体。 老隐士严鸿昌上前问道:“九月!你的宝刀哪里去了?” 谢九月想了想道:“嗯!宝刀被五云老妖给拿去了。” 严鸿昌埋怨道:“大战在即,你没有应手兵刃,如何杀得了妖怪?”这倒提醒了一旁的神仙手郝云飞,他“哈哈”笑道:“老侠隐莫急!在下去走上一遭,盗来白虎神刀,那还不是易如反掌。”说着便要动身,只手擎天凌云飞嘱咐道:“贤弟可要多加小心,那妖怪比不得凡人,千万别因为一件兵刃伤了身体,能盗便盗,不能盗便算了。”郝云山双拳一抱道:“量也无妨!请诸位英雄瞧好吧。”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隐身草,往后脖领子上一插,马上就不见了其人。 兰芝公主见了日思夜想的谢九月,也顾不得众英雄在场,上前拉住他的手,上一眼下一眼地好一番观瞧,却怎么也不敢相信,眼前这个黑得发亮的人,就是谢九月!忍不住摇了下头,扑在他胸前,“哇”地一声哭起来。 郝云山飞身往前急行,离老远就看见,一群妖怪围攻着两个人,又往前走了一阵,才看清楚,被围在当中的,正是邋遢和尚和老花子迟尚清。他不认识哪一位妖怪是五云,便挨个看妖怪手里的兵刃,发现有一个妖怪,手里用得是刀,闪动着金色光华,便悄悄贴近前去,等靠近了,劈手就要从妖怪手中夺刀,没成想,此妖乃是玄阴真君。 玄阴真君感觉到身边有人,但是,却看不见人形。他眼珠一转,挺刀劈向吃四方迟尚清,凭感觉细辨这位无形人的方位,待确定方位之后,骤然回身一刀挥去,愣生生将神仙手郝云山斩为两段。 众英雄等了好半天,也没见郝云山回来,严鸿昌和胜英、贺莲花一合计,认为不能再等下去了,便又向天山脚下进发。 前面出现一条小河,河水并不深,却冰凉刺骨。 走在前面的李大牛站在河边,见河对岸有五棵白桦树,树下有一个身着藏袍的老人,弹着马头琴,用藏语唱着古老的歌。头上梳了很多小辫的姑娘,伴随着歌声跳着舞蹈,宽大的绣花裙飘来荡去,宛如一只花蝴蝶翩翩飞动,让人眼花缭乱。李大牛看了片刻,便觉得双腿一阵发麻,“扑通”一声便坐在了地上。 那位小姑娘目露凶光,抬起右腿,伸手从靴腰上抽出一把锋利得匕首,便要跳过小河,来杀李大牛,却被穿藏袍的老人摆手制止。 众英雄来到河边,见李大牛瘫坐在地上,二目僵直,觉得蹊跷。胜英探手一摸李大牛的额头,并不见有发烧症状,闪目往河对岸再一看,穿藏袍的老者,把马头琴弹得“铮铮”直响,他也感到心旌摇动,功力不足的陈若霞,身子一晃也跌倒在地。 神尼火凤凰贺莲花看出端倪,轻啸一声喝道:“妖怪大胆!胆敢用迷魂大法害人,且听贫尼一段明心经。”她双腿盘坐,双手合十于胸前,口中念念有词。一段真经尚未念完,只见河对岸的老者和小姑娘变成两只火狐狸,夹着尾巴逃进草丛深处。 第二百三十六回 雷音仙府妖怪逞凶 终南山神尼火凤凰贺莲花斗败妖狐,救醒李大牛父子,然后将手中拂尘往阴水河对岸一指,只见一条五彩云桥,出现在河面上。众英雄大喜,脚踏五彩云桥过了阴水河,直奔天山杀去。离老远就望见天山下一片阴云,传来阵阵喊杀声。 吃四方迟尚清被群妖困在核心,苦战了半个时辰,也难以冲出妖魔重围。迟尚清累得汗水直淌,手中一条绿玉打狗棒指东打西,把七十二路打狗棒法,使了一遍又一遍,却伤不着半个妖怪。 邋遢和尚高宣一声佛号道:“无量寿佛!光天化日之下,你们这些死无葬身之地的野鬼,阎王不收的孤魂!觍着脸在本罗汉面前凑什么热闹?还是听贫僧良言相劝,早早归了地府去吧,免得阴魂散落,再想见阎王,恐怕也难进鬼门关了!” 玄阴真君手舞混元宝剑,高声喝道:“秃驴休得胡言!纳命来!”言毕,朝邋遢和尚又是一番猛攻。 邋遢和尚手摇一串佛珠,现出万道金光,逼得群妖近身不得,乐呵呵地言道:“哎嗨嗨!我一个出家之人,命值几何?拿与你去供奉,可是要用香火的,你家若是没了祖宗牌位,贫僧还巴不得去享受一番唻!”就这几句话,把个玄阴真君气得面色变更,退后数步叫道:“众位兄弟!且用魔火化去他的佛光,这秃驴便会死无葬身之地!”群妖依言后退,按照九宫八卦方位站定,口念咒语,开始作法。只见团团魔火,扑向邋遢和尚。 天空中惊雷滚滚,狂风呼啸,一团红云和一团乌云往来旋转。 红云上站着楚江红女凌剑虹,乌云上立定惠灵老妖,二人各施本领,杀在一处。凌剑虹看到惠灵老妖肋下挂着白虎神刀,那可是谢九月的宝刀,若不杀掉此妖,九月哥哥没有应手兵器,怎能施展神通杀敌?她是志在必得,挥动手中黄龙圣剑,一招快似一招地往惠灵致命处招呼。惠灵真君自以为妖法广大无边,刚开始,也没把一位小姑娘放在眼里,等斗过三百回合之后,惠灵老妖感到力不从心,人家手中那把宝剑,现出一条金龙,随着宝剑张牙舞爪地左盘右旋,他一个没注意,被金龙一爪抠出了左眼珠子,疼得他“嗷”地一声怪叫,拨转云头往雷音妖洞而去。 “恶妖哪里走!” 凌剑虹催动祥云,急急追赶上去,眨眼间便赶到近前。 惠灵老妖用眼角余光,瞟着凌剑虹,右手探入怀中,暗扣冰心追魂伞,等她来到近前,老怪一回身,嘴里念动咒语,用妖伞罩将过去。恰在此时,凌剑虹眼前出现一个黑小子,伸手抓住冰心追魂伞,“喀哧”一声,扯了个粉碎,往空中一扬,追魂伞碎片随风飘去。 “啊呀!你是何人?胆敢坏了某家法宝!”惠灵老妖差点没心疼死,伸手从怀里掣出白虎神刀,朝黑小子拦腰便砍。这一刀来得太快了,距离又近在咫尺,就是罗汉神仙,也是难以躲闪。谢九月一着急,伸双手朝白虎神刀便抓。一双肉掌怎么敌得住白虎神刀之利?只要一沾上,双手定然被削去。 在这紧要关头,凌剑虹岂能让妖怪得手?挥黄龙圣剑尽全力迎向白虎神刀。两件宝刃乍然碰在一起,耳轮中就听得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就好似万里晴空打了个焦雷,一道电光直上云天。凌剑虹“哎哟”一声,右臂被震得顿时失去知觉,身形倒退出百丈开外,脚下祥云亦被强劲的剑风迫散,身子晃了两晃,坠向大地。惠灵圣人也好不到哪去,撒手扔了手中宝刀,左眼眶内喷出一股黑血,身形斜飞出去一百五十多丈远,栽栽晃晃地跌向山谷。 谢九月大喝一声,伸手接住落下来的白虎神刀,也顾不得去追杀惠灵老妖了,旋身施展开一个大鹏展翅,急急忙忙赶上凌剑虹,轻舒猿臂,将她拢在怀里。谢九月低头一看,凌妹妹面色惨白,不见一丝血色。风流小菩萨谢九月,眼睛一阵湿润,泪水“唰”地一下淌了下来,大声呼唤着:“凌妹妹、凌妹妹!你快醒醒呀!九月哥哥在你身边,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吧。我的凌妹妹呀!哥哥我的心在爱着你,你可知道我爱得你有多深吗?你可不能离我而去呀!”谢九月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凌剑虹,轻轻地落在鲜花丛中,他哭得像泪人似地,颤抖的手拢住她的香肩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只是一个劲儿地叫着“凌妹妹”。凌剑虹安详地躺在谢九月怀里,显得是那么幸福,那么美好,满头青丝,披散肩头,脸上好似在微笑。 一阵呼救声传来,谢九月听得出,那是兰芝公主的声音:“救命啊!”他默默地注视了凌妹妹一阵,闪目寻喊声方向望去,见兰芝公主和陈若霞二人披头散发,被一个手持九尺追魂耙的妖怪,杀得连连后退,情势十分凶险。谢九月紧咬牙关,轻轻放下凌妹妹,抖手中白虎神刀,纵起一道金光,便恶狠狠地朝妖怪杀去。 谢九月飞身来到近前,举刀朝妖精就剁。妖精“哇哇”暴叫着,挺九齿钉耙便迎了上前。两件兵刃刚一接实,就听得“嘡啷啷”地一声巨响,那妖怪被震得倒退数步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谢九月连看也没看妖怪一眼,回头朝兰芝公主和陈若霞说道:“二位贤妹!快去照看一下凌姐姐,让我杀掉此妖!”姐妹俩应声而去。 那妖怪爬起身来,圆睁怪眼,厉声大叫道:“呀哈!你小子敢惹我大头鬼朱温!哪里走,吃我一耙!”双手高擎九齿钉耙,朝谢九月当头打去。谢九月身形往旁边一闪,妖怪大耙走空,砸在山石上,只听“轰”然一声巨响,土石四射。谢九月眉头紧锁,从眼里射出一道精芒,见大头鬼朱温钉耙砸空,那里还等他再举起来?探左手一把抓住钉耙长柄,右手宝刀往前平削,刹那之间,将大头鬼朱温斩为两段,尸体“咕咚”一声栽倒在地。谢九月用鞋底蹭了一下刀头上的血,就听得一阵乱糟糟的喊叫声传来,抬头望去,见悬空岛的妖怪,紧跟着魔相蓝世刚,狂呼着追杀众江湖豪杰。擎天手何阶抡开日月双轮,逼得火凤凰贺莲花,只有招架之功,而无还手之力;那一边五湖翁许庆远摆动乌龙戟,将只手擎天凌云飞夫妇,杀得步步后退;细腰蜂黄禹庆把胜英打得手忙脚乱;魔相蓝世刚与袁一江战在一处,看上去眼下是杀了个平分秋色。整个战场完全被妖怪占了上风,邋遢和尚、跛足道士和吃四方迟尚清,被魔火困住,哪里冲杀得出来!佛光渐渐低落,已经三成去了一成。白马灵光蒋恭挥动手中丧门剑,刺杀了一气圣人司马英杰老英雄,惹恼了八步跨海严鸿昌、鉴湖女侠程姿英,二人双战白马灵光蒋恭。随后又赶来闹海蛟龙子文、九尾虎栾方,很快加入了战团。严、程二老抵挡不住群妖,苦苦斗了三、五个回合,便被三个妖怪用蛇形镖打翻在地,一阵乱剑劈下,可怜他老夫妻二人英雄一世,竟命丧妖怪之手! 见此情景,谢九月急红了双眼,严鸿昌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哪!他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般杀向群妖。 这三个妖怪见了前世冤家,个个瞪圆了怪眼,各挺手中丧门剑,杀将上前。三个妖怪呈鼎足之势围住谢九月,白马灵光蒋恭冷笑道:“嘿嘿!小冤家!今天我们又见面了。我是讲信义的,给你点时间,有话可该讲个明白,我会遵照你的遗嘱,圆你一个心愿的。不然的话,来年今日,便是你的周年了!再想说话,可就说不出来了哇!” “哼!没想到呀!就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,还有什么信义可言。你废话少说,看刀!”谢九月奋白虎神刀,与三妖杀在一处。 只见一团光影,哪里还有人形?顷刻之间,血光崩现。 白马灵光蒋恭看见龙子文、栾方两位兄弟双双毙命,他不敢恋战,身子往地下一缩,想遁入地下逃生。 谢九月哪里肯放过此妖?跨前一步,手中宝刀平地卷来,削去了白马灵光蒋恭大半个妖头,只见一股污血喷出,此妖一命呜呼,真魂散尽,再也不能转世为妖了。 “轰”地一声惊雷响过,忽然冲过来十三个妖怪,一个个横眉立目,各挺手中兵刃,怒视着风流小菩萨。 谢九月仔细一看,这些妖怪本是神武营的十三个大高手,比当人的时候,高大了许多。银川熊铁净一摆风翅流金镋,高声喝道:“姓谢的小孽种!可还认识我等吗?” 谢九月冷笑一声道:“呵呵!尔等生前为害于天下,死后又变成妖魔,罪当天诛地灭,人神共讨!”众妖听罢,气得“哇哇”暴叫,抖兵刃便围杀过来,双方展开了力量悬殊的大战。忽听得空中传来一声清斥:“妖怪休得以多欺少!我等来了!” 第二百三十七回 开元老祖收服恶火龙 群妖闪目一看,见天空飞降下来一十三名俊美的少女,好似天仙下凡一般,飘然落在地上,为首之人,乃是红颜煞星哥舒玉梅、哥舒玉竹姐妹,身后便是江鱼儿、柳春娇、兰彩凤、吕燕、武芳、于萍、翁香雪、厉小青、姜美娘、刘燕,还有张晓妮。群妖立刻分散开来,随着声声怪叫,前去迎战那十三名女子。 哥舒玉梅轻啸一声,众女子立即列成黄龙剑阵。 众妖魔哪里晓得剑阵的厉害?“哗啦”一声,便杀入黄龙剑阵之中。他们进去之后,立马就傻了眼,只见阵内剑光霍霍,杀气弥空,也辩不出东南西北来了,像一群没头的苍蝇,乱哄哄地东突西闯起来,再想从阵中逃出来,那是根本不可能了。谢九月手中一把白虎神刀,舞得上下翻飞,但见身周围红光闪动,血雨纷飞,随着群妖阵阵惨叫,眨眼间皆弃尸荒野,化作一团团黑烟,消散在空中。 玄阴真君用魔火魔炼邋遢和尚、跛足道人,眼看就要得手,就看见杀过来一群少女,便纵身跳上云端,双臂展开,顿时天空布满乌云,狂风乍然而起,鹅毛般的雪花铺天盖地而降。正是七月流火的西疆,众英雄衣着单薄,经不得凛冽的寒风吹袭,纷纷向四外逃散。 “喂!大家不要慌乱,别乱跑!这只是妖魔法术而已。”任凭谢九月大声呼喊,众英雄哪里又听得见?谢九月冒着风雪,一步步挨向凌剑虹,隐隐约约看到十三名少女,团团围成一圈,形成一道人墙,保护着门主。谢九月心里不由得热血沸腾,头脑中一片空白,就见身旁闪现出一片金光,向四外慢慢扩展,白虎神刀发出阵阵龙吟虎啸之声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,见玄阴真君施展开乌云大法,将众英雄吹得四散奔逃,忍不住“哈哈”狂笑起来,手拎着一把桃木剑,撇着大嘴追杀吃四方迟尚清。 迟尚清抖动手中一条绿玉青竹杖,施展开打狗棍法,与八手老仙公摩云杀在一处。摩云边战边笑,看着老花子不时地呵一下冻僵了的双手。迟尚清越打心里越急,浑身冻得直起鸡皮疙瘩,抽冷子喝上一口老白干酒,勉强应付到三十个回合之后,老花子实在支持不住妖法的奇寒,双腿一僵便倒在雪地上。摩云厉啸一声,右手将桃木剑一举,朝迟尚清心窝便刺。吃四方迟尚清双眼一闭,单等摩云老怪一剑结束自己这条老命。摩云老怪光顾得去杀迟尚清了,没料到从雪堆里探出一杆惊天宝枪,照准八手老仙公摩云那条独腿,“吭哧”一声扎了进去。 “哎哟!” 摩云惊叫一声蹦在一旁,低头一看,腿肚子被宝枪扎得开了花,鲜血直流。李小牛从雪堆里跳将出来,抖宝枪恶狠狠朝摩云分心便刺。摩云强忍剧痛,呲牙裂嘴地挥桃木剑,去格挡李小牛的动地枪。 李小牛脚下盘旋,一杆宝枪施展开来,挂动啸啸风声,前扎后挑,盖上刺下,幻化成一道枪影,把摩云困在枪影之中。受了伤的独脚老怪摩云,好一顿忙活,堪堪抵住李小牛的猛攻。吃四方迟尚清闭着眼睛等死,过了片刻,却没见动静,闪目一看,李小牛正在和老怪摩云厮杀,便一挺绿玉青竹杖,朝摩云那条独腿又是一打狗棍儿。这一棍迟尚清卯足了劲,着着实实打在摩云的膝盖上,耳轮中就听“啪”地一声,一下子便将他那条受了枪伤的独腿,打了个筋断骨折。摩云“啊”地惨叫一声,身子“扑通”一下子倒在地上。 “老妖,哪里走?你给我在这吧!”李小牛大声喝喊着,手腕用力,手中宝枪挂动风声,刺入摩云老怪后心窝儿,手腕子往上一挑,将摩云挑在空中,“唰唰唰”转了三圈半,“嗖”地一声,甩出去八丈多远。 八手老仙公摩云一死,惹恼了妖魔界丞相蓝世刚,从袖内取出一股信香,口吐妖火点燃起来,往空中一举,口中念动咒语,只见天空乌云四合,惊雷滚滚。 魔界扬威大将军辛巴古,率领无数妖兵魔将驾云赶来。 辛巴古拜见过蓝世刚,开口问道:“丞相大魔师调我等前来,不知有何差遣?” 蓝世刚用手一指谢九月和十三名少女,厉声喝令道:“尔等速速前去,捉拿犯我魔界之凡世狂夫恶女,不得有误!” “得令啊!” 辛巴古答应一声,率领八龙九虎,直奔谢九月杀来。 恶火龙毐蚩见是十几位凡尘女子,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,上前请令道:“大魔将!区区几个凡世女子,何须劳烦尊驾?但看末将一人,将她们杀个片甲不留,方显某家手段!”辛巴古见毐蚩把盔甲抖得“哗楞愣”直响,咧着大嘴甚是狂傲,便嘱咐道:“她们虽说是凡世女子,想必是有超凡之本领,不然的话,魔相也不至于调我等前来助战,你要多加小心了!”“量也无妨!”毐蚩手中一抖飞天烈焰叉,乘着滚滚浓烟,径直扑向风流小菩萨谢九月。 哥舒玉梅看得真切,大声呼唤道:“众姐妹小心了!妖魔又杀过来了!”谢九月把白虎神刀往空中一举,高声说道:“众位姐妹勿惊,且为我观敌瞭阵,待我前去迎敌。兰芝、若霞二位贤妹!好生保护着凌姐姐!”恶火龙毐蚩摆动飞天烈焰叉,朝谢九月当头便刺将过来。谢九月挥宝刀接架相还。二人战了不过三个回合,毐蚩见眼前这位少年,身上闪动着万道金光,便知他并非等闲之人,心里便有些着急,情知凭手中的飞天烈焰叉,定然难以取胜,眼珠一转,从口中喷出一股烈火,朝谢九月迎面烧来。 谢九月见魔火甚是猛烈,急忙闪身后退。 毐蚩一招得手,立刻将身形一晃,变成一条黑色巨龙,灵须飘飘,乌鳞抖动,瞪大一双灯笼般的红眼睛,张开血盆大口,连连喷出魔焰。谢九月见恶火龙口中喷火,七窍生烟,张牙舞爪地甚是凶猛,更担心恶火龙伤及众姐妹,便且战且退,毐蚩哪里肯放过谢九月?随后急急赶来。 南天离火位上,端坐着开元老祖。开元老祖头上戴柳枝编成的凉帽,披一袭草编蓑衣,用树叶编成的裙子,手里把玩着风怪、龟精。开元老祖一见恶火龙,正在用魔火追杀一位黄衫少年,心中恼怒,朝风怪宇宙罡煞言道:“漫漫红尘妖火动,团团恶气入云霄。痴龙胆敢施魔法,自有罡煞镇火妖。” 风圣宇宙罡煞法力无边,被开元老祖用法咒降伏,每日听老祖讲经说法,腹内恶气早已消除,萌生出对宇宙万物的爱意,深悔自己以前将天地万物化为混沌之罪过。如今一听老祖之圣命,心中大喜,立刻化作一股罡风,直取恶火龙。 恶火龙自持魔力广大,看见开元老祖端坐在云头,即刻舍了谢九月,朝开元老祖喷出一股魔火。 开元老祖用手指点,开口言道:“恶火龙大胆!老祖在此,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吗?我饶你一条性命,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,快些醒悟了吧。” 恶火龙哪里肯听老祖的良言相劝,又喷出一股魔火。 宇宙罡煞迎着火头,吹出去强劲的宇宙风,立时将火头倒卷回来,烧得恶火龙腾身而走。 开元老祖随后赶来,见恶龙跳进了鄱阳湖,便伸手去抓。狡猾的恶龙变成了一条泥鳅,在老祖身边游来窜去,看着老祖那笨手笨脚地样子,忍不住一阵阵窃笑。老祖怒上心头,从头上拔下一根发丝,迎风一晃,化作了钓鱼竿,挂上蚯蚓,投进水深处,嘴里念念有词:“好吃好喝不要钱,美酒佳肴可劲造。你是前生贪吃鬼,见了蚯蚓快吃掉。”恶龙变成的泥鳅,禁不住蚯蚓的诱惑,上去一口咬住了鱼饵。开元老祖见鱼漂移动,马上提竿。中了钩的恶龙,狂怒地挣扎着,涌起滔天巨浪。开元老祖牵动鱼竿,溜了它多时,才把它拉到岸边,伸出巨手,抓住恶火龙,就于臂上缠了。 谢九月上前参拜开元老祖,跪在云头上叩首道:“凡尘晚辈谢九月,谢老祖救命之恩。”开元老祖手捋十丈长髯,慈眉一挑,微笑着轻启尊口道:“呵呵!汝说自己是凡尘晚辈,此言错矣。吾知汝乃是佛门弟子,如来佛前阿难使者是也。”老祖抬手往身后一指道:“汝且睁开法眼看来,那些神仙可曾认识?”谢九月听不懂老祖之言为何意,只觉得眼前一亮,竟射出万丈金光,早看见一团祥云滚滚而来。 祥云上站定五位大仙,第一位是神力大罗汉,左首是一行大法师,另一位是灵台道士齐坤,右首有张天师和幸灵罗汉。谢九月上前,与诸位神仙相见。彼此都是前世好友,那种欢愉之情,仅以言语也难以表述,便无需赘言了。 魔将辛巴古率领其余七龙九虎,开始攻打黄龙剑阵。 一个探事小妖千里眼来报:“报大魔将得知,毐蚩火龙大将已被开元老祖收服,请大魔将定夺!” 辛巴古气得二目瞪圆,抖动手中五股断魂飞天叉,厉啸一声说道:“哇呀呀呀!众魔将听令!随本将军去杀掉开元老祖,为毐蚩火龙将军报仇雪恨啊!” 众魔兵魔将得令,喝喊着似一窝毒蜂般杀向云头。 第二百三十八回 天山鏖战各施神通 谢九月见妖魔鬼怪狂呼而来,登时二目圆睁,抡起手中白虎神刀,率先杀入敌阵,正遇上大魔将辛巴古,二人也不答话,各抖兵刃狠命厮杀起来。战了十几个回合,辛巴古变成一条小山般的大青牛,朝谢九月直撞过来。风流小菩萨长啸一声,身躯迎风一晃,变成一个斗牛士,左手舞动一面红旗,右手握着白虎神刀,在天空戏耍着大魔将辛巴古。 辛巴古往来如电,不到两个时辰,便累得通身是汗,大口喘着粗气,将头一低,“哞”地一声怪叫,摇头奋蹄,又冲上前来。谢九月左手一摇红旗,右手抡开宝刀,看准辛巴古哽嗓咽喉便砍。辛巴古躲闪不及,一颗大草垛般的牛头,被谢九月一刀剁将下来,尸体晃晃悠悠地掉向大地,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妖怪的脑袋砸在地上,竟然化作牛头山。 天空传来一声厉啸,一个黄色人头鸟身怪振翅飞来,头上生着三束朝天五彩羽,绚丽的尾巴有一丈五尺余长,二目如灯,闪动着夺人双眼的异光,双翼展开来,也在十丈开外,锋利的爪子闪着慑人的寒光。 谢九月斗志正盛,奋白虎神刀便杀上前去。 人头怪鸟看见有人攻来,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,拍动着巨大的翅膀,一阵强风顿起,把个风流小菩萨卷向天空,随后振翅而上,探爪抓住谢九月,张开长满锋利牙齿的大嘴,迅猛地咬将下来。 开元老祖定睛观瞧,法眼内显现出人头怪鸟的原形。知道此妖本是大禹治水年间的怪物,天生爱吃鸟蛋,身子变了形,才生成这个样子。开元老祖看见谢九月要被人头鸟吃掉,心中大急,手腕一抖放出风怪。风怪立时化作一道闪电,直奔人头鸟击去。人头鸟极是聪明,在上古年间,见过风怪的厉害,便不与它缠斗,弃了谢九月,厉啸一声,腾身而走。 开元老祖伸开巨掌,接住掉落下来的谢九月,开口言道:“阿难尊者!风怪也不是人头鸟的敌手,你速去南海走一遭,向观音菩萨借一件玄竹鸟笼,便可擒住此妖。” 谢九月有心驾云前往,却觉得体力不支,难以纵上云端,不由得红了脸,低声说道:“对不起老祖了,我感到身体沉重,不能驾云啦。” 开元老祖看到他面现难色,便开口说道:“你不必自责,就让龟精送你一趟也罢。” 谢九月坐在龟精的背上,就跟坐在床上那么平稳,像流星般往南海而去。行不多时,见西方天空出现彩霞万丈,祥云之上来了佛门三圣。他赶忙跪在龟背上,向弥陀佛,观世音菩萨,大势至菩萨见礼。 观世音菩萨示意谢九月平身。 谢九月站起身来,恭立于龟背之上,正待上前说明来意,见菩萨手里托着一个鸟笼子,便知是菩萨专为人头鸟而来,便会意地笑了,看着观世音菩萨作法。 观世音菩萨用手一指人头鸟,口中念念有词,但见那怪物把头一摇,振翅便走。观世音菩萨面色一沉,把右手上玄竹鸟笼抛向天空。 玄竹鸟笼闪放着奇光异彩,骤然射出一道白色光华,将人头鸟收入笼内。 人头鸟怪哪里肯服?扑棱棱地在玄竹鸟笼里乱撞。 弥勒佛念动六字真言:“唵嘛尼吧弥吽!” 真言念罢,随着玄竹鸟笼的缩小,人头鸟也变得如喜鹊般大小,很快安静下来,眨巴几下眼睛,开始用小爪子梳理着杂乱的羽毛,时而挠一下脑袋,接着便“啾啾唧唧”地啼鸣起婉转悠扬的歌声。 人头鸟被观世音菩萨收服,惹恼了防风氏妖怪。 此怪住在莫干山,身高三丈,长着龙的脑袋,一双牛耳,面门上生有一只鹅卵大的独目,身上长着龙鳞,手上生有三指,掌中握着一杆龙头杖。 防风氏自持身高力大,法力无边,向来不把天上人间的诸路神仙看在眼里,如今一见佛门三圣,收服了同道妖魔人头鸟怪,气得独目瞪圆,“哇呀呀”暴叫三声,挺龙头杖恶狠狠朝弥勒佛扑去。 谢九月哪里容他攻打弥勒佛,挥白虎神刀迎上前来,挡住恶妖防风氏。 防风氏连看也没看风流小菩萨一眼,撇着獠牙大嘴喝道:“你这个不守佛门规矩的尊者!还不快快滚在一旁,莫非你有九转之命吗?当心我把你生吞活吃掉!” 谢九月感慨一声言道: “魔界祸及天下,殃及无辜,导致人神共愤,同仇而共忾,以扫清凡世妖孽为己任,在下虽是凡人,也把生死置之度外,为消灭世间妖怪,略尽绵薄之力!” “哈哈哈!你这乳臭未干、奶毛未退的一介落凡童子,也敢在某家面前海口浪言,你拿命来吧!”防风氏怒目一瞪,挺掌中龙头魔杖,朝谢九月当头便砸。 这一位是佛门童子,那一位是上古年间老妖魔,二人刀杖并举,杀作一团,只见光影旋动,哪里看得清人形,刀杖碰击声有若惊雷遥奔,阵阵火花布散漫天星斗。巨大的旋转气流好似龙卷风,吹得树倒草伏,沙飞石滚,扬起漫天黄尘。 风流小菩萨谢九月与防风氏苦战多时,可谓是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,谁也没有占到便宜。 防风氏乍然后退数丈,瞪着独目看着谢九月。 谢九月将手中宝刀,朝防风氏一指,厉声喝道:“独眼老妖!你战又不战,看着小爷作甚?” 防风氏心生怯意,万万没料到,就这么一个佛门尊者,竟有如此法力,能和他战到上百个回合。便冷哼一声言道:“哼!我让你逞能,看某家与你斗法!”说罢,化做一团烈火,朝风流小菩萨裹去。 谢九月见魔火扑来,有心退走,转眼看见弥勒佛将二指立于胸前,口中念动真言:“唵嘛尼吧弥吽!” 谢九月立刻觉得神清气爽,身周围现出一层淡淡红色光环,站在魔火之中,就好似在柳荫花丛中一般。 防风氏见这位黄衫少年,若无其事地在魔火中微笑,心里大急,又加上一层功力,将黄色火焰变成炽白色,再由炽白色转化为纯青色。眨眼间天地充满烤人的热浪,山中草木尽燃,连在空中作奇寒大法的玄阴真君,也忍受不住烈焰烘烤,闪身跳上云端,拨转云头而走。其余妖怪皆是至阴至寒之体,平日里最是见不得火光,如今被魔火一照,吓得逃回雷音洞内,紧闭了山门。 纷杂的人魔大战,总算告一段落,十三名美丽少女,保护着兰芝、若霞,还有门主凌剑虹,急急忙忙地躲到天山之后,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歇息。 强烈的魔火烘烤着天山,山头上那终年不化的冰雪,很快便溶化开来,爆发了千万年少见的雪崩,整个天山都在震动、怒啸,转眼间形成了巨大的洪水,百丈高的洪峰从山头上呼啸而下,向千万匹野马狂奔,赛过钱塘怒潮,无情地吞噬者茫茫荒漠,大地原野。 开元老祖看到防风氏如此猖狂,便念动咒语,催动刚刚降伏的恶火龙,朝空中祭去。恶火龙在空中摇头摆尾,不肯与防风氏去打斗,惹恼了开元老祖,大喝一声:“敕令金口,仙凡皆尊,违令者天地不容!” 恶火龙扛不住咒语,张开巨口,向防风氏吸了口大气。那团魔火被恶火龙吸得变成流光,进入恶火龙腹内。 防风氏大惊,再想变回原形,为时已晚,只把个脑袋变化回来,瞪大惊恐的独目骂道:“恶火龙!你胆敢坏了某家的法术,我定然饶不过你!”恶火龙如若未闻,一口吞下了防风氏,二目眨巴了几下,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浓烟,又回到开元老祖臂上。 忽听得“当啷啷”一阵铜锣响,雷音妖府山门大开。 玄阴真君陪着魔相蓝世刚,驾起乌云,冲出雷音妖洞,身后跟定吞日兽、琵琶精、骷髅怪、雪山魈、钻天蚁王、飞天鼠、马面赤龙、野鬼法王。 野鬼法王手握白玉杵,擂动惊天鼓催战。 吸血魔鬼为先锋,牛头魔怪作合后,在大魔相蓝世刚率领下,浩浩荡荡杀向诸路神仙。 天空中猛然天鼓轰鸣,一团团祥云从南天门涌来。 平魔天王刑天,率领十万天兵天将,奉玉皇大帝圣命,前来捉拿天山之妖孽。 镇妖天将李冰手执宝枪,脚踏岷江龙为第一路人马,迎头遇见吸血魔鬼,双方列开阵势。 这厢还未及开战,又听得地面上金鼓齐鸣,以少林寺为首的九大门派,以及众武林英雄豪杰,各持认标旗,高举刀枪剑戟等十八般兵器,喝喊着追杀地面上的小妖。 整个天空、大地上一时间金鼓大振,火光四起,喊杀之声,闻于九天八荒。 魔阵中稳稳步出吸血魔鬼,手挺一杆八丈长的吸血大枪,枪杆上挂着一面面招魂幡,招魂幡上暗伏着无数吸血恶虫,随风轻轻一抖,吸血虫满天飞落,发出摄人心胆的“咝咝”怪叫。吸血魔鬼站在乌云之上,狂傲地撇着大嘴,在天空往来奔驰数遭,然后用吸血大枪,朝天兵天将一指,高声断喝道:“呔!吾乃魔界先锋官是也,号称吸血魔鬼!尔等有不知死活的,尽管放马过来,与本先锋一战!”还没等吸血魔鬼话音落地,镇妖天将李冰抖擞神威,右手高擎乾坤宝枪,催动云头,疾驰过来,点指喝道:“孽妖休得猖狂!某家来也!”话到枪至,径取吸血魔鬼更嗓咽喉。 第二百三十九回 阿难尊者舍身劝善 吸血魔鬼认得镇妖天将李冰,深知此神不畏强暴、骁勇善战,登时吓得一吐半尺长的血红舌头,便欲回归魔阵,一看李冰的宝枪已至颈下,只好硬着头皮,摆动掌中一杆吸血长枪接架相还。 他二人往来拼杀,倏分乍聚,打得难分难解。只见人影飘忽,耳听兵刃碰击声,恰似春雷催雨,搅动漫天云雾。 魔阵里,野鬼法王抡开白玉杵,擂动阴阳鼓,为吸血魔鬼助威,惹恼了平魔天王刑天。刑天若一道电光,奔向野鬼法王。野鬼法王只顾得擂鼓呐喊了,没注意到刑天来到身前。刑天高举起混沌斧,将他劈成两片,飞起一脚,踢碎了阴阳鼓,捡起白玉杵,扔进了南海。 眼见得刑天杀了野鬼法王,镇妖天将李冰神威大振,抖动手中乾坤宝枪,往外一拨吸血长枪,探手揪住吸血魔鬼的脑袋,三拧两转,便给硬生生拧了下来,抖手扔入八千里外的秦江,变成了一个田螺。 平魔天王刑天将手中混沌斧往空中一举,号令天兵天将朝魔阵发动猛攻。 被在世活佛邋遢和尚,医好了内伤的楚江红女凌剑虹,叩别了父亲凌云飞、母亲柳静修,手提黄龙圣剑,来到风流小菩萨谢九月身边,悄声言道: “九月哥哥!这里的妖魔,就交与天兵天将吧!活佛让我们来天山之后,捉拿恶妖玄阴真君。” “凌姐姐!你的身体可好了吗?”谢九月惊喜地拉住她的手,关切地问道。 凌剑虹注目谢九月那狂喜难禁地笑脸,深情地点点头,伏在了谢九月胸前。 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感,涌上了凌剑虹那圣洁的心,任他紧拢住自己的纤腰,幸福地吻着香颊。 恶妖玄阴真君躲在天山暗处,瞪大一双怪眼,注目观看着众手下妖魔,被天兵天将杀得似落花流水,从天空纷纷掉下来,一片片残尸落在原野,心里别提多难受了。他一眼发现了楚江红女凌剑虹,拥在谢九月怀里,二人沉浸在无限幸福里,恨得牙根发痒,猛然抽出肋下混元宝剑,隐着身形,直奔这两位圣侠。 混元宝剑高擎在玄阴真君魔掌内,只见黑光一闪,凌厉的剑风扫向谢九月、凌剑虹二人。眼看就要得手,玄阴真君窃笑不已,猛然发现在他二人身体周围,闪现出五彩光环,继而听得“噌噌”两声爆响,几乎与此同时,黄龙圣剑和白虎神刀骤然出鞘,宝刀格挡住混元宝剑,黄龙圣剑竟然迎头袭至。玄阴真君大惊,慌忙闪身纵入云头,见谢、凌二人各握兵刃在手,腾身驾祥云杀上前来。 玄阴真君乍着胆子,大声狂笑道:“哈哈哈!哈哈哈哈!凭你们两个小娃娃的本领,也想跟老夫作对吗?” 谢九月按住云头,怀抱着白虎神刀,用手点指着玄阴真君,冷哼一声言道:“哼!你这个害世魔头!如今休想逃脱性命。本尊者自知功力尚浅,但凭一身正气,满腔义愤,就是舍了身家性命,也绝不会饶了你的!” 玄阴真君脸色一沉,阴骘骘地冷笑道:“好好好!呵呵呵!小娃娃!你可晓得疆场之上,可并非是靠正气取胜的!今日老夫便用手中这口混元宝剑,让尔等增长一点见识!哈哈哈哈!” 玄阴真君正待下毒手,又听得一声娇斥:“玄阴真君!快收起你的魔爪来吧,且睁开你的狗眼,往四外瞧瞧,今日便是你为非作歹的末期了,你还逞什么凶?我劝你放下魔刀,接受洗礼吧。” 玄阴真君拢目光往天上一看,只见天兵天将,驾祥云聚拢过来;再低头一瞅,成千上万的江湖豪杰,抖擞精神,手持刀、枪杀将上前;眼前是风流小菩萨、楚江红女凌剑虹在步步逼近,吓得他周身发抖,咬牙切齿地恨道:“哼!你们也只是人多势众而已,但又能奈我何?本君实话告诉你们,众天兵天将,诸路江湖人物,也只是前来送命罢了。要想除去老夫,除非你二人毁去黄龙圣剑、白虎神刀!再废了神通,弃了凡体,也许能收伏本君啊!” 谢九月厉声问道:“你说得可是实话?” “哼!你这个不守佛门规矩的风流小尊者,贪图艳色而被打入凡尘,又怎能舍得弃了凡体?”玄阴真君面现不屑之色。 谢九月、凌剑虹闻听此言,相互惋惜地看了一眼,愤然便吐出宇宙能量化成的真火,毁去了两件宝刃,然后盘膝静坐,逼出魂魄。 只见阿难尊者周身现出万丈宝光,灵虚仙子身旁彩霞弥空。他二人缓缓站起身来,吓得玄阴真君面色铁青,转身欲逃回北天。 阿难尊者“呵呵”一笑,伸巨手像抓小鸡般将玄阴真君握在掌中,开尊口言道:“玄阴真君!无论是为人为妖,都不可食言自肥。我和凌虚仙子已然舍去凡体,你该接受洗礼,改过自新,消除邪恶才是。随我走吧。” 阿难尊者、灵虚仙子现出真身,向众天兵天将、各路英雄挥了挥手,高声宣了一声佛号道:“南无阿弥陀佛!南无西天极乐世界!”言罢,只见金光闪闪,阿难尊者和灵虚仙子,踏金莲直奔西天而去。 在世活佛邋遢和尚见了,拍掌大哭三声,随之又大笑三声,然后言道:“无物无我归真去,忘却红尘断凡根。凡尘修得极乐果,轻松一身归佛门。俗人悟得其中妙,未入佛门亦成神。浑浑噩噩随人意,不知因果难为尊。” 阿难尊者、灵虚仙子行至解脱山,只见祥云彩霞中,现出三朵偌大金莲,正是前来接引的佛门三圣。 大肚弥勒佛端然站立在金莲之上,左有大势至菩萨,右有南海观世音菩萨,身后静立着的正是兰芝、彩霞两位仙子。阿难尊者猛然睁开慧眼,见右手还在轻拢着灵虚仙子的纤腰,登时慌得不知所措,羞红了脸,向弥勒佛叩首谢罪。 弥勒佛轻启尊口笑道:“本佛曾听吾师如来言过,汝萌生凡念,有十八春红尘之缘。今日十八春已满,汝该当醒悟大彻,可有何体会?” 阿难尊者羞愧满面,低声言道:“回弥勒佛法谕,阿难只道是一场虚梦。” 弥勒佛朗声笑道:“哈哈哈!汝小悟而大彻!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,无论贫与富,贵与贱,到头来,要凭一生修为,而作定论。多行善事而往生极乐净土,不生不灭永享快乐。积恶者转世,必为蛇鼠之类,无为者而转于六道轮回。醒悟不分早与迟,善果广结归我佛。与世修来长生果,狂笑高歌入净土。” 阿难尊者叩谢弥勒佛指点迷津,遂与灵虚仙子、兰芝、彩霞,跟随佛门三圣过了解脱大关,径奔西天净土雷音宝刹。 如来佛祖端坐于宝莲台上,微启金口,询问阿难尊者:“汝十八春尘缘已尽,历尽磨难,除却凡尘妖孽,但未审有何纰漏,贻害于天下?” 阿难尊者叩首道:“回佛祖圣谕!玄阴真君有几点污血溶入大地,华夏江南一带被血吸虫所染。” 释迦牟尼佛微微颔首,开金口言道: “玄阴之余毒,可导致天下之人妄生贪念,残暴不仁,而使人心向恶,乃是闭塞向善之佛门。本佛让汝再入凡尘,由扁鹊神医相陪,速去华夏江南,祛除吸血毒虫,清除玄阴余毒,以造福凡尘苍生。” 阿难尊者与扁鹊神医,叩首拜别了如来佛祖,正待步出大雄宝殿,玄阴真君从阿难尊者掌中,猛然挣脱出来,狂叫道: “如来佛!某家何时才能再转世为人啊?” 佛祖笑道:“本佛容汝有三个时间,汝可好生牢记。一曰日出西山;二曰东海水枯;三曰泰山化夷。” 玄阴真君大急,跳起来吼道:“这不行!本魔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吗?” 佛祖又笑道:“本佛法外开恩,再给你一个机会,那便是天下无人相信本佛的时候。来人!且将此妖打入十八层阿鼻地狱!” 玄阴真君吼道:“你且慢来!我还有一事讨教。我来问你,你口口声声劝天下人向善,不知世人以何为善?” 如来佛祖言道:“天下之人,无善无恶,只以修为做定论,不可言明。我说过的话,可以作为虚无。”言罢,摆了摆手。立时过来哼、哈二将,用铁链把玄阴真君锁定,押入地狱深渊中去了。 众菩萨高兴万分,合掌齐唱道: “南无大慈大悲释迦牟尼佛!南无阿弥陀佛!” 灵虚仙子上前跪倒,叩首说道:“大慈大悲的佛祖啊!小仙在凡尘之时,遇到个舍身救人的人参娃。它要小仙求我佛祖,欲转世为人,请佛祖恩准。” 如来佛祖心中大喜,赐给灵虚仙子一面金牌,开尊口言道:“你拿上这块金牌,交与六阎君,人参娃必然能够去贵州福地转生,享年一百二十六岁。” 灵虚仙子叩首谢恩毕,领了金牌而去。 第二百四十回 佛祖宴请诸路神仙(3z大结局)第二百四十 如来佛祖甚是高兴,传下法旨,邀请玉皇大帝、王母娘娘,带领天界大神,八洞大仙,各路祖师、大海众菩萨、凡间真人,前来赴万佛盛宴。 盛宴之前,如来佛祖唤过阿难尊者来,启金口言道:“阿难!你虽然回到了家门,我心里还是不安。汝速去凡尘,传本佛法旨,劝说代宗李豫,收回征讨昆仑山之成命,作为一代天子,不可妄动杀伐,以保国泰民安。汝再去一次青云寨,去问候凡间众位英雄豪杰,嘱咐他们多行善事,他日便可往生极乐净土。本师有两句话,烦你转告他们:面向西天修善念,清心静思待涅槃。流言不过真人口,赫赫佛门纳圣贤。” “弟子谨遵佛祖法旨!”阿难尊者高唱一声,驾祥云奔向凡尘。 真龙天子李豫,端坐于龙书案后,观看罢叛匪啸聚山林的八百里加急折本,登时龙颜震怒,立时发下圣谕,钦封郭子仪为兵马大元帅,率领十万雄兵铁骑,火速征讨昆仑山民匪。 “郭爱卿!朕赐你青虹剑一把,命你率领十万铁骑,火速剿灭昆仑山叛匪,不得有负朕望!” “微臣谨遵圣命!”郭子仪拜别圣上,跨虎步直奔校军场,点齐了十万兵马,浩浩荡荡出了京城,扬起一路征尘,取路径奔昆仑山进发。 大唐天子李豫怒气未息,在龙庭之上,倒背着双手来回踱步。 忽然,金殿上金光闪动,现万朵莲花。 李豫感到很是惊奇,见一位释迦法身,双手合十,端坐于金莲之上,便开口问道:“你是哪位真佛?来此做甚?” 阿难尊者“呵呵”笑道:“吾乃如来佛驾前阿难尊者是也。”此言一出,惊呆了的李豫,慌忙跪倒下拜,叩首参谒圣驾。 两旁文武大臣亦俯首跪倒,莫敢仰视。 阿难尊者微微一笑,启尊口言道:“大唐天子李豫听真:汝身为当今天子,当爱民如子,莫负苍天之望,愧对天之骄子之称。先人有云:从善如登,从恶如迸。天子者,如负重之驼,于艰苦中而见其精神,止于一时享乐,而毁却天下大计。本尊者奉吾佛法旨,规劝汝早日收回征讨昆仑山之成命,以保国泰民安!” 李豫叩首拜罢阿难尊者,却不见了尊者的身影。李豫不敢怠慢,急忙提起朱毫,刷刷点点,笔走龙蛇,草拟了一道诏安圣旨,交与快马刘德彪,去追赶走了大半日的郭子仪大将军。 神牛侠李大牛和儿子李小牛,与众江湖豪杰,拜别了以少林寺为首的九大门派长者,沿着山道迤逦而行,回奔家园青云寨。 离青云寨还有老远,李大牛早就看见了夫人,便扯着嗓子吼开了:“夫人哪!为夫回来了哇!” 这一嗓子如同晴空打了个焦雷,震得众英雄两耳轰鸣。 多少天来,李氏夫人惦念着前去征讨妖怪的丈夫、儿子,以及众位英雄,茶不思、饭不想、夜不成寐,熬得形消骨立,眼圈泛黑,嘴唇干裂。这天一大清早,就来到村头,向官道上遥望。忽听得丈夫的声音传来,还以为听走了音呢,身子晃晃悠悠地来到三岔路口,手搭凉棚,往官道上观瞧,果真看见丈夫,咧着大嘴笑呵呵地急步奔来,心里一高兴,血液翻涌,冲得头脑一阵晕眩,叫了一声:“我的夫啊!真的是你回来了吗?”抬手一按额头,便晕倒在地上。 “娘!”李小牛惊呼着飞跑过来,上前扶起母亲,急切地喊道:“娘啊!您快醒醒啊!爹和孩儿都回来了!” 李氏夫人口打“唉”声,缓缓醒转过来,睁眼看了看儿子,见儿子长高了,长大了,脸也黑了,便一把将他搂在怀里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,连声叫着:“我的儿啊···”再瞧瞧丈夫李大牛,身子还是那么魁梧、健壮,她高兴得伏在丈夫胸前,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,扑簌簌夺眶而出。 如今久别重逢,李大牛感慨万千,咧着大嘴摇了摇头,泪水在眼眶内直打旋儿。众英雄无不为这两位患难夫妻动容,罗刹女柳静修望了一眼凌云飞,眼圈一红,走过来劝道:“贤妹不要悲伤!如今妖魔已除,难得大家能生还重见,往后便有安生日子过了,我们该高兴才是啊!” 李大牛点点头,抱起软弱的妻子,充满真情地说道:“贤妻啊!你为我受苦了!”“夫君······”李氏夫人说不下去了,任他抱着,向大厅里走去。 刚来到屋门前,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朗声大笑:“哈哈哈哈!” 会是何人?笑得如此开心? 李大牛推门一看,当时惊得目瞪口呆! 阿难尊者端坐在宝莲台上,周身闪动万道金光。 众英雄慌忙跪倒,顶礼膜拜。 待众英雄礼拜毕,阿难尊者步下金莲,变作风流小菩萨谢九月的摸样,向众英雄躬身施了一礼,微笑着依次搀扶起众人,然后高声言道:“本尊者代吾佛释迦牟尼传法旨!” 众人又跪倒在地,静听佛音。 “面向西天修善念,清心静思待涅槃。流言不过真人口,赫赫佛门纳圣贤。” 众英雄悟出如来佛祖欲广招天下贤士,皆欢呼雀跃,口呼:“南无大慈大悲释迦牟尼佛!南无阿弥陀佛!” 李小牛张口要喊一声“九月哥哥”,就听得一阵仙乐奏响,室内奇香扑面,却不见了谢九月的身影,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位胖大的和尚,双手合十于胸前,眨眼间就不见了,仙乐声依然在耳边回荡。 阿难尊者驾金莲回转大雷音寺,途中遇见斗战胜佛孙悟空,梅山二郎神杨戬,二人脚踏祥云,往西天而去。尊者上前相问,才知道他们是应如来佛祖之邀,赶赴万佛盛宴的,便一路同行。大雄宝殿内金光四射,宝气冲天,但见龙盘玉柱,凤舞苍穹,一班仙女轻舞广袖,彩带急旋慢卷,令人眼花缭乱。更有悠扬悦耳的仙乐,让人心旷神怡。 众位神仙品酒论诗,情趣盎然。 阿难尊者向如来佛祖回了法旨,便于佛祖身边落座,猛然发现身侧左有凌虚仙子,右有兰芝仙女,彩霞仙姑玉面微笑着,手奉美酒献了过来,微笑着说道:“小仙借花献佛,望阿难尊者满饮此杯,方不虚凡尘走过一遭,聊表相谢之意,还望尊者不要推却才是。” 凌虚仙子、兰芝仙子亦微笑着,举杯在手,共邀阿难尊者开怀畅饮。 “阿难尊者请不必推却,陪吾姐妹满饮此杯才是。” 阿难尊者连忙摆双手,面红过耳,作揖赔礼道:“谢谢姐妹们一片盛情,本尊者难胜酒力,还望放过阿难一马才好!” 众菩萨、天神见阿难尊者如此,无不开怀大笑起来。 灵虚仙子正在邀请阿难尊者饮酒,发现身边多出两个人来,一位是南天火神,另一位是阴朝阎君。两位神仙伸出手来,齐声说道:“灵虚仙子!好不容易又见面了,快还我如意神珠来。” 灵虚仙子微笑着说道:“二位大神!那两枚如意神珠,我已经把它融化于天地之间了。但愿天下有缘之人,皆左右逢源,万事如意。小仙在此,代天下结善缘之人,谢过两位大神了!”言罢,躬身施了一礼,自罚酒一杯。 南天火神说道:“这样最好不过,还是仙子心细,理解我二人的用意呀!” 阎君说道:“你可别代表我,我还想讨回如意神珠,来研习邓艾下西川呢。” 南天火神说道:“你怎么还是那么小家子气呢?” 阎君说道:“非也!此乃实话尔。”众位听了,皆大笑起来。 唯有掌管北天一派的北天青云老祖,面现不悦之色,亏得没人提及魔界之事,心神稍安,铁青着脸瞟了一眼魔相蓝世刚,感到颜面无光,灰溜溜地垂下头,闷闷地喝了口杯中酒,却觉得又苦又涩。 ---(完)---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hu99.Com)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,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,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,如果喜欢,请支持正版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